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節(jié)
年正宏至今還不知道具體出了什么事,他一詳細詢問,周家大哥便含糊其辭,說是周氏替太子辦事,礙了英王的眼,所以才遭了無妄之災(zāi)。 年正宏為官多年,雖然因為性子軟弱的緣故一直身處邊緣,但官場政治上自然不會完全無知。不管周家大哥說的再冠冕堂皇,也掩蓋不了周氏卷入黨爭的事實,如今雖然由周家出馬保下性命,但年家十有八/九是要受牽連了…… 年正宏急急忙忙的給京都關(guān)系要好的同僚寫了信,想托著打聽打聽到底是怎怎么回事,至少到時候也有個應(yīng)對,結(jié)果還沒收到回信,就先等來了官位被罷免的敕令,理由是治家不嚴(yán),縱妻干政。 不同于周氏被捕的消息瞞得嚴(yán)嚴(yán)實實,年正宏被罷官的消息可是公開的,很快就會登在邸報上的,在龍江城又引起一陣不小的震動。 賀府,聽到這個消息的大年氏驚呆了,“不是說只是要擼了周氏的誥命么?怎么大哥的官位也沒有了?!” 她是很開心周氏被貶為白身,但可不代表著期望哥哥有事。娘家總歸是她最大的靠山。 賀呈揚其實早就料到了,周氏犯的又不是什么小錯,英王和太子都要處置周氏,光擼個誥命不痛不癢,定然要在她的靠山上做文章,周家是太子的手下,太子會盡力為其周旋,但一直不識抬舉不站隊的年大人就是最好的人選了,這樣一來,還是個一舉兩得的事情。 不過,他不會跟母親說這些,提前說了舅舅有事,她母親肯定得讓他去周旋,且不說費多少勁,關(guān)鍵是肯定是白費功夫。 “不行,我得回去看看?!贝竽晔馅s緊起身,吩咐兒子道,“趕緊備馬?!?/br> “我也要去!我爹好好的為什么會被罷官?他做了什么?”年茜也聽了消息,驚慌失措的沖進來。 “他做了什么?得問問你母親做了什么!”大年氏看到她就想到她的母親周氏,頓時生了一肚子氣,她哥哥因為周氏的自作主張而丟了官。她這個女兒看起來也很有苗頭! 以后一定要嚴(yán)加管教! 第53章 有了退路 賀家一行三人,是,大年氏最終還是帶著年茜來了,她雖私心重些,但總的 來說也不算刻薄人,年家出了這樣的大事,總不能攔著不讓做女兒的來。至于賀呈揚,本來不打算來的,年茜吵著說作為女兒要回家看看的時候,他忽然又改了主意。 馬車跨過大半個龍江城來到年家的時候,另一輛馬車也從對面駛過來,兩輛馬車幾乎同時停在年家門口,在異常冷清的街道上顯得十分惹眼。 大年氏挑開簾子,扶著大丫鬟的手下車。抬眼就看見一個俊朗的青年從車廂里跳出來,然后揮退了想要上前伺候的丫鬟,回身親自撩開簾子,小心翼翼的把里面的人扶出來,口中還說著什么,看表情顯然是在安慰對方。 正是邵元松和年若,兩人顯然也看見了賀家的馬車,下車后便朝這邊走過來。 大年氏站定,卻發(fā)現(xiàn)自己身后的年茜一直沒有動靜,不由皺眉回頭看了一眼,卻見對方鉆出車廂卻不肯叫丫鬟扶,目光直直的看著賀程揚。 都什么時候了,竟然還攀比這個!大年氏只覺得非常頭疼,干脆也不等她了,直接迎了上去,賀呈揚則仿佛沒看到年茜一樣,跟上母親的腳步。 “姑母,表哥?!蹦耆粜卸Y,神色有些不太好,這也正常,娘家出了這樣的大事,做女兒的心情能好才怪了。倒是邵家三爺能在眾人都避之不及的時候陪著上門來,可見對年若的重視。 邵元松見大年氏看過來,也急忙行禮:“姑母,妹夫,茜meimei?!弊詈筮@一句是對著后面匆匆跟上來的年茜說的。 