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節(jié)
公孫蘭愣了愣,半晌才回過神來發(fā)生了什么。 “好!好!好!”公孫蘭說了三聲,語調(diào)之中卻似乎夾雜著幾分狠厲。提著手中的斷刃,公孫蘭直沖著玉傾雪沖了過來。 玉傾雪自然有很多種辦法對付公孫蘭,特別是此刻,她只是一個甚至近乎癲狂的女人??墒怯駜A雪就是感覺有些不太對——今夜的公孫蘭似乎太過暴躁了一些。一個以殺人為樂的女人自然不可能有多正常,可是一個短短二十年之間犯下無數(shù)大案,卻能頻繁轉(zhuǎn)換身份最終抽身的女人,似乎也不可能那樣簡單。 狂躁、嫉妒、失智,此皆為殞身的前兆。 陸小鳳也覺不對,不過此刻他正在聽從玉傾雪的話護(hù)在林詩音身側(cè),阻擋那些紅鞋子的其他成員的攻擊。這些女人的武功自然無法跟陸小鳳相提并論,但是陸小鳳畢竟只是個人,他也只有一雙手一雙眼,因此總有些雙拳難敵四手的局促感。 幸好他和李尋歡的目的一致,是以兩人配合起來,對付那些女人倒是不成問題。 玉傾雪并沒有急著傷公孫蘭性命,畢竟他們此后還要用這人釣出金九齡,若是現(xiàn)在就死無對證,那豈不是遂了金九齡的意? 只是生擒比殺了她還有些難度,正在玉傾雪和公孫蘭顫斗之際,又是一道人影飛了進(jìn)來。他一身的白衣,卻用一張金色的面具覆蓋了自己的臉。 “好姑娘,我留在她還有些用,你再寬限幾日?”那人一出聲就是一道過于甜膩的撒嬌的聲音。玉傾雪頃刻之間就認(rèn)出此人是誰。 哆嗦了一下,玉傾雪忽然覺得……她有些手癢了。 第六十章 經(jīng)霜更艷。 這種能讓讓玉傾雪恨不得揍人的感覺的人, 除了宮九,她還真的沒有遇見過第二個。 深吸了一口氣, 玉傾雪瞇了瞇眼睛,卻是果斷的收回了自己手上的雙刀。 一戰(zhàn)方歇,公孫蘭看見宮九的時候, 眸中神色帶上了幾許不甘, 卻也有更多的后怕。她當(dāng)然是在后怕,因為身在局中, 公孫蘭比任何人都清楚, 方才若不是宮九忽然的出現(xiàn)打斷了玉傾雪的攻擊,恐怕此刻她已經(jīng)身首異處。 公孫蘭原本有些不服宮九, 不過此刻她卻也不敢多言。剛想要往宮九的方向邁幾步,宮九卻冷不防的出手, 直接擊在公孫蘭的后頸, 將她敲暈過去。 玉傾雪挑了挑眉,看著宮九動作十分粗魯?shù)膶⒐珜O蘭這樣的美女直接丟到了陸小鳳那邊,她才出口道:“你和她有什么干系?” 宮九只是沖著玉傾雪露出一個笑容, 他點了點自己的過分紅潤的唇, 用近乎是氣音的聲音對玉傾雪道:“想從我這兒知道什么, 代價你是懂的?!?/br> 代價什么的……還是抽這人一頓吧。玉傾雪對宮九這種愛好實在有些接受無能, 掃了一眼四周,玉傾雪難得有些無奈道:“在這兒?” 宮九的笑容微微一僵, 有些不滿的看了一眼周遭的人, 轉(zhuǎn)而他又對玉傾雪道:“罷了罷了, 算是你欠我一次罷?!闭f著,宮九俯低了身子,湊到玉傾雪耳邊耳語了起來。 這兩個人,看起來怎么這么奇怪?陸小鳳一邊將被宮九一個手刀劈暈過去的公孫蘭用屠夫捆豬的手法捆好,一邊暗自在心中覺得怪異。 