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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鄧莫遲點了點頭,任由陸汀把自己銬著的雙手拉起來,放在砂輪下的石棉臺面上。那是個電子銬,需要先輸入某種進程編碼進行斷電,然后強行卸下才能保證安全。陸汀顯然對這一系列流程十分熟悉,從手銬外側的序列號推斷編碼的那套密碼他倒背如流,堅硬的錳鋼很快就被打磨出火星,整整齊齊地被三個鋸口拆分開來。 金屬碎塊被他拿了下去,鄧莫遲的雙手卻還是放在石棉臺上。 “怎么了?”陸汀抬起眼。 “腕關節(jié)好像錯位了,不能動?!编嚹t停止對他的觀察,如夢初醒道。 陸汀的臉色唰地發(fā)白,鄧莫遲墊著他的那一摔比他想象中還要重,放著手銬擦出的皮外傷不說,原來里面也有那么大的痛感??舌嚹t方才被他握住腕子,又頂著砂輪震出的震動,吭都沒吭一聲。 “兩只手?還有其他地方感覺不對勁嗎?”他把醫(yī)藥箱翻得稀里嘩啦地響,問道。 “只有右邊?!编嚹t說著舉起左手,五指攥住又打開,還力道均勻地轉了轉手腕,這才垂到身體一側,認真地向陸汀證明它的健康。 可陸汀無心欣賞,“是我剛才壓的吧?!彼宋亲?,給那只動彈不得的右手固定夾板,其余都不敢輕舉妄動。無論是對于一個程序員,還是對于一個工程師,右手都太關鍵了,而相比鄧莫遲右手的重要程度,陸汀不覺得自己的專業(yè)性是足夠的。 好在專業(yè)的人也很快就能見到,“聯(lián)系上了嗎?”陸汀抬高聲量,朝前艙喊。 “已經在等了?!焙握衤暣鸬?,慢悠悠走過來,隔塊擋板看著墻角擠著的兩人,“哎,你真什么都不記得?”他皺眉問。 “不是?!奔词故中牡膫谡灰淮涡澡囎臃_,夾出細碎玻璃,鄧莫遲仍然面不改色,徐徐說道,“多數(shù)想就能記起來?!?/br> “那我是誰?”何振聲拗出一個嚴肅的表情。 鄧莫遲靠上艙壁,看了他一分多鐘,道:“你姓何,做生意的。右手是鎢合金機械臂?!?/br> 何振聲樂了:“回答正確,看來沒傻?!?/br> 鄧莫遲又道:“你追殺過我?!?/br> 何振聲笑容一僵:“……ok我們換一道題,給你包扎這位是誰?” 鄧莫遲的目光又落回陸汀身上,這個深低著頭,默默對付自己傷手的omega。他大概最近過得不太好,發(fā)心的烏黑已經長出了長長一截,與發(fā)尾的亞麻格格不入,整個人也透出一股疲憊和萎靡。一分鐘過去了,接著是兩分鐘,三分鐘,鄧莫遲全神貫注地看他,眨了不止兩下眼睛,最終還是無言。 陸汀打好繃帶的結,忽然抬頭沖他笑:“我叫陸汀,一般都叫我lu,以前當警察的,估計剛才已經被革職了?!?/br> “巡講上,我見過你?!编嚹t說。 “嗯,是啊,”陸汀攏了攏他的后頸,幫他戴上防護帶,好吊起那只傷手,“你當時以為我是要去抓你,對吧?” 鄧莫遲沒有搭腔。 “缺個藥引子,”何振聲提醒道,“陸汀,你拿點以前認識的證據(jù),給鄧老弟一看,人絕對馬上就想起來了。” 證據(jù)?比如合影嗎?陸汀想,可我們在一起,只有一天拍過照片,還是光著身子,在床上。 那當然是不能拿出來的。 除了合影還有什么?陸汀剛才就看到,鄧莫遲左手無名指上那枚銀色的小環(huán)還在,他就像劫后余生一樣開心。