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節(jié)
他是情場老手,青年望向他的眼神即使十分委婉內(nèi)斂,可他分明看到了底下洶涌的深情,哪怕白一塵不肯承認。 更何況,這樣含蓄的目光甚至讓崔商之更覺得心癢難耐,這種感覺就好像他在偷摘鄰居花園里最美麗的一朵玫瑰,叫人有種詭譎的興奮。 白一塵聽完崔商之的解釋后就忍不住笑了,本該繾綣多情的桃花眼里是一片清明疏離,他勾著唇角說:“抱歉,崔先生,我的眼睛遵從我的內(nèi)心,但是它卻騙了你?!?/br> 然而他眼里的冷情卻讓崔商之更來勁了,他也有些無奈地說:“為什么你就是不肯承認呢?是因為你男朋友嗎?”崔商之不知道白一塵的男朋友到底是誰,可是他現(xiàn)在就覺得白一塵的男朋友一定是個占有欲很強的人,他將白一塵看管得很嚴,所以白一塵才不敢承認對他的喜歡。 白一塵都要被他這一番言論給氣笑了,張了張唇剛想要說話,揣在兜里的手機卻忽地振動了下。 他將手機掏出了一看,號碼是陌生的,但是短信開頭就交代了發(fā)信人到底是誰。 白一塵將短信匆匆看完,馬上就對崔商之說:“抱歉,崔先生,如果您想要買畫請聯(lián)系我的助理唐乙,我還有事,就先走了?!?/br> “你要去哪?”崔商之問他,“我可以送你過去?!?/br> “不用了,我自己有車?!卑滓粔m一邊給白維歡回短信說他馬上去公司,一邊頭也不回地說道。 白維歡給白一塵通風報信是瞞著時亦南偷偷摸摸干的,他這邊剛看完白一塵的回復,一抬頭就看到時亦南皺眉盯著他,頓時嚇得差點把手機給摔了:“時總?” “到公司了,你在發(fā)什么呆?”時亦南沒看到到白維歡在和誰發(fā)短信,也沒那個興趣去窺探下屬的隱私,只是提醒白維歡該下車了。 說來也怪,他的頭剛剛被砸到那會沒什么感覺,坐了一路車后現(xiàn)在卻開始有點頭暈了,當然也有可能是流血過多導致的。 酒液和血漬干在貼身襯衫上的感覺很不好受,時亦南就催促著白維歡趕緊跟上,他要去辦公室換衣服和處理傷口。他的辦公室里還有個休息室,幾乎是個小型臥室了,這也是為了方便加班太晚能在公司直接睡覺,所以里面什么都有,也備著他平時換洗的幾套衣服。 怕自己這一身狼狽和血跡斑斑的模樣太引人注目,時亦南和白維歡還是特地坐公司高層的專屬電梯回的辦公室,而時亦南換衣服的速度挺快,用濕毛巾擦掉身上的污跡后就套上了衣服,就是在處理腦后的傷口時有些犯難,畢竟時亦南沒法看到自己的后腦勺。 于是他只能讓白維歡來幫忙:“白維歡,來幫我一下?!?/br> 白維歡應了一聲剛準備過去,結(jié)果他的手機就震了起來,拿起一看發(fā)現(xiàn)是白一塵在問他,說他已經(jīng)到公司一樓了,但不知道他們在幾樓。 時亦南的辦公室在十七樓,可是上到十七樓的電梯只有刷卡才能用,白一塵沒卡根本上不來。 白維歡還沒想好要怎么和時亦南坦陳,時亦南的手機就響了起來。 “喂——”時亦南接通電話,馬上調(diào)整了嗓音,語氣溫柔,“怎么了,一塵?” 就沖時亦南說話的這語調(diào),白維歡敢肯定電話一定就是白一塵打來的。 但下一刻時亦南的聲音忽然就高了幾分貝,有些不敢置信道:“你現(xiàn)在就在……公司樓下?” 時亦南一邊說著,狐疑地眼神就朝白維歡望了過來。