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節(jié)
梅莊內(nèi)似乎聽見了動靜,有人正朝這邊趕來,腳步聲雜亂急促。 鐘留一跺腳,嘆了聲氣:“救她也順帶救下我呀!”而后匆匆翻墻出了祠堂的院子。 第9章 點梅燈:六 客棧內(nèi)。 窗戶吱呀一聲被吹開,黑風帶著幾片白雪一同入了屋,窗戶再度關(guān)上。 單邪將懷中抱著的人并不算溫柔地扔在了床上,扔上去的時候姿勢都有些別扭,他也沒打算去調(diào)整,就這么瞇著眼睛,仿佛瞪人一般瞪著對方。 姜青訴已經(jīng)昏厥了,她現(xiàn)在比起沈長釋只差不好,歪七扭八地躺在了單邪的床上,衣衫凌亂臉色蒼白,眉頭緊皺,似乎還在夢魘之中。 單邪轉(zhuǎn)身,靠在桌邊的椅子眨眼便到了他的身后,待他坐下,微皺的眉頭才舒展,嘴角勾起一抹嗤笑。 膽子是有多大才敢附身去梅莊里? 腦子是有多蠢才把手貼上梅靈本體的樹干? 躺在床上的姜青訴不知道無常大人的腹誹,頭歪著,手扭著,腿曲著,姿勢要多難看有多難看。 單邪還算好心,側(cè)頭嘆了口氣,覺得這姿勢實在是有辱他的眼睛,于是起身準備給她調(diào)整得舒服一些,手剛貼上對方的肩膀,便看見一片從她發(fā)間落出來的黃色花瓣。 花瓣上縈繞著梅靈氣息,還未散去。 單邪將花瓣拿起來,觸手的同時,腦海中閃過了一些畫面。 少年身穿靛色衣袍,錦衣華服,臉上沾了些許泥點,蹲在地上雙手刨土,抬起頭來爽朗一笑時,說道:“我要為你種一棵樹,等我們將來垂垂老矣,再砍去做口棺材,葬在一起?!?/br> 單邪挑眉,手指松開,花瓣飄落在他的手心,眨眼便被冥火燒了個精光。 再看向躺在床上的姜青訴,他伸手提著對方的衣領(lǐng),把她往上拽了一些,好在姿勢變了,看上去也不太難受。 單邪坐回了椅子上,指尖燃起了冥火,他道:“進來吧?!?/br> 門吱呀一聲從外推開,兩個身影畢恭畢敬地將門關(guān)好,然后弓著背,低著頭,慢慢走到了單邪跟前。 沈長釋在梅莊門口等了半天等來了鐘留翻墻出來,連忙過去問:“白大人,里頭情況如何?” 鐘留道:“里面沒什么事,不過白大人有事了,我們也要倒霉了?!?/br> 兩人回到客棧便哆哆嗦嗦地站在單邪的房門口,只等里面的人傳話。 此刻入了房間,兩個七尺男兒一副霜打的茄子模樣,一齊對著坐在椅子上的單邪鞠躬:“無常大人?!?/br> “嗯?!?/br> “給無常大人添麻煩了,是屬下的錯?!?/br> 單邪收了指尖冥火,從腰間抽出了鎮(zhèn)魂鞭,抬了抬下巴道:“跪好?!?/br> 鐘留閉上了眼睛,嘆了口氣,瞪向沈長釋小聲道:“都是你!為何不攔著白大人!” 沈長釋撇嘴:“怪我?白大人附身在你身上,出問題了當然是你的責任。” 兩人一邊互相指責對方,一邊趴跪在地上,畢恭畢敬,那姿勢若非長年累月下來,也不可能趴得一模一樣。 一道鎮(zhèn)魂鞭打下,漆黑之中,傳來幾聲風嘯。 姜青訴醒來的時候,面對的是陌生的床幔,她深吸一口氣,總覺得頭疼。 纖細的手掀開床幔的時候探頭朝外看了一眼,整個格局似乎是客棧,桌上放了一壺茶,她吞了吞口水,覺得有些渴。 