小婉立刻道：“她們欺負(fù)jiejie！我叫她們道歉，她們不肯，還狡辯說沒欺負(fù)人！”

    “所以你就動手了？”羅衣問道。

    小婉氣鼓鼓地道：“是！”

    羅衣又看向小卉：“你來說?！?/br>
    小卉垂著頭，語氣十分愧疚：“都怪我，我沒攔住小婉，惹了事……”

    “她們欺負(fù)你沒有？”羅衣問道。

    小卉猶豫了下，還沒有來得及回答，就聽小婉搶話道：“她們欺負(fù)她了！我看見了！她們幾個抓著jiejie的胳膊，推搡她！”

    “讓小卉說?！绷_衣按下她，看向小卉，“好孩子，別害怕，實(shí)話實(shí)說。如果她們欺負(fù)了你，我不會叫你受委屈。如果你們欺負(fù)了別人，咱們就道歉，沒什么大不了的?！?/br>
    小卉抽噎了一聲，說道：“是她們欺負(fù)人。”

    小婉已經(jīng)為她打了架，如果她這會兒說自己沒受欺負(fù)，置小婉于何地？她不僅把今天的事說出來了，還把往日如何受欺負(fù)的事，一一說來。

    聽了這些話，在場眾人都是一陣皺眉頭。

    如果她沒撒謊，那么顧小姐、吳小姐等人便太過分了！

    對同學(xué)沒有絲毫的友愛！

    顧小姐的母親聽到后，微微皺眉。吳小姐的母親聽到后，神情依然驕傲又不屑：“胡說八道！我女兒豈會做這種事！”

    吳小姐今年七歲，被小婉打破了鼻子，此刻捂著鼻子嚶嚶直哭：“母親！我沒有！”

    顧小姐站在一旁，也嚶嚶地哭：“她冤枉人！誰有閑心嘲笑她？先生的課業(yè)那么重，我們才沒有呢！”

    一方說有，一方說沒有。

    院長微微皺起眉頭。

    看著捂著臉嚶嚶直哭，動作柔美，姿態(tài)雅致，哭得好不委屈的顧小姐和吳小姐，小卉忽然感到一陣惡心。她往常總嫌棄小婉哭得難看，每次都是緊閉眼睛，大張嘴巴，嚎啕大哭?，F(xiàn)在想來，卻覺得真摯又可愛。

    她不知道這件事究竟會發(fā)展成什么樣，心里十分不安，又不愿意露出脆弱，低著頭，透過模糊的視線看著自己的腳尖。

    小婉卻是氣急了，抓著羅衣的手，大聲說道：“撒謊會變禿的！”

    她前陣子跟人打架，頭上禿了幾塊，現(xiàn)在長出來一小截，直刺刺的，非常難看。

    這會兒氣急了，居然詛咒起人來。

    羅衣立刻斥道：“不許胡說！”

    小婉委屈地抿起嘴巴。

    羅衣抬頭看了看顧小姐和吳小姐，她笑了笑，說道：“不要害怕，撒謊不會變禿的。”頓了頓，“最多會變丑一點(diǎn)。正所謂相由心生，心中善良美麗，看起來便漂亮可愛。心中丑惡冷漠，面上難免要帶出來了?！?/br>
    顧小姐和吳小姐的哭聲一頓。

    吳母頓時(shí)不樂意了，說道：“你這是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绷_衣淡淡道。

    她相信自家的孩子們。小卉是她看著長大的，相處兩年多，她了解她的品性。至于小婉，那就更清楚了，是個有許多小缺點(diǎn)，卻心眼不壞，更不會誣賴人的孩子。

    她們兩個這樣說，那一定是沒錯了。

    “好大的口氣！”吳母冷笑一聲，下巴抬得高高的，“別說我女兒沒有做那些事！就算做了，可她說錯沒有？那小丫頭是不是不洗頭？是不是不洗澡？是不是出身貧賤？我女兒哪個字說錯了？讓這種下等人跟我女兒坐在同一間教室里，別說孩子委屈，我都委屈！”

    她目光尖刻：“我們吳家出資辦學(xué)院、請先生，是教導(dǎo)自家孩子的，不是給自家孩子添堵的！”

