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節(jié)
想了想,玄英抬手摸了摸白秋腦袋,說道:“抱歉,meimei,本來你想下凡去哪里我陪你去就是了,但是現(xiàn)在……” 一邊說,玄英一邊摸出了一封請?zhí)?,遞到白秋手中,讓她翻看。 白秋一怔,慢吞吞地接了過來。趁她自己翻的功夫,只聽玄英道:“這是今早有天官送來的,關(guān)于天帝的群仙之宴,就定在半個月之后?!?/br> 第9章 自天庭成立之后,天界已許久不曾有大事。神仙日子過得悠哉,總要找些樂子,因此不少仙宮都喜歡設(shè)宴邀友,而天帝多年不出天宮大殿,卻也愿意與天下群仙同樂,于是常以各種名目設(shè)宴,這其中最為重要盛大的,便是群仙之宴。 按理來說這宴百年一回,是天界所有神仙若無雜事便該來赴會的,雖說偶爾也會有神仙閉關(guān)修煉亦或是有旁的要事不能到場,但總歸也已是能將神仙聚得最齊的天宴。 玄英道:“爹和娘如今還在外云游未歸,今年想來是趕不去的,既然如此,便該由我們代他們二人去赴宴?!?/br> 說著,他摸了摸白秋的頭,安慰道:“我不曉得你前段日子在凡間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你不愿意說,我也就不問你。不過過去的事都過去了,再介懷也無濟于事……你小時候不是很期待這場仙宴?倒不妨借這個機會去天宮散散心?!?/br> 白秋低著頭乖乖被哥哥摸腦袋,但眼睛卻還盯著眼前的精致的仙帖出神。 她自是聽說過群仙之宴,但她如今都還沒有一百歲,自然沒有參加過。 白秋過去期待這一日已經(jīng)有很久,若是換作之前得知宮里收到了帖子,定會歡欣雀躍,然而此時她望著手中精致的請?zhí)?,竟沒有想象中那么高興。但是,她抬頭看到兄長眼中的確是期待她高興起來的神色,白秋一頓,終是點了點頭,道:“我曉得了,哥哥?!?/br> “那就好?!?/br> 玄英聞言亦笑了,只覺得白秋乖巧的模樣可愛,就又下手親昵地摸了摸她的頭發(fā)。 仙宴的時間在半個月后,這個時間在天界說短不短,說長不長,眼兒一晃就過去了。白秋雖然未曾參加過這么正式的仙宴,但她正裝家里卻早已準備好。這日,白秋換了衣服、梳齊了頭發(fā),便隨兄長出了門。 兩人在仙云上飛著,玄英側(cè)過頭,見白秋還是不算很有精神的樣子,笑著拍拍她的肩膀,說:“今日天宮會布置得與以往不同,且到處都是開放的。你雖然不是第一回去,但也可以到處逛逛,今天連在天宮中任職的仙娥和守衛(wèi)大多都在赴宴,你大可以亂走……等到了,我就陪你四處轉(zhuǎn)轉(zhuǎn)?!?/br> 白秋順著兄長的話點點頭,盡量聽了進去。玄英見狀一笑,繼續(xù)帶著她飛。兩人很快就到了天宮外,玄英遞上帖子,領(lǐng)著白秋入了仙宮,確定他們在群仙宴中的席位后,玄英果真便帶著白秋去逛天宮花園,看往日沒有的彩燈和其他裝飾。 玄英和白秋前腳進了天宮,身影剛剛拐了彎瞧不見,后腳便又來了賓客。