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節(jié)
何王氏這回是徹底傻了,怎么也沒料到這經(jīng)常到后院被自己發(fā)現(xiàn)的男人居然起的是這樣的心思,這也便解釋為何他們夫妻二人時常不在一起了。 何王氏年輕時的確頗有姿色,是當(dāng)?shù)氐拿廊耍藿o何瑄才時何瑄才是秀才,家中錢財也多,故而也算登對,何瑄才死后的確有人想要與何王氏再續(xù),可大多是粗鄙不堪的俗人,她覺得惡心,卻沒想到,還能吸引來吳老板這等人物? 小黑屋里突然傳來了輕微的撞擊聲。 “這話您還是別說了?!焙瓮跏匣厣?,大步朝大堂的方向走去,單邪尚且還站在原地,慢慢吐出一口氣,然后轉(zhuǎn)身也跟著離開。 一直在二樓走廊盡頭趴在窗戶上單手撐著下巴看戲的姜青訴憋笑憋得站都快站不起來了,也難為了單邪,將她早就擬好的那些話一字不漏地說出來,雖然口氣別扭,表情陰冷,看上去絕無半點愛意,但方才小黑屋的動靜表明,她的第一步奏效了。 沈長釋覺得姜青訴不是個好惹的人,鐘留表示同意。 兩個人下午坐在大堂里嗑瓜子吹風(fēng)的時候聊到了單邪對長風(fēng)客棧老板娘說那段情話時的場景,不由覺得背后一陣發(fā)寒。 “我總覺得無常大人有些寵她?!鄙蜷L釋伸手摸了摸下巴:“這么些年了,白大人也不是從不犯錯的人,如何就能得到無常大人的青睞?還是說……她哪里比較特殊?” 鐘留砸了砸嘴:“她會笑。” 沈長釋挑眉:“什么意思?” “沈哥沒發(fā)現(xiàn)嗎?白大人的眼睛?!辩娏羯焓种噶酥缸约旱难劬?,然后咧嘴一笑:“我的好看嗎?” 沈長釋扯了扯嘴角:“非但不好看,還有點兒惡心?!?/br> 鐘留點頭:“這就是了,白大人不同,她不笑的時候,五官平平無奇,就是個小有姿色的女人罷了,就說長風(fēng)客棧老板娘年輕時候,定然也比她貌美幾分的,但她一笑,那雙眼睛里便有光了。” 沈長釋仔細回想:“有嗎?” 鐘留瞧見姜青訴從二樓準(zhǔn)備下來,于是道:“你看看?!比缓髮χ嘣V招了招手:“這兒!” 姜青訴朝他倆看去,鐘留又道:“夫人,您笑一個給我看看吧!” 沈長釋:“……” 姜青訴:“……” 剛準(zhǔn)備下樓的腳收了回去,姜青訴對兩個傻子翻了個白眼之后轉(zhuǎn)身往單邪房里走,打算商量事兒。 沈長釋道:“眼睛我仔細看了,是漂亮,但鐘留啊,你是真蠢?!?/br> 第35章 長生碗:十四 鐘留按照姜青訴說好的, 該在小黑屋后頭轉(zhuǎn)悠說一些添油加醋挑撥的話,他全說了,還讓沈長釋隱身了去何王氏的房間里把那裝了陽勢的罐子給偷出來。 姜青訴看著西方逐漸落下的太陽嘴角微微勾起, 第一次超過約定好的時間單邪居然沒有任何舉動想想就挺滿足的。 沈長釋偷來的罐子放在了桌面上, 即便罐子是封蓋上的,但一股腐朽的奇怪味道還是從縫隙中透了出來。 只要天一黑, 張老漢就要推著攤位回去了,姜青訴見沈長釋坐得離那罐陽勢遠遠的,似乎是還嫌棄里面的味道,畢竟這東西是他給抱出來的,心理承受了不小的壓力。 姜青訴單手撐著下巴道:“去, 把長生碗給我偷回來?!?/br> 沈長釋一愣:“又是我偷?” 姜青訴咧嘴一笑:“一回生,二回熟,你都第三回了害怕什么?” 