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節(jié)
蘇清漪拉著他的手輕輕地放在肚皮上,帶著笑道:“已經(jīng)四個多月了,大夫說已經(jīng)能夠摸到孩子的胎動了。” 她的話還沒說完,蕭澤就感受到了手掌傳來的撞擊,他驚得連忙縮回手,過了一會,才震驚地看向蘇清漪:“他……他剛剛是不是動了一下?” 蘇清漪見他一副傻爸爸的模樣,有些好笑:“恩,是啊,他跟你打招呼呢!” “真是……太神奇了?!笔挐舌卣f著。 蕭澤的年紀放在現(xiàn)代也不過就是剛剛成年沒多久,在這里,卻已經(jīng)成為了丈夫、父親,成為了家中頂天立地的那個人。蘇清漪不知為什么,有點兒心疼他,她拉著蕭澤坐了下來,柔聲道:“其實這事情剛剛爆發(fā)的時候,父親就已經(jīng)跟我說了,我也覺得他們說的很對,現(xiàn)在我們不應該輕舉妄動,父親很了解陛下,他這么做一定有他的用意,他不會讓我出事的?!?/br> 蕭澤知道蘇清漪說的沒錯,但他心里總是有些說不出的滋味。 晚上,夫妻倆躺在床上,蕭澤久久不能入睡,他側(cè)頭看了一眼蘇清漪的睡顏,心中忽然下了決心。 第二天一早,蕭澤就提出要重新回到船廠,關氏吃驚道:“你不在家多留幾天嗎?” 蕭澤搖了搖頭,只是有些歉疚地看著蘇清漪:“抱歉,這種時候我本應該多陪陪你的?!?/br> 蘇清漪卻明白他這么做是為了自己,她搖了搖頭,懷孕初期的多愁善感仿佛全部化成了勇氣,她用力地握了握蕭澤的手:“不用擔心我,但也請你好好照顧你自己,我和孩子等著你。” 蕭澤也用力地點點頭,最后看向了自己的父親。 武安侯看著漸漸長大,已經(jīng)有了擔當?shù)膬鹤?,欣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好努力,家里的事情不用cao心?!?/br> 蕭澤應了一聲,隨后騎上馬,帶著護衛(wèi)朝著船廠而去。 他知道自己現(xiàn)在還沒有足夠的能力保護妻兒,但他會用自己的辦法,讓自己逐漸強大起來的。 此時朝中分為了兩派互相攻訐,而案子也陷入了僵局,景寧帝不發(fā)一言,于是焦點便集中在了負責審理此案聞硯身上。 大概所有人都沒想到,幾乎轟動了整個朝野的這樣一樁大案,整個大夏朝的未來,竟然會交到一個四品小官的手上。不知有多少人上書,請求景寧帝另派人審理,可景寧帝卻一意孤行,甚至還下了圣旨,確認將此事交給聞硯。 眾人無法,只能在聞硯身上打主意,一時之間,聞硯的府上可謂是門庭若市,可是這沒有絲毫的效果,聞硯似乎早就有所準備,不僅將妻兒送到了岳父府上,自己更是住在大理寺里,讓人根本找不到機會。 就在眾人感慨此人真是軟硬不吃,滑不溜手的時候,其實聞硯也十分苦惱。 皇后一黨的罪責已經(jīng)是板上釘釘,可這個案子之所以還無法結(jié)案,難就難在謝家和太子,可這罪責輕重卻又在景寧帝一念之間,只是景寧帝尚在怒火中,聞硯也多少有些分寸,怕景寧帝在憤怒中下了決定,讓這件事無法收場。 也正是因為如此,所以現(xiàn)在所有的事情都停擺。 聞硯很清楚,這件事真正的關鍵點,就是現(xiàn)在被關在天牢的容慎,或者說曾經(jīng)的謝謹。