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節(jié)
只見剛還一副慌張模樣的邵元松突然如煞神附體,一把掐住沖過來的顧氏的脖子,竟慢慢的凌空提了起來。 顧氏瘋狂的蹬著腿,雙手扳著邵元松的手,掙扎著想讓對方松手,眼睛瞪得要鼓出來,嘴里發(fā)出含混的“嗬嗬”聲。 邵元松的手指反而捏緊,聲音猶如寒冰,“爺不介意你裝瘋賣傻,但敢對三奶奶不敬,找死!” 年若也被嚇住了,見顧氏整個臉都漲成了青紫色,似乎下一刻就要咽氣的樣子,下意識的伸手去拽邵元松的袖子,聲音發(fā)顫,“三爺……” 邵元松察覺到年若的害怕,暗罵一聲,像丟垃圾一樣將顧氏甩在地上,轉(zhuǎn)身將年若抱在懷中輕柔的安撫,“不怕不怕,對不住,嚇著你了?!眲倓們瓷返哪臃路鹗腔糜X。 “別怕,我這就把她處理了,”邵元松湊在年若耳邊輕聲道,“我答應(yīng)過你的,讓她消失在我們的家……” “你要殺了她么?”年若輕聲問道,無論多久,她還是不習(xí)慣這個世界隨意殺人的規(guī)則…… 邵元松收緊手臂,心中又難過起來,她的善良如此顯而易見,他上輩子到底是怎么蒙了心? “不會的?!鄙墼傻?,“誰送她來的,我便把她送到誰那里去……”直接殺了她可是太便宜她了,既然她是個棋子,就送還給下棋的人。 “大房?”年若愣了一下,大房如今還能容下顧氏? “不是?!鄙墼杀緛聿幌肽耆魮胶瓦@些事情,但她既然找過來了,必然是在掛心什么,雖然她在打算做一個合格的妻子什么都不問,那他就做個體貼的丈夫,什么都告訴她好了! 打定主意后,邵元松攬了年若往屋里去,打算繼續(xù)接下來的審問。 年若的目光卻不自覺的落在廂房那邊,那個剛剛夭折的孩子就在那里…… 邵元松見狀虛虛遮住她的眼睛道,“很快就會下葬,攤上這樣的父母,它早點離開也好?!?/br> 年若沒再說什么,邵元松察覺到懷中身體的僵硬,然后改了主意。拉了她往外走,邊走邊吩咐銅寶,“把顧氏押去書房?!?/br> 顧氏剛止住撕心裂肺的咳嗽,剛剛鬼門關(guān)一遭的恐懼清楚的扯開了她一直不愿意直視的猜測,她最害怕的局面出現(xiàn)了…… @@@ “你早就知道了……”顧氏趴在書房的地上,對上坐在上首的邵元松,沒有了惺惺作態(tài)的模樣,只有滿眼的恨意,所以她唯一的孩子才早早夭折!不,這樣想來,或許產(chǎn)后出血導(dǎo)致她一輩子都不能再有自己的孩子也是出自他手! “恨我?”邵元松好笑的道,“說實話,我本沒打算要它的命,全交給你去養(yǎng),隨你怎么著。是你給它下了藥,也是你不顧它的身體折騰它……若要恨,哪個都比不過你這個親生的娘親吧……哦,對了,本來也許還有救,但是吳氏,它的親奶奶直接害死了它……” “你果然早就知道了……”顧氏咬牙切齒的道,“若不是你刻意誤導(dǎo)我……” “你想清楚再說話!”邵元松面色一沉,一腳踏在她的肩膀上,將她踩趴在地上,“只許你誤導(dǎo)我?不準(zhǔn)我誤導(dǎo) 你?”邵元松有冷冷的看著她,聲音如浸了寒冰“否則,你是怎么來到我面前,怎么進了邵家的門的?又怎么能輕易傷害我的妻子!”因為年若在身旁,邵元松一點都不想跟她多做糾纏,腳下的力道漸漸加重,“顧氏,你想清楚自己的處境,我就是要你的命理由都是現(xiàn)成的,而邵元樹現(xiàn)在根本就不關(guān)心你的死活……” 疼痛讓她回憶起剛剛被死亡支配的恐懼,蓋過了對孩子夭折的恨意,而且邵元松話中的意思,讓顧氏心底生出無限的寒意來……他似乎什么都知道?包括她給他下藥,導(dǎo)致他再不能有孩子…… 和自己的結(jié)果何其相似……所以,他早就開始在報復(fù)…… 那他是不是連她從哪里來的都知道…… 想到這一點,顧氏顫抖著順從趴伏在地上,不敢在說話。 邵元松才像覺得臟一樣放開腳。 半晌,顧氏卑微的開口,“您想讓我做什么?”她要先活下去,這些仇才能報! 