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渠良的弟弟不是在國外看海場嗎？”

    楚行云問。

    “去年就回來了?！?/br>
    楊開泰答道：“現(xiàn)在在他們家輪渡公司看貨船?！?/br>
    楚行云對周老板訓(xùn)練弟弟從基層做起的做法深表認同，彎腰從一大束玫瑰花中揪出一朵，聞了聞濕潤的花香味，搖頭感慨道：“某人就是缺乏這種歷練?！?/br>
    遠坐方舟大廈總裁辦公室的賀丞忽然打了個噴嚏。

    楚行云把玫瑰花枝折掉一半，然后插入外套胸前口袋，對喬師師和楊開泰擺了擺手，晃著肩膀足下生風(fēng)的走了。

    等他出了警局大門，喬師師擠眉弄眼的問楊開泰：“你見過他女朋友沒有？”

    楊開泰如實道：“沒有，傅隊好像見過，上次我向傅隊打聽，但是傅隊一直搪塞不告訴我?！?/br>
    喬師師面露擔(dān)憂：“別是迷上哪個狐貍精了吧。”

    楊開泰嚇了一跳：“??？為什么這么說？”

    喬師師撇撇嘴：“看咱老大枯木逢春老樹開花的的風(fēng)sao樣兒，以前有過嗎？”

    這妮子思前想后一番覺得不放心，于是拉住楊開泰往樓上跑：“走走走，我們?nèi)柛店?，咱老大沒談過幾次戀愛性格又莽直，我怕他被狐貍精騙錢騙色騙車騙房！”

    “花——”

    “不要啦！”

    第81章 一級謀殺【5】

    然而楚行云離被狐貍精騙車騙房還有一段的距離，他現(xiàn)在沒車沒房還月供著一個二手的豆腐渣工程一廳室。此刻騎著于風(fēng)中搖擺的破電驢一路風(fēng)馳電掣的來到東城區(qū)支隊，胸前嬌弱的玫瑰花不堪疾風(fēng)的摧殘，兩片花瓣飄搖墜下。

    剛好警局鐵閘門后一片綠化地正在澆水，澆水的人恰好也認識他，于是他沖那小伙子吆喝了一聲：“幫我把車洗洗！”

    小伙子樂了：“您這車拉風(fēng)啊，360度天窗無死角！”

    他走進辦公樓直登二樓，在樓梯口就聞到了隔夜飯和泡面的味道，氣味濃厚至極，至少兩三天的量。

    一個聞訊趕到樓梯口接他的刑警笑道：“你可算來了楚隊長，我們這兩天都快忙瘋了。”

    楚行云熟門熟路步履不停的往前走：“你們陳隊呢？市局的支援到了，他怎么不親自迎接？”

    “辦公室，辦公室等著呢?！?/br>
    推開警察辦公室的門，里面二三十號人齊刷刷從文件堆里抬起頭朝門口看過去，隨之而來的還有濃重的垃圾食品速食油炸味兒。

    坐在地上被幾箱案宗包圍的男人一扭頭就看到他胸前那朵悶sao妖艷的玫瑰花，皺眉不齒道：“你什么打扮？擱這兒跟我演教父呢？”

    陳智揚祖籍大東北，和楚行云一個高中一個大學(xué)混出來的。這倆人同窗的那段歲月里，一個打架斗毆滋擾生事，一定少不了另一個。用楚行云的話說，陳智揚純屬腦子打了泡，僅次于全市理科狀元的成績，不報考國內(nèi)外一流學(xué)府，考一破警官學(xué)院。他書沒念好才考警校，陳智揚卻巴巴的跑來跟他當(dāng)校友，典型的讀書把腦子讀傻了。

    在大學(xué)期間，兩人約定要好好學(xué)習(xí)天天向上。他們互幫互助，陳智揚教他文化課，他教陳智揚普通話，結(jié)果誰教誰都沒用心，陳智揚的普通話至今不見一點起色，和楚行云的文化課一樣，爛透了。