沈長釋嘆了口氣道:“您不知道其中的艱險, 我雖能隱身,這被我?guī)е臇|西可隱不了,我去偷書戰(zhàn)戰(zhàn)兢兢躲著陳家的人往草叢里鉆方便藏書,去偷這玩意兒是因為老板娘剛好不在房間里,可那長生碗從沒有一刻離開過張老漢的視線, 我如何能偷走?” 姜青訴嘆了口氣道:“我也不要你非得把長生碗偷回來了,只要在解決長風(fēng)客棧內(nèi)的事之前, 別讓張之孝碰到長生碗即刻?!?/br> “怎么了?”單邪朝姜青訴看了一眼:“張之孝有問題?” 姜青訴輕輕嗯了一聲, 腦子里想起看到的那些書的內(nèi)容便覺得背后一陣陰寒,她把盯著長生碗的任務(wù)交給了沈長釋, 又讓鐘留盯著后院里的動作。 她總有預(yù)感,長風(fēng)客棧與長生碗的事不會拖到中秋之后,最快今晚,最遲明晚,必有結(jié)果。 窗外樓下走過兩名女子,姜青訴看見了愣了愣。 太陽剛落山,天還未暗,略帶著亮,此時有些商鋪里已經(jīng)點了油燈,陳瑾初帶著丫鬟思鵑走到這處發(fā)現(xiàn)張老漢已經(jīng)回去了,有些失望。 她手中握著一個親手繡的荷包,本想送到私塾去給張之孝的,但私塾里的老先生見她去了好幾次,眉頭皺著,陳瑾初知道她與張之孝畢竟還沒成親,若被老先生看錯,耽誤了張之孝教課便不好了。 于是想著趕在張老漢回去之前交給他,讓他代為轉(zhuǎn)交,卻沒想到張老漢也走了。 “小姐,您何必倒貼給張家呢?”思鵑有些不平。 陳瑾初抿了抿嘴,眼神中有些失落,剛好這個時候長風(fēng)客棧的老板娘走出來,瞧見陳瑾初,也知道陳瑾初與張之孝的關(guān)系,便道:“陳小姐,過來買燒餅?zāi)???/br> 思鵑朝老板娘看了一眼,陳瑾初乖巧地頷首道:“何夫人,我……我只是路過。” “喲!好漂亮的荷包,這荷包莫不成是要送給張公子的?”老板娘問。 思鵑立刻皺眉:“何夫人,您說話注意些,我家小姐只是感恩張家當(dāng)初的救命之恩,謝的是張老伯與張之孝二人,小姐還未出閣,經(jīng)不起流言蜚語?!?/br> “是是是,我說錯話,思鵑姑娘別生氣?!崩习迥锸峙翐]了一下,思鵑撇了撇嘴有些氣惱,陳瑾初臉皮薄,也有些不好意思。 老板娘又道:“既然是為了表達感謝,不如我?guī)湍戕D(zhuǎn)送如何?一來你不用出面,免得壞了名聲,二來……那張老漢天天在我家店門前擺攤,交給我比交給其他人更叫你放心些吧?” 陳瑾初朝老板娘瞧了一眼,心口跳了跳,雖說不好意思,但思鵑那話說出去,她若不愿,明日再來找張老伯,便有嘴也說不清了,只好頷首點頭,將手中的荷包交了出去:“那就有勞何夫人了。” “哪里的話,放心,該說的我都會說,這是咱們陳小姐一針一線繡出來的,叫那張公子定要好好愛惜著用才是。”老板娘這么一說,陳瑾初的臉色才好些,又有些害羞起來,拉著思鵑就走了。 等人走后,老板娘看了一眼手中的荷包,心思百轉(zhuǎn),倒是正愁找不到方法,卻被陳瑾初送了個法子來了。 姜青訴將一切都看在眼底,慢慢關(guān)上了房間的窗戶,只留了一條縫隙,吹著外頭的涼風(fēng),回頭瞧見單邪居然一直都在看她,愣了愣,有些不好意思地挑眉問:“單大人在看什么?” 單邪的視線沒有挪開,依舊只看著她,這似乎是無聲的回答,反而讓姜青訴更加不自在了。 姜青訴挪開了視線伸手撥弄了一下頭發(fā),房間只有他們二人,以往從未覺得這種情況會覺得尷尬,沒想到都認(rèn)識好幾年了,這個時候反而有些忐忑了起來。 姜青訴清了清嗓子道:“我給單大人講個故事聽吧。”