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0節(jié)
此時如果包括園子,在這樣中心的地方,占地達(dá)三百多畝的邸府,也是沒有誰了。幾十年后邢忠夫妻去逝,邢國舅無功不能封爵,這府邸就不姓邢了。 國公府的正門、側(cè)門、角門通通大開,人群車馬往來仍讓人應(yīng)接不暇。今天府中是借調(diào)也好,從前就是府中出去的嬤嬤也好,不得不回府幫忙了。 寶釵、石松夫人、石婉兒從側(cè)門進(jìn)了府中,迎女客的管事嬤嬤倒是認(rèn)得寶釵,從前隨石張氏、石慧來過幾次。 管事嬤嬤笑語寒暄后讓小丫頭領(lǐng)了她們?nèi)ヅ煜?,能依身份找著相?yīng)的位置。 石婉兒一到這條宗室云集的大街,就被這繁華迷住了眼,而國公府大門的豪氣,也讓她十分心折。與這相比,原本讓她覺得還威風(fēng)的少尹府衙太過寒酸。 京都不少少婦還是和寶釵相識,她身份不高,奈何認(rèn)識的人了不得??粗鴥合眿D的交際,還要她介紹自己,石松夫人也不是滋味。明明知道兒媳婦有這臉面對兒子只有好處,但是老太太一上年紀(jì),控制不住偏執(zhí)脾氣。 她們雖也姓石,卻早已分家,不是三房人,現(xiàn)在寶釵也不是跟石張氏過來的。京兆少尹共有兩名,從前還是從四品的官,乾元十年,徒元義小小改革京都行政機(jī)構(gòu),細(xì)化分權(quán),少尹現(xiàn)在是正五品的官。 石松進(jìn)京述職,升任四品員外郎。 在這個壽宴上,四五品的官的官眷,若不是有交情,都還收不到請?zhí)麉⒀?,只能收到回禮。 所以席位是比較后面的,身邊還有京兆尹趙大人家的夫人奶奶小姐,及一家侍郎府的夫人小姐,互相見禮。 京兆尹夫人馮氏卻是識得寶釵的,畢竟石禮是在趙大人手下做事,而馮氏又知她與權(quán)貴女眷交好,從前對她甚是客氣。 馮氏看看石婉兒年紀(jì)顯然過了二十歲了,但梳著姑娘發(fā)型,心下也暗自稱奇。石家之事,家丑不可外揚(yáng),雖了林、賈家的親戚,旁人是不知的。況且都過去十幾年了,這位石大小姐一直居住在佛堂。 石婉兒到了國公府,早想到處見識一樣,可是寶釵千叮嚀萬囑咐不能亂走,石松夫人這一點(diǎn)倒和寶釵口風(fēng)一致。 石婉兒也是有心計(jì)的,她就低聲說要去更衣,此時賓客太多,她們也只能帶兩個丫鬟,這時讓萱兒陪了她去,也是看住她。 國公府對外開放的更衣恭房自然是男女分開,也很干凈,甚至太干凈了,陶瓷的抽水馬桶。這東西也不是什么高科技的東西,自然能燒制出來,原理也簡單,近幾年像皇宮、國公府這樣的地方是成片安裝改造。 少尹府衙卻還沒有,那是因?yàn)槟且粠н€沒有通自來水,要裝這自來水可是要向工部每年交大筆銀子的,還要有身份優(yōu)先順序。 石婉兒更衣方便后出來,看著緊跟的萱兒心中盤算起來。 祖母雖然對她有幾分疼愛,卻不能為她找一個如意郎君,那個惡毒的女人耽誤她到了現(xiàn)在,到現(xiàn)在她還不盡心。況且,就憑她又能給她找到什么好的了。為了自己的下半輩子的體面,只有博一把,像她這樣的原配女兒自己不爭,只有被他們錯待憋屈至死。她可不要配販夫走卒。 “哎呀,我怕是剛才還沒有方便好!”一到了更衣的院門口,石婉兒捂著肚子說,“萱兒,你在這等我。” 