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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不平則鳴在線閱讀 - 第16節(jié)

第16節(jié)

    開封府的水如何深,徐挽瀾卻是渾不在意, 只顧著為那吳氏夫婦翻案一事, 兀自高興起來。這個女尊男卑的朝代, 自有它的金科玉律, 而在這來自另一個時空的徐三娘心中,卻另有一桿銅皮吊秤。便是在這個時代, 被罵做是捏詞辨飾, 顛倒黑白, 她也是無怨無悔,無愧于心。

    便是此時,那知縣娘子風卷殘云一般, 吃罷了那金國傳來的西瓜,接著仿佛想起了甚么似的,瞇眼一笑, 拍手道:“倒是忘了正經事兒了。我聽說岳大娘那麻煩官司, 壽春縣里無人敢接,一眾訟師是你推我, 我推你, 最后倒是你拾去了這燙手山芋。徐老三, 你瞧瞧, 是不是被我說中了?你是硬著頭皮充好漢, 不上也得上了?!?/br>
    徐挽瀾邊細細思量,邊含笑試探道:“那秦嬌蕊,可曾來找過娘子?”

    崔鈿瞥了她兩眼, 隨即挑眉笑道:“來是來了,可我也不知,她這是在吊弄甚么玄虛,竟只帶了半份狀書過來。我便笑問她,是不是趕不完狀紙,隨便寫了半份來糊弄我。她卻是老神在在,說甚么等這案子審完,我自然便能明白她的用意。”

    徐挽瀾一聽那秦嬌蕊只送來了半份狀書,不由得稍稍蹙眉,略略一思,隨即勾起唇來,玩笑道:“她在這兒故弄玄虛,分明是信不過知縣娘子,怕咱兩個過從甚密,暗中通氣?!?/br>
    崔鈿一笑,啐道:“你少在那兒撥弄是非!那秦嬌蕊,雖和那秦嬌娥是姊妹,但說話辦事兒,可比那小娘子討喜多了,跟你都有的一比。便說這夸起人來,你那嘴未免太油,一聽就知道是玩笑話兒,而這秦嬌蕊,溜須拍馬起來,卻是鄭重其事,一本正經的,讓人聽了,很是受用?!?/br>
    言及此處,她忽地話鋒一轉,又壓低聲音,緩緩笑道:“依我來看,那岳家小娘子,該是真的有磨鏡之癖吧?其實這也不是甚么稀罕事兒,我在開封府里,見過不少有錢娘子,身邊都豢養(yǎng)了幾個貌美的小丫頭。只是這岳小青,一來,是騙了那太常卿家的公子,明媒正娶過來,卻害得人家獨守空閨,二來,她這事兒一捅出來,連累得那婢子也一命歸西,她自個兒倒好好的,還想著法子脫罪,這可說不過去。”

    崔鈿稍稍一頓,坐直身子,抿了口茶,又笑看著徐挽瀾,輕聲道:“我知你是騎虎難下,進退兩難,逼不得已才接了這官司。只是徐老三,你這良心,當真過得去么?”

    徐三娘不由笑了,挑眉道:“瞧娘子說的,我又算不得是正人君子,慣常是見風使舵,見錢眼紅,見了貴人就一心巴結。那岳大娘一抬手就是五百兩,闊氣得很,我一見著那兩小箱銀錠,立時就兩腿發(fā)軟,這還沒回過神兒呢,嘴上早就應下來了。咱這干訟師的,若真講起了天理良心,多半早就做了那西山餓夫,化作白骨一具了,娘子說是不是?”

    崔鈿狀似漫不經心,淡淡地笑著,輕抿了口茶,卻是不再多說,只拿起了徐挽瀾的那狀書細看。這徐三娘是甚么人,她自是心里有數(shù),和這小娘子打交道,可千萬不能信了她的胡話。

    二人一時無言,而那徐三娘,則手捧茶盞,細細尋思起來。

    其實崔鈿說的沒錯,這岳小青騙了夫君,確實是她的錯處??墒切焱鞛懼耙矄栠^了,這岳家與太常卿結親一事,乃是由兩家主母定下來的,絕不是那岳小青左右得了的。這親事一結,便不能隨意休夫,不然就是壞了兩家的買賣,這岳小青,不過是枚棋子罷了,能做得了甚么主?她便是有錯,也不該由著這朝代的律法,被處以極刑。

