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遙打電話叫瞿嘉：“晚上一起，過來看球嗎？”

    瞿嘉說：“約了唐錚，他找我吃飯，然后可能也要看球吧?！?/br>
    “你跟你球隊的人約了？”瞿嘉很大方地說，“那你去唄。”

    “哦……”周遙在電話里也就猶豫了一秒，立刻改主意了，“那我不跟他們吃飯了，又不缺那一頓飯，我跟你一起，唐錚約你去哪吃？”

    周遙就是這樣兒。他難道跟瞿嘉之間缺那頓飯？

    唐錚在道上認(rèn)識人多，有很多周遙瞿嘉都不太清楚的狐朋狗友，跟著錚哥混總之不吃虧。于是那天，唐錚就又開著車帶上他們兩個，車后廂還塞了幾大袋零食、瓶裝飲料、易拉罐啤酒，甚至還有幾盒外賣打包的涼菜，去到懷柔一處度假村落，過夜玩兒個通宵。

    “錚哥你買的??？”周遙問，“帶這么多，度假村沒賣吃的么？”

    “哦，可能旅游景點(diǎn)賣的東西貴吧。”周遙自作聰明自問自答。

    “我猜那度假村真沒賣吃的地方。“瞿嘉冷笑著說，“真有度假村么？說實話吧?！?/br>
    哈哈哈，唐錚抖著肩膀一樂：“未來規(guī)劃中的‘度假村’，現(xiàn)在呢，它就是一個村兒，所以吃喝需要自備?！?/br>
    cao，瞿嘉笑罵了一句：“我說對了吧？是忽悠咱倆過去，幫忙開荒種地的。”

    周遙也笑：“等著錚哥發(fā)了財，當(dāng)了老板，把那個村兒變成度假村唄?！?/br>
    他們開車途中，在京郊邊緣地帶，一家海鮮漁村吃飯。其間，唐錚就在餐廳柜臺打電話，買晚上這場世界杯決賽的勝負(fù)手。

    周遙聽見了，給瞿嘉打個眼色：“哎，錚哥買球啊？”

    瞿嘉點(diǎn)點(diǎn)頭。

    那時國內(nèi)還沒有發(fā)行正式的足球彩票，體彩中心這個機(jī)構(gòu)都尚未成立，沒有官方的賭球渠道。然而，球市的火爆足以催生出某些非正規(guī)的地下足彩業(yè)務(wù)，在酒店里，娛樂城里，網(wǎng)吧里，有人做莊就有人爭相下注。就連國內(nèi)甲a聯(lián)賽都有人參與攪局，更何況歐錦賽世界杯這樣全球矚目的賽事。

    唐錚靠在柜臺邊，對周遙勾勾手：“哎，晚上那場，你們說誰能贏？”

    世界杯決賽啊，誰知道誰能贏？要是確定知道輸贏，就不在這兒坐著了。

    周遙頓了一下：“巴西！我大羅，我里瓦爾多，還有羅伯特·卡洛斯，誰能守得?。俊?/br>
    巴西隊如日中天，球員才華橫溢，全隊鼎盛時期，誰不買巴西誰傻啊。

    “買法國吧，唐錚?！宾募卧谝慌哉f。

    “你覺著法國能蒙上？”周遙看著瞿嘉。

    “九成人都買巴西贏吧？”瞿嘉說，“我就不跟別人買一樣的?！?/br>
    “多數(shù)人少數(shù)人有關(guān)系么？”周遙說，“巴西就是戰(zhàn)斗力最強(qiáng)，硬實力?！?/br>
    “哎，真理沒準(zhǔn)就掌握在少數(shù)人手里。”唐錚用車鑰匙輕敲著柜臺，“買法國？”

    “真理就掌握在我手里?！宾募蚊鏌o表情地甩了一眼同伴，“我就說法國贏么?！?/br>
    唐錚一拍柜臺的玻璃：“成，賭一把！”

    這一把賭得不小，周遙隱約聽見電話里講的那個數(shù)字。嘖，唐錚這個“拆二代”現(xiàn)在牛氣了，在外面打工掙錢攢老婆本是很拼的，偶爾賭一把球玩兒的數(shù)目也很大。

    瞿嘉雙手踹著褲兜，慢慢往飯館門口走去，周遙從后面勒住人，小聲說：“法國要是贏了，我就親你。”

    “成啊，翻倍?！宾募我蚕伦ⅲ€一盤大的。

    “還翻倍，太多了吧？”周遙立刻又陷入認(rèn)真思考帶來的焦慮，不停嘮嘮叨叨，“上回就六次了？你還翻倍，十二次你要精盡人亡么？……你讓我來十二次，我也要陣亡了?！?/br>
    瞿嘉笑出來，神經(jīng)病。

