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節(jié)
鐘留和沈長釋兩人雙手撐著下巴,一齊看向坐在對面小心翼翼吃著甜點(diǎn)的姜青訴。 單邪將姜青訴丟給他們倆了,拿了一盤甜點(diǎn)哄她說這兩個(gè)看上去很像壞蛋的其實(shí)是好人,即便不愿意,姜青訴還是跟著這兩人到了隔壁的房間。 沈長釋道:“一魂一魄被鎖在了梅莊,也就只有你能進(jìn)去了?!?/br> 鐘留瞪了他一眼:“我是能進(jìn)去,我進(jìn)去后也不知如何取出魂魄??!” 沈長釋:“……” 片刻后,姜青訴的點(diǎn)心吃完了,睜圓了一雙眼睛看向他們,見這兩人都皺著眉頭不說話,于是開口問了句:“你們也是變戲法的嗎?” 沈長釋愣了愣,隨后點(diǎn)頭,伸出自己長長的舌頭,陰森森地笑裂開了嘴角,嚇得姜青訴頓時(shí)花容失色,鐘留一巴掌拍在了他頭上,將他死死地按在了桌子上,抖著大胡子道:“是障眼法,都是障眼法?!?/br> 還悶在桌子上的沈長釋嘀咕了一句:“想到對策沒有?如若想不到,咱們倆就等死吧?!?/br> “你是已經(jīng)死了不用怕,我可還沒活夠呢。”鐘留捏緊拳頭,皺著眉心。 姜青訴瞧見他面前的桌上放了個(gè)葫蘆,好奇地伸手戳了戳,鐘留立刻將葫蘆拿開道:“小心些,里面有東西,放出來就不好了。” “是那女鬼?”沈長釋拍開他按在自己頭上的手,問。 鐘留點(diǎn)頭,沈長釋頓了頓,又問:“魂體還在嗎?” “雖說被打得神志不清了,不過魂體還很全?!辩娏粽f完,總覺得沈長釋這問題不對勁,抬頭果然看見對方又露出了方才陰森的笑容,眼神中滿是jian詐狡猾。 鐘留將葫蘆抱在懷里,帶著戒備:“你想做甚?!” 沈長釋道:“白大人是魂體不全導(dǎo)致記憶紊亂,補(bǔ)上這一魂一魄就可以了,反正你這里有現(xiàn)成的,咱們先抽一魂一魄出來填入白大人的身體中,等梅莊之事解決后,再將她自己的尋到換回來即可?!?/br> 鐘留將懷里的葫蘆抱得更緊:“不行不行,無常大人會要了我的命的。” 沈長釋伸出雙手在他懷里搶:“若不解決此事,白大人再跟個(gè)小白癡似的下去,那才會要命呢!” 姜青訴瞧這兩人你來我往搶奪懷里的葫蘆,時(shí)不時(shí)還露出個(gè)兇神惡煞的表情,嚇得往后退了兩步,心想著不能在此待下去了,得回剛才的哥哥身邊。 她剛要出屋子,便被沈長釋瞧見,沈長釋伸出手給房門布了個(gè)結(jié)界,隨后瞪向鐘留:“是不是沈哥說話你不聽了?” 鐘留手上一松,葫蘆便被沈長釋搶了過去。 姜青訴見自己沒法兒跑,嚇得就要哭出來,沈長釋端著葫蘆慢慢朝她靠近,笑起來的時(shí)候眉眼彎彎,盡量讓自己瞧上去很和善:“小青訴,別害怕,哥哥給你一樣好玩兒的東西啊?!?/br> 姜青訴瞧那人嘴角裂開,整排牙齒都露出來了,頓時(shí)嚇得哇地一聲哭了起來:“哥哥!救命??!” 才來得及喊一聲,沈長釋便從葫蘆中隨意抽出了一魂一魄,也不看是哪類的,逮著機(jī)會就送入了姜青訴的體內(nèi)。那紅光閃了即逝,姜青訴還沒來及流出眼淚的雙眼便驟然閉上,五官歸于平靜,整個(gè)人站在那兒也不動彈了。 鐘留搓著手走過來:“糟了糟了,你抽的是哪一魂一魄?” 沈長釋眨了眨眼睛:“沒所謂吧,反正她的魂體全了?!?/br> 鐘留伸手在姜青訴跟前晃了晃,小心翼翼地問了聲:“白……白大人?” 