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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不平則鳴在線閱讀 - 第48節(jié)

第48節(jié)

    徐三笑了笑,一邊替他梳著,一邊低聲說道:“貞哥兒,三姐的話,你可記好了。你手腕的事兒,必須得咬死了,說是被郎君咬的。三姐不是在教你扯謊,也不是在教你欺瞞鄭七,三姐這是在教你替娘家著想,也替你自己著想。你不曾被那婦人占去便宜,說了反倒讓鄭七多想,倒不若小事化了,就此不提?!?/br>
    貞哥兒垂著頭,滿眼是淚,怯生生地道:“兒,兒不是能撒謊的人。七姐她,她也不是能輕易瞞過的人?!?/br>
    徐三笑了笑,輕聲問道:“鄭七她到底待你如何?”

    貞哥兒低頭不語,徐三瞧在眼中,眸色一暗,又皺眉說道:“她待你不好?若是不好,你也……”

    貞哥兒趕忙出聲,搖頭打斷道:“不是。她待兒不錯(cuò)。只是她性子厲害,管兒管的嚴(yán)。兒既是她的夫郎,亦是她手底下的兵?!?/br>
    徐三原本還想讓他撒謊,瞞過鄭七,此時(shí)一聽,當(dāng)即沉下臉來,冷聲道:“撒甚么謊?只管跟她直說。她要是心有芥蒂,三姐便將你接回來。貞哥兒,咱又不比她低一頭,憑甚要聽她管?你是她夫君,跟她平起平坐,可不是她買回來的小侍,垂著手等她吩咐?!?/br>
    徐三見貞哥兒低頭不言,嘆了口氣,又皺眉勸道:“守貞,你可要想明白了。以鄭七的身手和本事,只要她命夠硬,這官兒肯定是越當(dāng)越大。就按著女主外,男主內(nèi)來說,你是要在府里管事的,要替她cao持家業(yè),總這般羞口羞腳、畏首畏尾的,你又如何當(dāng)?shù)闷鹨患抑鞣颍俊?/br>
    她話及此處,不復(fù)多言,手上十分利落地替徐守貞挽了個(gè)發(fā)髻出來。貞哥兒眼圈發(fā)紅,半晌過后,總算是抬起頭來,對徐三凝聲說道:“三姐的話,兒聽進(jìn)去了,以后也會想著改的?!?/br>
    徐三對他一笑,摸了摸他的頭,總算是暫且安下心來。

    卻說身處地下,不見天日,若非金元禎差遣小廝,每日過來通報(bào)時(shí)辰,只怕徐三還真是摸不準(zhǔn)今夕何夕,是晨是昏。幾日過后,徐三想要到姜娣屋里,問問金元禎地上到底是甚么情況,哪知才一出門,便見門口立著個(gè)膚黑女子,正是她那日救下的昆侖奴。

    徐三一掃,見她收拾得干凈整齊,這才放下心來,含笑問道:“meimei的傷可好些了?”

    哪知她話音才落,昆侖奴便伸手將她拉入屋內(nèi),掩上門扇,當(dāng)即跪倒于地,額頭死死抵著地,沉聲說道:“多謝三娘救命之恩?!?/br>
    徐三連忙彎腰去扶,可昆侖奴卻死活不肯起來,只又沉聲道:“三娘,我雖不識字,但我力氣大,小時(shí)候曾跟著人家雜耍賣藝,身手靈活,有些功夫拳腳。三娘若是將我?guī)г谏磉?,我定能護(hù)三娘周全?!?/br>
    徐三掃量著她,又問了問她舊時(shí)經(jīng)歷,倒也不急著答應(yīng)她,只說她的身契還在金元禎手中,要去問過他的意思,才能給個(gè)答復(fù)。

    待到徐三去了姜娣屋中,不曾看見姜娣,只看見金元禎抱著個(gè)嬰兒,含笑逗弄,眉眼間滿是父愛。徐三見著這般小孩,憶及自己前生,難免有些感念,心上一軟,也上前逗起了那孩子。