因為皇后拿出的所有證據(jù),做出這些事情的人都是謝謹,與謝家的關系并不算大,如果謝謹肯承認這都是他一人為之,這件事就尚有轉(zhuǎn)圜的余地,可他若是鐵了心拉謝家下水,那謝家也絕討不了好。 可就在這種時候,聞硯卻碰到另外一件讓他更加覺得兩難的事情。 大理寺的人抓到了謝謹?shù)氖窒拢瑥乃麄兛谥?,聞硯問到了完整的供詞,可他看到這份供詞,卻是眉頭越皺越緊。 而這一切正是因為這供詞中出現(xiàn)的一個人名——蘇清漪。 這份供詞他是不可能銷毀的,但若是呈上去,以現(xiàn)在景寧帝對這件事的憤怒程度,他都可以想象蘇清漪會有什么樣的下場。 如今聞硯已經(jīng)有了自己的妻兒,家庭美滿,少年時期的那份傾慕也漸漸地淡了,但即便如此,他也還是感激蘇清漪,所以他還是想要盡量保住蘇清漪。 當晚,聞硯就在自己的臥房中見到一名不速之客。 “沒想到會在這種情況下見到十二少,也是難得?!甭劤幉]有露出驚訝的神色,反倒神色自若地替謝懷卿倒了一杯茶,“條件簡陋,十二少多包涵。” 謝懷卿接過了茶,卻握在手里沒有喝:“聞大人見到在下,似乎并不覺得意外?!?/br> “十二少若不來,我才會覺得意外?!甭劤幍?。 謝懷卿便知道這位朝中新貴果真是看得十分透徹,他也不再繞圈子,直接道:“這件事與我們謝家沒有關系?!?/br> “證據(jù)呢?” 謝懷卿輕笑了一聲:“聞大人不是已經(jīng)看到了證據(jù)嗎?” 聞硯也顧不上謝家在大理寺安插的人手了,他冷聲道:“就算有這些證據(jù),但若是謝謹咬死了這件事是謝氏家主的吩咐,你們也還是無法撇清關系。” “所以,我希望聞大人能夠讓我見一見謝謹?!?/br> “不行?!甭劤帞嗳痪芙^。 “聞大人,你應該知道,這證詞中所說的都是實話,我也并不是打算威脅聞大人,事實上,我看到這些的時候也吃了一驚,我敬佩蘇姑娘,也看得出她當初只是無心之失,我并不希望她會因此受傷?!?/br> 聞硯心念微動,許久之后,才道:“好,我答應你,但是不是現(xiàn)在,等到合適的時機,我會通知你的?!?/br> 第131章 這個案子足足審了三個多月,牽涉之人甚廣, 江東世家怕受牽連, 關停了大部分書坊,一時之間, 民間與朝野都膽戰(zhàn)心驚, 就怕什么時候這把火燒到了自己身上。 方貴妃早就被打入冷宮, 皇后雖然還留在坤寧宮中,但這案子一旦判了, 她這皇后的位置也就到頭了。而引發(fā)了這一切的謝謹卻安然自若,雖然是在天牢中,但因為聞硯并未苛待他, 好吃好喝的, 他反倒比當初在宮中還要胖了一點。 因為他的身份重要, 負責看守的也一直都是聞硯自己的人。 守門的獄卒見到聞硯,連忙躬身一禮:“大人?!?/br> 聞硯問道:“犯人怎么樣?” “還是和從前一樣,吃了就睡, 不然就是發(fā)呆,一句話都沒有說過。” 聞硯點點頭:“知道了, 你把鑰匙給我, 你們先下去吧。” 獄卒將鑰匙遞過去, 這才帶著人離開。 聞硯走到了牢門前,只是開鎖的聲音也并沒有讓謝謹動容, 他依舊是靠在墻上, 雙眼微闔, 仿佛在假寐。 這時候,聞硯身后的兩人才取下斗篷,其中一人雖然穿著男裝,卻能明顯看出是個女子,她看到謝謹?shù)臅r候很是激動,哭著叫著“夫君”便撲了過去。 