萱兒說:“小姐,太太和老太太都等著你呢,這里是國公府,一切都要有規(guī)矩?!?/br> 石婉兒惱了,說:“放肆!我是小姐還是你是小姐?我肚子不舒服要去更衣,你就說這話是什么意思?是不是那個女人故意要壞我名聲?” 萱兒是寶釵的心腹,明白寶釵讓她看住她的意思,但也不想讓行走附近的人看了笑話,這讓主子為難。 石婉兒再進(jìn)院子,萱兒就牢牢守住門,石婉兒假裝要進(jìn)茅房,但見有一群人來了,萱兒往邊上讓了讓,就在這空檔,石婉兒就往另一邊跑了。她剛才上茅房時從后窗瞧見那有個小門,而萱兒要看著她當(dāng)然沒有進(jìn)過茅房,看不到那后頭角上的門。 萱兒還以為石婉兒進(jìn)去了,所以一直在等,而石婉兒卻逃了。 國公府今日各司其職本來就忙,而往來賓客都有不少貴人,所以府中下人看到光鮮打扮的都不會為難。 邢岫煙已經(jīng)還朝,雖然徒元義還在經(jīng)略北疆,趕不回來,但她還是要給母親臉面的。 難得鳳駕儀仗擺開來,浩浩蕩蕩前往國公府,其實(shí)離皇宮也不遠(yuǎn)。 鳳輦駛進(jìn)大門,主人賓客也烏壓壓排陣接駕,高呼千歲拜倒。 宮娥太監(jiān)跟隨,皇后攜了承恩公夫人進(jìn)了壽宴席中,又宣了圣旨。徒元義在遼東,朝鮮國為拍馬,覲獻(xiàn)了一批上好雪參,還有關(guān)外的好皮子、東珠賞下不少。而皇后自己也將南邊的特產(chǎn)孝敬母親,特別是原升龍城皇宮中繳獲的寶貝,讓人大開眼界。 接著就是三公主開頭,向外祖母拜壽,說著吉祥話。羽奴和兩個皇子都跟徒元義在遼東。不過還是有三個義女的孩子們安年齡大小順序向她祝壽,只要是能走的都排上來了,這規(guī)模也十分壯觀了。 邢岫煙不在京兩年,前幾年也京川兩地奔波,多半是沒有接見過女眷,就算是義妹表姐表哥親戚家的孩子也是認(rèn)不全了。 后頭看到了個小豆丁奶聲奶氣磕頭,磕下去了起來時卻是一滾,邢岫煙哧一聲笑,說:“這是哪家,本宮倒是第一次見。” 邢李氏對各家孩子都是熟悉的,笑道:“這是馮家的三哥兒,迎春去年還生了一個小子,卻還不會走路?!?/br> 邢岫煙不禁笑道:“表姐倒是個多子多福的?!边@樣一算是迎春是生了四個兒子兩個女兒了,她是望塵莫及呀。 邢李氏賞了荷包,邢岫煙看他摔了一跤,安慰他一句,也賞了件東西給他。 馮三哥下去之后,還有更小一點(diǎn)的一個女娃子,是蘇馥兒的小女兒,邢岫煙笑道:“快來姨媽這里!” 蘇馥兒也是生了三個兒子了,就這一個女兒,疼得如珠如寶。 “皇后涼涼吉祥!” 邢岫煙好久沒有見過這么多小孩了,心情十分愉悅,抱著譚大姐兒送了一個雙魚玉佩。 “這丫頭一雙眼睛可真像jiejie,本宮好像回到二十幾年前似的?!?/br> 徒圓圓笑道:“母后,這么多年姨媽們都不生meimei,我和盼兒好生寂寞,大姨終于爭氣地生了一個meimei了!” 邢岫煙笑道:“大姐兒可是乖乖的淑女,可不跟你們一樣?!?/br> 蕭盼兒笑道:“娘娘這是有了新人就忘了我們舊人了。” 造近的大大小小女眷跟著笑起來,宴席大開,但有戲臺唱起戲來,正是一出《五女拜壽》。邢李氏但覺今日的繁華榮寵,只怕是修了十世的福了。 諸多誥命夫人,雖然也有人心底覺得皇后不守《女戒》,但是有這樣的母以女貴,只有羨慕的份。 