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分鐘上千萬并非夸張的電影臺詞，一場堵車可能損失難以計數(shù)的財富，所以他非常不喜歡堵車。那些擁堵的道路仿佛就是一潭死水，無論按喇叭或是切換紅綠燈都完全濺不出一點水花，從而吞噬了一大筆金錢。

    不過人是會改變的，當(dāng)離開了某一環(huán)境，生活的步調(diào)慢了下來，堵車也沒有那么不能忍受。

    今日的堵車更換來了意外之喜。

    易咸因為擁堵而繞了遠(yuǎn)路行駛，這條路的擁堵情況不算太嚴(yán)重。車輛在緩緩的移動，他隔著車窗看到了落地玻璃窗內(nèi)坐著的人。陰沉的天空、冰冷的雨幕、昏暗的書店，窗內(nèi)的人似乎在這一刻成為唯一的光亮。

    茫茫人海中有多大的機遇能讓兩位陌生人再度相遇？

    而在紐約這個人口密度極大的大都市，又有多小的概率讓才能未曾相約的兩人同時出現(xiàn)在同一條街，更是要多看那一眼注意到對方。

    易咸精通數(shù)據(jù)計算，他知道這種概率太低了，低到被足以被稱作緣分。于是，他找好了地方停車，敲響了舊書店的玻璃門。

    人骨風(fēng)鈴聲打斷了行壹繼續(xù)思考人皮書之謎，她看到了玻璃門外撐著一把黑色長柄的男人，也記得這位是她曾在法拉盛街頭車禍中救下的人?！跋壬?，有事嗎？”

    “如你所見，晚高峰堵車有些厲害，但是我非常感謝它讓我再次見到了救命恩人。”

    易咸的目光掃過了人骨風(fēng)鈴，也看清這是一家關(guān)門不再營業(yè)的書店?！拔矣X得不能辜負(fù)這種緣分，這次應(yīng)該來問一問你的名字，不然在感恩生活的善意時總留有了一份遺憾。我叫易咸，就是少加鹽的那一種?！?/br>
    行壹聞言笑了，易咸的名字很有意思，不是誰都能恰如其分地以咸字為名。

    咸，甲骨文中呈左口右戌之相，它與味道無關(guān)，而是描述著一場用斧頭砍下人頭的殺戮，又在趕盡殺絕的含義中引申出了皆、全之意。所謂咸味之咸是由鹹簡化而來，與咸是兩個字。

    取名為咸，多半不可能為了取咸味的含義，是取了咸的本意，求一切皆在之全。

    此名帶有現(xiàn)代人已經(jīng)不再察覺的殺伐之氣，而咸字與易姓相合又能聯(lián)系到《易經(jīng)》之中最為奇妙的咸卦。

    易咸的姓名看似通俗易懂，實則極具深意。

    從姓名看命格的角度來說，他需要有足夠?qū)嵙Σ拍軌鹤〈诵彰搽y免遭遇古怪離奇的變化。

    “行壹，行走的行，大寫的壹。”

    行壹沒有再繼續(xù)犯職業(yè)病，她記得是易咸介紹了老周家的店鋪，那也算幫她解決了人生地不熟的煩惱?！吧洗蔚氖虑榫筒槐囟嗵幔阋矌臀医鉀Q了燃眉之急。如你所說，就當(dāng)是緣分了?！?/br>
    行走江湖的人都聽過一句話， ‘大恩不言謝，深恩幾于仇’。

    行壹上次是無心為善，當(dāng)時沒向易咸要求回報就已經(jīng)放下了救命之事，也不希望對方有什么心理負(fù)擔(dān)。做人不必將一筆一筆都算清楚，總有一兩次是順心順手而為，也不懼那些無心之舉帶來的意料之外。

    易咸笑著微微點頭，今日的偶遇來得太意外，總不能交換了姓名就又擦肩而過?！安恢矣袥]有榮幸請你吃晚飯。這個點堵車堵得厲害，我看地鐵遇到了一些故障又暫停運營了，不如先一起吃點什么等大雨與高峰過去?！?/br>
    易咸當(dāng)然看到了行壹放在椅子上的半只面包，但半只面包怎么能比得過一頓熱乎乎的美食。