但很快又清醒過來,鄧莫遲的確沒摘,但也僅此而已,也許只是在沒搞清楚用途之前保險起見才留著它。而既然現(xiàn)在要以朋友自居,再多話涌到嘴邊也得憋回去。 那還有什么……比如后頸上的牙???陸汀簡直要被自己逗笑了。 “沒事,慢慢來就好,”陸汀開口道,“想不起來咱們就重新認識一回,只要記住我們是一伙兒的。”說完,他真的笑了,把藥箱和砂輪交給何振聲,看那人回到cao作臺前,這狹窄的后艙里,又只剩兩人獨處。陸汀靠到墻邊和鄧莫遲并肩坐下,一時間張不開嘴。他突然有些無措,航路圖顯示距目的地還需行駛二十三分鐘,在這段時間里,似乎也沒什么可說的了。 但他又同時感覺到莫大的安全感,也可以說是安慰。舷窗外是不能再深的黑,而他們在這漆黑中藏起了自己,從這個世界遁形,和他幼時做的白日夢如出一轍。況且,就在他開始擔心鄧莫遲留下的外套即將把氣味散盡的時候,真人竟然就這樣回到了他的身邊,這難道不是幸運?這已經值得滿足了。于是陸汀用力地深呼吸,恨不得把肺都掏出來,卻又用力保持著不動聲色,生怕暴露自己反常的貪求。 說不清究竟是一種怎樣的狀態(tài),在久違的鐵銹味中,陸汀的心跳漸漸穩(wěn)定,卻撞得心口隱痛,他很舒服,想閉上眼,卻也很想放聲大哭。靜靜包裹著他的是煎熬,也是溫柔。 很快他就睡著了,靠在鄧莫遲肩上,最后幾個閃念他想起自己坐的是左邊,不會壓到那只受傷的手,之后就昏沉睡去,仿佛完全失去了再次睜眼的力氣。 鄧莫遲收起下巴,垂眼看了看緊挨在自己身側的人,鼻尖碰上他的發(fā)梢,深深地嗅了幾下。 這是他之前莫名不敢靠近的距離。 何振聲又悄無聲息地走了過來,“有急事嗎?或者你著急去什么地方?” 鄧莫遲不回答。 何振聲習以為常,又道:“我們帶你去哪兒,你居然半句話都沒問?!?/br> “如果想騙我,那也問不出來?!?/br> “這回真沒人騙你?!?/br> “……” 何振聲嘆氣:“我就算了,你至少應該信他?!?/br> 鄧莫遲保持沉默。 “你知道他到底是誰吧,失憶了,總不會連新聞都不看,”何振聲頓了頓,低聲道,“他干了今天這件事就是叛國,最嚴重的那掛!全球通緝然后八成死罪,不但叛國,他還背叛了他老爸,以后連家也沒得回。真什么都不要了,我看是真瘋了。” “我知道?!编嚹t輕聲道。 何振聲像是被噎了一下,半晌又道:“對了,除了記憶,你五感比如嗅覺什么的——” “都正常?!?/br> “那不該啊,陸汀信息素又沒味兒,整個人身上都是你那股鐵銹,你自己聞不出來?” “當然不會。”鄧莫遲這才轉頭,瞥了何振聲一眼。 “他也不是沒味道,”他又冷聲補充,“是水。” 何振聲愣了兩秒,舉手投降,回到前艙準備降落去了。 aldebaranb降落在海面上,一架龐然大物從水中浮出,打開腹艙與其對接,是畢宿五。由于表面積太大,畢宿五無法承受五米以上的水壓,只能淺淺地藏在水面之下,舒銳在cao作室看守,已經等候多時。 從下方傳來的腳步聲有三串,陸汀走在最前面,睡眼惺忪地朝他打招呼:“辛苦了?!?/br> “不辛苦,”舒銳蹙著眉頭,打量鄧莫遲的繃帶,“手怎么了這是?” “應該錯位了,你看一下吧?!标懲÷詭敢獾赝?。 舒銳不再說話,又瞧了兩眼靠在門邊打哈欠的何振聲,領著身后那個頭發(fā)蓬亂、臉色蒼白的青年前往畢宿五上層的醫(yī)療室。