謝謹身子一震,忍不住回過頭,就看到妻子楊如珊淚流滿面地跪在他的面前。 “你……”謝謹又驚又怒,“你怎么會在這里!我不是給你留了休書了嗎?!” 楊如珊流著淚搖搖頭:“妾身既然嫁給了夫君,就永遠都是夫君的人?!彼ブx謹?shù)男渥樱浑p眼睛里分明帶著淚花,卻盈滿了笑意,“他們都說你跳河自盡了,可我不相信,我知道你沒有死?!?/br> 謝謹面色復雜,他并不是對楊如珊毫無感情,但也說不上有多深,他當初放了休書給對方,就將兩人之間的緣分斬斷了,但他沒想到,楊如珊會這么執(zhí)著。 他捏緊了拳頭,低聲道:“你何苦……” 楊如珊緊緊地抓著他的袖子,顫著嘴唇說道:“我與夫君初見,不小心將茶灑在了你的身上,你卻并未發(fā)怒,反而問我是不是燙傷了,那時起,我就對夫君傾心,這一生都不會改變。” “只是因為這一點小事……”謝謹苦笑著。 “夫君,對你來說或許是小事,對我來說卻不是。你把這只是當成一紙婚約,我卻真正將這當成了誓言的?!毖蹨I從楊如珊的臉頰上落了下來,她抬起眼,“我是你的妻子,不管你活著還是死了,我都是你的妻子。” 謝謹原本平靜無波的心湖因為這一句話而波瀾驟起,他沒法再無動于衷,他蹲下身,將楊如珊扶起來護在自己的身后,這才看向另外一個脫下了斗篷的人。 “十二少?!?/br> 謝懷卿對聞硯道:“聞大人,請您先帶楊姑娘去一旁歇息,我想單獨同謝謹說些話?!?/br> “不,我不走!”楊如珊可憐巴巴地看著謝謹,“夫君,別讓我走?!?/br> 謝謹卻知道,謝懷卿此來是為了和他談條件的,他拍了拍楊如珊的手背,安撫道:“沒事的,我和十二少談些事情,你先去休息一會吧?!?/br> 謝謹這么說了,楊如珊才依依不舍地離開了天牢。 待他們都離開后,謝謹才問道:“我知道十二少此來的目的,你不必勸我,即便是送掉性命,我也不會放棄對謝家的復仇的!” 誰知謝懷卿卻反問:“仇?謝家對你有什么仇?” 謝謹皺起了眉頭,他將謝家拉入泥潭之時,就想過謝懷卿會來找他,或是威逼利誘或是曉之以情動之以理,卻萬萬沒想到他竟然會說出這樣一番話。 “謝家拿我當棋子,想扔就扔,這難道不是仇!在你們眼中,我從來就不是謝家子弟,即便我為謝家立下了汗馬功勞,可只要失去了價值,就能任意被外人侮辱,這難道不是仇?!” 與謝謹情緒激動的控訴不同,謝懷卿十分冷靜:“你一口一個謝家,你自己都不把自己當謝家人,卻又要求我們將你看做是謝家子弟?再說了,棋子?你覺得很委屈?為了家族昌盛,哪個世家子不是棋子?我與你又有何不同?” 謝謹愣住了,他想要反駁,卻不知該從何說起。 謝懷卿卻接著說道:“你雖然是庶子出生,卻和嫡子享有同樣的教導,你才華出眾,家族也從未打壓過你,你犯了錯,家族也依族規(guī)處罰你,我看不出家族有何對不起你!倒是你,白白地享了好處卻還要倒打一耙,在我看來,家族并沒有任何對不住你,而你,才是忘恩負義的小人!” 謝謹臉漲得通紅,他怒道:“胡說!你是謝家最尊貴的嫡子,你怎么知道我們是如何苦苦掙扎的!” “我如何不知?”謝懷卿輕笑一聲,“我十五歲以前,和你們一樣在謝家的家塾讀書,作為對謝氏未來家主的考驗,我不能暴|露自己的身份,旁人也只當我是哪家的私生子,你所吃過的那些苦頭,我哪樣沒有嘗過?” 謝謹震驚地看著他,似乎在分辨他說的是不是真話。 “謝謹,你真的是覺得謝家對你不公嗎?