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節(jié)
倒不是說接人待物上,只是對這宋瑜的態(tài)度上,雖從來不會違背他的命令,言行舉止卻透著親近,而比之卓承興,江余還多了一份心,萬事都以宋瑜為先,既單純又真誠。 如今這般樣子,倒與宋瑜將他撿回去之初有些相像。 這么一會,可是發(fā)生什么事兒? 宋瑜沉思,隨口對門口驛使道:“送進(jìn)來吧?!?/br> 陳榮軒目光在宋瑜臉上掃過,又再一次如不經(jīng)意般掃過恭敬地侍立在一旁的少年,笑道:“即如此,我便先告辭,晚些再來找懷瑾喝酒,我車中可是有一壺邵南來的好酒?!?/br> 宋瑜笑著應(yīng)了。 卓承興左右瞧了瞧,也拱了手趕緊溜了。 驛使將里間的木桶加滿水便也退了下去,順手還將房門關(guān)了起來。 江余垂了頭上前替宋瑜寬衣。 環(huán)了宋瑜的腰際為他解腰帶之時,宋瑜低緩的聲音懶懶地從他頭頂上傳來,“為何不高興?” 宋瑜性子冷漠,但是江余這段日子的作為,他卻著實(shí)放在了心里。 他將之歸咎于年紀(jì)大了,容易心軟,且容易對江余這般惹人疼愛孩子心軟,對于江余總是比旁人多了耐心與喜愛,不然又如何會讓江余與他同吃同睡。 不久前還把一雙桃花眼兒彎成月牙狀得意朝他嘰嘰喳喳的孩子突然便不高興了,宋瑜總是要問問的。 江余此時的雙手還環(huán)在宋瑜腰際,聞言便突然僵住了動作。 慢慢地抬頭看來宋瑜一眼。 宋瑜此時的表情是溫和的,看向江余的眼神也異常包容,江余甚至從他那雙狹長的鳳眼中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要說江余此時的心情,確實(shí)異常復(fù)雜,只是為何這般復(fù)雜他還要多想想。 一路下來,宋瑜的性格江余也知道了幾分,能讓萬事不上心的人這般關(guān)愛,要說不高興那卻是假的。 江余慢慢收攏手臂,垂下了頭。 解開的腰帶從宋瑜腰部松落,順著衣擺落在了地上。 低頭看著埋在自己懷里少年,宋瑜有些不解的皺了眉,這是...在與他撒嬌? 他老人家雖說一把年紀(jì)了,卻著實(shí)沒有應(yīng)付過這般情況。 弟妹便不說了,著實(shí)輪不著他抱,而他雖愛圈養(yǎng)戲子優(yōu)伶,喜愛的卻是清俊的男子,那些個□□的妖妖嬈嬈的小戲們,他不過擺著好看罷了,并不會與他們親近,而幾個有對他有意的男子卻也不會做出這般行為。 一時間宋瑜竟是不知該如何應(yīng)付。 想了想,抬手安撫地拍了拍他的后背。 “可是累了?” “累了便去歇息?!?/br> 宋瑜的聲音帶著他習(xí)慣性漫不經(jīng)心的味道,低低的卻又難得的纏上一絲溫柔。 江余慢慢放松身體,搖了搖頭,沉默一會又怕宋瑜不耐煩,還是開了口,“公子可是要成婚了?” 宋瑜一愣,“你可要去瞧瞧大夫,方才都說是流言了你不曾聽到。” 江余憋了憋嘴,溫柔都是錯覺,他抬了頭,“那公子以后會成婚嗎?” 他知曉問這些問題對于他一個下人來說有些出格,但是宋瑜的寵愛到底把他膽子養(yǎng)肥了。 “為何這般問?”宋瑜微蹙了眉不解。 