在門口戒備的天宮守衛(wèi)本來頗有幾分漫不經(jīng)心,聽到腳步聲就習以為常地轉(zhuǎn)過頭去,誰知待看清眼前人,他頓時精神一震,吃驚地睜大了眼,后背不覺挺得筆直,激動得握著武器的手都微微顫抖,過了良久才回過神,忙行禮道:“見過奉玉神君!” 話完,他又稍稍轉(zhuǎn)了方向,再次行禮道:“見過長淵仙君!” 奉玉乃是將神與戰(zhàn)神,極受天下武人兵士敬慕。天宮守衛(wèi)雖不屬于三十六天軍,但卻也是天兵天將中的一員,自然極為敬慕奉玉神君……再說除了奉玉,長淵也是早時便飛升的戰(zhàn)績赫赫的名將,絕非沒有名氣的神仙。 見到他們二人同來,守衛(wèi)一時激動得說不出什么漂亮話。奉玉對他略一頷首,便抬袖遞上他與長淵的請?zhí)?。那天兵極是虔誠地接過,仔仔細細核對一番后,又恭敬地放回奉玉手中,見奉玉和長淵要走,連忙猛地一跺腳,脖子拉得又直又長,行了個再標準不過的軍禮,好送他們進天宮。 等兩人進天宮后走了一段距離,長淵方才笑著道:“我也許久不曾來過這樣的宴席了,竟是覺得新鮮?!?/br> 奉玉亦是差不多。他上一回在熱鬧的場合現(xiàn)身已是十幾年前的云山霧海之會,不過饒是如此,他隔了十幾年就出來第二回,和以往相比也算是現(xiàn)身現(xiàn)得頗為頻繁了。 奉玉道:“她在凡間聽了我的名字、見了我的模樣卻認不得,既然她尋不到我,總要想個方法讓她尋到?!?/br> 長淵看了眼身邊的奉玉,然而從他一雙銳利的鳳眸之中,卻不大看得出他說這話時是什么情緒,便也不知將軍此時到底緊張不緊張。 群仙之宴雖也有神仙不來,但除了特殊情況外,大多是對此沒有興趣的老神仙或者性格離群索居的神仙,奉玉先前描述中那種性格活潑的年輕女仙絕大多都是會來的。如今凡間已經(jīng)斷了線索,仙籍又找不到,若是群仙之宴還尋不到人,就當真不知該怎么辦了。 兩人一同進了仙殿,殿門一開,便是撲面而來的熱浪和喧嚷之聲,群仙之宴不禁時辰,天帝雖還未到,但大多數(shù)人都已聊了起來,故而十分熱鬧,仙酒濃郁香甜的酒香彌漫了大殿四面,處處皆是裊裊仙音。 長淵平日里自覺是天軍長官需得以身作則,盡力維持得沉穩(wěn)低調(diào),但聞到如此優(yōu)質(zhì)的仙酒之香,仍是忍不住精神一震,暗叫今日沒有白來。他在仙殿里環(huán)視了一圈,找到熟面孔,就大步走了過去。 天兵天將大多都是坐在一處的,且從軍之人不拘小節(jié),不少人直接一身鎧甲頂著頭盔就進了殿,甚是好認。他們原本笑得熱鬧,看到走進的奉玉和長淵便是一靜,但不到片刻,所有人都瞬間激動起來! “將軍!”“將軍?。 ?/br> “將軍今日也來了?” 他們喊的“將軍”有喊奉玉有喊長淵的,但基本上是兩人都喊到了,他們也不管奉玉和長淵的座位是不是在這兒,看到就硬是擠出兩個中間的位置給他們,好讓他們?nèi)胱?。兩人入座后,便有坐得近的天將大膽地給奉玉遞了一盞酒杯,道:“將軍。” 奉玉一頓,倒也不推脫,拿袖子微掩一下,便一飲而盡。 士兵們紛紛興奮地叫好,大力鼓掌。奉玉朝他們淡笑了一下,便節(jié)制地不再喝。