    “前天晚上，到底有沒有六次么？”周遙纏著瞿嘉想要探究真相，浮想聯(lián)翩。說得就是畢業(yè)酒局晚上，他有印象被瞿嘉扒掉衣服，有印象第一回 是怎么出來的，特別強(qiáng)烈刺激，至于后來發(fā)生了什么他都昏過去了。

    “嗯……沒有，你就三次?！宾募握f。

    “哦。”周遙有點(diǎn)失望，自己有這么弱雞？

    “你當(dāng)時就不停地喊老公饒命受不了了……”瞿嘉露出一絲笑模樣，“我心軟就饒你了?！?/br>
    周遙頂著兩只紅耳朵抓住瞿嘉搖晃，才不信呢，誰看見了誰聽見了，沒有這回事！

    第97章 撲火

    唐錚還在打電話, 周遙那個吃貨回桌上繼續(xù)吃那一大盆水煮魚。瞿嘉瞟了一眼正在用筷子不停攪和撈魚rou吃的周遙, 默不作聲出去了。

    在縣城的街邊遛達(dá), 沿街就是一排個體商戶小店。店面高低錯落外觀參差不齊，但都掛著紅白雙色的牌匾, 盡顯土氣。瞿嘉往四面看看，顯得心事重重魂不守舍，或者, 也在想入非非吧。

    旁邊就是一家“成人用品”商店, 專賣那些東西, 瞿嘉是知道的。

    在沒有網(wǎng)購也不流行淘寶快遞的年代，想買幾樣最尋常的用品，都要硬著頭皮進(jìn)這種小店。店內(nèi)簡陋沒人, 光線很暗，柜臺里就是各種套套、乳霜、塑料棒以及女士內(nèi)衣之類的。

    瞿嘉低頭進(jìn)，低頭出，也不確定應(yīng)該買什么, 就以男人一貫爽快的購物風(fēng)格, 看準(zhǔn)一樣，三分鐘結(jié)賬走人了。

    他也去網(wǎng)吧偷偷查閱過資料，心動，焦慮, 很渴望的，只是有參考價值的網(wǎng)絡(luò)資料也極少，他沒有經(jīng)驗。

    唯一的交流和實戰(zhàn)伙伴就是周遙, 而周遙就是比他還缺乏經(jīng)驗的一個愣頭小子。智商那么高知識面號稱全面豐富，大學(xué)高數(shù)課本都自學(xué)完成了，可是該學(xué)的不學(xué)，實戰(zhàn)技能一項都沒有。周遙其實挺害羞的，到了床上就面紅耳赤縮手縮腳，聽話、順從但也很磨嘰，每次就等著瞿嘉出主意這樣做那樣做……

    瞿嘉把東西揣在塑料袋里出來，然后就發(fā)現(xiàn)夏天的恤衫短褲很不方便藏東西。他只能在手里拎著那尷尬的成人用品。

    沒走出兩步，后面人一把拽走他手里的塑料袋！

    “買什么好東西了讓我看看……”身后人一笑，就是唐錚么。

    瞿嘉猛轉(zhuǎn)過身，板著臉去搶：“你給我。”

    唐錚往塑料袋里一瞅，明白，笑得別有深意：“果然啊，高中畢業(yè)典禮就算你們倆的成人禮了，迫不及待得。”

    瞿嘉把塑料袋卷吧卷吧，塞到自己褲兜里：“怎么著？”

    唐錚伸開胳膊搭了瞿嘉肩膀，小聲問：“打算晚上把你們家遙兒辦了？”

    瞿嘉不置可否，“嗯”了一聲。

    辦了。

    唐錚既然當(dāng)場抓包瞿嘉買成人用品，怎么能放過這事？尤其瞿嘉這號人，腦門兒上就寫著三個大字“性冷淡”，竟然私底下買那些。

    站在街邊小店的墻根底下，唐錚又把瞿嘉買的東西拿出來看：“就買潤滑油了？你沒買避孕套?！?/br>
    “買那個干嗎？”瞿嘉說。

    “這倆東西是配套買的?！碧棋P說，“店里人沒告訴你??？”

    “你用的，我又不需要?！宾募涡÷暤?，“我和周遙誰能懷上嗎？”

    “懷不上，好像，也得用吧？”唐錚略微犯愣地看著他。

    “你做過？”瞿嘉反問。

    “沒跟男的做過！”唐錚笑，“不行，我對你們倆很不放心，我?guī)湍闳枂??！?/br>
    瞿嘉對這種事情還是挺害臊的，一聽“幫你問問”立刻拽住唐錚不準(zhǔn)去，你他媽要去問誰啊，不準(zhǔn)問！唐錚還就是狐朋狗友比較多，就在街邊一家小賣部又借用了公用電話，找他另一位開出租的朋友進(jìn)行交流。