    “大雨里去覓食？”行壹看著窗外的絲毫不曾減弱雨勢，可她也想吃一頓熱的驅(qū)散就著人皮故事啃面包的感覺，更不介意多認(rèn)識一位朋友，“這附近有不用預(yù)約的餐廳嗎？”

    易咸給了一個肯定答案，“你想的話，它就有。一家華國的私房菜，步行十分鐘就到了?！?/br>
    “難道你正計劃去那里？”行壹問著理好背包，將沒吃完的半袋面包放到了人皮書之側(cè)，鎖上了書店的門走入了易咸的傘下。

    之前，她留在書店里啃面包也是因為沒有帶傘，不想嘗試二月紐約依舊冰冷的雨水。易咸的出現(xiàn)起碼是多了一個撐傘人，下雨有傘就是一件幸事。

    易咸將傘稍稍向行壹傾斜了些許，“實話實話，為了避過最擁堵的路段，我選擇了繞遠(yuǎn)路。都繞遠(yuǎn)路了，誰還想回家做飯，那當(dāng)然是在外面吃了?！?/br>
    行壹剛想挑起有關(guān)生活在紐約的華國人與中餐的話題，她的手機鈴聲就響了起來。

    會打這個電話的人很少，此前原身所謂的朋友林菲只發(fā)過一兩則短信慰問她的病情，而原身的繼父與弟弟從未聯(lián)系過她。學(xué)校里的教授與同學(xué)多半都是發(fā)郵件，那么也就只有愛德華了。

    愛德華的號碼在屏幕上不斷閃動著，行壹一接通電話就聽到他急迫的聲音。

    “壹，你現(xiàn)在有空嗎？是大案子！情況極度惡劣的大案子，我必須與你見一面?！睈鄣氯A的語氣有些沉重，他的話有些沒頭沒尾，“十一張人皮，我們遇到了連環(huán)殺手?！?/br>
    第15章

    “梅舍大街雜34號?！毙幸紝⒌刂穲蠼o了愛德華，“現(xiàn)在堵車堵得那么厲害，你怎么趕過來？難道是鳴響警笛？”

    “你應(yīng)該知道警察的紀(jì)律性，盡管我將正在偵破的案件透露給你已經(jīng)是違反了紀(jì)律，可也不能太招搖過市。”

    愛德華算了算時間，依照現(xiàn)在的堵車情況，他最快也要一個小時候才能趕到曼哈頓?！暗罔F又罷工了。我最快一個小時候趕來，你是愿意在附近等我，還是讓我直接去你家？”

    “附近?！毙幸颊f了這兩個字，愛德華就匆忙地掛斷了電話，似乎還能聽到他身后有人說什么fbi之類的話。

    易咸沒能聽到手機那端愛德華說了什么，但他聽到了行壹所言的警笛兩字，對行壹的身份更添了一份好奇。女孩能夠有那般出色的身手，年紀(jì)輕輕臨危不懼又從容不迫的處事態(tài)度，見面第一個問題就是想知道香燭店在哪里，怎么看都不會是一般人。

    “女人的年紀(jì)是秘密，但我真有些好奇。我看你應(yīng)該還在上大學(xué)，難道是讓我遇到了傳說里的天才，智商超過一百八，十六歲獲得兩個學(xué)士學(xué)位大學(xué)畢業(yè)，而到了二十多歲已經(jīng)擁有了一個博士學(xué)位，還在不斷地繼續(xù)升造，順便為fbi做顧問？”

    行壹笑著搖頭，天生我才固然很好，但也離不開后天的努力?！澳挠心敲纯鋸?，我就是普通的大學(xué)生，也會為了課業(yè)而煩憂。你說的這些怎么像是參照著某個人報出來的？真有這樣的人嗎？”

    “你不知道？原來你不看探案劇。”

    易咸也是最近有空開始閑下來看劇，“我說的是電視劇的虛構(gòu)天才，據(jù)說美國榜上有名的長壽探案劇。我覺得拍的不錯，除了展現(xiàn)出美國哪里都會有變態(tài)與罪犯這一點太夸張之外，電視劇的本身是能讓人習(xí)得一些常識?！?/br>
    “比如說？”行壹暫且沒有將看劇安排的時間表之內(nèi)，但如果它足夠有趣，那么擠一擠時間總還能空出來一些。