石松夫人和寶釵聽萱兒說石婉兒不見了,但是皇后鳳駕正到,大家都齊齊去列隊(duì)跪迎了,當(dāng)然管不了石婉兒,她們只有心底著急。 雖然皇后處理政務(wù)少不得和朝臣見面,但今日壽宴,還是男女分開,男賓那邊是由邢忠陪客的。 觥籌交錯之間,忽聽小廝來報(bào),說一個女眷沖撞了二皇子。 “是哪家的?”今天賓客這么多,可不大喜日子弄得不愉快。 小廝道:“小的也沒有問清楚。二皇子正是在園子里走走醒酒,沒有想到就突然撞上這位女眷了?!苯袢张畬W(xué)放假,那園子里倒沒有貴女,借今日讓客人走走醒酒卻也無妨。 二皇子本就有幾分獵艷心思,知道承恩公府園子可是“貴族女?!保瑒e說那些小姐,就是請的那些女先生都非泛泛之輩。今日園中無人,他也想去看看這比后宮還精彩的女學(xué)校是什么樣的。 石婉兒也是一路上越見輝煌,倒也有人問她,她說是石家女眷,國公府也不會阻攔了。她就找到了園子里,被這樣的景觀給震驚了。 然后,她流連不去,直到看到一個身穿蟒袍,腰系玉帶的年輕俊美男子,她從來沒有見過這樣貴氣俊美的男子。徒元義雖知二皇子是個徒有外表的人,他雖沒有如前世荒唐,卻也沒有什么大志,不過這樣也好??墒駜河植恢?,她覺得嫁人應(yīng)當(dāng)嫁給這樣的公子,把小姑姑和那女人都慪死。 于是就一手創(chuàng)造誤撞入懷的戲。二皇子本是酒意熏熏生了綺念才來園子的,這時又來了一個見打扮決不是丫鬟的女子。 石婉兒一抬頭,還是小家碧玉模樣,石家人的相貌還是不錯的,石婉兒也沒有長殘。 她年紀(jì)不小,但古代女人沒有結(jié)婚生子,又不用下地干活,還是不會顯年紀(jì)的,二皇子只覺她是二十出頭。 雖不算是絕色,也另有滋味,她要裝嬌,他也是好意相問。 石婉兒扭傷了腳跌在他懷里,他還摟住了人的小蠻腰,扶了她去一旁花壇沿坐下。 一來二去,兩人就抱在了一起,這事兒卻是被大皇子撞見。大皇子可不想在承恩公夫人壽宴讓二皇子鬧出笑話來,就以兄長身份責(zé)備。 此事也被小廝聽到,去稟告了邢忠。 石婉兒聽到大皇子和二皇子的話又驚又喜,因?yàn)樗那槔煞Q另一個英俊男人為“大皇兄”。這世上誰能這么稱呼,她還傍上了一個龍子! 二皇子酒醒大半,就要跟大皇子離開,石婉兒忙抱住他的胳膊不放。 二皇子要推她責(zé)罵大膽,但是石婉兒自稱是石家女兒,讓他去提親云云。 二皇子一聽石家,不禁將要罵出口的話咽了回去。這京都中跟承恩公府關(guān)系好的石家還有哪個? 他至今也才封個郡王,成婚后也沒有絲毫榮寵,父皇讓人看牢他,文武百官其實(shí)對他皇子的身份并不怎么當(dāng)回事。因?yàn)樵谕皆x眼里,只有邢皇后生的兩個嫡子。 可石家是權(quán)臣,背后又系很多關(guān)系,能納一個石家女兒,對他倒是有好處。平日求不來,但這個是自己送上來的。 …… 邢李氏收到云嬤嬤傳來的消息吃了一驚,怎么會有女眷沖撞了二皇子,而且還是石家的女眷。 她可是明白什么是“沖撞”,邢李氏不由得讓云嬤嬤偷偷去和石張氏說,心中盤算著。 邢岫煙如今的靈力,自然也聽到云嬤嬤的耳語,心想又有什么事了。 石張氏和戚太太、石慧等都坐在一起,石張氏一聽云嬤嬤來報(bào),嚇了一跳,然后讓丫頭去傳了寶釵過來,問她石婉兒是不是也來壽宴了。 石家沒有別的女兒在京里了,二房的人都在福建,石慧又在身旁。