    現(xiàn)如今兩家鬧到這副田地,這親事定然是結不成的了。無論這官司如何收場,這親家都成了仇讎,而這門親事,肯定會就此了斷。而那太常卿家的小公子,既是處子之身,又有豐厚嫁妝,再嫁也是不愁,這壽春縣里,多的是人想要娶他為夫。這小郎君,只要離了這岳小青,便算作是得了救了。

    因而現(xiàn)如今,她唯一能做的,便是想方設法,救下那岳小青的性命。而若要救她,那就必須咬緊牙關,死不認賬,除此之外,別無他法。因而方才崔鈿問她,她也只是顧左右而言他,并不直截了當?shù)鼗卮穑卤凰琢嗽捜ァ闶呛痛掴氉叩迷俳睦镱^也得認清楚了,一個是官,一個是民,雷池橫亙,不可輕越。

    只是這徐挽瀾,也是有些猜不透,那秦嬌蕊的葫蘆里,到底賣的是什么藥?這秦家娘子,只送了半份狀書過來,多半是藏有后招,不可輕易走漏,只是她這后招,到底是甚么呢?

    離了縣衙之后,這徐三娘負袖而行,蹙眉低首,仔細思量起來。而待她走了好一會兒后,驀地回過神來,這才發(fā)覺自己由于太過專心,竟走岔了路,本想著回自家院落,不曾想卻走到了這帽兒巷來。

    徐挽瀾搖了搖頭,笑嘆一聲,干脆走到了那趙屠婦門前,抬手叩起了門來。半晌過后,便有婦人拔了門栓,推開門板,先定定瞧了她兩眼,隨即皺起眉來,沉聲緩道:“這大白天的,你不好好打官司,又來我這里作甚?”

    徐挽瀾一笑,大步跨入門中,斂起裙據(jù),搬了馬扎,在院中坐了下來,隨即含笑道:“恰好路過,便來討碗茶水,阿姐難道還要攆我不成?”

    趙屠婦一聲不吭,只給她倒了茶水,接著掃了她兩眼,又自懷中摸了個銀稞子出來,先在手中掂量了兩下,隨即冷笑道:“你這丫頭,是瞧不起我,還是存心埋汰我?我這院子里,只你一個來過。再說了,怎么就那么巧,隔壁那晁穩(wěn)婆,也得了個銀稞子在手,見天兒拿給人家顯擺?!毖粤T之后,這婦人一撒手,便將那銀稞擲了過來。

    徐挽瀾利落抬袖,一把抓了那銀稞在手。她眼瞼低垂,細細把玩著那銀錠,口中則笑道:“阿姐倒是冤枉我了。這銀稞子,瞧著像是古董,多半是前朝舊物,雖和那晁阿母的銀稞長得相似,可卻絕不是一樣東西,更不會是出自于我之手了。阿姐你沒有真憑實據(jù),怎么好胡亂指認,白白冤枉了我這清白好人?”

    說罷之后,她微一抬腕,這便將那銀稞子,又直直擲回了趙屠婦的懷中。趙屠婦下意識地張手接住,卻是皺起眉來,想要出言反駁,卻又無話可說,但聽得那徐三娘抿了口茶水,又含笑問道:“這大白天的,我不做活兒,倒也說得過去,怎么阿姐你個做屠婦的,也不做活?可是遇著了甚么難處?”

    趙屠婦默然半晌,方才坐到她跟前,緩緩說道:“現(xiàn)如今家中只我一個,那殺豬宰羊的行當,勉強撐了些日子,也實在強撐不下去了。因而我又尋了個活計,都是夜里頭上工,白日便歇在家中,不必出門?!?/br>
    徐挽瀾蹙眉道:“甚么行當,偏要夜里上工?”