白維歡不敢吭聲,但時亦南一看他這表情登時就什么都知道了,只得對白一塵說:“一塵你把電話給前臺,我來和她說?!?/br> 第48章 這是白一塵第一次來時亦南的公司, 雖然白維歡將公司地址告訴了他,但他卻沒說時亦南的辦公室在哪。 而白一塵知道白維歡偷偷將這件事告訴自己也一定是瞞著時亦南進行的,所以他打算先悄悄地摸過來,然后給時亦南一個“驚喜”。 “您和時總有預約嗎?”前臺小姐微笑著很溫柔地詢問白一塵,時亦南和客人見面一般不會在他辦公室, 像白一塵這樣直接過來說要見他的人不少,但時亦南很少見沒有預約的人——畢竟可以不用預約就見他的人肯定有他的聯(lián)系方式, 又何必多此一舉? 可是白一塵就是要偷偷跑過來見他的,聞言只得坦然道:“沒有, 但我是……他的朋友?!?/br> 前臺小姐聽完他的話后也有些苦惱, 說:“總裁的辦公室在十七樓,電梯需要刷卡才能到達, 我是沒有權(quán)限的,如果您實在想見時總的話,我可以幫您打個電話問問?!?/br> 前臺小姐的聲音輕輕柔柔的,臉上一直帶著笑容,即使被拒絕也不會讓人不舒服。白一塵明白自己這是沒法偷偷摸摸地給時亦南一個“驚喜”了, 只得攔下前臺小姐要為他打電話的動作,拿出手機對她說:“沒事,我自己打就行了。” “亦南。”白一塵撥過去的電話很快就被接通了,“我想來看看你, 我現(xiàn)在就在公司樓下, 你能讓白秘書來接一下我嗎?” 前臺小姐看著白一塵打了個電話, 用溫柔的嗓音呼喊她們老板的名字, 臉上的笑容就有些僵硬——難道這青年真的和他們老板是好朋友?可是如果真的是的話,怎么一開始還需要她幫忙喊人,都有電話了,直接打不就好了嗎? 而青年對著手機話筒說了幾句話后,就把手機遞給了她:“他說他想和你說話?!?/br> 前臺小姐將信將疑地接過手機,湊過去一聽,發(fā)現(xiàn)話筒里的人真是自己老板,掛斷電話后,她看白一塵整個人的眼神都變了。 白一塵還是笑著,對她眨了眨眼睛。 年輕的小姑娘不經(jīng)撩,又或者是不敢被撩,趕緊別過頭帶著白一塵去了另外一個地方。 在拐過幾個拐角后,白一塵發(fā)現(xiàn)前臺小姑娘帶著他到了另外一個電梯前,不等他將疑惑問出口,他面前的電梯“?!钡囊宦暰痛蜷_了,里面站著個男人,衣服和時亦南早上出門時穿的完全不一樣。 白一塵仍然微笑著,等待著那個男人先開口。 “一塵。”男人一說話,白一塵聽到他聲音后就認出了這是時亦南,“你怎么到公司來了?” “你說呢?”白一塵不答反問,“我不是讓你別下來了,怎么還是下來了?” 時亦南走出電梯,想要幫著白一塵拎他手上的東西,聞言理所當然回答道:“我下來接你,東西給我拎吧?!?/br> 白一塵沒理他,而是轉(zhuǎn)頭對為他帶路的前臺小姑娘道謝:“謝謝你?!?/br> “不用謝……”小姑娘望著他們倆神情有些復雜,下意識地回答道。 時亦南聽到白一塵的話,不禁也轉(zhuǎn)身打量了一下這位前臺,然后去拉白一塵的手,低聲道:“我們?nèi)ノ肄k公室吧?!?/br> 或許時亦南自己都沒發(fā)現(xiàn),他現(xiàn)在和白一塵說的每一句話用的都是有些小心翼翼地商量語氣,他自己沒察覺,但是白一塵發(fā)現(xiàn)了。 