那雙桃花眼慢慢睜開,正好與鐘留對視,鐘留嚇了一跳:“白大人醒啦?” 姜青訴左右看了兩眼周圍,眼神中帶著幾分疑惑,沈長釋從桌上拿起了空盤,吹了口氣變了個(gè)糕點(diǎn)出來,轉(zhuǎn)身遞給姜青訴:“吃糕?” 姜青訴將目光落在了沈長釋手中的盤子上,再抬眸:“我為何要吃你吐出來的糕?” 沈長釋:“……” 姜青訴微微皺眉:“這是你倆的房間吧?” “是?!?/br> “怎么把我?guī)砹???/br> “這事兒解釋起來比較長,總之你沒事就好?!鄙蜷L釋呼出一口氣,隨后用肩膀撞了一下鐘留:“就說讓你別貪生怕死,你瞧,好了!” 鐘留呼出一口氣,摸了摸胡子:“可我總覺得心里不踏實(shí)?!?/br> 姜青訴眨了眨眼睛,回想起自己失去意識之前瞧見的場景,頓時(shí)啊了一聲。 沈長釋與鐘留雙雙抱在了一起,同時(shí)扭頭看向她:“怎么了?” “無常大人呢?哎呀,這梅莊中有個(gè)梅樹怪的很,這事兒得與你們說說?!苯嘣V轉(zhuǎn)身,拉開了房門,大步便朝單邪的房間走去。 姜青訴走后,沈長釋與鐘留一同將頭探了出來,面面相覷了會兒,吞了口口水,慢慢跟了過去。 半刻中后。 姜青訴放下手中的杯子,呼出一口氣,認(rèn)真道:“所以說,我覺得那棵梅樹不簡單?!?/br> “你在里面瞧見了李慕容?”鐘留瞇起眼睛:“難道是李慕容的魂魄?” “極有可能?!鄙蜷L釋道:“魂體不全者無法過奈何橋去投胎,故而李慕容連著幾日都在奈何橋上游蕩,不是她不想過橋,而是根本無法過橋?!?/br> “什么東西能吸人魂魄?就連白大人的魂魄都被吸走了。” 鐘留剛說完,一直靠在窗邊的單邪才開口:“梅靈本體?!?/br> “這么說,梅莊內(nèi)有梅靈?”沈長釋嘶了一口氣。 姜青訴問:“什么是梅靈?” “天下萬物有清有濁,皆可修煉,清者為靈,濁者為妖?!眴涡暗溃骸懊缝`便是梅樹清修而成,能吸人魂魄的,少說也有五百年的道行?!?/br> “比我還老?!鄙蜷L釋抖了抖肩膀。 鐘留問:“那怎么辦?梅莊門前放著的恐怕就是本體上的梅枝,有辟邪的作用,地府出來的身上都是陰氣,如何能進(jìn)去?” 姜青訴抿了抿嘴:“既然無法進(jìn)去,那便引他們出來?!彼娏粜α诵Γ骸澳悴皇钦f再過兩日,瑯城便有個(gè)花燈節(jié)嗎?即是瑯城的人,沒理由縮在家里,只要梅莊主人出來,我們便有機(jī)會接近。” 鐘留被她笑彎了的眼睛看了一下,頓時(shí)臉紅地撇過頭去,嘀咕了一句:“白大人能不能別老對著我笑?!?/br> 沈長釋贊同地點(diǎn)頭:“就是就是,我們鐘留雖說活了兩百多年,但還是個(gè)未開包的雛兒,您老用眼神這么勾他……” 姜青訴的笑容一瞬收斂,冷冰冰地看向沈長釋。 沈長釋賠笑:“是我多嘴了?!?/br> 單邪搖了搖頭:“封?!?/br> 沈長釋頓時(shí)瞪圓了眼睛,嗚嗚了兩聲,那張嘴不論如何都張不開,以方才賠笑的表情僵硬著。 姜青訴噗嗤一聲笑了出來,瞧著面前這三個(gè)男人,品行脾氣各不相同,一個(gè)沉默寡言卻十足霸道,一個(gè)多嘴啰嗦又思想齷齪,還有一個(gè)魁梧高大但是個(gè)容易臉紅的主兒。 她在心底嘆了口氣,這群陪她以后共事的人,當(dāng)真是有趣。 “那咱們便靜等花燈節(jié)?!眴涡罢f完,拍了拍沈長釋和鐘留的肩膀:“你們倆,去梅莊門口守著,若見可疑,再來通報(bào)。” 沈長釋一臉委屈,然而無法反駁和求饒,鐘留現(xiàn)下正好不能看見姜青訴,伸手捂著臉,拽著沈長釋的衣領(lǐng)便要走。 