    趙屠婦緩聲道:“說起來不體面,但賺的倒還過得去。便是給死人抬棺。你也知道,按著咱壽春縣的規(guī)矩,都是夜里頭出殯,棺材絕不可落地,而這抬棺之人,八字也另有講究。我么,殺了這么多年的豬,養(yǎng)出了一身力氣,恰好又是八字全陽,不易中邪,干這行當,也算合適。到底是餓不著了,再也用不著三娘你,煞費心思,變著法子,屢次三番,接濟于我?!?/br>
    徐挽瀾笑了笑,卻又聽得那趙屠婦沉聲道:“先前聽那晁穩(wěn)婆提及,說你接了岳家娘子的案子,那岳夫人出手大方,上來就是五百錠銀。這倒讓我想起來了,我前些日子,遇上一件奇事,倒是和岳府有些干系?!?/br>
    徐挽瀾抬起眼來,平聲道:“甚么奇事,不若說來聽聽?!?/br>
    趙屠婦緩聲道:“前些日子,我和另幾個婦人,夜間一同抬棺。那棺材里的小娘子,姓楊,乃是岳府的家奴,只可惜害了病,沒能捱過去。連帶上我,共有四個娘子抬棺,前頭還有個仆婦領路。行至一半,那仆婦忽地開口,說要歇上半晌。按理來說,這抬棺入土,途中萬萬不可讓棺材落地,更沒有半道停歇的道理??赡菋D人卻說了,這小娘子是個賤種,生時是個禍害,死了也成不了氣候,不必按著規(guī)矩來。”

    徐挽瀾聽著,心上一緊,接著便聽得那屠婦續(xù)聲道:“那婦人死活不肯往前走,咱這抬棺材的,收的是人家的銀錢,便只能依言而行??烧l知她又尋了由頭,支開了我們四人。而待我再一回來,抬得那棺材上肩,立時便覺得那棺材輕了不少,很是蹊蹺。只是我又不好開棺察驗,便只得將那棺材葬入土中,不復細究?!?/br>
    徐挽瀾聽及此處,電光火石間,醍醐灌頂,徹悟過來——這仆婦形跡可疑,幾番支開抬棺人,多半是別有目的。而這棺中的“死人”楊氏婢子,約莫也還存活于世。那秦嬌蕊隱而不發(fā)的所謂后招,該就是這死而復活的楊氏婢子了!若是楊氏指認了岳小青,于公堂之上,自揭jian情,那這樁官司,可就真是辯無可辯,毫無轉圜之機了。

    她驀地站起身來,負手而立,垂眸細想,短短數(shù)息間,便將這案子的前因后果推出了個大概來——

    岳大娘要殺楊氏滅口,卻沒能殺成。秦嬌蕊使計,令那太常卿買通仆婦,將這楊氏從棺材里救了出來,接著從中挑撥,多半是告訴這婢子,說她被害之事,與岳小青也脫不了干系……總而言之,這秦嬌蕊,肯定是想了甚么法子,說動了這楊姓婢子,讓她到公堂之上,伏首認罪,連帶著把那岳小青也拉下馬來。那楊氏痼疾纏身,想來也沒幾年活頭兒,若是有心報復,該也是無所顧忌。

    她合了合眼兒,又蹙眉想道:現(xiàn)如今最關鍵的,就是找著楊氏,說的她回心轉意。除此之外,別無他法。至于這楊氏身在何處,她也拿不準,只能賭上一把了。

    思及此處,徐挽瀾這便拜辭而去,大步出門,朝著秦府急步行去。太常卿府上人多眼雜,楊氏若是身在太常卿府上,用不了多久,便會被人逮住馬腳。而那秦家,幾代都是做訟師的,雖說小有積蓄,吃穿不愁,但到底是小門小戶,仆人都知根知底,藏個人也算合適。因而徐挽瀾便賭這楊氏,就在這秦家府上。

    及至秦府門首,徐挽瀾才一叩門,便有人聞聲而來。待到兩扇門板由人推開,徐三娘定睛一看,卻是秦嬌娥一襲紅羅裙兒,黛眉朱唇,佇立門后。眼見得徐三登門,這秦家娘子不由鳳眸微瞇,細細打量著她,挑起柳眉,尖聲笑道:“哎喲,這可真是稀客。卻不知徐巧嘴兒來我這三寶殿,為的又是哪一樁事?”

    秦嬌娥這話,卻是將徐挽瀾那日所說,幾乎原封不動,照搬了過來。徐挽瀾聽著,不由勾唇笑了,心中早就想好了說辭,口中緩聲道:“我猜你還沒動身去廬州,便特地前來給你報個喜。”

    秦嬌娥聞言,不由嗤笑道:“何喜之有?”