此時由于剛才天兵天將鬧出了些動靜,引得周圍其他坐席上的賓客紛紛好奇地轉(zhuǎn)頭往這里瞧。 長淵不過片刻的功夫就仰頭喝了數(shù)杯,興致高昂,一拍桌子,開口道:“好酒!難得大家都在此,今日定是要痛飲三百——” 長淵話未說完,旁邊已有天兵嬉皮笑臉地打趣道:“長淵將軍要是喝得太多,不怕嫂子生氣?” 天軍營里的人都曉得長淵與他夫人在凡間時乃是師兄妹,都善弓箭,且英勇善戰(zhàn),如今也都為奉玉神君麾下名將,無非是長淵為奉玉副官,而他夫人親自領(lǐng)著三十六軍天兵中的一軍,兩人感情很好,可謂神仙眷侶。 長淵長袖一揮,高興道:“沒事兒!你們嫂子她帶兵去了,還沒回來呢,她今天肯定——” 話音未落,下一刻只聽“嗖”的一聲,一直不知從哪兒來的飛箭就穿破長淵的頭發(fā)“啪”地一下射到他面前的桌面上,猛地刺入桌面不說,箭尾還狠狠地晃了幾下。 這支箭射得極有分寸,是用仙氣凝的,附了不會傷人的法術(shù),且除非有修為高過射箭者許多之人能窺破,否則除了只有特定之人,旁人都看不見。 這箭瞬息后便消失,桌上連坑印都沒留下。然而長淵一僵,當場改了口,道:“——今日肯定非常美麗,極為動人。我回家還要見我夫人,這次你們不要讓我喝酒,我死都不會喝的,誰都不要阻止我!誰讓我喝跟誰急。” 那士兵看著長淵突然正襟危坐嚴肅說話的樣子傻樂,哪怕他沒看見箭,可也曉得以嫂子的修為性格定是發(fā)生了什么事。他幸災樂禍地笑了一會兒,解釋道:“嫂子她提前完成任務(wù)回來了,說你信里和她講過今日要同奉玉將軍一同來赴宴,所以覺得倒不如直接到這里匯合來得快,就自己過來了。將軍你也不要這么慌,嫂子剛才自己都喝了一缸酒,你喝點應(yīng)當也沒事,別喝醉就好了?!?/br> 長淵羞得面色赤紅,小聲抱怨了句“不早說”,就又高高興興地拿起酒杯開始喝。 但長淵剛喝了幾杯,轉(zhuǎn)頭看到奉玉神君蹙了眉頭,他拿著酒盞就要往口中到的手就不禁停在半空中。 長淵想了想,壓低了聲音問奉玉道:“將軍,可有找到人?” 其實見奉玉神情不好,他心中已有了答案,無非是求個驗證。果不其然,奉玉聽他問,稍稍一頓,便搖了搖頭。 因他坐在這里,這一會兒功夫其實已有不少人過來偷偷看他了,但其中沒有白秋,若是她聽到他的名字,總該過來看一眼……再說,奉玉其實已不動聲色地掃遍整個仙殿,以他為神君的視力,自是能將處處都看得一清二楚,正因如此……方才覺得不順。 長淵心里一沉,但看著奉玉的模樣,還是安慰道:“將軍莫急,仙宴還沒有開始很久,許是還有人沒來……再等一會兒便是了。即便這次沒有,日后總還有別的機會?!?/br> 奉玉一頓,面上雖不顯,可實際上情緒已頗為焦躁,無非是不表現(xiàn)出來。他一貫沉穩(wěn),在公職上事事都可算是心中有數(shù),然而此時卻不大確定。奉玉想了想,終是坐不下去,起身道:“……我出去走走,一會兒再回來。” 長淵張了張口,本想再說些什么,可終是不知從何處說起,唯有放奉玉去了。 奉玉起了身,直步從仙殿內(nèi)走了出去。他一踏出屋子,就感到空氣瞬間冷了許多,同時亦安靜不少。