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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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動解碼程序,一般系統(tǒng)都擋不住,偶爾會不穩(wěn)定,”鄧莫遲正把臺面上一堆廢零件撥進回收袋,“我自己做的,這次沒用上?!?/br> “那就送我吧?”陸汀興沖沖地跑到焊接臺跟前。 “犯法的,”鄧莫遲抬眉看他,“警察應(yīng)該就地銷毀。” “我留著當書簽,或者掛脖子上,這總不犯法,”陸汀說著就把磁條塞進口袋,擺明了是要霸占,“又是一件鄧氏集團出品小手工,謝謝咯?!?/br> 其實這種東西鄧莫遲有很多,編寫那個程序的目的也更趨近于練手,沒有真正用過。 然而陸汀對他的東西總有種天然興趣,最近更是根本不再遮掩,愛屋及烏,是這個詞嗎?最開始鄧莫遲還覺得奇怪,但現(xiàn)在要他想象沒有這么個人每天精神十足地繞在自己身邊,倒覺得分外不適了。 他終于坦然承認,在陸汀需要自己的同時,自己也極度地,需要他。 返程路上一開始陽光萬里,距離海岸線五十多海里的時候,烏云就堆起來了。都城漫長的陰雨天竟還在繼續(xù),不知道最近這一多月放晴過幾回?;氐教貐^(qū)時天色很暗,已經(jīng)接近晚飯時間,兩人把風(fēng)塵仆仆的elnath?;禺吽尬?,又開上那艘aldebaranb,準備去找家烘培店買個大蛋糕,帶回撒克遜河對岸。 這天,10月29日,其實是弟弟meimei的生日,湊巧的是他們趕上了,沒有錯過。最近這些天那倆小孩居然一條消息也沒有發(fā),通訊信號恢復(fù)了,鄧莫遲的手機、陸汀的手環(huán),被各種信息連番轟炸,就是沒有來自弟妹的。 也許是打了電話沒打通,又也許是被丟下太久,生氣了。畢竟只是兩個剛剛步入十四歲的孩子,每天被雨困著,陸汀能理解他們的孤單和乏味,以及想被重視、被記掛的心理,也很愿意盡己所能地補償。在蛋糕店,他堅持買了二十八根蠟燭,那只12寸的豪華綜合水果蛋糕恐怕難逃**成篩子的命運。虛擬水族館的門票也預(yù)定好了,兩個大人兩個小孩,高級套票的游覽時間是五個小時。那家仿真效果極佳,陸汀小時候去過幾回,每次都錯覺自己真的置身海底,是富有夢幻色彩的那種,只有物種豐富的瑰麗,沒有遠離陽光的漆黑,他想休息一夜,第二天帶孩子們?nèi)ラL長見識,再在特區(qū)吃點好的。 至于緊急避孕藥……陸汀到了人造人聚居區(qū)才想起來自己忘了買。附近沒有醫(yī)療機構(gòu),不過陸汀也沒有太著急,72小時還綽綽有余,鄧莫遲也沒有表現(xiàn)出任何急著要他吃的意思。在那片熟悉的街區(qū)降落飛船時,陸汀決定等天亮了再說。 洪水比離開時減輕了不少,但地面尚有積水,并且不淺,走到那棟淡黃色平房旁邊,一汪水池赫然橫在門前,沉甸甸的雨滴密密麻麻地垂落其上。 當初洪災(zāi)最嚴重時這片地表都保持了裸露,現(xiàn)在被積水覆蓋,只能說明一點,排水系統(tǒng)早已停止工作了。陸汀心中升起不安,鄧莫遲則從他舉著的傘面下鉆出,直接走過那灘及膝的污水,跨上臺階,在褲子上抹了抹手,按上門口的指紋鎖。 陸汀快步跟去,水從靴筒邊緣流入,很涼,附近的路燈也沒有一盞是亮的。他慌慌張張地收傘,門在這時打開,屋里漆黑一片,拉下開關(guān)吊燈也不亮。 “b123398號客戶,您已欠費12天零3小時28分,請盡快前往人造人供電署補交電費以及欠費罰款,以確保正常使用?!彪姳韨鞒龅臋C械女聲這樣提醒。 “睡了嗎?”陸汀摸黑把蛋糕放在鞋柜上,喊道,“我們回來啦!” 鄧莫遲則從電箱里摸出備用手電筒,瓦數(shù)不高,虛弱白光照在面前的地板上,陸汀低頭去看,濕漉漉的腳印格外扎眼,地面蒙了厚厚一層灰,那是輻射塵沉降積累的結(jié)果。 沉悶的空氣中隱約有腐爛的味道,臭,也有一絲甜膩,從冰箱的方向飄出。 那股不安一下子從心口沖上腦門,孩子們這么偷懶不打掃衛(wèi)生,要好好教育一頓了……陸汀屏住呼吸,揪著最后一根稻草般不斷重復(fù)這個想法,然而當他走到那扇阻隔在走廊中的柵欄門前時,這根稻草也斷了。 柵欄是開的,里面兩間臥室,一個人也沒有。 入室搶劫?可能性幾乎為零,無論是門口還是房間都沒有打斗痕跡,物品也都在原位擺得整齊。那是兩個孩子出去亂跑了?去了哪里,至少十二天都沒有回來? 還是……給誰開門了? 鄧莫遲則不發(fā)一語,轉(zhuǎn)身出了大門,他冒雨繞到窄街后面,陸汀追著給他打傘,撐在車頭前面,半天才打著那輛老式摩托。坐上后座,陸汀只有一只手能去抱鄧莫遲的腰,另一只手緊攥打滑傘把。這一路平房之間過道很窄,摩托將將能過,飛船肯定開不過也停不下。氣流也被擠得很急,傘面被疾風(fēng)頂撞,好像隨時都能翻過去抑或直接散架飄走。 “我們?nèi)ツ膬??”他大聲問?/br> 鄧莫遲不答。 “老大,你知道他們在哪兒,是嗎?” 鄧莫遲照舊沉默得讓人心驚。 最終他們竟在阿波羅門口停下,那家建得像個臨時加油站的酒吧,初識的時候,鄧莫遲帶陸汀來到這里,喝了兩杯水。此時那塊藍底粉字的巨型霓虹燈依舊在閃爍,“apollo”這六個字母,被雨水暈染得模糊。 鄧莫遲連摩托都沒鎖,徑直推門而入,細致地環(huán)顧四周,走過一張張酒桌和一條條吧臺。他在尋找什么,沒有找到,又進到靠里的小廳,包間…… 陸汀緊跟在他身后,雜亂的信息素中,他嗅著鐵銹的味道,感覺到巨大的憤怒。 最終鄧莫遲在廁所旁的墻角停步,那個人他找到了,陸汀也認得,是那個愛打人的酒鬼,鄧莫遲百般防范,要求弟妹不給開門的“父親”。 如今還是那副老樣子,不成人形。 “人呢。”鄧莫遲提起他的領(lǐng)子。 “???……什么,人啊,”那人放下啤酒瓶,張著大嘴,不知是酒液還是口水,直往領(lǐng)口里滴,“你是誰啊?!?/br> “你兒子和女兒呢?!编嚹t把他拽起來摁在墻上,強迫他和自己面對面。 也許是這般逼視實在太冷,那人笑嘻嘻的神情持續(xù)了一會兒,驀地僵在臉上,“那個……你先放我下來,有話好說,你先放我下來。”他丟了酒瓶,舉手投降。 鄧莫遲卻扽著他的領(lǐng)子轉(zhuǎn)身就走,這人喝得站都站不穩(wěn),跌跌撞撞摔倒在地,就直接被像拖行李一樣拖過了酒吧布滿泥鞋印的地面。陸汀不想扶他起來,看鄧莫遲的樣子,他也不知自己該不該上前一起拽……或者用押犯人的反剪式是不是更好?也顧不上那么多了,現(xiàn)在最重要的是把孩子找到,鄧莫遲似乎確信,這個人知道消息,甚至是始作俑者。 酒吧外打起架來的確更暢快,帶著腐蝕感的豪雨中,陸汀壓住那人雙膝,用專業(yè)手法折了將近一百八十度,避免所有逃竄的可能,鄧莫遲則蹲在他跟前,扼起他的下巴,“你去找過他們,對嗎?” “哈哈,我是他們爸爸,我當然……” “帶去哪兒了,”鄧莫遲又壓上一只手,虎口和五指死死掐著他的脖子,“兩分鐘不說,我殺了你。” “你,咳,你這人——” “人呢!”