邵元松不得不佩服她的能屈能伸,但那又怎樣呢?這一輩子她都別想對他造成威脅了,“不是我想讓你做什么,而是你能為我做什么,大房的事情已經(jīng)解決了,托你的福,他們?nèi)缃褡灶櫜幌荆瑢ξ以觳怀墒裁蠢_,而你……你覺得我留著你有什么用處?” 顧氏捏緊拳頭,她要活下去,她必須要活下去,她所遭受的這些,她兒子的仇,她都要一點一點的討回來…… 吳氏、吳珍、邵元樹、年氏、邵元松,你們都給我等著!顧氏咬牙想,當(dāng)然,第一個就從把她找來的人開始:“是年茜專門找了我,按照你的喜好調(diào)/教了,也是她把我放在你的必經(jīng)之路上……你們太過恩愛,她看不過眼……” 你看,有些人就是這么無恥,從不想自己做了什么,只把自己遭遇的不幸都遷怒在別人身上,然后又避開自己暫時惹不起的,開始找軟柿子捏…… 年若猛然睜大眼睛,整個身體都發(fā)起抖來,不知是害怕還是氣憤,竟然是年茜! 邵元松無聲的握住她的手,希望給她一些安慰,別說年若了,若不是顧氏聯(lián)系了年茜,就是的他都一直以為顧氏是邵元樹找來的…… 顧氏還在繼續(xù),“后來您帶著邵元樹來介紹給我,他曾在京都見過我,知道我的底細,我還以為計劃要失敗了,沒想到他并沒有告訴你,而是以此為要挾,讓我聽他的?!?/br> “也對,畢竟你雖不是頭牌,但在京都也算小有名氣。”邵元松冷笑,“落魄的千金小姐,顧嫣然?還是春芳樓的顧妙妙姑娘?” 顧氏瑟縮一下,對于他把自己底細全都打聽清楚的事情有些害怕,繼續(xù)小聲道,“后來有了孩子,他說有了更好的主意,我既可以進邵家,還可以保證以后孩子能繼承邵家二房的財產(chǎn),做邵家二房的繼承人……” 所以邵家大房就慫恿著邵元松把人接近府里,然后再合力除掉年若母子,雙方利益目標(biāo)一致,所以一拍即合…… 這就是顧氏和邵元樹合作的原因,不過這個已經(jīng)不重要了,邵家大房如今已經(jīng)成了死局,就看他的心情,只要敢惹他不開心,吳珍的身世一揭,保管大房人仰馬翻,再無恢復(fù)元氣的可能。 重點自然是年茜…… “若三爺想報仇,想找罪魁禍?zhǔn)椎穆闊?,我可以去賀府……” @@@ 等邵元松送走顧氏回到若水齋時,天色已經(jīng)晚了,就見年若抱著旭哥兒在椅子上盯著燭火發(fā)呆。 邵元松俯身親了親旭哥兒,又摸了摸年若的臉頰輕聲道,“在想什么?” 年若驚醒過來,下意識的道,“年茜……”所以,其實把自己陷入危險境地,甚至差點把整個邵家二房毀掉的罪魁禍?zhǔn)拙谷皇撬约好矗?/br> 邵元松不知道年若在想什么,但是看她難過中帶著自責(zé)的表情便知道不是什么好事,許是鉆了牛角尖也未可知。 邵元松把睡著的旭哥兒抱起來交給奶娘帶去睡覺,回身單膝跪在年若面前,握住她的手,仰頭迎著她驚詫的目光道,“年茜固然可惡,可最錯的人是我,是我忘記了答應(yīng)過你的事情,是我違背了我們的誓言,也是我沒有信任你,所以才讓顧氏和大房有了可乘之機……” “水水,你不知道我有多害怕……”邵元松傾身抱住年若纖細的腰身,“當(dāng)我知道了他們的計劃時,你已經(jīng)半只腳踏如鬼門關(guān),想到你會死,瓊姐兒和旭哥兒沒了庇護……我回想往日的一切,恨不得殺了自己……” “是我的糊涂和平庸讓整個邵家都陷入險境。所以我發(fā)誓要改變,我不要再跟以前一樣渾渾噩噩,守著父母留下來的財富過日子,我要讓所有敢傷害我們的人都有去無回!”邵元松堅定的表著決心,然后從年若懷中仰起頭,“而你,就是我今后一直努力的動力!請你一直在我身邊看著我,繼續(xù)幫我好不好?” “當(dāng)然,為了表示我的誠意,”邵元松微微笑起來,“我想辦法把你的姨娘接出來,好不好?” 他承認他卑鄙,用年若最在乎的人來牽制她,可他寧愿自己親自牽制她,而不是讓年府那邊面甜心苦的周氏和心胸狹窄的年茜! 