年茜現(xiàn)在的仇恨對象,除了年若就要數(shù)邵元松了,直接怒道,“你來做什么,我們年家不歡迎你!” 邵元松一改跟她們單獨相處時的針鋒相對,并不理會,只淡淡的笑了笑對大年氏和賀呈揚做了個請的姿勢,讓賀家三人先行。 這直接的無視只讓年茜覺得更加難堪,待再要發(fā)作,卻見賀呈揚淡淡的瞥過來,其中的冷意成功的讓她閉嘴。再天真她也知道,父親被罷官,母親被奪了誥命于她來說意味著什么,不自覺的失了底氣。 大年氏看了年茜一眼,又看了看始終保持著鎮(zhèn)定的年若,不論是氣質(zhì)還是處事都是云泥之別,不由再次嘆氣,如果年若是嫡女就好了…… 大年氏胡思亂想著,也沒注意到兒子的心不在焉,倒是邵元松對于年若的事情一向敏銳,總覺得走在前面的賀呈揚時不時的要往后瞄一眼,本能的升起危機感。 比起年茜來,年若顯然是非常非常非常的討人喜歡好么? 這樣想著,就聽年若開口道,“這樣也好,爹爹兢兢業(yè)業(yè)二十年,累了半輩子,如今正好可以歇歇,做些自己想做的事情?!?/br> 邵元松眼睛一亮道,“這主意不錯,文人都喜歡著書立傳,你看多少才子都是被罷官后名垂千古了。雖然說要不少花費,但他有我這個有錢的女婿,自然是不愁的?!闭f到這里,邵元松興奮的道,“你說我出了銀子,能不能讓爹也給我在他的傳記中留下濃墨重彩的一筆?將來我也好青史留名。”他一副無知的豪氣狀,惹得年若忍不住抬手打了他一下,“趕緊閉嘴吧!”語氣有些忍俊不禁。 邵元松見狀笑道,“這才對嘛,岳父怕也不好受呢,你再拉著一張臉,他會更害怕,你可別嚇著他。” 年若深呼一口氣,“知道了,謝謝你?!?/br> “你我之間,談什么謝字,反正你只要知道不管你爹是官是民,就算是個殺豬匠,都改變不了你邵家三奶奶的身份?!?/br> 年若不知道他為什么忽然間這么活潑,干脆閉嘴不再理會。 賀呈揚習(xí)武之人,耳力不錯,聽著身后的動靜,又看了看身邊煩躁的絞著帕子一臉怨念的年茜,察覺到他的目光,對著他小聲抱怨道,“爹到底是怎么搞的,竟然能丟了官……” 如此令人厭惡! @@@ 眾人到正廳的時候,年正宏已經(jīng)等在那里,精神看著竟還不錯,見到meimei和女兒們,還露出一個笑臉來,“讓你們擔(dān)心了吧?!?/br> 年茜作為他嫡親的女兒,又是最沉不住氣的那一個,直接開口埋怨道,“到底怎么回事?爹為什么會被罷官?去找舅舅幫忙了么?” 年正宏臉上的笑容淡了下來,對她道,“先去看看你母親吧,她身上有些不舒服。” 年茜對年正宏也有諸多不滿,此刻見他似乎也不能給她答案,便轉(zhuǎn)身去找周氏了,反正母親肯定有辦法。 年茜走后,廳里的氣氛緩和了許多,年若和邵元松上前行禮。年正宏慈愛的看著她,眼中卻有淚光,“好孩子,苦了你了。” 顯然已經(jīng)知道了自己不在的這幾年,年若并不如她所說的那般過的好。至于讓她過得不好的人,年正宏看向邵元松,神色非常冷淡。 邵元松雖然覺得周氏和年茜能隨意欺辱年若,也有年正宏這個爹性子過于軟弱的原因,但這個時候卻必須要把所有事情都抗下的,因此臊眉耷眼的陪著小心。 因為有大年氏和賀呈揚在,年正宏也沒多說什么,點點頭算是回禮,之后又看向meimei,“讓你們擔(dān)心了?!?/br> 大年氏的眼淚一下子就掉下來了,“大哥十年寒窗苦讀,起早貪黑,好容易熬到這時候,眼看著明年說不定能進一步,大嫂她到底做了什么?。 ?/br> 年正宏看了賀呈揚一眼,才對大年氏道,“具體我也不太清楚,她也不肯說,依稀是給英王遞什么消息,結(jié)果壞了太子的大事?!?