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節(jié)
靳川偶爾會跟隔壁的幾個小哥哥小jiejie一起打水漂玩兒。 小哥哥小jiejie總是笑著喊他私娃子(私生子)。 靳川不懂什么是私娃子是什么意思,他好奇地去問靳小蘭。 靳小蘭聽完以后冷了臉,叫他以后不許再跟隔壁的小哥哥和小jiejie玩耍。 對孩子來說,mama的話就是圣旨,小靳川不敢不聽靳小蘭的話,只好乖乖在家里待著。偶爾,跑到田里去捉蛐蛐兒。 蛐蛐兒是靳川唯一的朋友。 終于,他到了上小學(xué)的年紀(jì)。 靳小蘭省吃儉用攢下了街上小學(xué)的學(xué)費(fèi),把靳川送去了街上的小學(xué)報道。 九月一號那天,六歲多的靳川背著mama給他買的新書包走進(jìn)了學(xué)堂,孩子的世界是張白紙,這是他第一次正式走出那間磚瓦房,靳川充滿期待。 而這一天,靳川又聽到了“私娃子”這個詞。 小朋友們臉上全是樂悠悠的笑容,把他圍在正中央,拍著手,不停地喊著“私娃子”。 靳川皺眉,有點(diǎn)不高興了,“為什么我要叫私娃子?” “嘻嘻。”一個小男生露出一個滿是惡意的笑,“因?yàn)槟鉳ama不要臉啊。我mama說,只有很壞很壞的壞女人才會生出私娃子喔?!?/br> 小男生越笑越開心,露出一口白牙。 后來,小男生被靳川摁在了教室門口,那口雪白的牙,被他一拳一拳打得只剩幾顆。 于是,小小的靳川懂的第三件事,就是他和其它小朋友很不一樣。其它小朋友都不是私娃子,就他是。 靳川討厭別人說mama的壞話。 有人說,他就打到他們乖乖閉嘴,不閉嘴,就打到他們說不出話。 久而久之,敢當(dāng)著靳川的面喊他私娃子、說他mama不要臉的人越來越少,而逐漸長大的靳川,性格也越來越冷,越來越怪,越來越狠。 就這樣又過了幾年,靳川升入五年級。 命運(yùn)的悲劇和狗血在這一年,上演得淋漓盡致——長期勞累過度的靳小蘭暈倒在了街上,那時天黑路暗,一輛小貨車毫無意識地從她身上碾了過去…… 靳小蘭的突然去世在小山村里掀起了軒然大.波。 小磚房里搭了簡陋的靈堂,看熱鬧的村民把那間從來無人問津的小磚房圍了起來,大家議論紛紛,悄悄觀望著靈堂里終于聚在一起的靳家一家。 靳母哭得肝腸寸斷,說靳小蘭走得突然,她最牽掛的無非就是自己的孩子。靳川才十歲,還要上學(xué)還要生活,希望靳小蘭的兩個meimei能收養(yǎng)靳川,給他一口飯吃,供他把初中讀完。 兩個姨你瞅瞅我我瞅瞅你,心思各異,都沒說話。 短暫的沉默之后,她們展開了一場拋繡球似的拉鋸戰(zhàn),又哭又鬧,說自己有難處,說自己家連揭開鍋都困難,總而言之一句話——收養(yǎng)靳川是不可能的。 靈堂正中,靳小蘭的黑白照片還擺在棺材前面,她清秀的面龐帶著微笑,注視眼前的一切。 兩個姨越鬧越厲害。 靳川跪在地上,面無表情,冷眼旁觀。 后來,靳母實(shí)在聽不下去了,夾雜哭腔把兩個女兒狠狠痛罵一頓,當(dāng)場把她們趕出了靈堂,“都給我滾!棺材里的是你們的親jiejie,小川是你們的親外甥啊,兩個畜生都不如的東西!你們不管他,我管!我就是砸鍋賣鐵也要把他養(yǎng)大成人!” 靳小蘭尸骨未寒,小磚房雞飛狗跳。 靳川淡淡瞧著這一片眾生相,忽然一勾唇角,露出一個諷刺到極點(diǎn)的笑容。 …… 農(nóng)村婦人說完,已經(jīng)哭得連發(fā)出聲音都困難,她哽咽著,字里行間似乎全是悔恨,“我自己也有個娃,都是農(nóng)村里種地的,條件都不好,我真沒辦法啊……” 對面,朵棉的反應(yīng)卻從始至終都很平靜。她眼簾低垂,一語不發(fā),捧住奶茶杯的兩只手,卻收緊,用力到骨節(jié)處都泛起青白。 “小姑娘,阿姨求你幫幫忙,小川能帶你去看他姥姥,你倆關(guān)系肯定挺好的……”婦人忽然伸手想去拉朵棉,儼然把她成救命稻草。 朵棉毫不掩飾地躲開了。 “……”婦人神色微微一僵。 朵棉用力咬唇,似乎在竭力克制什么,然后才抬眼看向婦人,淡淡地說:“抱歉,我可能幫不了你?!?/br> 婦人愣了下,“你……” 朵棉盯著婦人的眼睛,扯了下唇角,笑得譏諷而風(fēng)輕云淡:“我突然知道靳川為什么不接你電話,也不想見到你了?!?/br> “……” “你太讓人惡心了?!彼淠氐馈Uf完連一秒鐘都不愿再和這女人多待,起身,徑直扭頭走人。 