    徐挽瀾呵呵笑道:“我要報的,乃是我的喜事。吳樵婦那案子,官家金口玉牙,御筆作裁,判了個無罪當釋?!?/br>
    一聽這話,秦嬌娥氣得柳眉倒豎,咬碎銀牙,驟一跺腳,高聲道:“徐老三,你欺人太甚!倒還追著我屁股后頭,上門膈應我來了!”言罷之后,這秦嬌娥冷著臉,抬手就要合上門板,不曾想那徐挽瀾的力氣,卻要比她大上幾分。秦娘子這門板才要合上,便被徐三用手肘抵了回去,而這秦嬌娥再一低頭,便見這徐三娘的繡鞋兒,已然跨過門檻,邁了進來。

    作者有話要說:  這個案子打完,晁四郎就上線啦,而且會上線很多天~

    其實這個案子,是非常關鍵的轉折點~如果沒有接這個案子,女主大概就老死壽春了2333

    這四章的題目叫“若言此兆為前定”,這四章里發(fā)生的事情,幾乎都是引子。

    我已經很努力地加快進度了_(:3」∠)_

    魷魷魷扔了1個地雷投擲時間:20170601 19:01:30

    清城扔了1個地雷投擲時間:20170601 20:44: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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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謝謝大家的地雷=3=

    第37章 夢短女墻鶯喚曉(一)

    夢短女墻鶯喚曉(一)

    論起力氣,秦嬌娥比不過她, 死命抵了兩回, 終究還是松了手。她眼睜睜地看著那徐三娘大步跨入門內, 這心里面, 卻是犯起了急來。

    徐挽瀾這一賭,還當真是賭對了。那死而復活的楊氏婢子, 此時就在這秦家院內。眼看著再過短短一日, 此案便要升堂開審, 這秦嬌娥,原本都覺得這徐三是叫花子同龍王比寶——橫豎都是輸定了,不曾想這徐三卻打上門來, 實在教她心驚不已,也猜不透這徐三登門,乃是有心, 還是無意。

    這秦嬌娥暗中慌了神, 卻又不敢顯露于面上,唯恐被她瞧出端倪, 抓了馬腳, 只蹙起眉來, 又氣道:“你報完了喜, 氣完了人, 轉頭回去便是,擠進我家門作甚?”

    徐挽瀾緩緩笑道:“方才報喜,不過戲言而已。俗話說的好, 冤家宜解不宜結,我今日登門叨擾,便是有心與你,杯酒釋前嫌,一笑泯恩仇。怎么,你這日后的朝內大官,便沒有這點兒肚量,難道還要將我攆出去不成?”

    徐挽瀾這話說到這份兒上,秦嬌娥自是不能再攆她,若是執(zhí)意轟她出門,難免顯得形跡可疑。秦嬌娥心上一嘆,無可奈何,瞪了這徐三兩眼,卻還是不得不將她迎入院內,又喚了婢子擺酒,并差人知會阿母及姊妹。

    秦家婢子給那秦阿母及秦嬌蕊送了信兒,秦阿母是措手不及,驚慌起來,連忙尋問這大女兒的主意。那秦家大姐兒聽得徐挽瀾登門,卻是不慌不忙,只擱了書筆,起身冷笑道:“這徐老三,無事不登門,登門必有事,多半是得了風聲,起了疑心,想來咱家一探究竟。”

    那秦阿母眉頭緊皺,急聲道:“她若是想不到這塊兒,咱還能攻其無備,出其不意?,F(xiàn)如今她找上門來,心里頭多半是有了應對之策,咱這殺手锏,怕是使不出花兒來了!”

    秦嬌蕊蹙起眉來,很是嫌棄地瞥了那秦阿母兩眼,隨即厭聲道:“慌甚么慌?她又沒見過那楊氏是何模樣,那小娘子就算站在她眼前,她都未必認得出來。再說了,任她徐老三再能耐,那也是我的手下敗將,若非我轉了行當,一心求學,哪兒輪得到她來逞威風?我便是久不出山,隨便也壓她一頭!”

    秦嬌蕊負手而立,稍稍一想,招了招手,對那秦阿母耳語一番。秦阿母聽著,卻是狐疑不定,皺眉道:“這如何行得通?倒還不若將那丫頭,直接藏個嚴實?!?/br>
    秦嬌蕊不耐道:“徐老三甚么路數(shù),我再清楚不過,非得棋行險招,才能將她對付。她來咱家吃酒,肯定沒喝兩盅,就開始裝醉,非要在咱家住上一宿,夜半再偷偷溜出去。咱家不是大門大戶,滿打滿算,就這么十幾間房,她尋摸個遍,心里頭自然有數(shù)。再說了,那姓楊的丫頭,病秧子一個,每夜都要喝藥,徐老三那狗鼻子一聞,又教她抓了把柄。你就按我說的張羅,必能鋪設個迷魂陣,教訓這歹人一回!”