    電話那邊聽起來也像是個糙的，簡直就是另一個版本的唐錚。小孩兒??？不懂?。坎欢缃探o他啊，沒事兒，第一回 做就是比較疼么。

    然后，就是一些讓人臉紅心熱不堪入耳的細(xì)節(jié)描述與指導(dǎo)。

    多買兩盒套套。手指也需要。

    油和膏多多益善，對自己男朋友疼愛著，這方面就別省錢了。

    溫柔一點(diǎn)兒，疼！

    初次做，玩具也不太需要，善用你的口舌。

    電動的永遠(yuǎn)都不如人身rou長的好用，因為這事做的是感情而不僅僅就為了最后爽那么十幾秒，不然每個人都拿個按摩棒自娛自樂去吧找男朋友干什么用？

    ……

    電話指導(dǎo)，啰里八嗦說了很多，瞿嘉默不作聲但都記下了，尤其記住兩句。

    “第一回 就是疼么”。

    以及，“這事做的是感情”。

    掛電話之后，唐錚說，他那位開出租的哥們兒，彎的，戀愛故事挺有意思。有一回夜班出車，大街上拉了一個與人追打頭破血流的男的，血啦呼呼挺狼狽挺嚇人的，就好心把對方送去醫(yī)院，還墊付了醫(yī)藥費(fèi)，化險為夷了。

    那男的記了他的名字和車牌。沒兩天這司機(jī)小哥再次夜班出車，半道就被警察粗暴地攔下，莫名其妙就請派出所去了。

    派出所里穿著制服找他喝茶聊天的，就是他救過的那男的。那原來是專門在附近幾條街上反扒的便衣。

    后來，司機(jī)小哥也常去那幾條街轉(zhuǎn)悠，假裝也去反扒。便衣小哥有時在公共汽車上站著就看到那熟悉的車牌，就下一站下車，再招手上車……

    再后來呢，這出租車就成了便衣小哥上下班的私人專車。每天送去派出所上班，下班再接回家來。

    瞿嘉沉默著聽了半天：“就這樣？在一起了？”

    唐錚一點(diǎn)頭：“他倆本來就喜歡男人的，互相看對眼兒了，那還不在一起？”

    便衣好歹也是警察啊，聽起來身份很壓人的，瞿嘉說：“那個警察覺著，跟開出租的在一起，沒問題？”

    “有什么問題？”唐錚反問，“還瞧不起我們個體戶了？……我那朋友說了，職業(yè)、身份和錢，到最后也沒那么重要，找個合眼緣又相處愉快的人特別不容易，就是人生作伴、互相疼愛！”

    唐錚說，那倆人鐵瓷鐵瓷的，走在大街上外人看著就像哥們兒，可能只有上了床才像一對兒。下床是兄弟，上床是愛人。

    瞿嘉點(diǎn)點(diǎn)頭。

    就像周遙之于他，下了床那是我發(fā)小，上了床那是我媳婦。

    唐錚瞟著瞿嘉，逗了一句：“晚上你行不行??？不用我親臨指導(dǎo)吧?！?/br>
    瞿嘉冷哼一聲：“有什么不行？活兒壯就成?！?/br>
    唐錚用很不正經(jīng)的眼神上下打量：“哎呦，沒看出來?。俊?/br>
    瞿嘉回以一記很浪的眼神：“我又不辦你，讓你看出來？”

    男生之間談這種帶顏色的話題毫無壓力，而且都是豪言壯語，牛皮盡情往大了吹。三趟也能吹成六趟，明明就二十分鐘一盞茶的破事兒一定描述成在床上跑了倆小時的馬拉松。

    “第一回 可疼啊……你們家遙兒肯定嗷嗷叫得疼。”唐錚又提醒一句。

    “我不會讓他疼著?！宾募位亓艘痪洹?/br>
    “周遙那么嫩沒挨過cao的，你悠著點(diǎn)兒折騰人家！”唐錚一樂。

    “別cao心了?！宾募无D(zhuǎn)身走人，結(jié)束這個話題。

    但凡聊到周遙在床上怎樣怎樣的，他突然又別扭了，不愿意跟別人分享這樣隱秘的事情，多說幾句就像在意yin欺負(fù)他的遙遙。

    去懷柔度假出游之前，瞿嘉當(dāng)天一早還帶他mama去過醫(yī)院。他的每一天都安排得很滿，很忙的，高考結(jié)束，他很快就要恢復(fù)白天去“五芳”小吃店幫廚，晚上去“杰杰”唱歌的假期打工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