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節(jié)
“聽到了呀?!?/br> “那你現(xiàn)在有什么想法?” “我的想法是,”朵棉抬眼,眸光平靜含笑地看向好友,“比起聽來的東西,我更愿意相信我自己真實的感覺。” “……”張曉雯有點不解地和她對視。 “靳川很好?!倍涿藓苷J真地說,“你如果了解他,就會知道,他是個像太陽一樣的人?!彼氖澜缫χ畯姡B光都會彎曲。 張曉雯聽完,淡淡翻了個白眼,“你知道你這句話讓我想到了什么嗎?” “什么?” “武俠小說里的魔教教主和教徒?!睆垥增┱f,“所有人都知道,魔教教主腥風(fēng)血雨殺人不眨眼,但教徒可以不問原則就給他遞刀。朵棉,你走火入魔了?!?/br> * 最后,朵棉買了一條紅色的及膝毛衣裙,直接穿在身上。毛衣裙是修身款式,將年輕女孩兒曼妙傲人的曲線完美地勾勒出來,小腰纖細,前凸后翹。 其實朵棉的身材一直都挺不錯,只是平時穿的校服太寬大,該遮的不該遮的全給遮完,加上她身形嬌小,才會給人一種很幼.齒的錯覺。 就連離開商店以后,張曉雯的目光都一直在朵棉身上打轉(zhuǎn)。 她不好意思,有些尷尬地說:“你別老看我……我這樣穿真的很奇怪么?” “不奇怪啊?!?/br> “那你看什么?!?/br> “我在思考,為什么同樣是十八歲少女,你的胸能比我大整整一個cup?!?/br> 朵棉:“……” 在廣場底樓簡單吃了個午飯,張曉雯又陪朵棉買了個bb霜和眉筆,便回家了。朵棉看了眼時間。這會兒剛好一點鐘,離補習(xí)班正式上課還有一個多小時。 她估摸著,動身前往地鐵站。 時代廣場位于二環(huán)內(nèi),是j市城西片區(qū)最大的商業(yè)體,街道繁榮,人流量大,連帶的地鐵站也十分擁擠。 盡管不是工作日的上下班高峰,過安檢的隊伍也排成了長龍。 朵棉站在人群的最末端,百無聊賴,索性拿出手機消消樂。 剛打完兩關(guān),忽然聽見身后不遠處傳來一個女人的聲音,有點難為情地問:“請問,這地鐵票怎么買呀?” “……”朵棉面色微微一變。 這個聲音…… 她回頭。果然,一個衣著樸素泛舊的農(nóng)村婦人站在購票機前,手里捏著一張皺巴巴的十塊,四處張望著,看上去十分窘迫無措。 朵棉皺起了眉毛。 如果沒有認錯的話,這婦人是…… 她離開安檢隊伍走過去,看著婦人,不確定地說:“您是……靳川的小姨?” 婦人聞言轉(zhuǎn)過頭,一愣,打量她好一陣兒才反應(yīng)過來,咧嘴笑道:“你不是川子的同學(xué)么?上回還來過醫(yī)院的那個?” 果然是她,還真是令人始料不及的偶遇。 “是的,是我?!倍涿薷尚α讼?,“阿姨您要買票么?到哪兒,我?guī)湍阗I吧。” “那真是太謝謝你了?!眿D人面露感激,“我是鄉(xiāng)下來的,頭回坐這玩意兒,真是麻煩你?!?/br> “不客氣。您是到哪兒?” “金北路。” 朵棉在購票機上戳戳點點,最后拿支付寶一掃,一張地鐵票很快就吐了出來。她把票遞給婦人,“阿姨,買好了。再見?!闭f完便轉(zhuǎn)身準備離去。 誰知背后的人卻追了上來,“欸欸,小姑娘你等一等?!?/br> 朵棉回眸,“怎么了阿姨?還有什么事么?” 婦人似乎有些難以啟齒,支吾了下,道:“姑娘,你是川子的同班同學(xué),應(yīng)該經(jīng)常能見到他吧?” 朵棉愣了愣,“……你要找他么?”說著便翻手機,“我這兒有他的電話號碼,我念給你,你記一下吧?!?