    易咸看到了遠(yuǎn)方豎著一塊低調(diào)招牌的私房菜餐廳，“比如說我們素不相識，你該拒絕我的晚飯邀約，何況又是去一家你不認(rèn)識的餐廳。比如說如果我想在飯后送你回家，那么你更要堅定地回絕，說不定你就再也見不到明天的太陽了。比如說我在說這些的時候并不是開玩笑?！?/br>
    “聽上去很有意思。”行壹煞有其事地點頭，她還不至于看不出一個善惡。

    最近讀了一篇《考城隍》，里面寫到‘有心為善，雖善不賞；無心為惡，雖惡不罰?！说纳婆c惡都會變作氣運寫在他的面相之上，哪怕偽裝得再好，只要人還在天道之下沒有跳出紅塵輪回，做過的事情會如影隨形伴其一生。

    也許正是因為如此，人皮上留下了太多rou眼看不見的印跡，其中以人臉皮為最。所以剝皮之后，皮rou分離才會讓人的靈魂不得安寧。

    易咸見行壹沉默地在思考什么，這該不是他給自己挖了一個坑傻傻地跳了下去？ “那些都是比如說，我是誠心相邀，為了我們的緣分?！?/br>
    “我相信這里不是一家人rou餐廳。”行壹以嚴(yán)肅的口吻對易咸鄭重地說到，“起碼你與老板并沒有合謀殺人為餐廳提供菜源?！?/br>
    易咸看著行壹，兩人在傘下面面相視了半分鐘后都笑了起來。“不得不說，第一次嘗試這種幽默感，感覺還不錯?！?/br>
    “你該放心的，由你來嘗試多半不會嚇走對方?！毙幸荚谝紫桃苫蟮难凵裾f補充了后半句，“因為你長得帥，你美，你說的就都對了。”

    不過，這也是某些連環(huán)殺手成功的地方。他們極具人格魅力，能夠蠱惑人心。

    行壹沒把這話說出來，畢竟他們還沒熟悉到可以如此玩笑的地步。

    而她雖然沒見過連環(huán)殺手，但根據(jù)江湖經(jīng)驗可以推測出必然有一派，那些罪犯非常聰明，沒有留下有破案價值的犯罪痕跡，讓警方束手無措，而被害人與之相遇的時候完全意識不到是接近了死亡。

    **

    愛德華將一箱證據(jù)線索搬上了汽車，他知道這么做是違反紀(jì)律的。不過，如果能夠破案的話，他不一定要做墨守成規(guī)的警察。

    然而，除了被不明嫌犯活剝下來的十一張人皮，警方尚未能查到更多有用線索，誰也不知道不明嫌犯會何時會再作案。fbi有想要插手這個案子的意向，等過幾天批文下來，誰知道他還能不能參與調(diào)查。

    希望行壹這次的收費不會太高，不知道能不能有一個友情價？

    ————

    非常感謝各位的支持，明天恢復(fù)凌晨日更模式。(づ￣3￣)づ

    第16章

    這一頓晚餐的用時并不長，除了進(jìn)餐之外，兩人簡單地聊了些彼此的近況。

    行壹說起在哪一所大學(xué)讀書，專業(yè)課的有趣之處。易咸也稍稍談起如今作為自由撰稿人與從前華爾街生活的天壤之別。他們未能多聊一會，四十分鐘之后，愛德華比預(yù)計中到得早。

    易咸沒有多問行壹與愛德華有什么安排，就撐著傘將行壹送上了愛德華的車。

    “天雨路滑，注意安全。等你到家了向我報個平安，可以嗎？”

    “好。那你也安全駕駛，下次見?！毙幸夹χ紫厅c了點頭，就將車窗全都搖上了。

    易咸目送著車輛遠(yuǎn)去，轉(zhuǎn)身看到了推開店門的私房菜老板何坤。“怎么，你還特意出來與說再見？”

    何坤笑著打量了易咸，“十年難遇，你第一次帶人來我這里吃飯。我好奇就出來多看一眼。你居然讓別的人載著你帶來的人離開，就這樣被半道截胡了，你竟是一點都不急？”

