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節(jié)
兔子亂蹬的腿兒漸漸沒了聲息。 放血,扒皮,去內(nèi)臟。 做的異常順溜,又異常的殘忍。 讓看到這個過程的人包括護衛(wèi)在內(nèi)都僵住了身體。 倒也不是怕了,即便在場的大多都是文官,極少看到這般宰殺的場面,卻也不是那般沒膽氣的人。 只是,此時若是在做這件事兒的人是那個人高馬大的護衛(wèi),或者粗野的鄉(xiāng)下少年也便罷了,最多覺得看得心頭有些個不舒服,到不會如此時一般有毛骨悚然的感覺。 但是偏偏是江余,他雖然一身小廝打扮,但是一張臉卻實在柔美,此時微笑的樣子更是溫婉美麗。 只是看著如此嬌嬌弱弱地少年,帶著一臉柔軟的笑容,殘忍地將活生生的兔子扒皮放血,毫無恐懼的意思,甚至如同享受一般。 在黎明將至卻依舊有些昏暗的林子旁,硬生生地帶起了一股陰森可怖之感。 連人高馬大的護衛(wèi)都覺著背后升起一股涼氣,原本看好戲般要揚起的笑容僵在了唇角。 白皙纖細的手指沾滿了兔血,剝下來異常完整的兔子皮被隨手丟在了一邊。 河邊的男人們皆是一動不動地看著那個像是在享受殺戮的少年,半響沒有動作。 大概已經(jīng)受過兩回刺激,季樂容倒是很快的回了神,看著僵住的同僚們,有一種想要嘆氣的沖動,不得不說,大皇子選人的眼光確實讓人匪夷所思。 “咳咳!” 柯元故意發(fā)出清喉聲倒是將河邊的人都拉回了神,他畢竟年長,這點場面到是嚇不住他。 只是江余也跟著微笑地抬頭,問道:“護衛(wèi)大哥,我這撥皮的技藝還不錯吧?!?/br> 他的笑容溫溫柔柔,聲音也是一樣溫溫柔柔,只是這番卻讓那個護衛(wèi)有些笑不出來,干笑這應(yīng)付道:“額嗯嗯,不錯不錯?!?/br> 江余得了夸獎,唇邊的笑容更深了。 想當(dāng)初,他第一回看獵戶處理這個,也是看得毛骨悚然,后來看了許久這才學(xué)會的,畢竟一人住在山中,若還是如往常一般又如何過的下去。 眼前這一幫子人,能將皮子絲毫無損的剝下來恐怕沒幾人能做的到吧。 江余有些得意。 敢瞧不起他,今兒個早膳就只做三人的量。 洗了菜,又從漁網(wǎng)中收了幾條兩指長的魚兒,剃麟清洗,江余施施然起身便回了營地。 手腳利落地架起了鍋,一邊煮野菜粥,一邊將兔rou腌制架上火堆,這回他可是帶足了調(diào)味劑,不過一會,烤rou濃香的味道便在營地的上飄散開來。 宋瑜也慢悠悠地起了身。 在掀開車簾之時,便對上江余明媚的笑容。 宋瑜可從來沒有分享的好品德,即便在一圈同僚的目光之下,獨食也吃的理所當(dāng)然。 看著如同從吃人的山魅變成柔弱乖巧小寵物的少年,眾人紛紛沉默。 一時間,都對男寵這個詞兒有了新的認知。 江余一路上,不但變著花樣給宋瑜燒好吃的,每每還能弄些野物回來加餐。 普通的兔子,山雞什么的,那些男人們也不是沒見過,山林狩獵之時這些個東西再常見不過了,宰殺的過程雖然血腥,多了倒也對他們沒什么沖擊力。 直到某一天,江余拎了一條粗長猙獰的蛇回來,活的,還在嘶嘶地吐著信子。 一眾文官包括柯元都忍不住離江余幾尺遠。 當(dāng)著眾人的面將一條是人看著都有些恐懼的蛇烹制成一鍋香噴噴的蛇羹,莫名的又給了一眾人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威懾力。 如此,那輕視之心倒是收斂了許多,甚至有些莫名的羨慕。 在這般清苦的環(huán)境中,將宋瑜伺候的舒舒服服,有了對比,難免便引來了旁人的眼紅。 又一次需要露宿荒野之時,江余撿了一些干柴往回走。 “毫無涵養(yǎng)之人也只會找這般無涵養(yǎng),只有臉還能入眼的少年當(dāng)寵侍,將他當(dāng)成天神般供起來,也難怪才華出眾的陳容軒入不了他的眼?!?/br> “若是這般說來,還真是?!?/br> 聲音從江余所扶的樹后頭傳來,這話里頭的人,江余不必猜也知道說的是誰。 這便是明晃晃的嫉妒,江余暗想。 只是,陳容軒又是誰? 馬車晃晃悠悠行了近一個月,總算在端午之前趕到了淮安府。 淮城驛館規(guī)模大小比之同安驛館可不逞多讓,且驛使仆役廚子該有的可都齊備。 將馬車交給迎上來的仆役,驛使這才領(lǐng)著新到的官員往廂房走去,“前兩日才到了從上京來的貴人,兩間上方都有貴人住了,怕是要委屈大人住次一等的廂房了?!?/br> 宋瑜向來都很好伺候,只道:“無妨。” 明明皆是上京所來的官員,卻似是毫不介意一般,也不多問一句。 只是到底不是所以人都如宋瑜一般,柯元倒是問道:“上京來的,也不知是哪位大人?” 