    哪知金元禎一見著她,勾唇一笑,緩聲說道:“我抱了許久,手臂酸麻,三娘既然過來了,就幫本王哄上一會兒罷?!?/br>
    徐三想了想,唯恐站著抱那孩子,再生出甚么差錯(cuò),便坐到床沿,抱起孩子,輕言慢語地哄了一會兒。

    前生懷孕之時(shí),她被袁震逼得辭職在家,也沒多余的事可做,只能忙著胎教,看各種育兒書籍,還和袁震一起上了不少課,因此也有些哄小孩的經(jīng)驗(yàn)。此時(shí)看著懷中這乳聲乳氣的小兒郎,徐三只覺得自己身上這戾氣都去了幾分。

    金元禎在旁凝視著她,唇角微勾,心中很是愉悅。古人管這氛圍,叫做“擁孺人,抱稚子”,現(xiàn)代人說的俗氣一些,喚作是“老婆孩子熱炕頭”。無論哪一種說法,都令金元禎心上很是異樣,有些貪婪地看著這畫面,恨不得此時(shí)此景,長有長存。

    第104章 重來人世了前緣(四)

    重來人世了前緣(四)

    那孩子也與徐三有緣,在她懷中躺了一會兒, 便被她哄得安穩(wěn)睡去。徐三小心將他擱到軟榻之上, 這才立起身來。二人往外走了幾步, 徐三便開門見山, 道明來意,一問了上頭的狀況, 二說了昆侖奴之事。

    金元禎稍稍一思, 輕聲道:“方才有人遞來了消息, 說是匪軍雖已被斬殺大半,但仍有些許余孽,流竄城中, 燒殺劫掠,無惡不作。我勸三娘,還是在此處多待上兩日罷。”

    他頓了頓, 又沉聲笑道:“至于這昆侖奴之事, 她往日跟在姜娣身邊伺候,而姜娣才生了孩子。我要想從姜娣身邊要人, 也要問過她的主意?!?/br>
    其實(shí)他說這話, 分明就是不想讓徐三如愿。姜娣算甚么, 不過是個(gè)微不足道的妾室罷了, 他想要她身邊的奴仆, 哪里還用問過她的意見?

    元禎一口一個(gè)姜娣,徐三聽著,沒來由地感覺心中不適。她點(diǎn)了點(diǎn)頭, 接著又抬起眼來,緩緩問道:“蒲察近些日子,可曾給十四王送過信兒?”

    金元禎瞥了她一眼,唇角微勾,輕聲道:“不曾?!?/br>
    徐三倒也不曾失落,面上也沒多余的表情。她深深看了金元禎一眼,又含笑與他閑談幾句,這便轉(zhuǎn)身而去,回了屋內(nèi),告訴徐家老小,不日即可歸于地上。

    兩日過后,適逢六月中旬,金元禎果然派了人過來,說是城中流匪已清,可以返于地上。徐阿母近些日子身子不大好,久處地下,不見天日,呼吸都不大順暢,如今聽說可以出去了,自是歡天喜地,趕忙帶著貞哥兒去了地上。

    徐三卻是不急著出去,她對金元禎起了疑心,對于那個(gè)去了幾次都不曾見著的姜娣,亦是好奇不已。這日里臨走之際,她又去了姜娣屋中,哪知抬眼一看,只昆侖奴在那兒收拾行囊。

    徐三蹙了蹙眉,步上前去,緩聲說道:“meimei,我對你實(shí)在是過意不去。先前我問了幾次十四王,他都說姜娘子不肯放人。你這幾日在她身邊伺候,可曾探過她的口風(fēng)?”

    昆侖奴見她對自己如此上心,不似旁人,或是百般嫌棄,或是以勢欺人,自是無比感動(dòng)。她不是傻人,經(jīng)過這幾日,也明白過來了——姜娣是個(gè)沒脾氣沒主見的,她哪里會不愿放人,分明是十四王不肯放人。

    她昆侖奴,不過是個(gè)黑丑賤奴而已,入不得十四王的眼。但是顯而易見,徐三是不一樣的,十四王對她另眼相看,所以才又是不準(zhǔn)姜娣回屋,又是不許她要走昆侖奴,甚至明明地上已經(jīng)平安,他還要騙她多待兩日。

    昆侖奴深深看著徐三,隨即又低下頭來,邊收拾著床褥,邊聲音嘶啞地道:“娘子說讓奴伺候慣了,她要坐月子,少不得人。而且,會說漢話的奴仆也不多,她想聽漢話,所以才留了奴?!?/br>
    這理由倒也說得過去,但徐三聽著,心中疑慮卻是愈發(fā)深重。她面上不顯,只又含笑叮囑了昆侖奴兩句,哪知就在她將走之時(shí),昆侖奴壓低聲音,宛若蚊吶一般,沉沉說道:“小心十四王?!?/br>
    小心十四王!