其實陸小鳳也沒有太多時間細(xì)細(xì)揣度那一絲怪異到底因何而來了,因為公孫蘭雖然被擒,但是她的那些姐妹宮九可沒有幫著陸小鳳一并料理,因此陸小鳳只能動作迅疾的處理好公孫蘭,而后便開始和公孫蘭的“meimei”門纏斗了起來。 至若公孫蘭,宮九的拿一下用力不輕,陸小鳳的殺豬扣又捆得極緊,縱然方才被陸小鳳丟開,可是她卻也沒有轉(zhuǎn)醒,更因為不慎磕了一下腦袋而更加的頭腦昏沉起來。 李尋歡也幫著陸小鳳對付起那些女人,兩個人到底是成名已久的高手,不多時候,紅鞋子的全部成員都被一一制住。 待到一切風(fēng)波初定,楚留香和無花緩緩而至,陸小鳳看著無花的光頭,心中忽然有了一絲明悟。視線重新落在了是玉傾雪和宮九的身上,陸小鳳眨了眨眼睛,再看無花的時候……總覺得他腦袋上的顏色帶著些初春的氣息呢。 方才玉傾雪和宮九說的那什么什么,豈不就是男女之間辣耳朵的調(diào)|情話語?雖然不知道這位為何想不開去撬那位肚子黑的無花大師的墻角,不過對于這事情,陸小鳳果斷選擇了閉嘴。只是,他再看向無花的目光之中卻帶上了那么一絲絲的憐憫了。 無花:有毛病? 完全沒有和陸小鳳的腦回路搭上,無花只是走到了玉傾雪身邊。似乎也沒有驚訝于宮九的出現(xiàn),無花只是同樣湊到玉傾雪耳邊,低聲道:“阿傾要怎么做?” 若是這個俯身的角度和動作和宮九方才沒有一星半點兒的相似,恐怕玉傾雪還真看不出來她家和尚這是……吃!醋!了! 分明這人知道宮九是什么毛病的吧?怎么還會吃這種醋,玉傾雪有些忍不住想要笑出聲來。眼珠一轉(zhuǎn),她微微踮起腳尖,而后在無花的耳垂上咬了一口。 滿意的聽見了自家大師驟然亂了一瞬的呼吸聲,玉傾雪這才裝模作樣的站回了原地,轉(zhuǎn)而對宮九挑眉道:“你要如何?” 宮九聳了聳肩,先是和公孫蘭劃清界限道:“我和她之前可是半點也不認(rèn)識的,只是這人又一次將主意打到了我的宅邸里,所以我只是小懲大誡,拿她做了點兒實驗而已。”繼而宮九算了算時間,皺眉對玉傾雪說道:“這個實驗十五天就能有結(jié)果,如今過了六天,應(yīng)該還有十一天。好姑娘,你留她一命如何?” 十五減六等于十一?玉傾雪簡直懷疑這人是裝傻充愣在蒙騙于她了。可是正常人會想出這么拙劣的方法懵人么?玉傾雪的眉頭跳了跳,頓時有些心累,不太想和宮九說話了。 陸小鳳干咳出聲,他也是沒有想到,這么個看起來風(fēng)度翩翩的公子哥兒,居然連這么簡單的算術(shù)題都算不對,而且看他容行并不似作偽,陸小鳳沉重的撫了撫額頭,忍不住開口提醒道:“這位公子,十五去六乃是九……” “哦,那是我又算錯了,玉姑娘你只需要等待九天就是了。”聽見了陸小鳳的話,宮九居然很是輕易地就承認(rèn)自己算錯了數(shù),而且臉上并沒有什么其他的異樣神情,就仿佛對于他來說,算錯數(shù)這種事情已經(jīng)十分常見,反倒是一次就算對那才是稀奇。 陸小鳳:喂…不要那么輕易的承認(rèn)自己這么低級的錯誤啊!說好的翩翩佳公子呢? 