他實在不像個叛逃的一級重刑犯,因為他看起來連犯罪的欲望都沒有。這至少與大多數(shù)人的固有印象毫不重合。但他又著實麻煩多多,讓人頭疼。 今晚這個時候,舒銳本該在自家公司開緊急會議,他一點也不想答應陸汀過來幫忙。 但還是答應了。面對精神狀態(tài)岌岌可危的發(fā)小,說出“不”字太難。不情不愿倒是容易。由于心中煩悶,舒銳怕自己嘴快誤事,處理傷處期間干脆一言不發(fā),鄧莫遲則比他還要擅長沉默,兩人就這樣維持著詭異的靜謐,只有正骨時弄出了稍大的聲響。好在傷得不重,骨頭也沒有需要開刀的裂隙出現(xiàn),很快就處理完了,鄧莫遲客客氣氣地說了謝謝,綁著新夾板,吊著新臂帶,率先走出醫(yī)療室。 陸汀就在門口等著,眼中的困意被紅血絲取代。 “應該不會留后遺癥,半個月左右完全恢復?!笔驿J道。 “那就好,”陸汀呼了口氣,“l(fā)ucy準備了宵夜,有牛rou粥、煎餃和豆?jié){火鍋,”他說,又忙著跟鄧莫遲解釋,“l(fā)ucy就是這兒的人工智能管家,我老說她像人工智障,你以前就幫我改造了一下。這艘飛船叫畢宿五,是我平時住的地方,我也做了隱形處理,這里還是遠海,暫時比較安全,我們可以休息一會兒?!?/br> “嗨!”lucy打起招呼,語氣十分自然,就像真的有個熱情和藹的女性漂浮在空中講話,“好久不見,大力怪的老大先生,最近宇宙大力怪先生茶飯不思,經常失眠,非常想念您——” “行了!”陸汀叫道,目光在面前神情同樣古怪的兩人臉上掃動,他好像是極度羞慚的,“何振聲估計已經開始涮了,再不回去魚rou就煮老了?!?/br> 他試著拽了拽鄧莫遲的衣角,“走吧,老大,”他慌慌地說,“我以前喜歡這么叫你。” 鄧莫遲把衣角抽出,也和他一樣試探地,捏住他的指尖又邁開步子,“我知道了?!?/br> “等等,”舒銳敲了敲墻,“陸汀你腰上怎么回事?” 兩人一同回過頭來。 舒銳無奈捂臉:“……至少二十公分的口子,玻璃還留在里面,感覺不到?” 鄧莫遲松開陸汀的手,單手撥了撥陸汀的肩膀,讓人背對著自己,“在后腰上,”他說,“t恤已經破了。” 盡管百般不愿意,陸汀還是跟著舒銳回到醫(yī)療室清理傷口,進屋前他叮囑lucy給鄧莫遲帶路,說宵夜和何振聲就在二層的大餐廳,進屋之后,感應門又自動關閉,他面對舒銳一張臭臉,趴上診床,一時有些訕訕。 “小銳,你剛才沒跟他說什么吧?!?/br> “說什么?說你為了他亡命天涯還是說你為了他墮胎?放心吧,你把我叫來又不是激化矛盾的,我盡職盡責把話都憋住了,做一個人工智障醫(yī)療機器人就好,”舒銳沒好氣道,鑷子使得毫不留情,他的醫(yī)用酒精也是,“但剛才什么情況?不記得你了?” “大概吧?!?/br> “什么叫大概?” 陸汀疼得脊梁都跳了一下,“就是……他失去了一部分記憶,但很多想想就能找回來,就像放在抽屜里,打開就又有了?!?/br> “那裝你的抽屜呢?” “我好像沒有抽屜,”陸汀靜了片刻,手指都嵌入床頭的海綿,“就是他很認真地想了,但是不能像找回別人一樣找回我,所以以前那些,沒了就是沒了。” “……” “但他還是比較相信我的,可能是因為某些直覺還在吧,”陸汀又笑了,“你看他都乖乖跟我回來了?!?