鄧莫遲吼道,陸汀看得出來,他的力氣確實已經(jīng)是在把人往死里掐了,那人也終于感到切實的害怕,好像酒一下子就醒了,嗚嗚咽咽了一會兒,發(fā)出軟弱的、瀕死的哭號,“我說,我說!”破碎的聲音隱約可辨,鄧莫遲把他松開,他又喘吁吁地緩了好一陣子,才痛哭著說:“在厄瑞波斯俱樂部,明月城那個厄瑞波斯!” 鄧莫遲猛地站起來,后退了一步。 陸汀也瞬間徹骨生寒,這個俱樂部相當有名,雖然在特區(qū)沒有一家,但經(jīng)常出現(xiàn)在警務(wù)記錄中,是一家連鎖的大眾妓院。 大眾的意思相當于,常見、混亂,誰都消費得起。 明月城那家是厄瑞波斯總部,有關(guān)這家門店提供未成年***一事,前幾年媒體鬧得沸沸揚揚,當?shù)鼐忠擦⒘税?,還鬧到了總警署,結(jié)果后來查出童妓都是人造人后代,也就不了了之了。 而今憶起的每一條信息,都讓陸汀如墜冰窟。 那個男人還在痛哭,狗一樣爬起來,在石板地上一個勁兒磕頭,“我,我欠了好多錢,他們要殺我,我真的活不下去了,我只賣了r180,他們,他們只收omega,收,收女孩,我只賣了她一個,饒了我,求求你饒了我……” 鄧莫遲問:“r179,在哪里?!?/br> “追,追過去了,”額頭磕得血rou模糊,那人還不敢停下,“跟著我們,要救他meimei……” “什么時候的事?” “不記得了,不記得了,”鄧莫遲一靠近,那人又哆哆嗦嗦地改口,“半個月多前,10月,10月13號!” 鄧莫遲揪著他的頭發(fā),把他伏在地上的腦袋掀起來,盯進他渾濁的眼睛:“好。” 聽起來卻像是:“我回來就殺你?!?/br> 隨后他把人像麻袋一樣丟下,兀自走了,陸汀把一根微型定位針插進那人耳朵,趕在摩托沖出去之前跳上后座,“我先報警,折回去開飛船不劃算,但那邊警察肯定比我們快!” “警察不會管的?!?/br> “會管!”手環(huán)正在撥號,幾乎要被五指捏碎,陸汀被雨水嗆得咳嗽,大喊道,“他們必須管!” 鄧莫遲卻恢復(fù)了緘默,不再說一句話。 第39章 這種感覺又來了,它根本就不新鮮——你在做一件晚了太久的事,明知沒有意義,但還是在做。鄧莫遲想起很久以前自己年幼且愚蠢的那一兩年,因為不想挨打所以躲到床底下,或是跑到大街上游蕩,妄圖就此從世界消失。 他當然能夠清楚地料到被拖出去接著挨揍的命運,倘若一直四處流浪,他也會被巡警當成可疑人物押回那間平房,交給家長看管,找不到家長就直接送去人造人培訓(xùn)基地當義工,在重體力活上耗一輩子。實際上當歇斯底里的毆打開始,躲避就為時已晚,但他每一次仍然要躲。 原因只是在床板下、大街上那一段時間,他或多或少地能夠感覺到那種被稱之為“安全”的東西。 如今道理也是一樣。半個月已經(jīng)過去了,倘使把它當作一個估量折磨的單位,那么現(xiàn)在的半個小時未免顯得太過微薄,太杯水車薪。但鄧莫遲仍然無法放棄,哪怕僅僅是早到半分鐘的可能性。他不知道弟弟在哪兒,亦不確定meimei是否還活著,但如果活著,奄奄一息地、傷痕零落地,只要活著就好。他想盡量讓她少受些罪。 因此鄧莫遲把摩托時速抓到最快,抄了每一條他有印象的近路,陸汀在他背后和人爭吵,“是小女孩,別人家剛十四歲的小孩被拐過去了!”信號不好,雨太大,又或是別的原因,他的通話時斷時續(xù),“我是誰?普通撥號敢給我掛斷是吧,好好看看現(xiàn)在,專線電話,你說我是誰?聽懂了就趕緊給我出警!” 