上輩子年若之所以能拱手讓出嫁妝,也是為了換取生母的生機,可惜,謝姨娘早就被周氏毀了底子,沒跟著他們生活幾年就去世了…… “真的嗎?”年若的聲音發(fā)顫,想起自從出嫁后就再沒見過的生母,眼中不自覺的蓄了淚,這個條件太過誘人,即使對面有陷阱,她也愿意去趟。 邵元松伸手扣住她的后腦,吻去她眼角的濕潤,溫柔又鄭重的道,“真的。雖然不能一下子就接出來,但我慢慢努力,總會有法子……” …… 這一晚,邵元松的在年若房里的陣地,終于從塌上挪到了床上…… 雖然他還什么都不能做,但能夠和嬌妻躺在一張床上入睡已經(jīng)是非常大的進步。 導(dǎo)致他興奮了大半夜都還沒睡著,一直側(cè)身看著年若的……背影。 不過即便如此也足夠他開心了,烏發(fā)的馨香近在鼻尖,柔軟的嬌/軀觸手可及…… 興奮傳至全身,上輩子至今旱了二十多年的老男人理所當(dāng)然的ying了…… 邵元松喉頭不斷滾動,到底不敢打擾年若,小心翼翼的探身去夠床邊杌子上放著的茶盞。 這些天年若有些上火,晚上睡覺時床邊的杌子上都會備著涼茶。 為了不驚醒睡在外側(cè)的年若,邵元松只得伸直了胳膊努力去夠……還差一點…… 就在這時,他一直以為正在熟睡的年若忽然伸出手…… 邵元松心中一喜,原來她一也和他一樣?也心緒不寧?也在關(guān)心他? 邵元松雀躍的想著,就見那只柔嫩的手碰到杯子后,輕輕一推,將杯子推到更遠的地方,然后又縮回了被子里…… 邵元松:…… 所以,這是反應(yīng)過來他的半利誘式的爬/床了么? 第37章 清平縣主 邵家老宅的百日宴幾乎承包了整個龍江城的話題:最熱鬧的,自然是邵家大爺和寡婦表妹茍/合被撞破,這種事時不時的龍江城都會發(fā)生那么一兩起,大家不過當(dāng)做笑話談?wù)撘辉猓⒉挥X得多稀奇,但讓人驚訝的是邵家大房的做法,逼著有了兒子的正妻和離,甚至帶著孩子離開,然后娶那寡婦表妹做繼妻…… 這可比半年前邵元松鬧著把外室接進家里的事情嚴(yán)重多了,那個最多是男人的風(fēng)流韻事,而大房停妻再娶的事情可是一家人的事情,在邵始輝這個一家之主在的情況下,還能做出這樣的決定,可見邵家大房人品,邵家大房的名聲瞬間一落千丈。 第二件,也是邵家的,不過與大房不同,二房自從男主人邵三爺浪子回頭,家里的事情幾乎每一件拎出來都讓人稱頌,邵三奶奶新奇的宴會自不必說,如今已經(jīng)有不少人想著效仿了,想來不久之后便會成為上層圈子流行的宴會形式;當(dāng)然,最讓人們津津樂道的還是邵三爺對邵三奶奶當(dāng)眾表白立誓之事,再配上鉆石特別的意義流傳開來,眾人想著邵三奶奶那半腦袋的鉆石,羨慕非常,那可是奢侈品中的奢侈品啊…… 最后一件,比起前兩件來并不是那么起眼,但事關(guān)不少人的利益,也常常被人提起。據(jù)說是在邵家大房安置的常大人被他們的家事擾的煩不勝煩,這幾日經(jīng)常出來喝酒解悶,遇到幾個當(dāng)初在宴會上有過一面之緣的文人或者商客偶爾也會搭上幾句話,甚至一起吃個酒,讓剩余的其他人聞風(fēng)而動,打聽了消息不斷往上湊,表示也想在皇上的壽誕禮上出一份力。 一般的人家大多把這些當(dāng)做茶余飯后的閑談,但也有人在這里面提取著有用的信息。 高氏正在和她的嫡母清平縣主說著百日宴當(dāng)日的情況,“……常大人似乎對這宴會也非常滿意,中間還露過幾次笑臉?!?/br> “他自然是滿意的?!鼻迤娇h主姬氏翻著冊子漫不經(jīng)心的嘲諷,“這上面幾乎集齊了龍江城所有的富商信息?!?/br> “這……”高氏聯(lián)想到最近英王和太子之間的暗潮洶涌,遲疑道,“所以邵元松是在為英王做事?” “那倒未必?!鼻迤娇h主宗室女出身,眼界自然非龍江城普通內(nèi)宅婦人可比,“你說說對邵三奶奶的印象?” 