他四處掃了掃,其實倒也沒有特別的目的,無非是出來冷靜冷靜,醒醒腦子,隨意挑了個方向,就往花園走去。 天宮的花園自是極大,不僅有花有木,還有個澄凈的大湖。 奉玉本也沒有目的,見有湖,就大步往那處走去。天界四季如春,湖邊伴著草地花木,湖光明亮,風景甚是漂亮。他在湖邊站著,吹著從湖心吹來的涼風,神情一時難辨喜怒。 ……于是白秋一睜眼,看到的便是眼前的光景。 穿玄色衣衫的男子站在湖邊,長發(fā)與衣袍皆隨風而擺。他側(cè)對著她,只能看見大半背影和些許側(cè)臉。 她本是被哥哥玄英帶著逛到這里來的,但玄英中途遇到認識的人,似是出了什么事,便被對方帶走。玄英向她道歉后,讓她自己在天宮里玩玩,不過白秋本來就沒有太高的興致,見這里風景很好,就索性留下來不動了。她這幾日精力不濟,被太陽照了一會兒便想睡覺,見附近假山里有個看著很舒服的洞,狐貍性子上來就化成原型鉆進去睡了,等恍惚間醒來,看到眼前人,她只當自己同前幾夜一般是在夢中。 白秋迷迷糊糊地拿爪子揉了揉眼睛,不太確定地喚道:“……奉玉?” 第10章 奉玉站得有幾分遠,又是大半背對著她,不是很看得清,但白秋對奉玉的背影身形很熟悉,看著便覺得像。她已很久不曾見到奉玉,揉了揉眼睛看他的身影還在,就覺得是在夢中,抖了抖毛從洞里鉆出來。 奉玉聽到聲音微愣,一回頭,便看到一只額間有紅印的小白狐從不遠處的假山里鉆了出,驚喜地迎面朝他跑來,不過是他詫異的功夫,對方已經(jīng)沖到他面前,狐貍彈跳力驚人,頭一撞就要往他懷里撲,奉玉下意識地伸手接住,就見這小白狐無比熟練地自己找了個舒服的位置,在他懷中埋好,旋即蹭了蹭他的衣襟,嗚咽地叫了兩聲。 白秋跑近一點就看清了是奉玉,頓時開心不已。因她以為自己是在夢中,也沒有奇怪奉玉怎么會在天宮花園里,只當是自己的夢終于換了場景,便努力沖他撒嬌打滾。 滾了好一會兒,白秋才感到奉玉的身體似乎有些僵硬,反應(yīng)也有點不對,她迷茫地轉(zhuǎn)過頭看他,見奉玉一副沒有回過神來的模樣,這才意識到自己今日夢中的樣子是和她來天宮時的樣子是一樣的,和與奉玉相處時多有不同,凡人不大分得清狐貍的長相,她額間多了枚紅印、身后多了幾條尾巴,奉玉可能就沒認出來。白秋忙變回人形,想了想,又將額上的紅印也一起抹了,這才期盼地看著他,道:“夫君,是我呀?!?/br> 奉玉原本看著撲到自己懷里的小狐貍的相貌、聲音,就覺得是白秋,但因她額間那枚紅印出神,誰知不等他反應(yīng)過來,懷里的狐貍就變成了女孩子。他懷中忽然便是一片柔軟溫暖,白秋仰著頭看他,一雙眸子生得明亮,眼中像灌滿了星辰。她雖是變作了人身,可背后的尾巴卻還留著一條拖著,在身后甩得飛快。 奉玉怔怔地望著她,喉嚨微動,過了許久,他才將手放在她臉上,聲音發(fā)啞,沉著聲喚道:“……秋兒。” 白秋見他認出她來,高興地眼前一亮,尾巴搖得更快了,一下?lián)溥M他懷中,不等奉玉回過神,已將他撲翻在地上。奉玉本來抱著她動作就小心,沒怎么用力,被她一推,也就順著她倒下,然而下一刻,他便感到白秋勾著他的脖子蹭蹭磨磨地親了上來。 奉玉腦海中“轟”的一聲。