    徐三面色如常,轉(zhuǎn)身出門,由小廝引著回了西院。待到旁人各忙各的去了,只余她一人坐在唐小郎收拾過的書案邊上,徐三張開手掌,卻見手心之中,竟沁出了薄汗來。

    她眼瞼低垂,假作讀書,實(shí)則發(fā)了會兒怔。半晌過后,徐三勾唇輕笑,搖了搖頭,只覺口舌發(fā)干,便想喚唐玉藻進(jìn)來倒茶,哪知便是此時(shí),門外響起一陣鏗然有力的腳步聲來。

    徐三耳朵靈,一聽那走路的聲音,就曉得是鄭七蹬著軍靴過來了。她擱下書卷,起身出門,心上一思,搶先開口,笑道:“七姐這可不好,進(jìn)門先來我這兒,若是讓貞哥兒曉得了,豈不是要怨我?”

    鄭七沉聲應(yīng)道:“方才看過他了。”

    先前徐三與貞哥兒說定,要對鄭七實(shí)話實(shí)說,絕不相瞞。她此時(shí)瞧著鄭七神色,雖帶著些許倦怠,但也說不上是難看,心上一時(shí)間也有些拿不定主意,只兀自疑道:鄭七臉色還過得去,卻不知貞哥兒到底說了沒,說的又是否是實(shí)話。

    眼下鄭七絕口不提守貞腕上傷處,而徐三呢,生怕兩邊口徑對不上,便也不提此事。二人半掩門扇,又喚來唐玉藻倒茶,接著就說起了城中局勢來。

    徐三抿了口茶,便聽得鄭七嘆了口氣,沉聲說道:“如今我真成了瑞王的眼中釘rou中刺了?!?/br>
    徐三皺眉道:“弟妹何出此言?”

    鄭七垂眸道:“你可還記得,在城中管我們的領(lǐng)事的,乃是孫牧手底下的人,向來跟我過不去,一心想讓我死在匪軍刀下,她也好向上頭交差。哪知此次匪軍破城,反倒是她死在了土匪刀下,而她是領(lǐng)事的,城門被破,這罪過也算到了她頭上?!?/br>
    言及此處,她輕輕笑了一下,緩聲道:“而我倒是個(gè)命大的,非但沒死,還因砍殺了土匪頭目,救了侯大將軍一命,落下了大功。瑞王迫不得已,只能升了我的官,我如今也算是正八品的宣節(jié)校尉了?!?/br>
    侯大將軍,乃是官家派過來剿匪的。徐三一聽,連聲賀喜,又使出那夸人的工夫,哄得鄭七這般冷厲人物,都不由勾起了唇角,搖頭失笑。

    可徐三卻不知道,那孫牧派下的領(lǐng)事之人,并非死在土匪刀下,而是死在這鄭素鳴的手底下。當(dāng)日城中大亂,鄭七何其心狠,知道今日若是不除這領(lǐng)事,以后只怕再無良機(jī),便趁人不察,抄到那浴血奮戰(zhàn)的領(lǐng)事身后,掏出袖中匕首,深深扎到了那婦人的脖頸中去。

    兩人言來語去,談笑自如,卻是各懷心思,各有欺瞞。少時(shí)過后,恰逢晌午,徐家老小又一同用膳,自是一場歡喜。酒席之間,徐三不動(dòng)聲色,瞥了貞哥兒幾眼,卻見他神色懨懨,長袖將腕子掩得嚴(yán)嚴(yán)實(shí)實(shí),只吃了幾口鄭七給他夾的菜,其余時(shí)候,卻是不曾動(dòng)筷。

    徐三有一瞬間,甚至有些后悔。

    徐守貞這般性子,斷不是能cao家持業(yè)的人,只適合嫁個(gè)小門小戶,或是男耕女織,或是做些小本營生。鄭七雖說是個(gè)十足的潛力股,以后這官只會越當(dāng)越大,但她對于貞哥兒來說,當(dāng)真是合適的妻子人選嗎?