    這秦嬌蕊,也確實將那徐挽瀾的脾性,拿捏得十分清楚。這徐三娘與秦嬌娥吃酒,直吃到黃昏月上,夜色鋪降,這徐挽瀾便推說酒醉,騎馬顛得慌,乘車更會晃得暈吐,走路回去更是不行,非要賴在這秦家過夜。秦阿母聽說之后,心上卻是一喜,暗想自家這大女兒,果真是料事如神,將那徐三完全完全猜中,一步不差。

    而那秦嬌娥先差遣婢子,給徐家送了信兒,接著又扶著徐挽瀾,出了廳堂。這秦家娘子行至半道,見身邊只一仆婦在側,便不由得凝住步子,一把掐了下那徐三娘的胳膊,咬牙低聲道:“徐老三,你莫要再裝!”

    徐挽瀾卻是瞇著眼兒,東倒西歪,秦嬌娥瞧在眼中,心里來氣,又一把握住她胳膊,壓低聲音,蹙眉道:“那日我去你門前尋你,可不止是為了與你道別。本還想勸你莫要接這案子,可我心一轉念,又想看你跌跟頭吃癟,故而這話兒到了嘴邊,便又咽了下去?!?/br>
    她稍稍一頓,又嫌惡道:“壽春縣里,但凡和岳家打過交道的,都知道那岳小青是個甚么東西。人道龍生龍,鳳生鳳,可這岳小青,卻是沒學來岳大娘的半分能耐!這小娘子懦弱無能,不思進取,成日在家唱曲兒描畫兒,就是個十足的窩囊廢。你先前幫那吳樵婦、蔡老兒說話,倒還說得過去,勉強算是‘情理可憫’罷,可你幫這岳小青,那不就是為虎作倀?更何況,這案子,你便是卯足了力氣,也沒有分毫勝算!”

    任那秦家女連聲苦勸,這徐三娘心里卻是堅定。

    世間有罪,便隨之有罰。一個真正公平的世界,定然是一個罪與罰相稱的世界。法律上的罪,必須有量刑得當?shù)牧P。而道德上的罪,誰也斷不清楚,作為旁觀之人,可以指責,可以鄙夷,可以在法律允許的范圍內報復,但無論是誰,都沒有能力,去給出一個真正相稱、完全公正的罰,這便是世事之無奈。

    岳小青懦弱無能,甘愿做那岳大娘的線抽傀儡,既騙了太常卿的小公子,還負了自小一同長成的楊氏。徐三娘認為,這是罪,這該罰。

    岳大娘明知女兒不喜男兒,卻還是為了生意,為了買賣,為了金山銀山,昧地謾天,欺三瞞四,許了這錯配姻緣。徐三娘認為,這也是罪,這也該罰。

    只是量刑得當,才是真正的公平。岳家女犯了錯處,行將被處以極刑,旁人可以罵她“該死”,但她實不該死。所謂律師,并不是懲jian除惡、劫富濟貧的大俠,也絕不能一味地顛倒黑白,為利所驅,她所能做的,就是為事主盡力爭取應得的權利——無論事主是男是女,是善是惡,他若應得,那就該爭得。

    徐三娘只想著,先將楊氏婢子找出來,然后說服她,暫且將岳小青這命保下來。給她保了命,之后才是婚姻能否存續(xù),財產如何分割,及那袁小郎應得的權利,又該如何找補。她若能救得岳小青,自然也有法子,在公堂之上,給袁小郎圓回去。

    此時秦家娘子苦聲相勸,也有了幾分真心相待,可那徐挽瀾卻是心上一嘆,只裝醉傻笑。二人立于廊間,恰在此時,忽有一股煎藥的苦味傳了過來,徐挽瀾這一聞,便又扮起了酒醉,呵呵笑道:“好香,好香!我倒要瞧瞧,秦娘子這后廚,做的是甚么好東西?!?/br>
    言罷之后,這徐挽瀾搖搖晃晃,便循味而去。秦嬌娥一怔,心上一緊,連忙去強拉她回來,死命地往自己這邊拽。只可惜這小娘子的力氣,著實是比不過這徐三娘,二人拉拉扯扯,這秦娘子再一回神,便已被她拉到了后廚里去。