白一塵抬眸看了時亦南一眼,見他臉色有點白,頭發(fā)也是半干不濕的,應該是剛剛洗過,又想起白維歡在手機里告訴他的:時亦南被葉婉香用酒瓶打破了腦袋……他輕輕嘆了口氣,由著時亦南牽著他的手進了電梯。 逼仄的電梯中只有他們兩個人,氣氛詭異的沉默,白一塵沒說話,時亦南則是不知道該說什么,他看了眼白一塵沒什么表情的面容,低聲問他:“一塵……你生氣了嗎?” “我沒生氣?!卑滓粔m說,“我生什么氣呢?生氣的人是你才對吧?” 時亦南馬上說:“我也沒生氣,我有什么可氣的?” 有,他現(xiàn)在也想用酒瓶打泄密的白維歡的腦袋。 白一塵當然不會看不出他心中所想,垂眸道:“也是,我來看你,你應該覺得高興才對吧?” 幾句話的功夫,電梯已經(jīng)到十七樓了。白一塵率先踏出電梯,背對著時亦南說:“你今晚不回家嗎?” 時亦南趕緊跟上去,回答說:“當然回去?!?/br> “那回去之后,你頭上的傷要怎么和我解釋?”白一塵停下腳步,轉(zhuǎn)身問時亦南。 時亦南語塞,因為他不知道白維歡都和白一塵說了些什么——他是全盤托出了,還是只是告訴白一塵他腦袋破了。 然而時亦南低下頭,望著白一塵凝視著他的眼睛,喉結(jié)攢動了下,他不想再對白一塵說一句謊言,于是時亦南說:“葉婉香打的?!?/br> “怎么又和她吵架了呢?”聽完他的解釋,白一塵嘆了口氣,抬起手摸著他的臉,有些心疼地說。 時亦南看著白一塵,悲哀地發(fā)現(xiàn)他再也無法面對白一塵對他的笑容了,他寧愿看著白一塵對他生氣,眼里充斥的是對他濃郁的恨意,也不想看到白一塵依舊深情地凝視他,對他溫聲細語的說話,關(guān)心他。 可是白一塵臉上的笑容,他眼底的深情,明明曾經(jīng)都是他最愛的東西。 這些不都是他喜歡的嗎?為什么現(xiàn)在卻不敢面對了? 答案沒有人再比他更清楚了。 所以他也沒有必要為自己的行為做辯解,時亦南僵硬地扯了扯唇角,避重就輕道:“因為我想和過去的自己做個訣別,不過以前的我太混蛋了,葉婉香很記仇,就把我打了?!?/br> 他確實不想再對白一塵說話,可是他也并不想把他和葉婉香真正吵架的原因告訴白一塵,雖然說出來,可能會顯得他已經(jīng)做了為自己“贖罪”的事,可是那又有什么意義呢? 難道這樣就可以將葉婉香傷害白一塵的那些事一筆勾銷嗎?傻子也知道這是不可能的。 這一刻時亦南忽然間似乎有些明白白一塵為什么不要他道歉了,因為道歉只對需要的人有用,道歉的目的是為了“被原諒”,而白一塵說他已經(jīng)原諒他了,所以他不需要他的道歉。 以前的時亦南是個人面獸心的衣冠禽獸,就像樂棟和葉婉香罵他的那樣,那個時亦南早就該死了。而為了和過去的那個時亦南做訣別,他們付出了血的代價,可是那血不是他的,是白一塵的。 時亦南有些悲哀地笑著,他握住白一塵的手,用力地握緊:“我那么混蛋,被人揍也是應該的,但是我以后會改的……一塵,我一定會改的。” 可是我更愛以前那個你啊,你現(xiàn)在都不怎么像他了。 白一塵在心里說道,面上卻露出了心疼的神色,扶著時亦南讓他坐下:“你先坐下吧,我?guī)湍闾幚硪幌聜?。?/br> 原本待在辦公室里的白維歡早就在時亦南下樓去接白一塵的時候就溜去自己的秘書辦公室里待著了,所以此刻辦公室里只有他們兩個人。 時亦南坐下后就疲憊地閉上了眼睛,低著頭任由白一塵給他檢查傷口。 白一塵打開了他一路拎著過來的布袋——那是他路上在藥店買的消毒紗布和碘酒。 