/br> “我給他打過兩次電話,一聽是我,立馬就給掛了……”婦人笑容僵硬,糾結(jié)了幾秒鐘,才接著說:“是這樣的,川子小姨父前幾年跟著別人到外面做生意,吃了沒文化的虧,讓人給騙了,欠了些錢……你也知道,我們鄉(xiāng)下人沒什么積蓄,我就想著川子現(xiàn)在不是能掙大錢么,他爸那邊條件也老好,我就尋思著,能不能找他幫幫忙……” “……” 地鐵站人來人往。 年輕少女和農(nóng)村婦人的組合很快就引起了不少人矚目。 朵棉皺眉,左右看了眼,旁邊正好是一家奶茶店。她把婦人帶過去,隨便點了兩杯喝的。 然后問婦人:“你說,你給靳川打電話他不接?” 婦人忐忑地絞了下手指,“嗯?!?/br> “為什么?”朵棉眉頭越皺越緊。 “……”婦人低著頭沉默,良久,嘆了口氣,這才說,“他壓根就不認我們。全家上下,除了他外婆,他誰也不認?!?/br> “……”朵棉錯愕地瞪大了眼睛。難怪,靳川說在他母親去世以后,外婆就是他在世上唯一的親人。 婦人說著,鼻頭一酸,抬手抹了抹眼睛,“是,是我們欠他的。但我們也沒辦法啊,咱老家地方小,人的思想都封建,收養(yǎng)私娃子(私生子)是要讓人戳脊梁骨的……” ☆、第38章 chapter 40 chapter 40 從認識靳川的第一天, 朵棉就對這個人充滿了好奇,他另類的性格, 獨特的思想, 以及離經(jīng)叛道的行事方式, 無一不令她想一探究竟。 童年是決定一個人性格的關(guān)鍵。 她想,像靳川這樣與眾不同的人,成長環(huán)境也必定與常人不同。 但她怎么也沒想到,自己會從靳川小姨的口中聽到“私生子”這個詞, 更沒有想到, 這個平靜的、充滿了陽光和希望的午后, 那段關(guān)于靳川的過去, 會經(jīng)由一個所謂的親人的口,猝不及防, 在她面前鮮血淋漓地鋪陳開。 故事的起點要回到二十年前。 靳川的母親叫靳小蘭。靳小蘭出生在東北一個叫小邱河的村子里,除她以外,家里還有兩個meimei, 一家五口就指著一畝三分田養(yǎng)活, 生活得貧困而拮據(jù)。后來,順應(yīng)農(nóng)村人員外出務(wù)工的大潮流,成年后的靳小蘭跟著村里的另幾個遠親一起來到了j市——地處中國南方,全國首屈一指的發(fā)達城市。 靳小蘭自幼生長在農(nóng)村,讀完初中之后便輟學(xué)在家務(wù)農(nóng), 文化水平不高, 也沒有一技之長, 只能干一些保潔或者端盤子洗碗的工作。 不知是幸還是不幸,在人才市場的路邊坐了幾天之后,一個抄著口本地口音的中年女人找上了她。 中年女人告訴靳小蘭,她是給一戶有錢人家洗衣打掃的保姆,因為兒媳生了孩子需要人照顧,她必須辭工回老家一年。但是主人要她在走之前再找一個保姆頂替自己這一年的工作。 主人家經(jīng)濟條件非常好,在寸土寸金的j市,他們住得起獨棟式小洋房,家里除了自己以外,還有一個傭人和一個司機。出手大方,給保姆的待遇也很不錯。 中年女人覺得靳小蘭年輕,老實樸素又清秀白凈,很面善,便問她想不想干這份活。 靳小蘭欣然同意。 于是,中年女人帶著靳小蘭去了那戶有錢人家試工。靳小蘭不怕臟不怕累,吃苦又耐勞,很快就得到了女主人的認可。就這樣,她成為了那戶有錢人家里保姆。 一段時間過去了,女主人對這個農(nóng)村出來的年輕姑娘很有好感,時不時便和她聊天。 通過和女主人的交談,靳小蘭知道了,女主人的丈夫姓張,家里的玉石生意做得很大,他們還有一個兒子,在英國讀書,年紀只比她大一歲。 