這倒是不必驛使回答。 “懷瑾?可是懷瑾到了。” 一道金聲玉潤般的聲音從驛館廂房二樓悠悠傳來。 江余見宋瑜面帶驚異地轉(zhuǎn)了身朝二樓看去,疑惑道:“容軒?” 第38章 江余順著宋瑜的視線望去,一身月白色衣衫的男子正遠遠地站在樓閣之上往這邊看來。 待那個男子施施然從走近之時,連看慣了宋瑜那張俊臉的江余也不得不贊一句,君子如玉,溫潤而澤。 與濃麗而華美的宋瑜不同,這男子便如清淡的山水畫卷一般,滿身的書卷氣。 男子雖只是唇角掛了淡淡的笑,眼中卻帶著欣喜之意,目光雖看向宋瑜,卻禮數(shù)周全,“各位大人一路辛苦?!?/br> “陳公子客氣了?!?/br> 兩方人馬客客氣氣地一一打了招呼,卻似乎還有再繼續(xù)聊下去的意愿。 江余不知這個陳公子是不是便是幾日前他偶然聽到的那位公子,但是柯元等人的態(tài)度他還看得出來的。 那是對著同輩之人基本的尊重,甚至帶著隱隱的欽佩。 “你如何會來淮安?”宋瑜笑問。 “恰巧路過罷了。” 看兩人熟絡(luò)的說著話,江余低頭往后退了兩步。 原來宋瑜字懷瑾,江余默默想著,想來這個男子該是宋瑜極其熟捻的人罷。 拿了行裝悄悄地讓引路的驛使先帶了他去廂房,宋瑜大部分時候是好伺候的,但有些時候便又特別的講究,他得先去準備準備。 江余雖覺得自個兒還挺低調(diào)的,但是他的先行離開還是引了身后一波的目光隨著他的背影而去。 或多或少的都帶著隱隱的同情之色,甚至幸災(zāi)樂禍。 陳容軒察言觀色的本事還在,余光里注意到幾人的神色,又見柯元之行似乎并沒有先行離開之意,其中幾人還帶了倦容,想來趕路疲累,“懷瑾與各位大人想來都辛苦了,此番便先不擾了各位大人歇息,晚些再備了酒菜為各位洗塵?!?/br> “陳公子客氣了?!?/br> “各位大人請?!?/br> 遂各自跟著驛使去了安排的住處。 江余按部就班的先收拾好床鋪,衣物,準備好茶水,不過一會宋瑜便與卓承興以及陳容軒一道進來了。 聽了聲音出來的江余,垂了眼上前給兩人倒了茶。 陳容軒看了江余一眼,戲謔道:“上京都道你這回怕是要娶上媳婦了,我還不信,看來這回流言不假?!?/br> 這話一出倒是讓屋子里頭另外三人皆是一愣。 江余并未看到方才陳容軒的那一眼,只是突然聽聞宋瑜可能要娶媳婦這個消息,實有些猝不及防,怔愣地看向宋瑜,心中浮起一股說不出的難受來,下意識的握緊了手。 卓承興滿臉的心虛,莫不是他那封家書的功勞? “我這遠在淮南,上京還能傳出這般流言來,何時我的風(fēng)頭竟是這般勁了?”宋瑜詫異。 陳榮軒一笑,“上京何時又有人能壓過你的風(fēng)頭去?!?/br> “那可不一定。”宋瑜莞爾,“眼前不是便有一人?!?/br> 陳榮軒不但是陳國公府的長房嫡幼子,長的還一表人才,加之文采出眾,雖不能襲爵,卻小小年紀便憑了自己的本事科舉及第,加之品德貴重,在一眾貴族子弟中也是出類拔萃的人物,更是眾多閨中小姐心目中的良人。 風(fēng)頭之勁與宋瑜這個上京最尊貴的紈绔子弟可是不分上下。 陳榮軒聞言只是哈哈一笑,“懷瑾難得這般謙虛。” 兩人一來一往互相吹捧了幾句,最后皆是哈哈大笑,顯然關(guān)系甚篤。 江余安靜地立在宋瑜身后。 宋瑜笑道:“我便罷了,你這是般年紀了,卻遲遲不曾定下岳家,怕是好些閨秀要為了你誤了花期,你這罪過可是大了?!?/br> 陳榮軒什么都好,卻是有一樣遭人詬病,便是與上京第一紈绔斷袖宋瑜成了好友,宋瑜一把年紀了硬是無人敢嫁,陳榮軒卻是自個兒拒了好些說親的人,這番實在是巧了,也很難不讓人多想。 只是宋瑜記得上一輩子,陳榮軒是在他嫡親大哥戰(zhàn)死沙場之際不久才成了親,對象卻是一個七品小官之女,門不當(dāng)戶不對。 “若是心有所屬,即便身份有礙,但你是幼子,夫人也不是宗婦,想來你母親也不會反對的。”宋瑜勸道,如今成婚可比以后要容易些吧。 陳榮軒聞言一愣,垂眸笑了笑,“我確實該好好想想。” 再說了兩句話,便有驛使抬了水在門外躬身稟報道:“小的為大人送水。” 宋瑜挑了挑眉,微笑著側(cè)了頭看向江余。 江余也抬頭往外頭看去,在宋瑜看過來之時有些局促地垂了頭,輕聲道:“公子恕罪,小...小的以為公子沿途勞頓,必是想要先行沐浴,這才叫了水?!?/br> 少年垂著頭,臉上帶著拘謹。 這幅樣子倒是許久不曾看到了,還有這個自稱,即便才跟著宋瑜之時,他也從未自稱“小的”。 宋瑜原本勾起的唇角慢慢放平,自從離了大同府,江余平時的舉動可是越發(fā)的有卓承興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