/br> “什么?”大年氏驚呆了,“她,她怎么敢?”英王和太子,這也太膽大包天了,一個不好,年家說不定要抄家滅族的! 年正宏露出一個苦笑道,反過來安慰meimei道,“是啊,她就是敢,所以,如今只是丟掉官位已經(jīng)算是不幸中的萬幸了,至于官位的事情,待過幾年皇上氣消了,我再另尋機會起復(fù)吧?!?/br> 大年氏知道他說的是安慰的話,做官的從來都是人走茶涼,再過幾年連皇帝都要換了,哪里還有他的位置?而揚哥兒是武職,就是想幫忙怕都幫不上。 “周,大嫂呢,”大年氏厭惡的道,“她可是我們年家的罪人,大哥打算如何處置她?” 提起周氏,年正宏似乎無悲無喜,淡淡的道,“西院的小佛堂已經(jīng)收拾出來了,以后她便在那邊禁足反省。” 大年氏想說簡直太便宜她了,但也知道京都周家那邊雖然因為這次的事情不能明目張膽的給周氏撐腰,但也不會放任年家隨意欺辱,這已經(jīng)是他們所能做的最嚴(yán)重的懲罰了。 問清楚事情的真相,大年氏覺得自己也幫不上什么忙,比起抄家滅族,僅僅只是被罷官確實是幸運的了,也沒什么好抱怨的。便叫人去叫了年茜打算回家去,之前她只從兒子那里知道周氏惹了王公公厭惡,可能要被擼掉誥命身份,沒想到她竟膽大包天到這種地步。 她還當(dāng)年茜那天不怕地不怕的傻大膽是周氏慣出來的,如今看來,怕就是從她母親那里傳下來的??磥硪院螅^對不能讓年茜再和周氏接觸了,不然年家的今日未必就不是賀家的明日! 年茜才見到周氏,話還沒說兩句就被強行叫走,但看到母親躺在床上從未有過的憔悴模樣也知道這次事情怕不是父親的過錯,不然母親哪里會是這個樣子。 尤其最后丫鬟叫年茜的時候,態(tài)度也不甚恭謹(jǐn),周氏卻沒在意,只抓著年茜的手殷殷囑咐,“以后一切都聽你姑母的,萬不可再任性行事!娘再護不了你了!”說著竟落下淚來。 年茜被母親無能為力的模樣嚇壞了,下意識的跟著出來,就看到一向?qū)λ嘤锌v容的姑母兼婆婆滿臉厭惡的看著自己,低聲恐嚇道:“還想做賀家的媳婦,往后就安安分分的呆著,叫我知道你來見你母親,你就繼續(xù)回來做你母親的好女兒吧!” 年茜確實嚇著了,一句話沒說,乖乖的跟著離開。 大年氏帶著賀呈揚夫妻走后,大廳里就剩下年正宏和年若夫婦。年正宏的神情更加柔軟,對年若道,“姨娘在你那里過的如何?是不是也嚇壞了?” “你們都別擔(dān)心,這其實不是件壞事,如今朝廷黨爭愈發(fā)激烈,爹也沒什么大本事,與其整日提心吊膽的防著自己掉進旋渦里,不如早點置身事外,咱們年家反而安全……”年正宏道,“而且經(jīng)此一事,周氏再無理由可以掌控年家,只是爹爹成了白身,委屈我們水水也沒了身份……” 年若搖搖頭道,“只要爹爹沒事便好,女兒沒什么委屈的。” 年正宏一臉欣慰,看向邵元松時卻又恢復(fù)了面無表情,“如今老夫一介布衣,你也沒必要再怕我,你若不喜歡水水,告訴我,到時候我會親自接她回來。” 這句話說到最后,年正宏喉頭哽咽,這么多年,他為了家族前程,拼命的壓抑著自己,委屈著自己所愛的女人和女兒,到如今才能真正為她們做主。 就沖著這一點,這官丟得并不讓他難過。 邵元松怎么都沒想到,被罷官的岳父第一件事說的竟然是這個,心下一驚“噗通”一聲跪在地上,焦急道,“小婿不敢!” 雖是對著年正宏下跪,邵元松卻看向年若,因為他知道,年正宏的話只是表態(tài),并不是要真的勸他們和離。而年若是真的有這樣的心思的。 