    徐挽瀾倚在門邊,身顯醉態(tài),可這一雙眼兒,卻是格外清明。她抬眼一掃量,便見灶臺邊上,有兩名女婢,正手持蒲扇,坐于馬扎之上,守著那正冒著煙兒的煎藥瓦罐?;蛟S是被那煙氣嗆著的緣故,其中一個婢子,時不時就掩住口鼻,輕咳兩下。

    徐挽瀾細一打量,便見這兩個婢子,乃是一般歲數(shù),俱是柳腰細身,弱不勝衣,面貌秀美,肌膚玉雪,若說有甚么差別,便是一個額頭光潔,而另一個,額前留了些許碎發(fā)。

    秦嬌娥往灶邊一看,便匆匆收回目光,只又拿手扯著徐三的袖子,故作不耐道:“這藥味兒熏人得很,你偏要在這兒待著作甚?我瞧你不是醉糊涂了,分明是醉得癡傻了!走走走,莫再多待?!?/br>
    徐挽瀾卻是呵呵笑著,靠著門邊,故意道:“我就不走。我就在這兒待著。今兒這一宿,我就睡這兒了?!闭f著,她還猛地打了個酒嗝,那滿口酒氣,嗆得秦嬌娥連忙掩住口鼻,十分嫌惡。

    秦嬌娥翻了個白眼兒,無可奈何,想要提步離去,可偏又放心不下,只得在旁陪著這裝傻充楞的徐老三。二人待了沒一會兒,那藥便已煎好,而這兩名婢子,瞧著仿佛瘦弱無力,可做起活來,卻都十分麻利,不一會兒便將藥湯倒入碗中,又將瓷碗擱于食案,這就要將這藥湯送給那服藥之人。

    秦嬌娥提起心神,有些緊張起來,生怕這徐老三又生出幺蛾子來。只可惜上天待她太薄,她怕甚么,偏就來甚么,秦嬌娥接著便聽到那徐挽瀾道:“這屋子里太悶,我要出去走走?!?/br>
    秦嬌娥火冒三丈,心里暗道:你哪兒是想出去透風,分明是想看看這服藥之人是誰!只是徐挽瀾既要出去,她也不好相攔,只能跟到這裝瘋賣傻的徐三娘屁股后頭,而那徐三娘,則跟在了那送藥婢子的身后。

    前后數(shù)人,緩步而行,總算是到了服藥之人所住之處。兩名婢子進了門,徐挽瀾也想跟著進去,不曾想那婢子卻翻手掩上了門,將這徐三娘拒之門外。徐三娘立于門前,微微蹙眉,便聽得那秦嬌娥壓低聲音,不耐道:

    “徐老三,你倒還瘋個沒完了。這屋子里頭,乃是我的遠方表妹,途經壽春,來我府上暫住,不曾想卻染了風寒。她這湯燒火熱的,正是難捱的時候,你在我跟前裝瘋就夠了,犯不著去驚擾她。若是你將她嚇出了毛病,我可饒你不過!”

    徐挽瀾假作不聞,抬手便去推門。秦嬌娥一看,犯了急,皺起眉來,又伸手拉拽。二人拉扯之時,那房門忽地又被推了開來,里面的人不察,外頭的人無備,兩邊竟撞作一團,這徐三娘更是被那婢子撲倒在地,摔了個釵橫鬢亂,且還被那瓷碗砸了個正著。

    那瓷碗余溫猶在,尚還有些燙意,這猛地一碰上這徐三娘露出的小臂,便在她那雪白的肌膚上燙出了一片紅痕。徐挽瀾吃痛一聲,燙得不行,連忙將手縮入袖中。饒是如此,她也不忘抬眼,自那門間縫隙,朝著里屋窺去,濛濛夜色間,只見一人臥于床榻,掩口低咳,至于形貌如何,卻是看不真切。

    眼見得徐三娘如此狼狽,秦嬌娥不由笑了,負手而立,居高臨下俯視著她,挑眉尖聲道:“徐老三,我跟你掏心掏肺,你卻與我裝聾賣傻,那我便也懶得跟你耽誤工夫了。一來,我有書要讀,二來,我還要收拾行囊,忙得很。只要你別驚擾了我娘我爹,還有我表妹,別的地兒我都不管了。你便是想去我阿姐那兒找不自在,我也不攔著你,盡管找罵去罷。”