緩解緩解這種莫名的氣氛也是好的。 “距離笛水縣不算遠的地方,有一處叫做陬山,那里也算是世外桃源,不過比起笛水縣來說要更大一些,道路寬敞,來往商旅眾多。陬山里有一家農(nóng)戶姓張,獨子,獨子長大之后張家老兩口也就過世了,三年守孝期間,張家的那兒子以前相好的姑娘居然一直都在等他,守孝期過,他們便成親了?!?/br> 單邪沒說話,姜青訴眼眸垂了垂,繼續(xù)道:“姓張的媳婦兒給他生了個大胖小子,只可惜他媳婦兒生完孩子之后沒等孩子足月就體弱死去了。姓張的孩子也得了病,他帶著孩子四處求醫(yī),有個大夫說能治好,得讓他把孩子留在醫(yī)館中治療。姓張的信了,耗盡家財,卻沒想到次日大夫說孩子死了,尸身也不給他,只說埋了,那姓張的鬧,反被大夫說是瘋子,差人趕走?!?/br> “不多日陬山一大戶人家夫人生了個大胖小子,布下滿月酒,大戶人家的夫人抱著小娃娃到門口迎親朋,卻被姓張的看見了那孩子,一眼便認(rèn)出是自己的兒子,于是上前便搶。好些人都阻攔他,說他是瘋子,不論怎么打他他都要死死抱著孩子不放,大戶人家為了保住孩子安全便不敢再對他揮棍棒,姓張的抱著孩子跑了,那大戶人家也報官了?!苯嘣V說到這兒,眉心微皺,突然想起自己看到的那些書本里的內(nèi)容,心中不適。 單邪問:“后來呢?” “后來……不知是何原因,大戶人家放棄了這個孩子,官府也不管了。姓張的便抱著孩子躲進了深山里過日子,他對待那孩子真心好,每天蓬頭垢面去賣柴火賺錢供那孩子讀書,但陬山的人都說他的孩子是搶來的,甚至……就連那孩子自己也這么認(rèn)為?!苯嘣V抬頭看向單邪:“單大人說說,那孩子究竟是誰的?” 單邪沒回答姜青訴,反問對方:“書中又是怎么寫的呢?” “書中的孩子……自然是姓張的搶來的?!苯嘣V說完這個故事,又歸于安靜,房中只點了一盞燈,蠟燭外面罩了一層紙糊的四方形燈罩,燈罩上面還畫了梅蘭竹菊。 等到外面天完全黑下來,街道上的人也越來越少之后,姜青訴才從單邪的房間里出來,去找老板娘聊聊。 老板娘洗漱好了正準(zhǔn)備去后院,卻沒想到在大堂里看見了姜青訴,她愣了愣,笑著問:“吳夫人怎么沒去休息?” 姜青訴道:“老板娘又準(zhǔn)備去哪兒呢?” “不過是去院子里轉(zhuǎn)轉(zhuǎn)?!崩习迥镎f。 姜青訴倒了一杯茶說:“不如老板娘陪我聊聊吧,我聽我家兩位下人說,我夫君今日白天找過你,還說了些不清不楚的話,我想問問清楚?!?/br> 老板娘回想起單邪說的那些話,有些無奈,還是坐在了姜青訴的對面。 “我聽他人說老板娘的夫君過世有些時間了,你有沒有想過另則良人?”姜青訴把話題岔開來問,與老板娘糾纏了許久,好幾次老板娘都打算離開了,又被姜青訴被話給壓了下來。 她不好發(fā)火,畢竟姜青訴從頭到尾也沒提過單邪對她說的那些話,也沒有表示要讓她進吳家的意思。事實上,何王氏只覺得無趣又莫名其妙,來了一對貌合神離的夫婦住在她的客棧里,居然還把她給扯到家事當(dāng)中了。 等到時間差不多了,姜青訴才打了個哈欠,她自己胡編亂造了一些內(nèi)容,又套了老板娘一些話,逼得老板娘說自己一心一意只有何瑄才,沒想過別人,她這才滿意放人,扶著扶手晃晃悠悠地往樓上走。 姜青訴走后,老板娘才嘆了口氣,覺得晦氣,披著外衣往客棧后方走,等到了小黑屋跟前才拿把鑰匙打開鎖,然后掀開黑簾子走進去,姜青訴沒跟過去看,不過一直讓鐘留在那附近守著,一舉一動他都得盯好了。 