可惜并沒有人和陸小鳳說好自己會是一個斯文俊秀之人,宮九很快就拋棄了自己的面子,毫無形象的拽著玉傾雪的衣角搖搖晃晃,一邊搖晃一邊道:“好不好嘛姑娘~求求你了啊姑娘~” 那樣子,活像是玉傾雪若是不答應(yīng)他,下一秒他就要耍賴的滿地打滾了一般。 玉傾雪一來是實在被宮九煩的不行,終于忍不住一刀懟開纏上來的宮九,玉傾雪皺眉道:“快滾快滾,別在這兒怪是礙眼的,要我留下公孫蘭的性命也不是不可以,只不過到時候你要告訴我,你讓她多活這幾天,目的到底是為了什么。” 宮九笑了笑,這一次他不顧無花冰冷的眼神,再一次湊到玉傾雪身邊低聲道:“留著公孫蘭是為了試藥,而且那個藥到底效果如何,又要用在誰的身上,姑娘到時候就自然知道了?!?/br> “記得欠我一頓呦~”想也知道這言而未盡的“一頓”并非指的是吃食,宮九也不等玉傾雪的答復(fù),在他說完這一句之后,他便躍過了李家比旁人家更高幾分的圍墻,幾個縱身之間,那一身雪白便消失在視野里。 宮九在拿公孫蘭試藥,這大概就能解釋玉傾雪和公孫蘭交手的時候產(chǎn)生的那幾分違和感。善妒或許是一個人的本性,可是易怒卻不是會平白出現(xiàn)的性情。今夜的公孫蘭和傳聞之中的大相徑庭,這讓一直有些盼望著對手的玉傾雪有些失望。不過若是說她中了別人下的藥,那或許她的那種性格之中的違和就說得通了。 玉傾雪并不是什么行俠仗義之人,她并沒有為江湖除害的決心。而且中原人從來都自以為正統(tǒng),而后將其他地界之人都看作是歪門邪道,如此算下來,怕是就是玉傾雪自己都算不上什么“正道”了。 只是公孫蘭既然敢將那凌|辱女子又殺人的罪名扣在她家大師的頭上,玉傾雪便默認(rèn)她已然做好準(zhǔn)備去承擔(dān)自己的怒火了。因此,讓玉傾雪放過公孫蘭,已然在公孫蘭拉無花下水那一日便沒有了這種可能。 可是這一次,玉傾雪給了宮九這個面子。沒有什么原因,只是玉傾雪直覺宮九將會在中原掀起一輪新的波瀾,而對于玉傾雪來說,大安的皇族才算是“異族”。 非我族類,其心必異的偏見蟄伏于每一個人的心里,能夠讓大安不消停的事情,玉傾雪從來都是支持的。 看見宮九居然就這么放心的走了,玉傾雪聳了聳肩,輕笑出聲:“我只是答應(yīng)了不在這幾天殺她,卻也沒代表著沒有人在這幾天之內(nèi)對她動手啊?!?/br> 這一句像是喃喃自語,不過陸小鳳很快就明白了玉傾雪要如何做。他吞了口唾沫,壓下自己喉嚨間的艱澀,接著對玉傾雪道:“阿傾,你要將她教給金九齡?” 玉傾雪搖了搖頭,有些出其不意的道:“交給……原隨云吧?!?/br> 陸小鳳愣了愣,有些不確信的看向了玉傾雪。可是后者眉眼堅定,已然代表著她說出的話沒有什么斡旋的余地了。 陸小鳳無奈的摸了摸鼻子,小聲道:“這樣的話,明日我和金九齡的七日之約該如何是好?” 陸小鳳本以為會聽見玉傾雪說一句“我管你如何是好”,然而出乎他預(yù)料的是,玉傾雪并沒有再挖苦他幾句,反而拍了拍他的肩膀,對他說道:“如果有皇族肯出面指證的話,縱然證據(jù)不足,也是可以將人定罪的。這是你們大安的律法,雖然我一直覺得此條荒謬,不過如今看來還是挺有用的?!?/br> “我到哪里去找個皇族?”