擁擠的地鐵站人流匆匆,朵棉咬緊了唇,還沒從剛才的故事里回過神,一時間,震驚、心疼、憤怒……各種情緒在腦子里交織,她甚至全身都在發(fā)抖。 關(guān)于那個人的過去,他的童年,他的成長經(jīng)歷,狗血到仿佛所有不幸都撞到了一起。還真是完美映襯了“造化弄人”“天意難測”這些詞。 竟然是這樣。 原來是這樣。 她怔怔,后知后覺地醒悟過來——難怪靳川會用那樣認(rèn)真的口吻對她說,人只有足夠強(qiáng)大,命運(yùn)才會對你低頭。 那時她還覺得有點(diǎn)好笑,心想他一個二十歲不到的人,哪兒來這么老氣橫秋看破紅塵的覺悟。 現(xiàn)在回想,才明白。 只有曾被命運(yùn)緊緊扼住咽喉的人才會說出這句話。有的人,只是活著就必須用盡全力,更別說要活得如此耀眼而張揚(yáng)。 無法想象那是番怎樣的千錘百煉。 朵棉忽然抬起右手捂住嘴,濕了眼眶。 * 下午的補(bǔ)習(xí),老師在上面講得唾沫橫飛聲情并茂,朵棉半個字都沒聽進(jìn)去。 度日如年算什么,度秒如年才是真可怕。 她腦子里亂糟糟的,拿筆無意識地在草稿紙上寫寫畫畫,好不容易捱到下課,她立刻抓起書包一陣風(fēng)似的沖出了教室,到樓下打了個車,直奔和靳川約定的見面地點(diǎn)。 摸出手機(jī)看時間。下午五點(diǎn)半。 打車過去應(yīng)該就差不多了。 朵棉深吸一口氣吐出來,定定神,坐正之后猛想起什么,趕緊從包里翻出之前買的bb霜和眉筆,對著鏡子有些笨拙地開始化妝。 好了吧?朵棉對鏡子里的自己眨眨眼。 ……好像左邊眉毛粗了點(diǎn)? 改改。 ……好像右邊的又粗了點(diǎn)? 她皺眉,越著急越辦不好事,一雙眉毛也越畫越詭異,就在她準(zhǔn)備進(jìn)行第七次修改的時候,前面的司機(jī)師傅丟來一句話:“到了?!?/br> “……”朵棉囧,只好默默地收起眉筆鏡子,默默給錢,默默下車。 手機(jī)收到一條消息:曼谷料理,包間名清檸。 朵棉眸光閃了閃,回復(fù):你到了? 靳川:嗯。 朵棉:我馬上到。 這種場合,頂著副蠟筆小新的眉毛實(shí)在是太丟人了。 但丟人就丟人吧,他一個人已經(jīng)等了那么久,她不想讓他再繼續(xù)等。 思索著,朵棉走進(jìn)約好的泰式料理店。 身著紗籠的服務(wù)員笑盈盈地迎了過來,朵棉報了一個包間名,服務(wù)員將她引導(dǎo)過去。 “請進(jìn)?!狈?wù)員貼心地為她推開包間門。 朵棉抬眼。包間裝修風(fēng)格是十足的泰式風(fēng)情,窗戶半開,夕陽的余暉斜灑進(jìn)來,里面的人聽見響動,微側(cè)頭,在一片光影交織中看了過來,臉上的神色很淡。 遇見方知有,斯人若彩虹。 莫名的,朵棉腦子里蹦出這么句文藝范十足的句子。 四目相對,空氣里有幾秒鐘的死寂。 服務(wù)員關(guān)上包間門離開了。 “……”朵棉移開目光坐到那人對面,盡量讓自己遺忘下午偶遇那名婦人的事,若無其事的語氣,“你不是說下午要訓(xùn)練么?我還以為是我找地方等你?!?/br> 那頭,靳川沒答話,只是拿起杯子喝了點(diǎn)兒水,盯著她看,眼神直勾勾的,里頭充滿興味。。 “……”朵棉被看得有點(diǎn)發(fā)毛,清清嗓子,自己給自己找話緩解尷尬,“這地方我以前來過,味道還不錯?!?/br> “化妝了?”靳川冷不丁道。 “……”朵棉微怔,下一秒立刻生出一種小心機(jī)被看穿的窘迫,臉微紅咳嗽兩聲,“買、買了眉筆一直沒用,順便,就用一下?!?/br> “嗯?!彼驯臃呕刈郎?。 ……啊啊啊居然一眼就注意到了,看來她的蠟筆小新眉真的很醒目。 這么重要的時刻…… 好郁悶。 “……我不太會化妝。”她臉紅紅的,想了半天覺得自己還是可以搶救一下,于是強(qiáng)行解釋:“不過我學(xué)東西一直都很快,下次應(yīng)該就能……” “挺好看的?!苯ǖ驍?。 “……”朵棉一愣。 他抬眸瞧她,懶洋洋地挑了挑眉,“你在我這兒怎么都好看?!?/br> ☆、第39章 chapter 41 chapter 41 一副閃閃發(fā)光的蠟筆小新眉, 請問好看在哪里…… 請問嘴巴這么甜是剛吃了糖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