光腳下床后便朝桌邊走去,先是倒了杯熱茶握在手中,再仔細打量客棧,想著自己是怎么到這兒來的。 目光順著客??戳艘蝗Γ忸^天已經(jīng)黑了,屋內(nèi)只點了一盞燈,所以有些暗,窗外的風將窗戶吹開,哈開的縫隙帶了些許月光進來,剛好照在了坐在窗邊的男人身上。 姜青訴嚇了一跳,連忙將手中的杯子放下,往后退了幾步,有些膽怯地問:“你……你是誰呀?” 男人一身黑色著裝,在姜青訴問出這句話的時候回過頭來,好看的臉在茭白的月光下顯得格外溫和,只是眉眼之中帶著些許冰冷。 姜青訴呼吸停滯了會兒,隨后喘著氣,臉上有些紅暈,生平第一次見到如此好看的男子,讓她有些無措。 “你醒了?!眴涡昂仙洗皯?,單指指向桌上的油燈,燈火瞬間旺了一些。 屋內(nèi)光亮充足了之后,姜青訴將男人看的更清楚。 “你是誰呀?這是哪兒?”那雙桃花眼中帶著幾絲恐慌,雙手背在身后,用力地將袖子絞在一起。 單邪目光一滯,隨后朝她走來。 誰知道他一靠近,姜青訴便往后退,直至退到了門邊,睜圓了眼睛道:“你你你……你別再過來了!我告訴你,我爹是大官,你最好趕快把我送回去!” “失憶?”單邪沒將姜青訴的威脅放在眼里,只抬起右手,手心旋轉(zhuǎn)這符文,掌心貼在了她的額頭上方,片刻過后,他眉頭緊皺。 少了一魂一魄。 姜青訴直接嚇得坐在了地上,扁著嘴,一副要哭的模樣。 單邪收回了手,垂著眼眸,再朝姜青訴伸出手時,對方雙手舉過頭頂交叉,像是害怕他出手打人一般。 單邪嘁了一聲,單手握住了她的手腕,將她帶到了桌邊,按著她的肩膀讓她坐下,隨后自己落座在對面,滿臉不爽地看著對方。 “你現(xiàn)在幾歲?”看表情像個孩子。 姜青訴縮了縮腳,肩膀垮下,小心翼翼道:“十一?!?/br> 單邪無奈地喝了口水,還當真是個孩子,一旦少了魂魄便會心智不全,記憶斷片,出現(xiàn)了部分空白,不過這種空白說不好。 現(xiàn)在十一歲,搞不好明天早上就一歲了,到時候躺在床上哇哇大嚎都有可能。 “除此之外,還記得什么?” 單邪的表情太過嚴肅,姜青訴不敢撒謊:“我……我不記得了,我本來應該是在家里休息的,一睜開眼就到這兒了。” 說完,她猛地想起了什么問道:“你是不是要向我爹要了銀兩才肯把我交回去?我聽爹說,最近京城里經(jīng)常有小孩兒被綁架,可是壞人已經(jīng)被抓起來了……不對,現(xiàn)在是四月,壞人還沒被抓起來……” 單邪瞥了一眼窗外的大雪,喝了口茶道:“沒有壞人,我不綁人?!?/br> 姜青訴雙眼一亮,纖長的睫毛卷起,在眼下投了陰影:“那你要放我回去嗎?” 單邪搖頭:“你哪兒也不能去?!?/br> 都是沈長釋和鐘留那兩人做的好事!帶姜青訴貿(mào)貿(mào)然沖入梅莊中,即便他把人救回來了又怎么樣?一魂一魄恐怕已經(jīng)被梅靈本體吸入其中,若不想辦法帶回這一魂一魄,難保姜青訴會不會一直瘋瘋傻傻下去。 姜青訴抿著嘴,似乎在忍受極大的恐懼,桃花眼中積了不少眼淚,就掛在下睫毛上,偏偏不掉下來,看上去倔強又可笑。 單邪側(cè)頭嘆了口氣,聲音總算不那么冰冷,盡量好聲好氣地問了句:“哭什么?” “我餓……”聲音像是受傷的小獸一般。 