果然,年若的眼中閃過一絲驚訝,下意識的和他對視一眼,隨即垂下眼瞼避開了他的視線…… 邵元松只覺得冰冷的寒意從胸口開始蔓延,迅速侵入四肢百骸,整個人都要沒有知覺了。 第54章 最佳選擇 從年府出來,兩人坐在馬車上相顧無言,邵元松緊緊的盯著年若,但年若不是閉目養(yǎng)神就是透過窗簾往外望,反正就是不跟他對視。 “你會離開我么?”邵元松的聲音有些沙啞,“瓊姐兒和旭哥兒也不要了?” 年若仿佛沒有聽到他的話,依然望著窗外。 “你不怕你走了,我……我……”邵元松想了半天,想不出什么既可以威脅她,又不會傷害她的話,最后神經(jīng)質(zhì)的捏了幾下拳頭,頹然的閉上眼睛也放棄了說話。 車廂里的凝滯的氣氛讓人呼吸都覺得困難。 年若從頭到尾都沒有開口說過一句話。 馬車在邵家門口停下,邵元松率先挑開簾子跳下去,頭也不回的離開。這是自年若生產(chǎn)后,他第一次給她甩臉子。 年若看著他的背影發(fā)了一會兒呆,才起身準(zhǔn)備下車,卻見剛剛憤然離開的人又氣勢洶洶的沖回來,那架勢,似乎是來找她麻煩的。 但年若完全沒有覺得害怕,因為她看到那雙通紅的眼睛里盛滿了難過和委屈。 果然,他在她面前站定,伸手扶了她下車,粗神粗氣的開口,“我在心里發(fā)過誓,永遠不會再傷害你?!彼运麆倓偛辉摪l(fā)脾氣,以后也不會再對你發(fā)脾氣,你留下好不好? 年若讀懂了話中的意思,扶著他的手一瞬間握緊,又很快松開,仿佛錯覺一般。 邵元松不錯眼的盯著她,生怕錯過她的一絲表情,然而事實讓他失望,年若沒有一絲的動容。 邵元松深吸一口氣,猛然拽著年若往宅子里去,也不知道走到哪里,反正進了二門隨意推開一個屋子將人抵在墻上兇狠的吻上去,年若并不反抗,甚至帶著順從,這讓邵元松的動作愈發(fā)粗暴起來,可明明仿佛要將她吞吃入腹一般蠻橫中,年若卻感受到了那痛徹心扉的難過,甚至在口中嘗到了咸澀的味道…… 邵元松足足把年若壓在墻上小半個時辰才放開。然后將腦袋埋在她的脖頸間平息半晌,惡狠狠地道,“我絕不會把瓊姐兒和旭哥兒給你的!” 年若看著他像要哭出來的表情,抬手摸了摸他耷下的唇角,輕聲道,“你不必如此?!?/br> 邵元松仿佛沒聽到她的話,仍然拉著她的手回了正院。 這一晚,邵元松是抱著年若就寢的,但他一點都不開心,她如今的縱容,不過是對他最后的善心而已。 邵元松一整夜沒有合眼,他知道年若其實也沒睡著。 天色將明的時候,邵元松起身出了門,年若難得縮在被子里不想動,破天荒的賴了床,還是旭哥兒醒了要找娘,年若才起身梳洗。 邵元松一整天都沒見人影,年若則陪了孩子一整天,旭哥兒如今已經(jīng)能利落的翻身了,翻過去后咿咿呀呀的朝著母親叫著讓把他翻回去,一個人玩的樂此不彼,瓊姐兒笑呵呵的在旁邊看著,在他翻不動的時候,揮著小拳頭給他加油。 姐弟兩個倒是其樂融融,但年若卻有些心不在焉。 謝氏叫兩聲沒見她答應(yīng),伸手推了推,年若才反應(yīng)過來,問道,“怎么了?” “和姑爺鬧別扭了?”謝氏輕聲問道。 年若驚訝道,“您怎么知道?昨天晚上您又沒見到他?!弊蛱旎氐秸荷墼少€氣飯都沒吃,她知道謝氏還在等著爹的消息便和謝氏一起吃了。 “今天他沒來囑咐我。”謝氏溫柔的道,“以往每天出門前都會先來給我請安,然后囑咐我你一天可能要忙什么,讓我注意看著你,按時用藥用飯?!?/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