    楚行云在滿屋子刑警里掃了一遍，在靠窗的一張桌子后看到勾著頭沖他傻笑的劉蒙。

    他沖劉蒙稍一點頭，然后朝老朋友走過去，手指輕輕擦過胸前的玫瑰花瓣，故作風(fēng)流道：“今天七夕，當(dāng)然要有點節(jié)日氣氛，你個囫圇漢子懂個屁。”

    “聽你扯犢子，你要有能耐找到女朋友，老子早兒女雙全的資不資道?！?/br>
    陳智揚越看他插在口袋里的玫瑰花越不順眼，伸手就要揉碎：“在這兒跟我裝誰倆吶。”

    楚行云把手里的文件抽在他手腕上：“你敢把老子花毀了，老子跟你急眼信不信？”

    “行行行，你裝，你裝啊，我看你似想對象想瘋了，出現(xiàn)幻覺了資道不？”

    楚行云把文件扔到他面前，扶了扶被他弄歪的玫瑰花，笑呵呵道：“我想你，我想你想瘋了。”

    陳智揚拿到資料就沒心思跟他貧：“就這么點?。俊?/br>
    楚行云道：“近五年來銀江市查獲的所有黑市販賣人口，倒賣器官的主要涉案人員名單都在這兒。給你標(biāo)紅的是證據(jù)不足無罪釋放的，告訴我你想查誰。”

    陳智揚抬起頭朝屋子里看了一圈，找到劉蒙，對他招招手：“小劉，過來把他領(lǐng)走，跟他掰扯掰扯案子?！?/br>
    劉蒙告訴他：“七天前我們接到報案，一名高中女學(xué)生在周五放學(xué)后就沒有回家。因為她的性格比較叛逆，朋友也很多，夜不歸宿的情況經(jīng)常發(fā)生，隔日又是周末，所以她的父母沒有多心。直到她周一沒有去學(xué)校上學(xué)，并且已經(jīng)陷入失聯(lián)狀態(tài)，她的父母才報案。我們問過她的所有朋友們，誰都不知道她的去向，家里人也沒有接到綁架勒索的電話，到今天已經(jīng)失蹤第九天了?！?/br>
    楚行云接過他手里的失蹤檔案，翻開后看到一張清秀白嫩的高中女生的臉龐。女生叫方雨，家住東城區(qū)，市重點中學(xué)高二的學(xué)生。照片里的她穿著學(xué)校統(tǒng)一配發(fā)的白色體恤，扎著高高的馬尾，脖子修長眼神明亮，是個很漂亮的女生。

    “線索呢？”

    楚行云問。

    劉蒙揉著腦門道：“線索斷了，她放學(xué)后從學(xué)校后門出來，學(xué)校后門街對面的攝錄臺只拍到她往美食街方向去了，隨后進了一家成人用品店，后來就——不知去向?！?/br>
    楚行云斜坐在桌子上，正在一心二用的翻看方雨的案件資料，聞言把眼睛往上一抬，說：“成人用品？”

    劉蒙也是一臉納悶，手指一下下的扣著太陽xue上一顆頑固的青春痘，擰著眉毛百思不得其解的樣子：“她是那個——援交少女。這一點我們向她一個很好的女性朋友求證過，據(jù)她的那個朋友說，她失蹤當(dāng)天本來要去一個熟客家里，結(jié)果就下落不明了。”

    話已至此，楚行云明白了陳智揚為什么要徹查本市黑市人口倒賣和販賣器官的涉案人員。

    三年前一伙流竄在京津港地區(qū)的涉黑團伙就曾專挑站街妓女和夜店小姐下手，身體指標(biāo)好些的就挖心取腎，指標(biāo)不好的就販到遙遠的海外。當(dāng)年這個不法團伙連續(xù)作案惡貫滿盈，引起公安部刑偵局領(lǐng)導(dǎo)震怒，刑偵局聯(lián)合三省通力協(xié)作，戰(zhàn)事從北上一直打到南下。銀江曾是當(dāng)年戰(zhàn)場中的一個據(jù)點，為圍堵追鋪涉黑團伙獻過力。但是這股全國流竄的勢力團伙經(jīng)驗豐富且具備了強勁的反偵察能力，再加上當(dāng)年貪污覆蓋嚴重，變節(jié)勢力已經(jīng)滲入警方高層，所以那次大圍捕下偶有漏網(wǎng)之魚，利用法律漏洞，刑辯律師一句‘證據(jù)不足’使他們只能把已經(jīng)繩之以法的幾條鯨鯊放歸大海。