    她來這里，就是給自家女兒出氣的！

    本來么，吳家出資辦了女院，就是讓自家孩子們安安靜靜讀書的，哪料到居然被人打了？還是那個據(jù)說教過盛啟哲的粗鄙悍婦家的孩子！

    羅衣跟錢家的梁子，她早聽說過了，她認(rèn)為等這種人上門道歉是沒指望了，索性親自來書院，跟她當(dāng)面較量。

    眼下見羅衣如此強(qiáng)硬，吳母心中冷笑不已。真當(dāng)自己是個玩意兒呢？還盛啟哲的先生？吳家可是派人送信去京中打聽了，從沒聽說過盛啟哲幾時(shí)拜過先生！

    這女人信口雌黃，撒下彌天大謊，還想委屈她的女兒？做夢！

    她尖刻的話，讓小卉又羞又氣，渾身直發(fā)抖。

    小婉也氣得臉上漲紅，偏她年紀(jì)小，口舌又不伶俐，竟然不知道說什么。心里著急，直搖羅衣的手：“娘！”

    吳母輕蔑地掃她一眼，隨即看向羅衣說道：“我女兒不僅沒說錯，反而教育督促她勤洗頭、勤洗澡，她不感激就罷了，還反咬一口，實(shí)在卑鄙！”

    “卑鄙”兩個字，像是一把刀，插在了小卉的心頭，她一下子沒忍住，眼淚奪眶而出。

    滿心的委屈，不知道怎么訴說，掉頭就要跑，再也不回來了。

    羅衣拉住了她，沒說別的，只是把她攬?jiān)谧约簯牙?，輕輕拍著她的后背。

    “侮辱別人的尊嚴(yán)和人格，如果也叫教育督促的話，那先生們也不要教什么禮儀了，每天就教育督促孩子們，說這個耳朵沒掏干凈，回家掏干凈了再來，那個指甲沒剪齊，出去剪了再進(jìn)來?！?/br>
    羅衣淡淡地說道，“大臣們上朝時(shí)，也依著樣子，說皇上您今天氣色不好，回去洗把臉再來，皇上您最近胖了些，龍椅都要被您坐塌了，您瘦下來再上朝吧……”

    她話沒說完，就被臉色大變的院長捂住了嘴：“你胡說什么？！”

    羅衣拿開她的手，淡淡地道：“皇上聽了，還要感激大臣們的教育和督促，一旦生氣或委屈，就是反咬一口，就是卑鄙。我沒理解錯吧？”

    院長差點(diǎn)沒被她這番話嚇得昏過去！

    吳母也被嚇到了，臉色發(fā)白：“我可沒這么說！你不要曲解我的話！”

    “你要是覺得我冤枉你了，回頭我寫封信給小盛，讓他拿到御前去，給皇上看一看。叫皇上評判一下，我可有曲解你的意思？”羅衣淡淡道。

    吳母臉上青白交加。

    原有的輕蔑和高傲，在聽到這番話后，稍有收斂。

    羅衣固然是胡說八道，可是如果她真的把這樣的話呈到御前，她固然得不了好，可吳家也要被遷怒的！

    她咬著牙，恨恨地看著羅衣。

    “哎呀，不過是孩子們的口角，不值得這樣大動干戈。”這時(shí)，顧母開口了。

    她一直坐在那里，用探究、打量的眼神看著羅衣，把開口的事都交給了吳母。此時(shí)，她開口打起圓場來：“孩子們年紀(jì)小，鬧氣也是有的，互相陪個罪，這事就過去了，以后還是好同學(xué)，好姐妹?！?/br>
    院長連忙接話道：“說得有理，你們今后都要在一起讀書，這般斤斤計(jì)較，實(shí)在不夠通情達(dá)理?；ハ嗯銈€罪，這事便揭過了，以后不可再爭執(zhí)鬧氣。”

    羅衣一手摟著小卉，一手牽著小婉，看向?qū)γ妗?/br>
    吳母眼睛睜得老大：“你莫不是叫我們先賠罪吧？”

    羅衣道：“我家孩子出手打人，是她不對。但兩位小姐欺辱小卉在先，自然該先道歉?！?/br>
    院長的本意是，不要計(jì)較幾個孩子的錯處，就互相陪個罪，和好就揭過去了。羅衣這話一出來，卻是咬死了，就是顧小姐、吳小姐無禮在先。