陸小鳳的笑容更苦。如今大安只有幾位親王,他們也大多人丁稀薄,所以認(rèn)真論起來,大安可以稱之為皇族的人也不出十幾個。陸小鳳就是再知己滿天下,也還沒有到和皇家之人稱兄論弟的地步。 玉傾雪遙遙的指了指方才宮九消失的方向,緩緩道:“我大概沒有和你說,剛才那家伙,其實是太平王世子?!?/br> 陸小鳳:!?。?/br> 在陸小鳳驚呆了的表情之中,玉傾雪指了指紅鞋子的二娘的方向,道:“再加上原隨云的證詞,還有再拷問一下那個什么二娘,金九齡就是渾身是嘴都說不清了。” “咳。”無花無奈的輕咳了一聲,將玉傾雪伸出去的手?jǐn)n在了自己掌心,這才提醒道:“不叫金九齡渾身是嘴也說不清,而是證據(jù)確鑿,他百口莫辯?!?/br> 并不知道無花說的這兩個詞有什么差別,不過玉傾雪乖覺的沒有現(xiàn)場追問,而是暗自記在了心里的小本本上,準(zhǔn)備回去之后問問無花哥哥。中國語言的醫(yī)術(shù)果然博大精深,不過也太欺負(fù)她一只異族的喵了。 金九齡是繡花大盜一案的負(fù)責(zé)人,去也是那幕后的罪魁禍?zhǔn)祝虼?,陸小鳳提出要求,要先開通審理,而后才會帶上犯人。 金九齡知道公孫蘭已經(jīng)被擒,因此也就放松了幾分警惕,索性他也想早些將公孫蘭定罪,因此他以最快的速度找到了一位在此地任職的官員,作為案件的主審。 而那個人,其實陸小鳳也并不陌生,便是花滿樓的大哥花聽樓。 不多時候,陸小鳳和金九齡的七日之約方至,而那繡花大盜一案也開始正式開審。 第六十一章 鱸魚之思。 玉傾雪說將公孫蘭交給原隨云, 所以沒有任何疑義的,被陸小鳳捆成了一個活豬模樣的公孫蘭就被移交給了原隨云。 原隨云接手這個人的時候只是略有一些詫異, 不過旋即明白了玉傾雪的意思——她這是甩鍋,卻也是在賣他一個好。 答應(yīng)了宮九暫時不殺公孫蘭,可是公孫蘭的看管始終是個問題, 于是玉傾雪將她交給原隨云看管。若是原隨云就連一個女人都看不住的話, 他也不必去管理那么一個偌大的極樂樓了。 而原隨云的心思,玉傾雪大概也能明白幾分??粗儩嵄蝗竞? 從某種程度上來說, 玉傾雪和原隨云有著相同的惡性趣味。不過玉傾雪家的大師是道貌岸然,而并不屬于原隨云的花滿樓卻是真的內(nèi)心純凈如琉璃了。 原隨云大概是想要將公孫蘭的所作所為攤開在花滿樓面前, 然后看他會如何處置這個女人。玉傾雪清楚原隨云的惡意滿滿,但是和原隨云相比, 她認(rèn)識花滿樓的時間更久一些, 所以玉傾雪相信,花滿樓只是待人習(xí)慣溫和,可是他的內(nèi)心自有自己的一套準(zhǔn)則, 他篤信自己, 因此君子無悔, 所以原隨云想看花滿樓躊躇為難, 恐怕他終歸要失望了。 心中清楚這件事情并不會給花滿樓造成困擾,玉傾雪便也做了個順?biāo)浦鄣娜饲榱恕?/br> 公孫蘭的惡性馨竹難書, 原隨云這個人還頗有一些強(qiáng)迫癥, 再加上他已經(jīng)答應(yīng)讓公孫蘭再茍活七日, 因此原隨云一邊派人去搜集公孫蘭偽裝成各種身份所犯下的罪行的證據(jù),一邊加強(qiáng)了對公孫蘭的看管——為了永絕后患,原隨云最先做的就是生生用內(nèi)里震斷了公孫蘭的腳筋和腿筋。 