而白一塵看完時亦南后腦勺的豁口后就蹙起了眉,對時亦南說:“我們還是去醫(yī)院看看吧?!?/br> 時亦南腦袋上這豁口說深道也不深,只是撞擊產(chǎn)生的,也不知道明天會不會腫起來,最重要的時傷口長度有點長,大約是一個成年男人中指的長度,如果不縫合一下,估計比較難愈合。所以白一塵覺得白色去醫(yī)院看看比較保險。 “沒有必要吧?”時亦南說,“我不覺得頭暈,應該沒有腦震蕩。” “可是傷口有點長啊,我們不去醫(yī)院縫合一下的話,隨便一動傷口就會重新裂開了?!卑滓粔m摸著時亦南的臉,“再說剛剛流了那么多血,你真的不頭暈嗎?你現(xiàn)在臉上一點血色都沒有了?!?/br> “那我明天請個假,在家休養(yǎng)一天好了?!睍r亦南還是不怎么想去醫(yī)院——自從他從醫(yī)院的搶救室連番送走他哥和他爸去太平間之后,時亦南再也不想再踏進醫(yī)院半步了。 白一塵看他這樣堅持,又想著那傷口確實不深,就同意了,說到:“好吧,那我明天也不去畫室了,我在家里陪你,不過如果你真的不舒服,一定要和我說?!?/br> “嗯?!?/br> 時亦南剛答應下來,他的手機就響了,來電顯示是一串陌生的號碼,可是他的這個手機號基本是不可能有什么sao擾電話打進的,所以時亦南猶豫了會,和白一塵說了一聲“我接個電話”后還是接通了手機。 “喂——請問是時亦南先生嗎?”手機那端在說話的是一個女人。 時亦南覺得她的聲音有點熟悉,但一時想不起在哪聽過,就說:“是的,我是?!?/br> “噢,是這樣的,我是夏天心理咨詢室的護士,您昨天在這里預約了夏醫(yī)生的面診對嗎?夏醫(yī)生他明天一整天都有空,他說您可以隨時過去?!?/br> 第49章 護士的聲音很溫柔,似乎心理專業(yè)的醫(yī)生都是這樣的, 他們總是會以最溫柔的一面面對病人, 給予他們苦難生活中一些溫暖。 不過時亦南聽著護士說話卻怔住了, 因為剛剛白一塵才和他說,他明天也要留在家里陪著他。 “時先生?”護士沒聽到時亦南的回應,以為他把電話掛了, 又喊了時亦南幾聲。 “哦,麻煩你轉(zhuǎn)告夏……先生?!睍r亦南停頓了幾秒, “我明天早上一定會去見他的?!?/br> “好的,我會轉(zhuǎn)告夏醫(yī)生的, 那我這里就給您登記上了,再見。” “再見。” 時亦南緩緩放下手機,有些不知道該怎么和白一塵解釋。 “你明天要去見客戶嗎?”白一塵雖然沒有聽到時亦南在和誰打電話,但他從時亦南的回答中大致也能猜到一些前因后果。 “是?!睍r亦南輕輕抓著白一塵的手,讓他坐到自己身邊, “明天有個很重要的生意,需要我過去一趟,抱歉, 明天不能陪你了?!?/br> “還是公司的事比較重要, 再說我明天本來就是打算陪你的?!卑滓粔m說, “不過你明天如果要出門的話, 你頭上這傷我們還是去醫(yī)院看看吧?” 這一次時亦南沒有再拒絕, 他在白一塵的陪同下去了醫(yī)院, 醫(yī)生給他看了下后腦勺的傷后, 給他縫了幾針,叮囑他傷口這幾天最好不要碰水,如果非要洗頭的話,也最好別弄濕傷口。 時亦南記掛著夏天心理咨詢室的事,心不在焉地答應了醫(yī)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