    圍捕行動雖然把涉黑窩點端了，但是無法阻擋人性貪婪且罪惡的欲望在黑土地上日益滲透，泛濫。幾條狼狽逃竄的喪家之犬總會收攬各方勢力，卷土重來。

    有時候楚行云覺得很cao蛋，他們拼死拼活拼了性命抓到罪犯，搜查出罪證，但是法律卻不能判那些毒蟲一個死刑。如果依法治國當(dāng)真想達到良法善治長治久安，那么公檢法頭上懸著的那本憲法，還有的修。

    “我們問過方雨的父母，她們也不知道女兒在做援交。”

    楚行云著重的又看了一遍女孩兒的家庭背景，發(fā)現(xiàn)她的家境算是中上階層，父母都是外企高管，她又是家里獨生女，日常生活很是嬌奢。這樣一個家境優(yōu)良的女孩兒做什么援交？圖一新鮮？快活？刺激？

    他真是越來越不懂現(xiàn)如今少年少女的思維，真不知是太超前還是太退化。

    “她失蹤當(dāng)天去見的是誰？”

    “王立，一個煙酒批發(fā)商，來往于上位圈城市倒賣煙酒，和方雨聯(lián)系了挺久，基本他每次到銀江都會找方雨。我們找到了這個王立，但是他說那天他沒有見到方雨，方雨失約了。我們也問過當(dāng)天他入住酒店的工作人員，查過監(jiān)控，方雨的確沒有到酒店找他。”

    楚行云凝神細想了片刻，又問：“他們約的幾點？”

    “晚上十點?！?/br>
    晚上十點，但方雨放學(xué)走出校門是在傍晚六點半，中間這三個多小時，她去了哪里才是關(guān)鍵。

    “ 把監(jiān)控找出來?！?/br>
    劉蒙把他領(lǐng)到自己辦公桌前，打開一段截錄的視頻，點擊播放。

    楚行云一手按著桌面一手撐著他的椅背，彎下腰盯著電腦屏幕。

    當(dāng)時正值下班，人流來往湍急的美食街人行道上，背著書包一身校服的少女混雜在人群中毫不顯眼。大難到來之前，誰都無法想到她就是銀江市下一個失蹤少女。

    方雨在進入一家成人用品店不到五分鐘后不到五分鐘就出來了，隨后在一家鹵rou卷店鋪門前停下，站在幾個食客中間。在等待買卷餅的間隙拿出手機不知和誰聯(lián)系，大約五分鐘后，她從老板手里接過食品袋，然后付了錢，提著食品袋轉(zhuǎn)身朝美食街西邊走去。

    “停?！?/br>
    楚行云忽然道。

    劉蒙把畫面定格：“怎么了楚隊？”

    楚行云看著鹵rou店前尚在排隊的幾位食客，在其中檢索到一張有些熟悉的面孔，經(jīng)過劉蒙放大處理，果然是他所想的那個人。

    劉蒙不知這個被他盯上 的干瘦男人是何來頭，于是問道：“他有問題嗎？”

    楚行云往他腦袋上拍了一巴掌：“你的眼力勁兒呢？沒看出來這人偷了方雨的手機？”

    劉蒙霎時睜大眼，連忙把畫面回放。被楚行云提前透了題才看出這個站在方雨左手邊的高瘦男人本來一直抱著胳膊，略顯鬼祟的像周圍張望了一圈又把胳膊放下來，一直到方雨離開都沒有挪地方。直到老板把一份卷餅遞給他，他才別別扭扭的把左手伸到右邊的褲子屁股口袋掏出錢付款，右手一直揣在口袋里沒拿出來。

    經(jīng)楚行云這么一提醒，他也覺得這個男人很可疑，雖然沒有直接拍到這個男人偷東西，但一切可能成為線索的細節(jié)他都不會放過，當(dāng)即就要掃描這個人的面部圖像。

