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是能解決很多問題，但它解決不了所有的問題?！?/br>
    行壹也沒說會分文不取處理此事，該問誰要這筆酬金可以看著事態(tài)的發(fā)展再談，眼下最重要的是那些殘魂去了哪里？正如那本偶然間發(fā)現(xiàn)的人皮書，它上面也是陰氣全無，這兩者會否有所關(guān)聯(lián)？

    “現(xiàn)在有兩點，第一那本線裝的空白記事本能否提供某些線索？比如說有無留下指紋痕跡、紙張大概是什么時候生產(chǎn)的，它有沒有特別的地方？

    第二有關(guān)人皮的保存方式，從你帶出來的兩張來看，它們必然是經(jīng)過了某些特殊的處理，技術(shù)部門有什么發(fā)現(xiàn)嗎？”

    愛德華將車駛?cè)肓嗽试S停車的馬路，未免真的出現(xiàn)駕駛事故，還是先停車再談話。

    “同事已經(jīng)抓緊速度去查了，一張張掃描記事本的頁面，紙張的生產(chǎn)時段等還未確定，確定的是那上面應(yīng)該沒有留下使用者的指紋。全都是最近增加的黑乎乎的指印?！?/br>
    使用記事本的人在夾入人皮時，應(yīng)該會在不同的頁面上留下相同的指紋。

    而目前發(fā)現(xiàn)的那些指紋都是不太干凈的零散指印，應(yīng)該都來自于下水道接觸過布包的流浪客。

    “所有的指紋都比對過了，數(shù)據(jù)庫里沒有匹配。記事本還在技術(shù)科，下次我想辦法帶出來給你看一看。”

    愛德華想著另一條關(guān)于人皮保存的問題，“有關(guān)嫌犯是用什么手段保存皮，化驗還在進行中，而要做好的準(zhǔn)備是得到一組數(shù)據(jù)，卻不一定能找到與之相關(guān)的線索?！?/br>
    “這個案子有些奇怪，如果嫌犯謹慎地未在記事本上留下指紋，他也不會大意弄丟了本子。那么到底是他主動將此事公之于眾，還是被誰鉆了空子將這本子盜了出來。”

    行壹也知道此問暫且無解，一切仿佛都走到死胡同，所以才有了愛德華的緊急來電。

    其實也不是一點線索都沒有。如果把人皮書與十一張人皮的案子聯(lián)系在一起，比起一個字都沒留下的線裝本，起碼人皮書里面寫滿了字。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瞞著我？”愛德華不可能沒注意到行壹的沉思，“合作最忌諱不夠信任搭檔?！?/br>
    行壹笑而不語，他們兩人并沒有后背相托的信任。不過，信任是所有感情的高級境界，有聽過一見如故，沒聽過一見信任。人們要經(jīng)過太多的考驗?zāi)サZ，才會有后來的信任。

    “我是有一件事沒說，但也沒有把握它與此案有關(guān)，你確定要談案件外的事情嗎？工作是工作，不把那些事情帶入生活，我記得你曾經(jīng)將兩者分得很清楚?！?/br>
    愛德華曾經(jīng)是這樣想的，人在職場不必講同事變成太親密的朋友，私事與公事要能分開。盡管比起那些寫字樓里的白領(lǐng)們，出于警察的特殊工作性質(zhì)，同僚之間少了一些勾心斗角，更多了一些全力合作，但他們與生活里的朋友總有不同。

    “大多數(shù)的人一生都走在直行道上，一路會遇到磕磕絆絆也是正?，F(xiàn)象，可如果不小心走上過岔路，那些經(jīng)歷就不能抹去了。我是弄明白了菲利克斯的案子，但沒能聯(lián)系到他在歐洲的遠親，那棟廢宅也還存在著。

    人經(jīng)歷過了一些事總會改變的。說這些的意思是你知道我的那些秘密，所以我們該算有私交的朋友，我們可以談一些案件之外的話題。作為朋友，我也不會出賣你，正如你不會去舉報我將這些證據(jù)偷偷帶出來?！?/br>
    行壹沒有繼續(xù)讓愛德華感嘆人生，而是將人皮書與舊書店的異常之事說了出來?！暗叵率蚁癖淮蚪龠^一樣，我有理由懷疑有人在找這本人皮書。你能查到誰進出過書店嗎？還有你精通古英文嗎？”

    “我會去調(diào)查書店的情況，將三年內(nèi)書店附近能調(diào)的監(jiān)控都調(diào)出來。但是這屬于私活，工作量很大、費時很長，沒有十幾天是看不完的?！?/br>
    愛德華接過人皮書翻了幾頁，就算將那上面的字母分開來，他都不能全部能念出來。