而那引得江湖上之中人心惶惶的繡花大盜一案,也因為太平王世子出面指證金九齡而再一次在江湖上引起了軒然大波。 宮九當(dāng)然不是空口白牙的指認(rèn)金九齡,雖然按照大安的律法,他就是空口白牙的指認(rèn)也不是不可以的。宮九做事自然力求漂亮,他言辭灼灼的說這繡花大盜曾經(jīng)闖入他的宅邸,并且和他府中的侍衛(wèi)打了起來。其中他的一個侍衛(wèi)手上戴著一枚戒指,而且恰好一圈正中鐵鞋大盜的肩胛,因此金九齡是或者不是繡花大盜,只需要他脫了衣服查驗一番就是。 眾目睽睽之下,花聽樓命令金九齡寬衣,金九齡自然不從,可是在場之人高手林立,就是那位花大人自己也是武功不弱之輩,只是他更早的進(jìn)入官場,未曾在江湖之中歷練,這才在江湖之中聲名不顯罷了。 金九齡終歸雙拳難敵四手,最終還是被陸小鳳給扒|光了上半身。而他的左邊的肩胛骨上,果然有一塊還沒有消散的紫痕,而那道紫痕經(jīng)過對比,恰好就是和宮九遞上去的那枚戒指完全吻合,足矣印證宮九所言非虛。 金九齡簡直是百口莫辯,他根本就沒有去過什么勞什子的太平王府,他的那塊肩上的傷痕,根本就是來自……黑吃黑。在他好容易劫掠來豐厚的財物的時候,一群黑衣人卻不知道從哪里冒了出來,直接搶了那些他繡了好幾個瞎子才劫來的金銀珠寶,而他的那塊肩傷,就是在和這些黑衣人交手的時候留下的。 可是無論金九齡承不承認(rèn)那傷是宮九府上的侍衛(wèi)所傷,他都是無法為自己變辯白什么了。因為他無論承認(rèn)還是不承認(rèn),他就是繡花大盜這件事,都已經(jīng)被攤開在了眾人面前。 金九齡啞口無言,心中的防線已經(jīng)崩潰,此后的審訊,花聽樓自然有許多辦法讓他將自己所犯下的罪行交代清楚,宮九打了個呵欠,功成身退。 是了,天底下哪有那么湊巧的事情,金九齡肩上的這道傷,分明就是他的“釣魚執(zhí)法”,無論是那金九齡眼紅的寧可冒著暴露的風(fēng)險,也要在這個節(jié)骨眼上干上那么一票的財寶,還是那隊忽然出現(xiàn)劫掠金九齡的財寶的人,全都是宮九的安排。就連金九齡肩上那分明是新的、可是看起來卻更像是舊傷的傷痕,都是宮九親自cao刀,拿捏著力道印在他的身上的。因為傷在肩胛,所以就連金九齡自己也沒有發(fā)現(xiàn)他的這道傷的怪異之處。 因為證據(jù)確鑿,再加上性質(zhì)惡劣,金九齡很快就被定罪問斬,因為大安的皇帝親自過問了這件事,因此金九齡問斬的速度格外的快,快到讓他手底下那些對他頗為忠心的捕快們就連救他的機(jī)會都沒有。 待到這個消息傳到京城,金九齡已然在江南的菜市口暴尸三日了。三日之后,一道人影在月色之中閃過,動作迅疾的為金九齡收了尸。 暴尸三日原本就是皇帝為了平息民憤才下達(dá)的命令,花聽樓大家出身,其實也做不出在人死之后身還要侮辱尸體的事情,聽說有人趁夜為金九齡收了尸,花聽樓稍稍頓了頓,終歸對一臉惶急的前來稟報的下屬揮了揮手,不再理會此事。 