只是頓了一瞬,又勾了唇調(diào)笑道,“難不成你還想為公子我準(zhǔn)備賀禮不曾?” 這話雖然不曾正面回答江余的問題,卻似乎又給了他答案。 江余慢慢松開手臂,有些勉強(qiáng)的露出一絲笑,低頭撿起掉落的腰帶來避開宋瑜的目光,“我準(zhǔn)備的賀禮又如何入的了公子的眼?!?/br> 轉(zhuǎn)身先將腰帶掛在一旁的架子上,這才垂了眼過去為宋瑜解衣服。 少年的皮膚在近一個月趕路的途中又曬黑了一些,稍稍脫去了一絲弱不禁風(fēng)的女兒家樣子,有了些少年的英氣,只是此時微紅的眼角卻瞬間便損了這點(diǎn)好不容易養(yǎng)出的氣質(zhì)。 宋瑜看著他面無表情的臉,忍不住伸手捏住了他的圓潤的下巴,逼得他抬起了頭看他。 那雙花瓣似的眼中閃過錯愕,不知所措,依舊漂亮,卻少了些光彩。 宋瑜看著那雙眼睛說道:“不會成婚,不需要賀禮。” 這回,他很清楚的看到那雙眼睛一點(diǎn)一點(diǎn)瞪大并慢慢重新覆上讓宋瑜覺得愉悅的光芒。 少年抿著唇對著他笑起來,眼睛又彎成了月牙狀。 宋瑜也笑起來,這傻孩子可真好哄,只是心中一個猜想?yún)s慢慢變得清晰。 第39章 江余看著宋瑜笑的彎了眼睛,伸手抓著宋瑜的手從他下巴上拉了下來,“也就公子愿意這么哄我?!?/br> 一路行來,他們也路過了許多的地方,遇上許多的人,江余算不得多聰明但也不傻,雖然見識依舊不夠,該懂的也都懂了。 這地界卻與他之前所在的世道并無多少差別,國號依舊是齊,買東西依舊需要銀子,黑戶被抓住也依舊要被抓去做苦力。 最大的不同,不過是沒有了哥兒這樣的人罷了。 稍一想便曉得,如今兩個男子之間就與曾經(jīng)兩個哥兒之間一樣,是離經(jīng)叛道,不被世道所容的。 宋瑜既是上京來的官大人,容貌人品也都出類拔萃,必定要取妻的。 傳宗接代,人倫大事,沒有幾人能避開。 方才,方才不過是一時沖動罷了。 宋瑜愿意這般哄著他高興,他也該知足了。 “公子娶了妻子還會對小魚兒這般好嗎?”江余抓著宋瑜的手,目光灼灼地對上宋瑜的眼。 宋瑜對他來說,是不同的,不論在哪個方面。 他不曉得自己方才的聽聞宋瑜要娶妻為何心中那般不舒服,或許是因?yàn)閺膩聿辉腥藢λ@般好過,讓他忍不住想獨(dú)占,亦或者是其他的,江余一時也弄不清楚。 但是有一點(diǎn)他是清楚的,他想呆在宋瑜身邊。 握著他手心的那兩只手比宋瑜的手小了一圈,手指纖細(xì),與江余的面容一般,還是個少年的模樣。 江余態(tài)度轉(zhuǎn)的如此之快,讓宋瑜原本篤定的想法又有些摸不準(zhǔn),難道他這不過是在爭寵? 宋瑜一時也想不透,只是他也沒再點(diǎn)明,不會娶妻這話,他并不是在哄他。 “你這是想要賴著我多久?”宋瑜伸出另外一只手,毫不客氣地啪地一下彈了江余的腦門一下,“男子漢大丈夫,以后便該是你對旁人好了,哪能像如今這般?!?/br> 在江余下意識收了受捂住腦門之際,宋瑜收了手轉(zhuǎn)身往浴桶走去。 方才那一下,宋瑜并未收斂力道,江余此時腦門上紅了一塊。 皺了眉伸手摸了摸,江余看著那副精壯的背部,輕聲嘀咕道:“我確實(shí)努力在對你好啊。” 