下一刻,來不及多想,他的手臂用力,不過一瞬就將她反身壓在身下,手飛快地扣住她的后腦,頭一低,狠狠吻了上去。白秋只來得及“唔”了一下,就被他死死鉗制在身下。 要知道這一月以來,他自是始終思念于她,閉上眼便是她笑容滿面的模樣,思之若狂。 不同于白秋先前主動親吻時撒嬌似的小啄,奉玉一上來便是狂風驟雨、侵略城池。他雙腿用力禁錮住她的身體,一手扣住肩膀,一手壓著后腦。白秋沒能找到一絲躲閃的機會,便被完全困住、吻住,他的鼻尖碰著她的鼻側(cè),因奉玉握著她肩膀的太過使勁,白秋覺得有些疼,但她被奉玉的氣息包裹著、被吻得暈乎乎地也無從分心,只能盡力應(yīng)對對方落下的密不暇接的親吻。好不容易找到說話的機會時,白秋便忙拿手“啪啪啪”地拍奉玉肩膀,請求道:“你、你慢點……唔……” 奉玉哪里慢得下來,近一月以來強行壓制的焦躁和強烈的思念都在一瞬間爆發(fā),奉玉自己也曉得自己有些失了分寸,白秋的話還沒來得及說完,剩下的聲音就又被他盡數(shù)收入口中,兩人的身體緊緊貼在一處。 白秋無法,若是她的耳朵有放出來,此時大約已經(jīng)羞澀地垂了。她只得微微蜷了蜷身子,縮在奉玉懷里,勾著他的脖子仰頭應(yīng)對適應(yīng),只覺得今日這個夢比往日來得真實,真實得令她又高興,又隱隱有些害怕。于是在兩人分開片刻喘息的功夫,白秋捧著奉玉的臉搖尾巴,望著他的眼睛,不禁小聲道:“……這回我若是醒了,你要何時才會真的回來找我呀?” 白秋說得很小聲,與其說是問他,不如說是自言自語一般的感慨,然而奉玉卻聽見了。他本還想再吻下去,可這會兒看著小狐貍緋紅的雙頰和迷蒙的眼神,又聽到這一句話,忽然便感到些不對勁來,不禁蹙了下眉頭。 白秋嘆完氣,就又蹭了蹭奉玉的臉,仰起頭吻上去,小心翼翼地親他的鼻尖、臉頰和唇角,繼而又壯著膽子去吻嘴唇。也不知她是膽子小還是力氣小,親的動作總是輕輕的,頂多不好意思地吮一下,像偷偷摸摸的小動物。 若是擱在之前,奉玉定是要湊上去將她沒做到位的連本帶利討回來,但此時他一愣,卻由她吻著而未動,只仍用手拖著她的肩膀,免得白秋掉下去。白秋掛在他身上,親親蹭蹭地碰了他一會兒,思維忽然有些發(fā)散,就疑惑地四處看來看去,不解地詢問道:“奉玉,你的馬呢?你今日沒有騎馬來嗎?” 以往白秋夢到奉玉時他總是騎馬而歸,翻身下馬再將她抱入懷中。倒不是白秋有多在意那匹馬,只是日日都一樣,今日不見她便覺得奇怪,然而左看右看還是不見。 奉玉一頓,扳了白秋的下巴,沉了沉聲,方問道:“秋兒,你道我是何人?” 白秋微怔,歪了歪頭道:“你不是我夫君奉玉嗎?” 奉玉看著她的眼神,鳳眼中微有幾分幽色。他喜歡白秋口中說的“夫君”二字,但卻未就此接受,道:“……我是奉玉。但你可知你認錯了人?” 白秋一愣,一時不知所措。 奉玉稍稍一滯,從她身上起來,又將白秋抱起,讓她好端端地在自己對面坐好。他一雙黑眸深不見底地望著她,只問道:“你覺得這里是何處?你看我,可有什么和平日里不同?” 白秋被他幾句話說得不安起來,心臟不知為何開始跳得厲害。她朝四周望望,只見周圍的景色都與她睡著前相同。