    “過去的英語與現(xiàn)代英語在拼寫、詞匯、語法上都差別很大，其中以1100年為界限，還分成了古英語與中古英語。這是我僅記得的英語發(fā)展歷史，而電腦軟件無法翻譯，只能去找專業(yè)人士，你不能找教授幫忙嗎？”

    行壹并不放心將書交出去，不是因為人皮書的收藏價值頗高，而是它說不定記著古怪的內(nèi)容，萬一讓誰引火燒身就不好了。如果是找人翻譯，她希望能在一旁呆著，起碼能及時應(yīng)對突發(fā)情況。

    “如果請教授幫忙的翻譯，教授能讓我全程陪同？你覺得這本書要是真的被人盯上了，那人或是團伙得到風(fēng)聲，他們知道書在誰手里會沒有動作嗎？”

    請君入甕是有風(fēng)險的，美國允許個人持槍，必須要多小心一些。

    在對人皮書的內(nèi)容一無所知時，行壹希望能盡量控制消息外泄，就不會透露給卡洛教授知道地下室存在這本書，免得將她也卷入風(fēng)險里。

    要找一個合適的翻譯有些難度，此時就足見人脈的重要性。

    行壹給法拉盛的老周打了一個電話。老周號稱除了關(guān)大爺?shù)裣衽c胖白貓不賣，其他什么貨物能都賣，不知道能不能介紹一位滿足她需求的翻譯？

    “古英語？還可能是1100年之前的那一種？這對應(yīng)到華國就在宋朝及其之前的時代了，得是有些本事才能接這活，外加你還要在一旁監(jiān)工。我得好好琢磨一下該找誰?！?/br>
    老周特意加了一句，“先說了，估計這價格可不低。”

    這就又繞回來了。

    行壹沒把錢看得太過重要，但不可否認錢是好東西，沒有它還真寸步難行。所以，該找誰為這個案子買單？

    第18章

    老周找翻譯的速度并不慢。

    行壹剛結(jié)束了一天的課程，還想著怎么湊活兩個小時之后的晚飯。如果選擇在學(xué)校食堂解決就先去圖書館自習(xí)，如果回家隨便炒個素菜就先要去一次超市，而此時她接到了老周的電話。

    “我認識的大多都是華人，在這個圈子里找古英文的翻譯有些難度。僅有的幾位都是學(xué)校教授，滿足不了你希望在一旁監(jiān)工的打算?！?/br>
    老周先擺出了困難，又是話鋒一轉(zhuǎn)，“不過，勉勉強強還是找到了一個人。這人目前處于時間可以自由安排的狀態(tài)，但他并不缺你出的酬金，所以能不能說服對方幫你一次，還要看你的口才了?！?/br>
    “好的，那么盡快安排我們見上一面，我也得看一看他是否值得我費時去聘請?！毙幸家彩且羧说?，并不是誰都適合翻譯這本人皮書，如果對方心術(shù)不正或是氣運過低，那么就省省時間別給彼此添麻煩了。

    說要注重效率，今天能辦完的事情就不要拖到明天。

    十分鐘之后，老周將一家餐廳的地址發(fā)給了行壹，地點就在行壹的大學(xué)附近。那家飯店的價格適中，環(huán)境干凈又不太嘈雜，有不少大學(xué)生會來此邊吃邊聊。這就約了今晚五點半三人餐廳見。

    行壹提前十分鐘進店，就看到老周面前吃了還剩一半的小蛋糕?！奥闊┠銓ｉT從法拉盛趕過來了。”

    “中午吃得少，晚上餓得早。我當(dāng)你自己人就不講究地先吃一點墊肚子?！崩现苓呎f邊喝了一口茶，“讓我把這一口吃了，就快點撤盤子裝作什么都沒有發(fā)生過?！?/br>
    行壹就抓緊時間地多翻了幾頁書，她剛從圖書館借了一本與古英語有關(guān)的書。臨時抱佛腳有些遲了，但總比什么都不知道要來得好。

    在桌面恢復(fù)干凈如初后，老周說到，“我與那位并不熟。盡管我認為你勸說成功的可能性很低，但好歹還是要爭取一番，否則一時半刻真找不到合適的翻譯了，這就像是你要找一位精通藏文的人差不多。不過，他說只給你五分鐘的時間，而他很快就要去歐洲了?！?/br>
    老周還想再說什么，飯店的門又被推開了。

    易咸看到行壹與老周坐在一桌，他先是一愣就笑著走了過去。“沒想到會這么巧?！?/br>
    “確實是意料之外，但也在情理之中?！?/br>
    行壹說的是易咸介紹了她認識老周家的店鋪，那么老周認識易咸就不奇怪了。