他把高官子弟的跋扈盡數(shù)拿出,卻并不熟練,好像自己也很累。鄧莫遲默默聽著,心中并沒有多少期待,厄瑞波斯俱樂部的水太深了,尤其是總部這一家,突然搜查極有可能會得罪比總統(tǒng)的小兒子更不好惹的人物。果然,當他們抵達那座明月城,擠過雨中仍然熙攘的寬街窄巷,厄瑞波斯的門口毫無動靜,只有造型婀娜的艷色招牌還在雨中富麗。 警局的那群窩囊廢果然發(fā)揮穩(wěn)定。 陸汀卻震驚極了,一時沒說出話,神情表明了一切:他剛剛知道,這個世界上還會發(fā)生這樣的事。 兩人從摩托上跳下來,一同往俱樂部門口奔去。 跑到門口,上臺階前,鄧莫遲突然被抓住腳踝,上一秒他甚至不知道地上還有個人。低頭去看,階腳蜷縮著一個瘦小的家伙,滿身都是黑泥,已經(jīng)和地面混為一攤,完全看不出原本的衣裳和膚色。他大概是快死了,完全抬不起頭來,抓人像是用了全身力氣,但仍然孱弱。 鄧莫遲強迫自己蹲下,他托起那人的下巴,就著雨水抹開他臉上的臟污,那張熟悉的面容瘦得脫相,被霓虹照得如同鬼魂。 “哥,哥……”r179嗆了好幾口,眼皮腫得睜不開,皮膚被膿水撐得透明,“meimei……咳,在里面!” “兩條腿都腿骨折了,脊柱不知道有沒有事,”陸汀已經(jīng)粗略檢查了一邊他的傷情,新傷和舊傷,還有被酸雨淋出的潰爛,“腰側(cè)面應(yīng)該剛被鈍器砸過,還在滲血。” “你送他去醫(yī)院。”鄧莫遲道。 “我得和你一起進去,”手環(huán)的熱敏鍵盤在雨中閃動幽幽藍光,陸汀的聲音壓抑著顫抖,“我叫救護車,我叫救護車?!?/br> “直走,再過兩個路口就有急救中心,”鄧莫遲把r179抱了起來,“腿已經(jīng)壞了,不能再失血過多?!?/br> 號碼橫在光屏上,陸汀最終沒有按下去。在此時,此地,公共服務(wù)的信任體系似乎已經(jīng)在他心中崩塌。他默默彎下腰,把快散架的小男孩接在自己背上,小心地托穩(wěn)。鄧莫遲格外清晰地聽見他的呼吸,在雨中跌跌撞撞,也看到弟弟血rou模糊的手,徒勞地張開又攥起,像是想要抓住什么。 “那邊安定下來我就回來找你,很快的,”陸汀跑了兩步又回頭,“你注意安全,一定要保持聯(lián)系!” 鄧莫遲已經(jīng)進入了俱樂部的大門,他聽到陸汀的話,卻沒有工夫應(yīng)答。在這偌大的四層建筑中尋找一個小女孩,對他來說不是難事,有服務(wù)員迎上來,大概是他被雨淋透的落魄模樣引人懷疑。試探的話還沒來得及問出口,那人被鄧莫遲看著,突然就乖乖閉嘴引路,他帶鄧莫遲去找了一個領(lǐng)班,領(lǐng)班又和他經(jīng)歷了同樣的變化,從戒備到順服,再到把鄧莫遲領(lǐng)到正確的地方,倒在墻角,沉沉地睡去。 按平常來說,催眠兩個人輕而易舉,但鄧莫遲已經(jīng)感覺到吃力。他站在一間地下室門前,殘花敗柳的脂粉氣跟著他一起沉下來,還有泛濫的信息素,裹著滿樓翻滾的欲望。那扇門已經(jīng)被領(lǐng)班打開,里面黑洞洞的,還在散發(fā)著更加令人頭痛欲裂的氣息。 直覺已經(jīng)來了,它從不遲到,這也正是鄧莫遲畏懼那扇門的原因。是的,他在畏懼,手指接觸門板的時候感覺到夸張的冰涼,等他抬步走進去,站在那個房間里,冰涼就沁入他每一寸皮膚,好像能把血管都凍硬。 奇跡終究是沒有發(fā)生。 這個長寬至少各有五米的房間,水泥地面上鋪滿白色塑料布,每一塊上面都是一具小小的尸體。六十個。鄧莫遲不想數(shù),但他的大腦先于他一步做出了反應(yīng),光線再暗他也還是看得清清楚楚。