國外的圣誕節(jié)類似于中國的春節(jié),所有學(xué)校都會放假,所以那年年底的時候,女主人的兒子回來了。 那是靳小蘭第一次見到張青山。 年輕男人從汽車上下來,挎著一個帆布包,踩著一雙帆布鞋,高大英俊,神色慵懶,整個人的氣質(zhì)時髦得像來自另一個世界。 原來這就是大城市的“海歸”,喝過洋墨水兒,還真是不一樣。沒怎么上過學(xué)的靳小蘭很羨慕。 張青山是大戶人家標準的紈绔子弟,家世好,自身條件也好,在英國的時候身邊圍的都是些千金小姐或者洋妞,還真沒見過農(nóng)村來的小姑娘。 質(zhì)樸單純的小保姆很快引起了張青山的注意。 他們好上了。 農(nóng)村少女和富家少爺?shù)南嘤?,這個故事的開頭,符合一切夢幻浪漫的童話。然而現(xiàn)實畢竟不是童話,所謂的“王子和灰姑娘最終幸福地生活在了一起”,僅僅是虛幻的憧憬。 靳小蘭和張青山的愛情沒多久就被張母發(fā)現(xiàn)。她雷霆震怒,不留一絲情面地把靳小蘭趕出了靳家。 張青山原就是玩玩兒的態(tài)度,被張母臭罵一頓之后也就收了心,繼續(xù)回英國上他的學(xué)。 靳小蘭心灰意冷,離開j市回到了小邱河。 如果故事在這里畫上句號,那么這就只是一個渣男和一個悲情女孩兒的愛情故事。然而,命運最喜歡緊緊扼住不幸之人的咽喉,在回到小邱河的第三個月,靳小蘭發(fā)現(xiàn)自己懷孕了。 靳父暴怒,拿雞毛撣子把靳小蘭打了一頓,然后把她連拉帶拽地拖去了街上的衛(wèi)生站,要她把孩子打掉。 靳小蘭原本只是一言不發(fā)地流淚,真躺上手術(shù)臺時卻不知怎么的,瘋了一樣地反抗。 醫(yī)生沒轍,只好作罷。 靳父差點被這個女兒氣吐血,一怒之下把靳小蘭趕出了家門,要她要么去把孩子打了,要么就永遠別回家。靳小蘭只好住到了靳母出嫁前的老房子里。 幾個月后,那個注定要飽經(jīng)苦難的孩子出生了。 靳小蘭讓孩子跟了自己的姓,給他取名“靳川”。 靳小蘭雖然是個農(nóng)村女人,文化程度低,但出于母親保護孩子的本能,她下意識地對靳川隱瞞了他的身世。她告訴靳川,他的父親是個木工,老實,善良,顧家,很愛她和靳川,是個特別特別好的人。 那時,小靳川用疑惑而天真地眼神看著靳小蘭,問她,“那爸爸為什么不和我們住在一起?” 靳小蘭黯然回答他,“爸爸去了很遠的地方?!?/br> 于是,那年小小的靳川懂的第一件事,就是他和其它小朋友很不一樣。大家都有爸爸,他沒有。 日子一天天一年年地過著。 靳川慢慢地長大。 靳父和靳小蘭的關(guān)系沒有絲毫改善。村里閑言碎語滿天飛,靳父視這個未婚生子的女兒為恥辱,兩個meimei也覺得這個jiejie丟了她們?nèi)业哪?,從不過問靳小蘭和她的孩子怎么生活。就只有靳母時不時偷偷托人給靳小蘭送點錢和糧食。 于是,小小的靳川懂的第二件事,就是他和其它小朋友很不一樣。大家都有一大堆的親人,吃飯的時候圍一桌都坐不完,而他只有一個姥姥。 生活就這么拮據(jù)地過著。 可漸漸,靳小蘭發(fā)現(xiàn)光靠母親給的那點錢和糧食根本不能養(yǎng)活靳川——孩子長大了得上學(xué)。自己就是吃了沒文化的虧才會被人騙,她一定得讓靳川接受教育。 靳小蘭開始一邊種地養(yǎng)雞,一邊去街上幫人洗衣服,承受各式各樣的竊竊私語指指點點,從窘迫,到麻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