    “你們認識就好辦了。”老周把剛才沒說完的都咽了回去，像是什么有錢人只憑心情辦事之類的話?！澳俏乙簿筒槐囟嘟榻B了，不如先點菜邊吃邊聊？”

    易咸當(dāng)然不可能再說只留五分鐘。他是不愿意為了素不相識的人翻譯有難度的書籍，何況對方還提出了要監(jiān)工這種要求。

    不過，誰讓人心本來就是偏的。當(dāng)他知道雇主是行壹，不妨改變一下原定的行程，反正去歐洲是為了旅行，而那并不著急。

    三人氣氛融洽地吃了晚飯，席間并沒有多提翻譯一事。

    等先送走了老周，行壹坐到易咸車里才說了具體事宜，“要翻譯這本書有一些特別，它是人皮做的。特別之處不是它的市場收藏價值，而是它的內(nèi)容招致一些危險?！?/br>
    行壹來到新時代后，讓她最不適的不是異國他鄉(xiāng)的風(fēng)俗，而是她所熟悉的那個江湖已經(jīng)消失在了歷史里。

    三教九流，各有千秋。如她這般行走江湖的人，彷如生活在灰色地帶，看似活得像一個普通人，實則都是在處理非同尋常的事情。久而久之，這些江湖人構(gòu)成了一張隱藏的網(wǎng)提供了很大的便利。

    然而，行壹來到了四百多年后的世界，割斷了與過去所有的關(guān)聯(lián)，一切都要從頭來過。她知道冒然去找一位翻譯是冒險行為，而當(dāng)見到了來人是易咸還是有所顧慮，“你相信靈異事件嗎？這本書說不定會給你帶去一些改變。”

    “你為什么不先問我怎么會精通古英文，那與我十年間從事的投行職業(yè)毫無關(guān)聯(lián)。用了十年挑戰(zhàn)自我，而今我也不怕去見識華爾街之外更加精彩紛呈的另一個世界?！?/br>
    易咸看向行壹笑著說，“一個硬幣有兩面，想要遇見美好就必然會與危險相逢，因為越美越危險。你說對嗎？”

    行壹迎著易咸的目光點了點頭，也并沒有追問為什么易咸會古英文，“那你看什么時候方便，我希望是能夠越快越好。人皮書說厚也不厚，包括封皮在內(nèi)，一共有九十一頁，正好是七的十三倍?！?/br>
    值得注意的一點，七與十三都是有著特殊含義的數(shù)字。

    在圣經(jīng)中，7有著完整完美之意，而13被認為是不幸與背叛。

    易咸想到了昨夜出現(xiàn)的愛德華，他有理由懷疑這本書與某個案子有關(guān)。“如果你著急的話，我先送你回家，我們熬一個通宵。或者你有更好的去處，你們學(xué)校的圖書館？”

    “我家?！毙幸紙蟪隽说刂?，圖書館里有不少熬夜通宵的學(xué)生，那里并不適合翻譯交談。“對了，有關(guān)酬金，你不介意分期付款吧？請你的話，我怕沒能力一次付清。”

    “不必了。難得一觀人皮書，如果在外面要看一眼這種收藏級別的書，是我必須出錢才行。要是你覺得我虧了，那請我吃一頓飯就夠了?！?/br>
    易咸說著發(fā)動了車子，他從不缺那一點錢，缺的是一份好心情。恰好，他現(xiàn)在的心情就很好。

    行壹大致估算了要請多貴的飯店，不過這都要等翻譯出了人皮書再說。

    等一回到家，行壹沒再多客套就將人皮書交給易咸，“希望你起碼能告訴我一個大概?！?/br>
    易咸翻開了第一頁就挑起眉，書上寫著‘當(dāng)你翻開這本書，請你閉上嘴巴，千萬不可隨便將內(nèi)容說出來。你我都知道語言有著特別的力量，一旦訴之于口，就會驚動深淵那一側(cè)的它們。原本我并不能將這些記錄下來，感謝我的朋友以其靈魂為代價，以皮為紙，以血為墨，讓我得以書寫零星的真相?！?/br>
    泄露天機，必遭天譴。

    想要將某些事情傳承下去，可能要付出非同尋常的代價?？磥砣似涗浀木褪且恍┎辉摯嬖诘拿孛?。

    第19章

    “開篇第一頁先告誡了禍從口出，看書的人不能念出書中記錄的一切，我是不是寫下來更好？”