    “你是開餐館，不是開八卦雜志社?！币紫虩o奈地?fù)u了搖頭，“每個人都有自由獨立的空間，你幾歲了還不懂這個道理。什么事情全都要弄得一清二楚，真是掌控欲太強。再說何必凡事都火急火燎，又不是急著去投胎?！?/br>
    “你說我？算計一切變數(shù)，爭分奪秒過日子的人是你?！焙卫そ又虏哿说?，“所以，你這些年單身是活該。”

    “知錯能改善莫大焉，不正是這個道理嗎？”

    易咸說著撐傘走向了車邊，“走了，下回見。你也別太八卦了，聽了太多的事情，消化不了是會胖的。你看的你的肚子，明明是男人卻像懷孕七個月了?！?/br>
    **

    行壹坐在汽車的后排向前排的愛德華問到，“東西都在這里了？你應(yīng)該沒有把人皮帶來吧？”

    愛德華卻說，“這次你猜錯了。我將其中的幾塊帶來了?！?/br>
    這個案子的線索不多。

    最初是在紐約下水道里發(fā)現(xiàn)了一只被遺棄的老舊破損黑色布包。流浪客以為里面裝的是錢，誰想到竟是一本空白的線裝本，其中夾著一層層的皮。

    若說沒經(jīng)驗的人原本無法分辨清楚那些皮來自于什么動物，可是這些皮之中有著人臉皮。上面有兩處鏤空是原本眼睛的位置，更有類似鼻子凸起的部位，還帶留著鼻孔的小洞，更可以見到一些發(fā)根的殘留。

    “手里拿著一張人的臉皮，直接將人嚇傻了，他扔了人皮就跑了。你可能不知道紐約地下生活著一群人，他們的過去各不相同，但多半都是被光明遺棄的人，諸如偷渡客、癮君子、逃犯，還有被遺棄的孩子。

    紐約的地上有多繁華，它的地下就有多黑暗。對于生活在地面上的人來說，下面是一個完全陌生的世界，他們有自己的規(guī)矩，警察有時候也無法深入其中?！?/br>
    愛德華繼而說起了案情的困難進(jìn)程，“那些人根本不可能找警察報案，后來行人在地面窨井蓋邊上發(fā)現(xiàn)了布包撥打了911。警局已經(jīng)派探員下去調(diào)查了，可是進(jìn)展非常慢。

    我們調(diào)查到了是誰第一個發(fā)現(xiàn)了布包，但是已經(jīng)五天了，還沒有找到他。地下的那些人都不太配合警方，紐約的地下世界太大了，沿途跟蹤線索又困難。那一條線索暫且算斷了?！?/br>
    根據(jù)目前的線索，已知黑色布包很老舊并不是工廠生產(chǎn)，從接口的縫制痕跡看出來是手工制作。它的布料普通，可能裁自于老舊的麻制類衣物，包身上確定在沾染不只一人的血跡，并未在罪犯基因數(shù)據(jù)庫里找到匹配者。

    還有一點已確定的是，空白本子里夾的人皮來源于十一個人。但還需進(jìn)一步的鑒定才能大概查出它們被剝下的時間順序，畢竟要考慮到各方面的技術(shù)環(huán)境因素對人皮的影響。

    “我是冒了大風(fēng)險將其中的幾張帶了出來。”愛德華反而期盼有冤魂伸冤了，“你給我一些線索吧？你看出了什么？”

    行壹戴著手套摸著人皮，非常確定地說，“干干凈凈的，什么都沒有?！?/br>
    愛德華聽到這話差點急剎車，“竟然什么都沒有？他們死得那么慘，怎么會什么都不留下？！”

    這也就是問題所在。皮rou分離，死不超生。

    如此一來，什么都沒有就是大.麻煩。

    第17章

    “不要太激動，請注意駕駛安全。”行壹提醒了愛德華一句。

    如果是在驅(qū)魔斗法的過程中受傷了，還能以人在江湖走哪能不挨刀來安慰自己。可是如果在去破案的途中因為己方隊友的失誤車禍了，就是陰溝里翻船有苦也說不出。

    愛德華從后視鏡里看到行壹平靜的表情，而他如何不煩惱，人皮干干凈凈的，沒有留下一絲隱晦之氣，那么要去哪里找有用的線索。

    “行，你確定嗎？我不會讓你白忙一場，想要局長給你發(fā)工資是不現(xiàn)實的，這次還是我請你幫忙，收費可以按照你的規(guī)矩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