    只是后悔又有何用?世間沒有十全十美的姻緣,彼時(shí)彼境,鄭素鳴也確實(shí)是最好的選擇。徐三她能做的,只有盡快強(qiáng)大起來,盼著鄭七能看在她的面子上,對貞哥兒也好些。

    這日飯后,徐三還來不及拉著貞哥兒,細(xì)問他到底是怎么跟鄭七說的,鄭七便已帶上貞哥兒,匆匆離去,回了自家院內(nèi)。

    依著鄭七的話,燕樂城中的匪亂雖已平定,但整個(gè)北方,仍有不少土匪作亂。這一回,官家已下定主意,定要調(diào)遣各地軍隊(duì),一舉將土匪剿滅。而接下來的這些日子,鄭七便要隨軍轉(zhuǎn)戰(zhàn)多地,至于貞哥兒,她覺得不能總住在娘家,也該練練他獨(dú)自撐門立戶的能力,故而才將他帶走了去。

    徐阿母刻意交待了徐三幾回,說是鄭七不喜貞哥兒老和娘家人來往,便讓徐三這些日子,少去鄭七院子里看弟弟??尚烊氖锹犜挼娜?,想著鄭七不在,時(shí)不時(shí)便去找貞哥兒說話,給他送些衣物及吃食。

    只可惜她和徐守貞,到底不是一類人,就算這些年來一同長成,也總有一層拂不去的隔閡。貞哥兒嫁人之后,更是秉持著出嫁從婦的觀念,偏聽鄭七所言,對她也不再交心。徐三明里暗里問了他幾次,貞哥兒都只是敷衍過去,并不多說。

    轉(zhuǎn)眼即是七月中時(shí),燕樂城中,雖不似從前那般繁華,但也慢慢有所恢復(fù)。這日恰逢休沐,徐三見過崔鈿,出了鶯花巷外,正欲徑自走回院中,順路再去貞哥兒那兒瞧上幾眼,哪知才一走上大道,便見面前橫著一輛馬車,擋住了她的去路。

    徐三才要繞過,卻見那小廝從車上跳下,用金語說是十四王請她上去敘話。徐三一聽,頓了一頓,隨即面色如常,上了車架。

    金元禎一襲玄衣,面貌俊美,正手執(zhí)玉盞,輕抿濁酒,坐于榻上。若說他與往日有甚么不同,就是他平日里總是將發(fā)髻高挽,作漢人打扮,而今日他卻披散著頭發(fā),似蒲察那般,挑出幾縷編作細(xì)辮,恢復(fù)了金人扮相。

    徐三也不說話,掀擺坐到他對面,神色淡淡,脂粉未染,一派清秀。金元禎飲盡杯酒,隨即倚著車壁,目光灼灼地盯著她,勾唇笑道:“你是何時(shí)認(rèn)出我的?”

    徐三并不看他,輕聲道:“早就覺得你不大對勁,后來進(jìn)了密道,成日里不見天光,也不知怎的,猛地想起了袁震這個(gè)名字?!?/br>
    金元禎近乎貪婪地凝視著她,輕輕笑道:“那你怎么不搬走?怎么我今日叫你上車,你也不推托?”

    徐三抬起眼來,分外坦然地直視著他,平聲道:“有甚么好避的?這院子這么便宜,你愿意給,那我就愿意占這便宜。我若沒猜錯(cuò),你今日叫我上車,也是因?yàn)槟阋厣暇┤チ?。你好歹也算是我的故人,夫妻一場,沒甚么可避著你的?!?/br>
    金元禎笑了,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她,聲音低沉道:“江笛,跟我走罷。既然你活著,我也活著,從法律上來說,我們的婚姻就還沒有結(jié)束,我們還是夫妻。愛情,權(quán)力,金錢,我會給你所有你想要的。上天安排我們重聚,就是為了讓我們彌補(bǔ)之前的遺憾。江笛,這是命運(yùn)的安排?!?/br>
    作者有話要說:  讀者“菱歌”,灌溉營養(yǎng)液 520170809 16:54:06