/br> “甘心嗎?”手套積血太多,舒銳就換了副新的。 “已經比我想象中好,我都做好準備今天和他一起死在那兒了。” “你和他說你們是什么?” “什么是什么?” “朋友?” “……嗯。希望lucy別說漏嘴?!?/br> “我簡直太了解你了,”舒銳開始縫針,“陸汀,你他媽,你要我說你什么好?!?/br> “我怎么了我?”陸汀怒道,他忽然急了。 “你特別好!”舒銳兇巴巴地頂回去,話一段一段地往外蹦,“你有如此美麗善良無私懂事,又下賤,的一顆心。” “隨你怎么說,”陸汀冷笑,“縫好了沒?” “沒有!你跟我急個屁,”舒銳把他按回床面,連珠炮似地說,“你給我看好了,因為你這個奇奇怪怪的男朋友,和你老爹奇奇怪怪地隔空對峙、喊話,全世界都被搞得一團亂。不說普通平民了,就說我的醫(yī)院,那些病人因為停電病情加重的,你覺得有多少?幸好我們備用電池還剩一點,不然直接死的都會有!還有我的公司,壓著多少事我要處理?結果我跑到這種鳥不拉屎的地方給你開飛船,接應你,要是被人發(fā)現(xiàn)了我也是鐵板釘釘叛國罪好嗎?我不管誰正義誰是騙子,誰要揭穿什么誰要掩飾什么,我覺得你們都是一樣的討厭,當然我也沒什么好埋怨的,既然答應了,我就對自己的決定負責,真出事了我也認,說這么多就一個目的,我想讓你動動腦子給我清醒一點,你現(xiàn)在犯渾都是高成本的?!?/br> 傷口被縫線繃著,陸汀的疼痛卻漸漸平復,連同他胡亂燒了一腦子的怒火也是,“這件事是我欠你?!?/br> “誰問你誰欠誰了?”舒銳剪掉線頭,把剪刀往鐵盤里一丟,“我根本懶得和慫貨計較。你別和我爭你就是慫!標記都有了,還說什么朋友,我真無話可說?!?/br> 陸汀被突然按上來的敷料冰了一下,把聲音放平放輕,道:“你說得對,是標記了,但這只代表他以前愛過我,不是現(xiàn)在?!?/br> “歪理?!?/br> “他現(xiàn)在必須把我當愛人看待嗎?我覺得不,沒有誰有重復愛上一個人的責任。這種事情強迫不來的,硬去求,還會給兩個人很大的壓力?!?/br> 貼好敷料,他就坐直身子好讓舒銳把紗布纏上,又道:“我現(xiàn)在發(fā)現(xiàn),真的沒有什么是理所應當?shù)?。每當我想當然的時候,我就百分百開始倒霉了。” 舒銳張了張嘴,撩起眼皮瞪了陸汀一眼,把紗布的邊緣貼緊,“行吧,我得走了,公司事情太多,”他摘下手套和口罩,“你那只拉布拉多我已經送到欣古陪r179了,孩子很喜歡,以后還回不回來,又能不能回來,你自己看著辦,孩子沒人管,我就照顧一輩子。” “謝謝。”陸汀最終只說出這么一句。 “還是希望你們能找到所謂真相吧,已經付出了這么多,”舒銳捋了捋眉頭,扯出一個笑容來,“我是沒機會了,我放不下的太多,等我管的也太多,我甚至有點怕真相,所以其實挺佩服你們的勇氣?!?/br> 陸汀怔了一下:“你的勇氣一點也不少?!?/br> “無所謂,我只是想說,這次也不知道什么時候能再見面,道別的時候總不能還吵架哭喪著臉吧,您老人家快點笑笑,然后咱們不計前嫌地友好擁抱一下。” 陸汀的眼睛是紅的,但他笑了,擁抱的時候沒有去管腰傷,他抱得很用力,舒銳也是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