損了一魂一魄,的確會出現(xiàn)一些不適癥狀,饑餓不過是靈魂想要被填滿的感覺,單邪無法,只能拿出一張冥符,隨后在掌心燃燒。 姜青訴雖說要哭,但是在見到憑空多出來的火時,眼淚就止住了,驚訝又好奇地看向單邪。 只見冥火燒完之后,他的掌心多出了一盤糕點,放到了姜青訴面前后,頂著二十五歲女人面貌的白無常大人擦了擦手,抓起糕點便狼吞虎咽。嘴角沾了碎屑她也不在乎,粉嫩的舌頭舔著下唇,吃得兩腮鼓起,還不忘問單邪一句:“哥哥,你是變戲法的嗎?” 單邪:“……” 感覺像在帶個白癡,真想找人抽一頓。 姜青訴的臉鼓得像金魚,還用一雙認真的眼神看向單邪。 單邪挪開視線,低著嗓音:“你就當我是吧?!?/br> 瑯城的雪下了一夜,原本已經(jīng)融化了不少的屋檐再度成了白色,從樓上一片望過去,都是漫無邊際的白。 清早客棧的小二就在門口掃雪,回頭正好瞧見了從樓上走下來的大胡子,說話的時候呼出了一口白氣:“喲,爺怎么不多歇會兒?” 鐘留扭了扭脖子,腳下發(fā)軟,渾身發(fā)虛汗,面色犯青,腦袋還痛。 他道:“做些早飯送上來?!?/br> “好叻!” 單邪的房門口,兩個男人一人手上端著清粥小菜,另一人手上端著包子油條,兩人面面相覷了會兒,一同嘆了一口氣,隨后抬手敲門。 “進?!?/br> 鐘留:“無常大人,早飯拿來了?!?/br> 沈長釋小聲嘀咕了一句:“拿來給誰吃的?” 鐘留搖頭:“誰知道,他不是從來不吃東西的嗎?” 兩人嘀咕完這句,便聽到一聲清脆的笑,還是女人發(fā)出來的,驚得兩人一同抬頭順著聲音看去。 就見姜青訴身上披著不知從哪兒來的絨毛斗篷站在窗戶邊,伸手抓了一把雪,在手心捏成了圓形,笑呵呵地朝單邪跑過去:“哥哥你看,下雪了!” 鐘留:“???” 沈長釋:“!?。 ?/br> 單邪看向那朝自己奔跑過來的女人,伸手在空中點了點,便有一股氣將姜青訴攔在了他一臂距離之外。 姜青訴還覺得很有趣,拼命地用肩膀擠,手上的雪球融化,滴了幾滴水下來。 單邪揉了揉太陽xue,一副頭痛的模樣道:“吃的放桌上。” 鐘留和沈長釋大氣不敢出,把早飯放在了桌上。 單邪又對那邊玩兒得不亦樂乎的姜青訴道:“吃飯,等會兒再玩?!?/br> 姜青訴有些不情愿地丟下了手中的雪球,光著腳跑到了桌邊,看見沈長釋的時候,腳步放緩,在看見鐘留的時候,停在原地不敢過去。 鐘留一臉大胡子,身上穿得又古怪,的確讓人不敢隨意靠近。 另一側(cè)的單邪嘆了口氣道:“別怕,吃你的?!?/br> 姜青訴這才敢坐在桌子邊,端起一碗粥,小家碧玉般地喝起來。 鐘留看向沈長釋,一雙牛眼瞪圓,眉毛扭動地幾乎要飛起來了,沈長釋聳了聳肩,彎下腰伏在姜青訴的身邊,小聲問了句:“白大人,你怎么了?” 姜青訴沒回答他,反倒是單邪,一副忍耐快要到達極限的模樣,從腰間抽出鎮(zhèn)魂鞭,嘴角掛著陰冷的笑:“限你們?nèi)諆?nèi)解決此事,否則,我就抽你們倆的一魂一魄,填進姜青訴的身體里?!?/br> 鐘留、沈長釋:“……是。” 第10章 點梅燈: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