    話落下，顧母和吳母的面色都不好看。

    “我兩個孩子受了驚嚇，我送她們回去休息。你們幾時(shí)想好了，幾時(shí)來道歉。”說完，羅衣?lián)е鴥蓚€孩子就走了。

    吳母和顧母的眼中都露出愕然。

    “好狂妄！”吳母氣得拍了下桌子。

    顧母的眼中卻閃過若有所思。

    她其實(shí)沒打算出面的，是聽說吳母親自來了，這才心中一動，也親自來了。

    盛啟哲拜了個先生的事，讓很多人的心思浮動起來。這個屠夫，深得皇上寵信，尤其是幾年前他傷了命根子，無法繁衍子嗣，更讓皇上信賴他。

    想要討好他的人無數(shù)，想要攻訐他的也不少。偏偏他父母早亡，又沒有其它親人，至今也未娶妻，身邊倒是有好些女人，卻都是同僚們送的美姬，死一個傷兩個的，他都不往心里去。因此，不論想要討好他的，還是攻訐他的，都無從下手。

    現(xiàn)在好了，憑空冒出來一個先生。而且，他靠著這個先生教他的箭術(shù)，從梁國jian細(xì)的伏擊中脫身。這樣緊密的關(guān)系，讓不知道多少人都激動不已。

    只要靠近她，就能在一定程度上拿捏盛啟哲。

    暗地里，許多眼睛都盯在羅衣的身上，顧家也想借這一股東風(fēng)。

    吳母的驕傲，完全是為了女兒。顧母的出面，卻是為了觀察羅衣。近水樓臺先得月，羅衣就在延州，他們家要走在前面。

    等羅衣一走，顧母隨口哄了下女兒，就急匆匆回家，將今日羅衣的言行報(bào)告給家里的男人們。

    且說羅衣帶著小婉和小卉上了馬車。

    馬車駛動起來，小卉的身子晃了晃，低著頭道：“大娘，對不起，我不是故意惹事的?！?/br>
    “你道什么歉？又不怪我們！”小婉立刻說道。

    小卉只是搖頭。她跟小婉不一樣，小婉是羅衣的親生女兒，她只是鄰家孩子。

    鬧出這種事，連累小婉打了人，羅衣也得罪了人，她難受極了?？伤膊幌脒@樣的，她只想平平靜靜地讀書。心里又難過，又委屈，眼眶很快模糊起來。

    她最近受了太多的委屈，王老太和周氏又不夠理解她，今日終于爆發(fā)出來，就再也忍不住了，眼淚大顆大顆往下掉。

    羅衣把她摟在懷里，拿出手帕給她擦淚：“不是什么大事，不必放在心上?！?/br>
    她聲音平平淡淡，好似這真的不是什么大事。

    小卉聽了，眼淚卻涌得更厲害了，把羅衣的手帕都打濕了。

    好半晌，她才平復(fù)下來，抬頭問羅衣：“大娘為什么不讓我們先道歉？先道歉也沒關(guān)系的。我們就這樣走了，她們一定惱怒不已。這個梁子沒解開，以后見面就更難相處了?！?/br>
    “你們先道歉，日后就好相處嗎？”羅衣反問她道。

    小卉呆了一下。

    她想起之前，她一次次忍氣吞聲，她們也沒有饒過她。

    “好相處的人，總是好相處的。不好相處的人，你便跪著舔她的腳，她也要踢你臉上的?！绷_衣道。

    小卉呆呆的，沒有說話。

    很快到了家。

    羅衣問小卉：“你回家，還是先在我家休息一會兒，等臉上的淚痕干了再回去？”

    小卉猶豫了一下。

    她之前有了委屈就跟周氏說，但自從上次周氏求她忍一忍，她就不想再跟她說這些委屈了。

    但羅衣又只是隔壁家的大娘，遠(yuǎn)遠(yuǎn)不如周氏更親密，她受了委屈首先想到的就是周氏。

    “我回家。”小卉說道。

    羅衣便把她放下來：“你娘懷了身子，動不得氣，你先不要和她說實(shí)話，改日這事了了，我親自和她說?！?/br>
    小卉點(diǎn)點(diǎn)頭：“好?！?/br>
    羅衣摸了摸她的頭：“不是什么大事，一切有我，你不要擔(dān)心?！?/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