鐘留回來的時候,姜青訴正靠著椅子發(fā)呆,他臉上掛著笑,對姜青訴拱了拱手道:“白大人好計策!” “成功了?”姜青訴眨了眨眼睛。 鐘留往凳子上一坐,長時間蹲在了小黑屋旁邊,他覺得自己身上都快要被熏臭了,伸手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才說:“我聽得清清楚楚,即便只有老板娘一人聲音,但那一人一狗也絕對鬧矛盾了?!?/br> 于是便將自己聽到的一字不漏地說出來。 “夫君,我今日來遲了,夫君可生氣?” “白日客棧內(nèi)事多,晚上又被個女子纏上……罷了罷了,不提那女子了,總歸是莫名其妙的,要不了多久,我就能和夫君重新在一起了,夫君就能變成真正的人了。” “夫君為何要這樣對我?難不成是在生我的氣?我可有哪里做的不對?夫君為何不理我?是在氣我今日來遲,還是在擔(dān)心換命之事?……或是說……你瞧見了那吳老板?” “夫君誤會我了!我與那吳老板絕無關(guān)系!我一心一意只愛著夫君??!夫君要怎樣才肯信我?” “好!好!夫君惱我!疑我!我便要做給你看!明日……明日!明日你就知曉,我對你的真心!” 一通話傳遞過來,鐘留笑著問:“怎么樣?白大人?他們這算是掰了吧?” 姜青訴一捶手心,皺眉嘖了一聲:“糟了,反倒成了激將法……” 第36章 長生碗:十五 鐘留不明白姜青訴所說的激將法是什么意思, 只知道第二天長風(fēng)客棧老板娘找了張老漢說話之后,便離開了客棧,往私塾方向走了。 姜青訴在客棧房內(nèi)走來走去, 單邪卻不動如山, 手上捧著一本沈長釋偷來的書從頭慢慢開始看。 盯著張老漢一晚上的沈長釋跟著張老漢來到了客棧,嘆了口氣說:“我真是沒辦法偷到, 這家伙睡覺都把碗壓在枕頭底下啊?!?/br> 他說他的話,姜青訴根本沒管他,沈長釋問鐘留發(fā)生了什么事兒,鐘留就把昨天晚上的情況又給他說了一遍,然后問:“沈哥, 白大人說的激將法,究竟是什么激將法?” “就是……”沈長釋朝姜青訴看了一眼,嘆了口氣道:“偷雞不成蝕把米, 本想讓何瑄才和何王氏吵架,讓他們換命的計劃推遲,卻沒想到提前了不說,還損失了無常大人的美色。” 沈長釋說完這句,單邪直接冷眼朝他瞥過去, 沈長釋立刻雙手捂著嘴,瞧那邊被他戳中心事的姜青訴伸手捂著心口嘆氣:“我就是個豬腦子啊!” 如何會沒想到這一層關(guān)系? 如何會沒猜到物極必反? 姜青訴往桌邊一坐, 雙手抱頭朝單邪瞧過去, 漂亮的眼睛帶著些許失落:“單大人,浪費您的美色了……” 單邪:“……封。” 沈長釋:“唔?!” 他睜大眼睛非常無辜, 左右看了兩眼,最后將視線落在了鐘留身上,那雙恨不得瞪出來的眼睛里明明白白地寫著:說話的是白大人,為什么封的是我的嘴?! 事到如今,他們只能守著今晚,把何王氏、何瑄才、張之孝給抓個現(xiàn)行,讓他們該哪兒去的哪兒去,該帶走的帶走。 單邪的意思是,要換命必須得在土地廟進行,他們只需比那幾個人早到達土地廟,等著人、鬼都到齊了,再行捉鬼之事,收服何瑄才,帶走長生碗。 他說完這話,對著鐘留勾了勾手指,鐘留湊過去,單邪與他耳語了幾句,鐘留愣了愣,然后點頭便離開了客棧,似乎是辦其他事情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