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蘇佑起床后收拾完畢，從書房里拿了劇本和包放輕腳步往外走?？头康拈T虛掩著，他一眼從門縫里瞥見半角凌亂的床單，還有床頭枕邊鋪開的一扇烏黑長發(fā)。被子里隆起個饅頭包，微微起伏，像裹著只酣睡的幼獸。窗簾罅隙間透入熹微晨光，一縷照在探出的赤足上，泛著白玉一樣溫潤。

    他扶在門上的手握了握又松開：“不僅沒有警惕心，睡相也……”

    門鈴忽然響了。

    蘇佑想起昨天約好和林湘阿青一起去懷柔，算時間這會兒該到了。他輕輕拉上客房的門，打開大門一看，果然是她們站在外面。

    “今兒動作有點兒慢啊，怎么，起晚了？”林湘倚著門框笑瞇瞇地看蘇佑換鞋。

    阿青對他晃晃手里的紙袋：“早餐，什錦粥?！?/br>
    蘇佑垂頭系鞋帶：“去車里吃吧，上午拍攝時間緊，早點兒過去?！?/br>
    林湘聽著他聲音壓得格外低沉，像還沒睡醒：“是不是嗓子不舒服？說話聲音怎么這么小。”

    “哪……唔，是有點兒，”蘇佑心頭一跳，裝模作樣低咳兩聲，“沒什么要緊的，不早了，走吧?！?/br>
    阿青接過一摞劇本往外走，林湘卻站在原地將客廳掃視一圈——沙發(fā)一角赫然放著一只淺藍色的女式單肩包。

    她心里一動，并不作聲，隨在蘇佑身后出了門。

    三人上了車，林湘系好安全帶，從后視鏡里看著正埋著頭在揭粥碗蓋子的蘇佑：“Saul，那天晚上從橫店回來之后——又出去吃宵夜了吧？”

    蘇佑頓下動作：“湘姐你怎么知道？”

    “你運氣不太好，正巧橘子日報記者路過看到你們，照片都送歐凱那兒了。”

    林湘仔細觀察著他的神色。

    蘇佑眼里只有意外。他清楚聽到林湘說的是“你們”，也就是說，他和卓靜言都被拍下來了。

    “阿凱沒有跟我提過，”他淡淡道，“拍到什么了？”

    “你和靖言作家，臨近晚上十二點在湯公胡同附近正要上車的時候?！绷窒骐m然意外這兩人會深夜一起吃飯，更令她驚奇的卻是另一件事。

    “阿凱收到照片準備推個新聞給《王城》預(yù)熱一下，”她看著前方的紅燈，“本來打算第二天知會過你們之后就讓記者發(fā)稿，可是不知道為什么突然沒下文了。”

    阿青覺得這事不算奇怪：“那應(yīng)該是歐總監(jiān)臨時改主意讓記者不要發(fā)了吧?！?/br>
    “那家拍到的材料是否公布，一向都以自己的決定優(yōu)先，事前通知歐凱合作放消息，也只不過是看華霆的面子，”林湘道，“重點是，Saul，拍到你們的是橘子的首席娛記卓磊，我昨天聽說，他無緣無故就離職了?！?/br>
    蘇佑沉默片刻，淡淡一笑：“挺巧的。”

    林湘覺得蹊蹺，但應(yīng)該和蘇佑沒什么關(guān)系，轉(zhuǎn)口道：“無論如何，你還挺聽話，真和她打成一片了?！?/br>
    她并不知道卓靜言就住蘇佑隔壁。

    “那天下了飛機回家路上正好遇到，干脆請她吃了個飯，”蘇佑面色從容，“都是為了深入貫徹你的指示?！?/br>
    林湘學著他語氣道：“呵，挺巧的?！?/br>
    蘇佑繼續(xù)淡定：“是，就和大半夜都能遇到閑逛的記者一樣巧?！?/br>
    林湘見他一套太極打得圓融，竟是有些油鹽不進的氣勢，口吻便鄭重許多：“Saul，你的個人生活我不多過問，但是有的情況……一定要提前跟我報備，以免突發(fā)狀況公司應(yīng)對不夠及時，最后吃虧的是你?！?/br>
    蘇佑目光沉沉，點頭應(yīng)道：“我會的?！?/br>
    林湘松了口氣，頗有深意地看著后視鏡里他的臉：“今天回家記得把沙發(fā)上的東西收收好。”

    沙發(fā)上的東西？

    蘇佑想了半天，突然想起出門前似乎看到沙發(fā)角落里放著卓靜言的包。

    他扭頭看著車窗外掠過的行道樹，喉嚨里的聲音幾不可聞：“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