說起年氏,高氏還是非常有話說的,有些人即使一次見面也覺得投緣,何況年若又總有一種讓人說不出的氣質(zhì):“聰明能干自不必說,那宴會比我跟著母親去的哪一場都舒服,女兒覺得,最關(guān)鍵是她的心胸,官家千金被迫下嫁商戶,前些日子還叫邵三爺寵妾滅妻,我本以為她即使不落寞也會是個憔悴又強顏歡笑的模樣,但她完全看不出異常,就仿佛她在什么位置,便可以把什么樣的日子過好。從她辦的宴即可窺其人吧,畢竟能讓官眷和商眷都覺得舒暢,至少自己感同身受才行,可見她從未自怨自艾過,所以我才說她是個妙人?!?/br> “說話也是極其有趣?!备呤献约阂膊坏闷浣猓耙膊恢獮楹?,那些商戶女跟我說話,我要不就是聽不懂,要不就覺得太淺薄,不接話人家覺得我高傲,接話了我自己也覺得很敷衍,真不知道該如何相處,偏年氏對她們跟對我們態(tài)度別無二致,話題轉(zhuǎn)換竟也不覺得突兀,我聽她說起一些商戶事情時,竟也覺得有趣……” 清平縣主頷首,接著問道,“那位邵三爺當(dāng)真當(dāng)眾立誓?不是作假?”說到這個,清平縣主是不太相信的,就算真說了這話又能如何呢,男人的花言巧語從不能輕信。 “女兒覺得是真的?!备呤险f起來還是有些羨慕的,“我知道母親的意思,若不是親眼所見,我也難以相信前不久還寵妻滅妾的邵三爺對邵三奶奶突然用情至深,立誓之事不說,眼睛總是騙不了人的?!?/br> “明明一直在男賓那邊,偏年氏這邊稍微有點事情他就知道了,年茜和周氏為難時,總是第一時間跳出來解圍,可見時刻盯著呢?!备呤虾眯Φ?,“三奶奶看他一眼,立時就回個笑臉,眼睛亮的發(fā)光……” 清平縣主若有所思道,“邵三奶奶是個聰明人,邵三爺寵妻滅妾后又忽然改了性子……邵家大房那邊出了事……常如峰到處會見富商……” 高氏疑惑,“這些事可有關(guān)聯(lián)?” 清平縣主意味深長的道,“你覺得沒關(guān)聯(lián)?” 前朝分裂不過五十年,此時的皇家宗室都是當(dāng)時的勝利者,政治敏感度自然很高,加上見識過朝堂動蕩的腥風(fēng)血雨,眼界格局自然要開闊許多。 最明顯的便是在對子女的教導(dǎo)上,清平縣主對于嫡女庶女規(guī)矩上不容差錯,但該有的教導(dǎo),尤其是時局分析上,從來是一視同仁。 他們這樣的人家,有一個糊涂的,就有可能毀了一個家,而風(fēng)雨飄搖中,有一個頂用的,同樣能挽救一個家族。 高氏雖然不及嫡母,但也不差,經(jīng)過清平縣主提點后,忽然反應(yīng)過來,“所以之前邵家大房有意侵吞二房財產(chǎn)的事情竟然是真的?” 清平縣主虛虛的點了點她,“這還用聽傳言么?你以為吳氏那個蠢貨怎么能搭上我們家,還總能拿著所謂‘寶貝’來獻我的?聽說府尹李氏那里也收了不少,不過一個小小的舉人之家,說什么清雅,不過是只能清雅罷了。她哪里來的這么多東西?” 還不是邵家二房的?而吳氏又不是什么能沉得住氣的人,從她說話的口氣和態(tài)度便能窺見她那一二齷齪心思。 高氏急忙表示受教,“是女兒未想周全。”說罷好笑道,“說起那吳氏……既想著巴結(jié),卻又怕被人看出來諂媚,所以總是一邊搭話一邊還擺出一副清高的姿態(tài),那種樣子,別說巴結(jié)人了,怕都要把人得罪光了?!?/br> “這不是她常做的事情么?兩頭空?!鼻迤娇h主諷刺的笑道,“她那兒子連個秀才都還不是呢,就鉆營到我這里來了,倒是把縣令狠狠得罪一番……想必如今正是焦頭爛額,再對邵家二房騰不出手來了吧?” “這么說來,先前邵三爺寵妾滅妻的事情難道是故意做戲給邵家大房看的?”高氏疑惑道,“這有什么好處?讓大房放松警惕?” 清平縣主卻道,“我倒是覺得,前面那妾室可能跟大房有什么關(guān)系,然后邵三奶奶發(fā)現(xiàn)了什么,提點了邵三爺,讓他反應(yīng)過來了……” “所以才突然對那寵愛的妾室棄如敝履,對邵三奶奶更加喜歡?!备呤匣腥淮笪?。 若是知情人在此,定然會驚訝非常,這位縣主竟然猜測了個八/九不離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