    易咸大致翻了幾頁，再看向書桌邊的行壹，“近代的翻譯大家指出，翻譯有三難事：信、達、雅。我僅算是業(yè)余愛好者，又對成書背景一無所知，這本書只能翻出大概來?！?/br>
    禍從口出不是恐嚇。

    橫在東西兩方之間的法術(shù)隔閡，或者擴及到世界范圍內(nèi)的各地法術(shù)差異，其因由有一點就是語言。

    語言被認為有著神秘的力量，它早在文字之前就產(chǎn)生了。傳聞中大巫有著溝通天地的能力，那些具有強大力量的修行者能以姓名召喚妖魔，無需陣法亦無需獻祭，正是因為語言中藏著一種力量。

    后來咒語應(yīng)運而生，不同語言凝成的咒語又是不同的，它們各自蘊含了不同的規(guī)則，想要完全等價就必須掌握所有的規(guī)則。

    行壹認為人皮書的開篇告誡并非多此一舉，但在古英文被轉(zhuǎn)化成中文的過程中難免會丟失大半的規(guī)則，也就極大的削弱了那份力量。不過為了安全起見，以書寫的方式可能會更保險一些。

    “能翻譯一個大概就好，暫時不必在細枝末節(jié)上糾纏。”

    行壹說著為易咸倒了一杯茶，她也拿了幾本書坐在了一旁。

    房間里不時響起翻書聲與落筆聲，清茶的香氣從濃轉(zhuǎn)淡，時間就在不經(jīng)意間一分一秒地過去了。

    易咸將在本子上落下最后的句號，清晨的陽光已經(jīng)灑透過了窗戶，他還聞到了從廚房飄來的菜粥味與煎蛋香。

    行壹沒有繼承原身尚佳的廚藝，目前沒有多余的時間去練習(xí)怎么燒得好吃，只要食物能夠得一般入口的程度就已經(jīng)夠了?！皬N藝平平，還請見諒?！?/br>
    “已經(jīng)很香了。何況是吃得健康更重要?！币紫绦χ呦蛄瞬妥?，只要不是燒成焦糊，他并沒有更高的要求。如果想要吃得更好，為何不去找專業(yè)廚師點菜，反而要求每天有很多事要忙的人還具備一手好廚藝，這未免有些無理取鬧了。

    行壹一邊吃著一邊看起了翻譯的內(nèi)容，一目十行看得很快，里面打著圈圈的地方都是咒語的內(nèi)容，而概括起來此書講了兩位法師的異界逃生記。

    大約是在公元八.九世紀(jì)，塔恩與索菲婭無意中開啟了某一個魔法陣，他們落入了一個異度時空里，與其說它像是煉獄讓走過的人拋棄所有的希望，不如說普通的人進去沒走幾步就斷氣了。

    那里有著各式超出人類想象的惡魔，足以寫成一套震驚世人的奇幻小說。為了活著回到人間，與惡魔對抗的兩人不得不借以了惡魔的力量。如此在異界斗爭了五十年，卻一直都保持著進入異界時的容貌，時間在他們身上停滯了。等到終于重回的那一天，塔恩已經(jīng)斷了一條胳膊，而索菲婭丟了七分之一的靈魂。

    或許他們該對這一段經(jīng)歷三緘其口，卻又不甘讓發(fā)生過的事情隨著死亡而湮滅，

    于是索菲婭就獻祭了她剩余的靈魂，讓塔恩得以寫下這本書。

    ‘a(chǎn)d infinitum，永無止境的是對于未知的向往，哪怕這一路我們早就遍體鱗傷。我的余生將向東而行，在那里也許能有人為我解惑答疑?！?/br>
    “你覺得這是真的嗎？”易咸看著行壹放下了記事本，他不是一個無神論者，這個世界上到處都有秘密，只不過很多人一輩子都遇不到。

    行壹微微搖頭，“說不好真假，事情發(fā)生在一千多年以前，書里也提到了他們在重回人間后毀了那個誤入的魔法陣。塔恩更是特意在記錄咒語時刪減了一些內(nèi)容，如果有人想要嘗試咒語，必須要有足夠的本領(lǐng)將其補全?！?/br>
    “不過，這也不是一定做不到。假定塔恩留下的都是真的咒語，文字都是有規(guī)律的，他在刪減之時應(yīng)該也把規(guī)律藏著了不同的咒語之中。”

    行壹覺得有意思的是一切發(fā)生的時間，“按照最后的一行字，公元八.九世紀(jì)，塔恩前往了東方。東方的華國正在五代至北宋初年，當(dāng)世有過一位著名道士陳摶；那時日本正處在平安時代，安倍晴明的名聲也不弱。塔恩說要去東方求一個明白，他走的方向是挺對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