    玥扔了1個(gè)地雷投擲時(shí)間:20170809 16:38:20

    謝謝地雷和營養(yǎng)液~

    這段時(shí)間都是上午更啦

    第105章 黃金虎符白雪驄(一)

    黃金虎符白雪驄(一)

    其實(shí)金元禎說這番話,他自己亦是心知肚明, 江笛是必然不會答應(yīng)的。果不其然, 徐三聽罷, 兀自覺得好笑, 搖了搖頭,輕聲道:“袁震, 我今日上來, 就是為了跟你說清楚的。江笛已經(jīng)死了, 她很不幸,努力了大半輩子,親情、婚姻、子女、事業(yè), 全都前功盡棄,一敗涂地。她死了,她和袁震的婚姻, 自然也就蕩然無存了。”

    徐三稍稍一頓, 又緩緩說道:“我與你說老實(shí)話,穿越了這么多年, 我雖說恨你, 厭惡你, 但你這個(gè)名字, 我也不怎么想得起來了。你若喜歡我原來的皮相, 你可以去找姜娣。你上輩子一心想出人頭地,你埋怨自己的起點(diǎn)太低,但是這輩子不一樣了, 你是皇子,你的起點(diǎn)很高。金元禎,別在我身上浪費(fèi)時(shí)間了?!?/br>
    金元禎瞇眼看著她,沉聲說道:“江笛,你是律師,上大學(xué)的時(shí)候,在辯論隊(duì),幾乎場場都是最佳辯手。辯論也好,打官司也罷,不能只有你一個(gè)人說,我們必須有來有往,有正方有反方,有原告有被告,對不對?”

    徐三嗤笑一聲,倚著車壁,抬起頭來,漫不經(jīng)心地道:“好,你可以說。但是我沒那么多時(shí)間,一直聽你扯東扯西。所以不如這樣,我提問,你作答,怎么樣?”

    金元禎饒有興味地看著她,挑眉笑道:“不錯(cuò)。你問吧?!?/br>
    徐三垂眸道:“我死的太早,出軌的事,還沒來及聽你狡辯。雖然我已經(jīng)記不大清了,但我還是想聽聽你的辯解?!?/br>
    金元禎眼瞼低垂,扯了下唇角,沉沉說道:“這要看你怎么定義出軌這兩個(gè)字了。我一直認(rèn)為,靈與rou是可以完全分開的。就好像我看出來你和蒲察,遲早要在一塊兒,但我不點(diǎn)破,不挑撥,也不攔著,因?yàn)槲抑?,也許你的身體喜歡他,但你的靈魂,并不愛他。而因?yàn)槲覑壑悖阅愫驼l睡,都無所謂,只要我們的靈魂是相通的、相交的。”

    虛偽。徐三心上暗罵。

    她皮笑rou不笑,故作很有興趣,挑眉問道:“你的意思是,雖然你和那個(gè)老女人上床了,但是你的靈魂屬于我,你只愛我,所以這不算出軌?”

    她覺得面前這男人虛偽至極,是在為自己辯解,殊不知在袁震的價(jià)值觀中,他是真的認(rèn)為,rou體出軌不算出軌。他眼看著徐三和蒲察走在一起,也是想向她證明這一點(diǎn)。

    金元禎瞇眼瞧她,輕聲道:“江笛,在我眼里,她不是女人,她只是個(gè)客戶。她想讓我睡她,好,我睡,只有這樣,我才能從她手里拿到合同,我才能給辭職在家的你,給我們即將誕生的孩子,創(chuàng)造一個(gè)更高的起點(diǎn)。”

    話及此處,他那俊美的眉眼間,染上了些許慍怒之色。在徐三看來,這或許就叫做惱羞成怒。

    她笑了一笑,閑閑說道:“哦?你的意思是,只要能拿到錢,你就跟人家睡?這個(gè)工作性質(zhì),真是耐人尋味?!?/br>
    金元禎強(qiáng)抑怒氣,冷笑道:“江笛,你也知道我的起點(diǎn)有多低。我必須要付出成百上千倍的努力,才能追上我的同學(xué)、同事。為了事業(yè),為了讓我的孩子不至于像我這樣,我只能不惜血本,把我擁有的一切都當(dāng)做賭注——除了你。即使我當(dāng)時(shí)走投無路,我愁到每天抽幾盒煙,頭發(fā)一把一把的掉,但只要回了家,只要我有空,我給你做家務(wù),陪你上早教課,我從不會把外頭的烏煙瘴氣帶給你!”