她原先剛睡醒困意還未散,后來又與奉玉糾纏在一起、被他吻得發(fā)暈無暇顧及其他,此時一看,這才發(fā)覺這里的景色極是清晰,原以為是朦朧的地方連一片葉、一道波文都看得清。天宮花園的湖水水波蕩漾,能清楚地瞧見湖邊花木在水中的倒影。 白秋呆滯了一瞬,又去看奉玉,只見他五官深刻分明,一雙鳳眸幽深,眼神中有些她看不明白的意味。 奉玉見她半晌不作聲,就又問一次道:“秋兒,你可感覺出我有什么不同了?” 白秋一驚,一時不知所措。奉玉只靜靜地看著她,耐心地等著回應(yīng)。 奉玉自然還是奉玉,他這幾年是神身下凡,外貌身材皆無變化。只是他歷劫時終究是凡人,失了萬年的記憶,自己亦當自己是個普通人……即便是同一個人,閱歷記憶差了如此之多,此時又是神身,神態(tài)總是有些微的差別的,白秋望了一會兒,便發(fā)覺奉玉眼中的冷銳之氣比她回憶中更盛。 她感覺到他周身強盛的仙氣,突然慌亂起來。恰在此時,只聽從天宮大殿方向傳來一陣腳步聲,白秋下意識地往那里看去,就見一個天兵急匆匆地從大殿方向跑來,看到她和奉玉,便恭敬地一笑,朝奉玉標準地一拱手道:“——將軍!” 白秋聽到從天兵口中說出“將軍”二字不覺一震,雖說奉玉在凡間時就一直被人叫將軍,但這會兒說出這兩個字的人是天兵,那么意味便分外不同。 然而相較于白秋的吃驚,奉玉卻是對這個稱呼習以為常。他稍稍一頓,先看了眼白秋,便抬眸看向天兵,問道:“何事?” 天兵維持著拱手的姿勢,答道:“將軍,天帝與華風仙君得知您今日在場,想邀您共飲一杯?!?/br> 奉玉看了眼坐在他對面的白秋,他在這里的事原本還沒處理完,但看白秋一臉茫然、觸他的目光又緊張地一顫,坐得又拘謹了幾分,奉玉便曉得這小狐貍多半是一時半會兒明白不過來,他若是待在這里,耗時還要更長,倒不如給白秋一點自己的時間好好想想。 故而他對天兵略一點頭,道:“好,一會兒我自行過去。” 等天兵離去,他一回頭,又問白秋道:“秋兒,你名字當真是叫白秋?住在何處?” 白秋腦子發(fā)暈,等回過神來,已慢吞吞地都答了。奉玉將她口中之言記下,只說了句“好”,便道別起身離去。白秋望著他一身玄袍漸漸在路的盡頭消失,過了良久才有點回過神。 她順著來時的路走回大殿之中,大殿之中仍是彌漫著混雜了仙酒與高漲情緒的暖和氣息,她四處掃了掃,不久就在天帝入席所坐的位置周圍看到了正在飲酒交談的奉玉。她四下望望,隨便攔了一個看上去頗好相處的女仙,朝奉玉那里指了指,問道:“仙友,你可知那位仙人是誰?” 此時,奉玉不知是不是感到了什么,抬眸往她們的方向看了一眼。他相貌向來俊美,五官如畫,只是一雙鳳眼頗有銳氣,神情總有冷意。他掃她那一眼,給人的感覺亦是淡淡。 那仙子本是被攔住下意識地轉(zhuǎn)身,誰知一抬頭看到白秋的長相,饒是天界美人甚多,她也不禁呆了片刻。等恢復過來,仙子見白秋年紀不大,以為她是剛剛飛升上天的仙子,便友好地解釋道:“你不曉得?那位便是掌管天庭三十六軍的奉玉神君,前一陣子剛剛歷了天劫回來,平日里不大露面的呢?!?/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