宋瑜聽力極佳,將他的話一字不漏的聽了個清楚。 原是搖了搖頭不以為意,當(dāng)他不過是不服氣,只是在泡進(jìn)水中之后,心中一動。 若真說起來,除卻身份帶來的桎梏之外,江余一路上,確實(shí)盡自己所能對他好,并不是哪個下人都會為了他多吃一口而處心積慮的為他燒煮飯食。 不是誰都會因著旁人看他的目光帶了不以為然而心生不滿。 也不是誰都像他這般聽話,說什么便做什么。 看著面不改色的為他擦澡的少年,宋瑜捂著眼笑了起來。 “公子笑什么?”江余不解。 “沒什么?!彼舞ぷ旖乔嬷唤z笑意。 只是見江余面露不信任,轉(zhuǎn)口打趣道:“只是在想,我怎么會養(yǎng)了如此吝嗇的一條魚兒,竟是連份賀禮都舍不得送?!?/br> “我沒有?!苯圊久迹A耸种械膭幼魈ь^,見宋瑜只是滿臉地戲謔,便曉得宋瑜只是在戲弄他罷了。 江余抿了抿唇,突然狡黠地笑了起來,“小魚兒人都是公子的,公子還想從小魚兒這兒要什么禮兒?!?/br> 這話說起來卻是明明白白地調(diào)笑意思了。 宋瑜一怔,與江余隔了一個木桶四目相對。 江余在他眼中,一直是個有些靦腆,內(nèi)里又帶了點(diǎn)狠勁的小少年,甚至極容易害羞的,他倒是沒想到,他竟然還有這般潛力,難道這便是近朱者赤? 宋瑜不說話,也不移開目光,這般四目相對對他并無多大影響,只是江余卻是受不住的,不過一會兒便垂了眼避開。 “看來小魚兒這是打算一輩子留在我身邊了?!彼舞ばΦ?,他倒是有的是法子回敬他,但是看了耳廓都泛起粉色的少年,還是收斂了自個兒的惡劣念頭。 江余撩水的動作一頓,倒是抬了頭看著宋瑜認(rèn)真道:“只要公子不趕小魚兒走,小魚兒便一輩待在公子身邊?!?/br> 宋瑜心思有些浮動,江余這回邀寵有些個不是時候。 宋瑜一沉默,室內(nèi)突如其來的安靜便顯得有些怪異。 這回江余的目光倒是執(zhí)拗著沒有避開,宋瑜笑了笑,避重就輕,“真是乖孩子?!?/br> 一瞬間,江余xiele氣,“我已經(jīng)十五歲了?!?/br> 曾經(jīng)已經(jīng)到了能出嫁的年紀(jì),如今亦是可以娶妻了。未再繼續(xù)下去,宋瑜換上干凈的衣衫后便讓江余先去休息。 淮城驛站仆役齊全,江余這回倒是派不上用場了,便也打了熱水去偏房沐浴換洗。 說起來,他也是愛潔的人,若是條件允許的話。 待到晚膳之際,因著或近或遠(yuǎn)都是相識之人,驛丞倒是在正堂置辦了兩桌酒菜將人一道請了過來。 若要說起來身份來,在場的也就數(shù)江余最低,宋瑜便讓他自己吃了早點(diǎn)歇息,不必跟過去伺候了。 “可是,”江余蹙眉,“那你怎么辦?” 宋瑜失笑,“我是個三歲小娃兒不曾,廂房去正堂不過幾步路還非得你伺候著?!?/br> 江余睜著眼仰頭看他,想了想相當(dāng)乖順應(yīng)了,“嗷?!?/br> 宋瑜忍不住摸了摸他的腦袋,“早些歇息,過幾日帶你去淮安府城玩。” 江余彎了眼睛笑起來,“謝公子?!?/br> 卓承興與陳容軒已在外頭等了一會兒,宋瑜不再多說便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