    他為了金錢和利益,連自己的身體都愿意出賣,背著懷孕的妻子,和一個(gè)四五十歲的老女人上床。他說他是迫不得已,是別無他選,是為了家庭和婚姻。

    徐三聽著,怒氣上涌。她憶起自己抓jian在床時(shí)的惡心,憶起躺在病床上,感受生命一點(diǎn)一點(diǎn)流逝的絕望,更憶起了結(jié)婚當(dāng)日,在藍(lán)天碧海的大溪地,那個(gè)穿著白色婚紗,手捧花束,相信著他,也期待著他的自己。

    她緊抿紅唇,抓起案上酒碗,猛地抬腕,潑了男人滿頭滿臉。金元禎淡淡抬眼,勾唇一笑,依舊目光灼灼地盯著她不放。

    徐三移開眼來,蹙眉說道:“剛開始的時(shí)候,我們也說的上是模范夫妻了。我們說好了暫時(shí)丁克,先忙事業(yè),但是你做了什么,你扎破了避孕套,換掉了避孕藥,想方設(shè)法拉著我上床,逼著我懷孕,逼著我辭職。我當(dāng)時(shí)三十多歲,那是我作為一個(gè)女人,在那樣一個(gè)社會環(huán)境里,最后的職場黃金期。你徹底絕了我的后路?!?/br>
    金元禎緊盯著她,瞇眼說道:“嗯,你也知道,我沒什么安全感。尤其你當(dāng)時(shí)和你的合伙人,還有那些張總王總,天天待在一起。你出差的天數(shù)比我還多。而且你出差的時(shí)候,從來沒有給我主動(dòng)打過一次電話。我感覺你離我越來越遠(yuǎn),所以,我才會想用孩子困住你?!?/br>
    他這一生最懷念的時(shí)光,就是江笛辭職養(yǎng)胎的那段日子。她收了心,她再也不會出差,也不會忙工作忙到深夜,她每天守在家中,只等著他回來。

    每天晚上,當(dāng)他下班回家,打開門時(shí),會看見她幫保姆打下手,洗菜或是切rou,小腹微微隆起,肚子里是他的骨rou——那是他們曾經(jīng)親密無間,靈rou相契的最好證明。

    當(dāng)她聽見開門聲時(shí),她會放下手中的活,走過來,接過他的西裝外套,拽住他的領(lǐng)帶,給他一個(gè)蜻蜓點(diǎn)水般的吻。而他會不舍放開,他會拉住她,吻得更深。有時(shí)候,他甚至?xí)_始懷疑,自己是否過分貪求了,也許這樣的日子,已經(jīng)算得上完滿。

    不!午夜夢回,他憶起少年時(shí)的自己,憶起自己貧困的故鄉(xiāng),憶起自己不為人知的、難堪而又心酸的往事,他都會再一次堅(jiān)定——絕不讓自己的孩子重蹈覆轍,哪怕拼了命,哪怕付出所有,也要給孩子一個(gè)盡可能高的起點(diǎn)。

    如果不是走投無路,哪個(gè)男人愿意賣屁股去換合同?他原本也以為,憑借能力,他就可以站到高處,但是慢慢地,他想通了,性能力也是能力,不能排除在外。再說了,他做這種事,也就三五回而已,大家各取所需,各憑本事,在圈子里雖非常態(tài),但也并不罕見。

    金元禎是怎樣一番心思,徐三娘可懶得去想,她越聽,越是感覺厭煩,兀自想道:這男人方才還說甚么靈與rou是分開的,rou體出軌不算出軌,現(xiàn)在倒好,又拿自己的疑心病和獨(dú)占欲說事兒了?真是自相矛盾,自打自臉,虛偽至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