    言罷之后,她便離身而去,而那兩名婢子,也回了后廚。徐挽瀾這身邊,只余下一名仆婦。這徐三娘立起身來,拍了拍裙上塵土,隨即回過頭,對著那仆婦笑道:“我醉得糊涂,走不穩(wěn)當,還請阿姐扶我一把,給我尋個地方,躺上一會兒。”

    那仆婦轉了轉眼珠,連忙應下,這就找了間屋子,讓這徐三娘歇于此處。徐挽瀾上了炕席,側身而臥,半瞇著眼兒,傾耳細聽著外間動靜,卻是細細思量起來。

    方才那額前有碎發(fā),時不時輕咳的婢子,撲入她懷中之時,將一個耳墜子匆匆塞入了她的手中。而那秦嬌蕊,行事大開大合,偏好棋行險招,劍走偏鋒,斷然想不出這等心思細密的陷阱。當那婢子將這耳墜偷偷塞入她手中時,秦家大姐兒的這迷魂局,自然便破了陣,也恰合了徐挽瀾的猜想。

    那婢子的額前碎發(fā),乃是匆忙之間,一剪子下去,咔嚓一下,剪出來的,因而這劉海很是齊整,瞧起來著實突兀。而這額前碎發(fā),則是用來遮掩那婢子凹陷發(fā)暗的印堂的。

    這楊氏所患的疾病,徐挽瀾那日聽岳小青說了病狀,便知道多半是心臟方面的問題。而人若心力不足,便會反映于眉間印堂。故而這徐三娘第一眼瞧見這婢子,心中便立時有了計較。

    這婢子煎藥的時候,時不時便輕咳數(shù)下,多半是因身子骨兒太弱,又受了連日折騰,活了死,死了活,這才生出了這咳嗽的毛病。而那秦嬌蕊,連日里聽她咳嗽,只當她是肺氣不足,因而命人假扮楊氏之時,也教那人咳上幾聲,這倒顯出來她并非心細之人了。

    只是那楊氏給她的這耳墜子,瞧起來樣式卻是普通,不過是幾朵嫩黃色的小花兒簇成一團,每朵花兒皆有四瓣,交成十字,徐挽瀾窩在被子里瞧了半晌,卻是看不出有甚么端倪。

    躺了半晌之后,深更半夜之時,這徐三娘但想著,做戲要做全套才好,這便強打精神,披衣起身,趁著夜半無人,往那“表妹”院內行去。她清楚得很,只要她出了門,必會有人暗中窺視,悄然跟隨。

    即如她所料,白日那仆婦偷摸跟在她后頭,也隨她去了那“表妹”院內。這仆婦隱于窗后,側耳細聽,便聽得那徐挽瀾與那假楊氏說起了話兒了,心上不由一喜,暗想道:咱家大姐兒真是神了,早先說這徐三娘疑心過重,愈是那破綻百出的,她便愈會信以為真,如今一看,果然如此。

    她又于夜間聽了半晌,聽得那假楊氏裝作被徐三說動,哭哭啼啼,說隔日堂上必會翻案,不由得大喜過望,急忙去尋了秦嬌蕊報信兒。那秦家大姐兒得了信兒,但覺得是甕中捉鱉,勝券在握,全不拿這徐三當回事兒,只勾唇一笑,便又捧卷而讀,執(zhí)筆而書,徹徹底底,安下心來。

    隔日里這徐挽瀾早早離了秦府,也顧不上買點兒吃食,填飽肚子,這便急急去尋了那岳小青。那岳家娘子還未曾起身,只神情怏怏地,臥于床榻之上,眼見得徐三入門,便耷拉著眼兒,有氣無力,閑閑說道:“阿母這五百兩銀子,倒是買了個勤快人兒。你比那公雞起得還早,合該換你來打鳴兒?!?/br>
    這岳小青的房中空空如也,便如之前一樣,只兩把月牙凳,搭上一張床炕,外間也沒甚么臥榻,自然也沒仆人守夜——想來原本也是有的,該是被她轟了出去。

    岳小青陰陽怪氣,徐三娘卻并不計較,只趁著還沒仆婦過來,匆匆將那嫩黃色的耳墜子,塞進了岳小青的手心里去。那小娘子懶懶抬眼,定睛一看,卻是頃刻間渾身僵住,眨巴了兩下眼兒,倏然落下淚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