這讓他非常絕望。 鄧莫遲走在尸體的空隙之間,避開那些細小的四肢,在房屋的東北角找到自己的meimei。她穿著精致的紅色洋裝,洋裝帶血,所以裙擺被染成黑的。裸露在外的皮膚上,傷痕都被厚重的粉底粗糙地掩蓋下去,蓬亂不堪的麻花辮靜靜擺在她胸前,鄧莫遲辨認不出,這是不是自己編的那兩條。 他把一張慘白的標簽從r180臉上撕下。那塊被遮住的皮膚已經(jīng)開始發(fā)黑。 標簽上寫著:莉莉,非人造人,omega女,14歲,10月27日死亡,預(yù)10月30日出庫。 用自己的外套把r180裹緊,打橫抱出地下室時,這張標簽沾在鄧莫遲的手背上。他迎面遇上不少看到監(jiān)控來抓他的保安,當他們紛紛倒地時,這張標簽還是留在原處。所謂“出庫”是什么意思,一個慘死的女孩被收拾得濃妝艷抹,送出去掩埋,還是什么? 這個問號裹挾著巨大的嘔吐欲,蝗蟲群似的從鄧莫遲全身擦過,他咬破嘴唇以保持冷靜,是憤怒還是麻木都不重要,在這片天和地的狹窄夾縫中,他的感受從未重要過。鄧莫遲只是再次確認了一遍自己現(xiàn)在正要去做的事,首先他要找到負責(zé)人的辦公室,在第四層,領(lǐng)班剛才已經(jīng)全都說了,接著他要從那間屋子的電腦里查出每一個嫖客的信息,把負責(zé)人殺死,再去殺那些嫖客。 他還要讓r180坐在一邊,給她墊一只靠墊,要她變灰的眼睛看著這過程。 沒有人攔他。第一層的主題是巴洛克宮廷,第二層是中國水墨,走到第三層,看到太平洋島嶼風(fēng)格的棕櫚壁畫,他才忽然感覺到一陣高溫——不知何時這房子起了大火,也不知火災(zāi)的規(guī)模有多大,總之木質(zhì)的樓梯扶手燒著了一大串,好比立起一堵高高的墻。 性工作者們被廣播勒令留在原處避免踩踏事故,驚惶無措地從各自屋里逃出來的,全都是客人。他們擁成一團想要遠離這堵高墻,連滾帶爬地往下擠,而鄧莫遲逆著這群來不及扣皮帶的嫖客,無視高躥的火柱,只把r180在懷中護好,一步一步地走向頂層。 冷眼看著這無數(shù)的人頭,他感到剝離,也感到頭痛欲裂。短短的一段距離劃過無數(shù)思緒,鄧莫遲想,如果我有靈魂——如果這個靈魂尚且存在的話,它現(xiàn)在一定是飄到了空中。鼻血在流,喉頭也溢出腥苦,但這些疼痛全都死死壓在身上,也全都那么模糊,只有烈火灼燒的刺痛是明確的,甚至給他一絲親切的感覺。 他雖然疼,但沒有被燒傷,哪怕火舌打著卷燎上皮膚。這火太邪門了,好像燒不傷他。 幾分鐘后,站在那間辦公室門外,鄧莫遲聽到負責(zé)人焦急調(diào)度的吼聲,到現(xiàn)在都不跑,確實擔(dān)得起“負責(zé)人”這個名頭。推門的時候鄧莫遲忽然笑了,因為這一切確實都太過可笑,他意識到,這天不單是弟妹的生日,也是母親的忌日。他那面目不清的母親死于難產(chǎn)。也是這樣的一場大火,燒在夜里,熊熊地把他包圍,從r180浮腫的臉上,他能看到僵硬蜷曲的手指和染了半張床的血跡,那時自己撕心裂肺的哭聲都像是回到了他的身體中。 mama死掉了,死得很痛苦,我無能為力…… 這便是他當時的想法。 他竟然記起來了。淺嘗輒止,不敢再往深處去想。 鄧莫遲醒來時,坐在一排漏水的屋檐下,身后是一棟破舊平房,墻里傳來一家人晚餐時的說笑。暴雨還在持續(xù),他也還在明月城,巷子對面的灰墻上映出明明暗暗的亂光,來自警車和消防車閃爍的燈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