一直到聽說有人為金九齡收了尸的那一日,原隨云才終于搜集好了公孫蘭所有做過的惡事。他原本想要去尋花滿樓,不過他到了百花樓的時候,剛剛踏入便嗅到了一股清香悠遠(yuǎn)的酒香。 其實到了如今,原隨云已經(jīng)能夠看到影影綽綽的人影了,只是他眼前還是蒙著一條兩指寬的白紗,默默地忍受著光明之前的最后黑暗。 可是不必看,原隨云都能想象得出花滿樓的動作。一陣似乎珠玉泄地,又似乎是冰泉乍破的聲音響起,原隨云深吸了一口氣,這才對花滿樓道:“哎呀花兄,原某看來來得正是時候?!?/br> 花滿樓用竹舀子將新釀的荔枝冰酒盛到了被雕刻成了花瓣形的水晶碗里,也跟著笑道:“原兄這是來得早不如來得巧了?!?/br> “我若不來,花兄可還能記得將這么好的酒給我留一口?”原隨云似乎玩笑一樣,轉(zhuǎn)而十分熟練的穿過百花樓之中的大大小小的花盆,走到了花滿樓身邊坐下。 花滿樓這一次是真的被原隨云這像是討糖吃的小孩子的模樣逗笑了,他搖了搖頭,故意說道:“若是我自己飲這一壇自然是可以給你留的,不過若是被陸小鳳看見,恐怕這釀酒的壇子都要是被他生吞下去的?!?/br> 被無端編排了的陸小鳳:我不是、我沒有。 分明知道這人也是玩笑話,只是原隨云心里不知道怎的驀然就有些不舒服的感覺。總覺得輸給了陸小鳳,這滋味兒說不上好,可是原隨云自己卻也不明白到底是哪里不好。 強(qiáng)自將心中的異樣壓了下去,原隨云在花滿樓給他遞上一杯荔枝酒的時候沒有接過來,而是就這么就這花滿樓遞酒的姿勢喝了一口。有些冰涼的唇觸碰到溫?zé)岬闹讣?,花滿樓愣了愣,不過卻轉(zhuǎn)而不甚在意的笑開,反而十分好脾氣的配合著原隨云喝酒的姿勢傾斜酒杯,直到原隨云將這一杯飲盡了。 算了,那些糟心事兒明天再讓他知道吧。 生平第一次,原隨云因為一些原因放棄了自己原本的計劃,而且,他的那些“原因”,認(rèn)真論起來其實也十分的雞毛蒜皮。 兩個人就這樣相對消磨了一個下午,原隨云卻居然覺得還十分愉悅,半點沒有浪費了大半日光陰的負(fù)罪感。而花滿樓,他本就喜歡和朋友相處,原來他的百花樓的??椭挥嘘懶▲P,如今更多了原隨云,他還有什么好不開心的呢? 原隨云將公孫蘭關(guān)押在極樂樓的密室之中,極樂樓本身就是極為隱秘之所,而它的密室更是經(jīng)過了妙手朱停的改造。無論是公孫蘭自己從內(nèi)部,還是有旁人從外部,都近乎是沒有可能讓公孫蘭逃脫的。 原隨云對于自己的極樂樓十分自信,可是他卻沒有想到,這樣精密的守衛(wèi),卻到底還是有人進(jìn)入了那個關(guān)押著公孫蘭的、只有原隨云自己可以進(jìn)去的密室。 公孫蘭的日子過得不算辛苦——這本身就是一件很讓人驚奇的事情了,畢竟對于一個正常人來說,一朝身陷囫圇,而且還手筋腳筋被廢,恐怕內(nèi)心的感覺都會極為痛苦。然而公孫蘭并不會覺得痛苦,因為等到那個人見到她的時候,公孫蘭已經(jīng)變成一個雙目赤紅而且神態(tài)瘋癲的怪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