    楚行云卻說：“不用費勁了，待會兒我去找他?！?/br>
    說完往陽臺上斜斜的一靠，從口袋里摸出一根煙叼在嘴里攏著火苗點燃了，吐出一口白煙，笑的十分欠揍：“老陳兒，查的怎么樣？”

    陳智揚焦頭爛額道：“催啥呀你催，這么多癟犢子，我不得一個個查他們有沒有混到銀江嗎？你有那閑工夫杵著當(dāng)棒槌，不如多叫幾個人幫我們查查這些王八犢子的行蹤，兄弟們熬了幾個大夜了你資道不？”

    楚行云叼著煙嘴兒呵呵笑：“那我領(lǐng)著兄弟們熬夜的時候也沒見你登門幫忙啊，你以為人人都跟我似的覺悟這么高，大過節(jié)的跑這兒當(dāng)三好標(biāo)兵？”

    他抬起手看了眼腕表，晚上七點十五分，窗外已經(jīng)擦上了一層暗色。銀江市已然入了夜，然而月黑風(fēng)高夜，正是偷雞摸狗時。

    把半根煙按滅在陽臺的煙灰缸里，楚行云抖落不甚落在玫瑰花瓣上的幾粒煙灰，朝陳智揚走過去：“我去幫你撕開一條口子，然后回家過節(jié)，你繼續(xù)熬你的夜?！?/br>
    陳智揚頭也不抬：“吹吧，吹吧你就，兄弟們熬了幾個通宵都沒撕出個口子，你說撕就撕啊?！?/br>
    楚行云眼睛一瞇，抬腿把他摞了齊膝高的案卷一腳踹翻，然后拔腿沖向門口。

    陳智揚抄起一份案卷朝他逃竄的背影扔了過去：“你個王八犢子！”

    沒砸到人，被他及時關(guān)上的房門擋住了。

    楚行云心情愉悅的走出警局大門，就見他那輛電瓶車站在人行道邊上熠熠生輝，光彩奪目。

    “臥槽！”

    幫他擦車的小伙子還站在車旁轉(zhuǎn)抹布玩兒，見他出來了，拍一拍锃油瓦亮的皮座包，呲牙一笑：“怎么樣楚隊？驗驗貨吧?！?/br>
    楚行云簡直嘆為觀止，連拍了好幾下巴掌末了沖他樹大拇指，嘖嘖稱嘆：“牛逼牛逼牛逼，我結(jié)婚的時候開它接新娘子都沒問題?！?/br>
    “瞧您這話說的，那我們可等著吃喜糖了。”

    楚行云騎著他煥然一新的電動車在一眾轎車間見縫插針鉆空搶道，只用了二十幾分鐘就趕到了目的地，一片夜市鬧區(qū)。

    他把電動車隨意的往小廣場上一停，然后在停著一溜黑出租的街道邊漫無目的狀閑散行走，眼睛搜索著四周或靜或動雜亂無章的人群，腳下繞開被扔在地上的一次性筷子，紙杯和飯盒。

    這片大排檔遍布，食客擁擠，黑車司機扎堆的夜市誰也沒留意一位便衣刑警悄無聲息的滲入到他們中間。

    大約晃了有十幾分鐘，楚行云在一家開在深巷里的理發(fā)店門口看到了此行的目標(biāo)，一個高高瘦瘦，竹竿身材的駝背男人。

    竹竿站在店門前和一個穿著短裙依在門框上的豐滿姑娘吵架，男的沒風(fēng)度，女的潑辣，就這么不可開交的吵了起來，污言穢語飄的滿大街都是。

    楚行云神出鬼沒的走到竹竿身后，竹竿對面的豐滿姑娘眼尖瞧見了他，當(dāng)即把臉一變，笑盈盈道：“呦，哥哥，洗頭?。俊?/br>
    竹竿一回頭就看到了楚行云的臉，兩只凹進眼眶里的眼一下子瞪圓了，二話沒說拔腿就跑。

    楚行云一抬胳膊握住他的肩膀把他撈了回來，然后卡住他的頸子屈膝往他肚子上不輕不重的頂了一下。

    “老實了嗎？”

    楚行云斜著唇角問。

    “老實了，老實了?！?/br>
    竹竿捂著肚子連連咳嗽。

    “能聊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