你只是失敗了之后沒有辦法接受現(xiàn)實的可憐蟲罷了。”謝懷卿冷冷地看著他,“你只是害怕,當權(quán)勢和財富離你遠去時,你什么都沒有。” “閉嘴!你胡說!我沒有!”謝謹沖到了謝懷卿面前,卻被鎖鏈捆著,根本無法觸碰到他,這讓他既憤怒又痛苦。 謝懷卿卻只是一直冷冷地看著他,直到他自己崩潰,頹然地坐了下來。 他淡淡地說道:“憑你的能力和心性,如果不急功近利,十年之后,你也會是謝家的商道總領,會堂堂正正地站在高位。你卻妄想掌控著不屬于自己的力量,以至于如今成為了階下囚,這些,難道也是家族害你的嗎?” “你原本也是可以擁有幸福美滿的家庭,傾心相愛的妻子,未來還有活潑可愛的孩子,毀掉這些的,難道是家族嗎?” 謝懷卿半蹲下來,目光直視謝謹?shù)碾p眼:“你還不肯承認嗎?害你跌到這個地步,毀掉了你全部人生的,真的是家族嗎?” “不正是你自己嗎?謝謹?!?/br> 第132章 謝懷卿離開天牢,楊如珊一看到他就立刻跑了過來, 焦急地問:“十二少, 求求您,救救我的夫君吧?!?/br> 謝懷卿搖搖頭, 十分冷酷地說出現(xiàn)實:“謝謹犯的是死罪, 這案子陛下親自過問, 我沒辦法救他?!?/br> 楊如珊的眼睛里頓時滾出了眼淚,但她很快又用袖子擦掉, 其實她早就想到了這種可能性,只是她總是懷抱著一絲絲的幻想。這一年多以來,她拒絕了家里的幫助, 靠著謝謹留下來的那點產(chǎn)業(yè)和自己的嫁妝勉強生活, 到處打聽謝謹?shù)南? 那時起,她就已經(jīng)做好了準備,或許謝謹是真的死了。而如今, 她能夠再見謝謹一面,這已經(jīng)是奢望了。 楊如珊擦干凈眼淚, 低聲問:“十二少, 我還能去看看我夫君嗎?” 謝懷卿看了一眼聞硯, 聞硯點了點頭。楊如珊這才提著自己的籃子走了進去,籃子里的都是謝謹最喜歡吃的東西, 只是她做好了之后, 從早上等到現(xiàn)在, 早就涼了。 謝懷卿不由得多看了一眼她的背影,這才對聞硯道:“多謝你了,聞大人?!?/br> 聞硯平板著聲音道:“就算是死囚,臨死前與家人見一面,吃一口斷頭飯,也是應有之意?!?/br> 謝懷卿沒有在說什么,兩人并排走在天牢昏暗的過道中,過了許久,聞硯才問道:“他同意了?” “是,他愿意說出實話,將這一切承擔下來?!敝x懷卿雖然這么說著,臉上卻毫無喜色。 他習慣未雨綢繆,將一切算計到了骨子里,他也早已習慣為家族付出一切。他將謝謹看得太透,他對這個人欣賞卻又戒備,他知道謝謹此人聰明又狠毒,他若不死,對謝家一定是大|麻煩。所以他讓人暗中關照楊如珊,而這個女人,就是他對付謝謹?shù)拿孛芪淦鳌?/br> 楊如珊的出現(xiàn),果然讓謝謹心神大震,這才給了他可趁之機,他用言語擊碎了謝謹?shù)男姆溃屗麚滤胸熑巍?/br> 謝懷卿表現(xiàn)的十分完美,所有的一切正如他所預料的一般。但這一刻,他卻從心頭陡然出現(xiàn)了那么一點懷疑,就像當初他看到母親郁郁寡歡時,雖然明知道這就是女子的命運,但還是會忍不住懷疑。 “話雖如此,但有些事情也不能當做沒有發(fā)生過,陛下不會對太子怎么樣,但對謝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