寶釵據(jù)實(shí)以答,也說了石婉兒去更衣一直沒有回來。石張氏不禁心下大怒,壓抑著聲音,說:“大嫂糊涂,你也糊涂,你的寧姐兒的前程還要不要的了?” 寶釵臉色不禁大變。 …… 這事情不論是皇家還是石家,或者東道主承恩公府都不想鬧大。 皇后由內(nèi)侍和心腹宮女陪伴,在內(nèi)堂召見二皇子來問話,二皇子跪稱不小心沖撞了石小姐,并且愿意負(fù)責(zé)。 皇后沉著臉,看看見證人大皇子,又見見二皇子,只問:“你有逼她嗎?” 二皇子拜道:“兒臣絕對不敢,只是意外,但兒臣扶她,也算是有……肌膚之親,不敢推托?!?/br> 邢岫煙呵呵,說:“那你的王妃吳氏呢?”吳氏是吳貴妃的一個侄女,吳家現(xiàn)在也不行了,能出個郡王妃算是不錯的了,至少品級沒有跌份。 “兒臣愿迎納石氏為側(cè)妃?!?/br> 邢岫煙目光一寒,說:“側(cè)妃?” 二皇子拜道:“兒臣依制,還能納兩位側(cè)妃,兒臣愿納石氏,平息此事?!?/br> 邢岫煙說:“是不是要還要朝廷出錢給你養(yǎng)側(cè)妃?”側(cè)妃是上玉牒的,有品級就有奉祿。 “……” 邢岫煙冷笑一聲:“你父皇苦心經(jīng)營,才有如今財(cái)力支持南北之戰(zhàn)。朝廷國祿當(dāng)奉忠臣義士、當(dāng)代人杰,這才是國家興盛的根本。給你養(yǎng)小妾,你想的美!你愛納多少納多少,你有錢自己養(yǎng),朝廷是沒有錢子給你。你也別說我偏心,鐵柱他們除了娶正妻,納妾玩女人我也一分錢都不會給?!?/br> 二皇子一驚,說:“娘娘,兒臣不敢,但……那是石家女兒。” 邢岫煙說:“就算是我女兒都沒用!” 二皇子不服,說:“王叔們都有側(cè)妃,兒臣也沒有違背規(guī)制……” 邢岫煙道:“因?yàn)槟闶悄愀富实膬鹤?!別人我管不了。你大皇兄已經(jīng)在預(yù)算司領(lǐng)著實(shí)差,很多事能獨(dú)擋一面,你還要混多久?” 二皇子哪里愿意天天上衙去,只有節(jié)慶休沐才能玩?他也在禮部呆著,但是更像是掛著一個職,白拿薪水。 二皇子覺得反正皇位輪不到他,而他身為郡王,一份尊貴也不缺,沒有必要跟那些進(jìn)士出身的人一樣。 二皇子道:“父皇和娘娘手底下人才濟(jì)濟(jì),也不缺我一人?!?/br> 邢岫煙道:“你知道就好。你要是不做事,就把官職讓出來給能做事的人?!?/br> 連一個禮部主事的官職,皇后娘娘都要奪走嗎? 邢岫煙嘆道:“你雖是庶子,卻也是皇上的兒子,你不思進(jìn)取,那么到你兒子呢?” 二皇子低頭不語,他也曾和自己說,父皇和皇后不會希望他進(jìn)取的。事實(shí)上,父皇雖不可能將皇位傳給他,但也沒有養(yǎng)廢他,但他性子中就是yin邪輕浮難改。 聽外頭稟報(bào),石家女眷過來請罪,邢岫煙向大皇子便了眼色回避,而二皇子起身來,小心站在一邊。 石張氏陪著石松夫人、寶釵、石婉兒進(jìn)來,參拜請安。 石松夫人和石婉兒是第一回見到皇后,石婉兒心情十分激動。她也見著皇后了,那個男子還是皇子,她將來會比小姑姑榮寵富貴得多。可可她們還一派不信任她,責(zé)備她的樣子,等她當(dāng)了皇子妃,要她們一個個向她請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