姜青訴目送兩名活寶離開,無奈地端起桌上的茶喝了一口,一抬頭,對上了單邪是視線。 “……”她眨了眨眼:“單大人有何指教?” “你身上的一魂一魄,哪兒來的?” 姜青訴頓了頓,沒明白:“什么一魂一魄?” “我把你從梅靈本體手下救出,但你已有一魂一魄被吸走,故而魂體不全,記憶紊亂,沈是從哪兒幫你找的一魂一魄?” 姜青訴仔細(xì)想了想,原來她一睜眼發(fā)現(xiàn)自己在沈長釋屋內(nèi)是這個(gè)原因。 單邪沒得到她的回答,嘖了一聲,朝姜青訴慢慢伸出右手,掌心朝她。 姜青訴只覺得一股冷風(fēng)從背后刮過,將她的發(fā)絲揚(yáng)起,片刻之后,冷風(fēng)消失,單邪收回了手,面色有些古怪。 “怎么了?我身體出問題了?” 單邪只微微皺眉,沒有回答她。 這兩個(gè)臭小子就知道胡鬧,用那女鬼的魂魄填補(bǔ)姜青訴,那女鬼兩百余年一直在風(fēng)月場所,骨子里便透著浪蕩,也不知這樣的魂魄填入這人身體里,到了子時(shí)陰氣最重之刻,是否會出問題。 姜青訴繼續(xù)無辜地眨了眨眼。 單邪瞥開視線:“別看我,出去。” 姜青訴:“……” 唉,無常大人的心思真難懂。 姜青訴放下茶杯,揮了揮袖子,單手背在身后去開房門,手剛碰上門栓時(shí),一陣畫面涌過腦海。 “這位鬼差哥哥,能不能放過奴家啊,奴家沒做過什么壞事?!?/br> 不知名的聲音傳出,面前玄衣的男人冷淡的臉上一瞬露出淡淡的笑容,單眉挑起,那笑容里帶著幾分殘忍與興趣,從腰間抽出鎮(zhèn)魂鞭,鞭子輕輕一揮,在空中打了個(gè)響鼻。 姜青訴渾身一抖,猛地轉(zhuǎn)身朝男人瞧去。 單邪面色冷淡:“白大人還有事?” 姜青訴頓了頓,回頭,開門出去。 果然,那人感興趣的,就只有殺虐之事。 第11章 點(diǎn)梅燈:八 瑯城下了一夜的雪,白墻黑瓦之間被白雪籠罩地幾乎沒有縫隙,道路上堆積了厚厚一層。 這夜月色很重,微風(fēng)將哈了一條縫隙的窗戶吹開,木制的窗戶拍打在墻上,發(fā)出噠噠之聲。 月光灑在窗沿的雪上,房間頓時(shí)顯得明亮了許多。 冷風(fēng)吹開床幔,躺在床上的女子眉心微皺,似乎被纏繞在了夢魘中,薄唇輕啟喃喃著什么。 腦海里即將逝去的東西被她緊緊攥住,不肯放手,那明黃的衣角上繡著五爪金龍的尾巴,她的手上滿是瘡痍,握了上去,拽著他的衣角苦苦哀求。 別走,別走! 女子猛地睜開雙眼,睫毛輕顫,雙手抓著身下的床單,才愣神片刻便猛地起身朝坐在窗邊的男子瞧去。 身穿玄色衣著的男子背著白雪迎著月光,眸色冷清,與之對視的時(shí)候才冷淡地開口:“你醒了。” …… 姜青訴醒來的時(shí)候,屋外已經(jīng)大亮,她對著床頂呼出一口氣,掀開床幔準(zhǔn)備洗漱,才剛走了兩步,便看向了窗戶。 昨夜她睡前窗戶是開著的,莫非半夜有人進(jìn)來過? 目光落在了桌面上,燭燈與昨夜熄滅時(shí)比起來少了一截,桌上還有些灰燼,她回頭看了一眼窗戶,順著風(fēng)吹的方向瞧去,在墻角瞧見了一張燒去半邊的薄紙,紙上有字。 姜青訴蹲在了墻角,撿起那半張薄紙,上面有兩句詩,前半段被燒毀,剩下的半段,雋秀的字體纖瘦,寫了一句:想聞散喚聲。后半句的字跡則是猶如勁風(fēng)過竹,潦草地寫了:虛應(yīng)空中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