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節(jié)
聽了仲漫路這話,仲修遠不由得有些緊張起來,他的心跳不由自主的快了幾分,帶著幾分期待又隱隱有幾分緊張。 已經(jīng)放了湯勺的李牧聽了這話又看向湯碗,見仲修遠也望著自己,他這才又伸了手拿起了湯勺。 在一鍋湯里挑選了片刻之后,李牧的勺子抬了起來。 仲修遠看見那里頭的東西,卻是不可思議的趕緊把自己的湯碗拿了起來,藏在了桌下。 他只覺得一陣口干舌燥,血液逆流,耳中只剩下血液逆流進大腦的嗡嗡聲。 李牧若是敢把那東西給他,那他一定咬死這人! “咳咳咳……”仲漫路看著那東西,嘴里咬著的雞頭差點被他打圇吞了下去。 因為李牧湯勺里頭的東西,赤然是那野山雞的雞屁股! “咳咳咳……”吐了差點把自己噎死的雞頭,仲漫路眼淚都咳出來了。 看看仲修遠,再看看李牧,仲漫路又是一陣猛咳。 雖說以形補形,但是這個似乎有點…… “不要?”李牧面不改色地回頭看向一旁顧著自己湯碗的仲修遠。 仲修遠這會兒哪里還說得出話來,他都已經(jīng)有了想把自己的湯碗塞進李牧嘴里的沖動。 這人,這人當真是…… “不要,那就算了?!崩钅烈矝]勉強,又把湯勺放進了湯里,繼續(xù)慢哉慢哉地吃著自己的飯喝著自己的小酒。 見著這一幕,允兒默默的把自己的小湯碗換了一個邊,放在了遠離李牧的另外一邊。 這一家子人他算是看明白了,當家作主的人是李牧,最恐怖的最不能惹的,也是他。 仲漫路咳嗽完,憋著笑,仲修遠則是把自己的湯碗放到了遠離李牧的地方,然后惡狠狠地瞪著弟弟仲漫路,一副他要是敢笑出來就慘了的表情。 “快吃?!崩钅翛]有理會這兩兄弟,而是看向一旁的允兒。 吃完了,允兒把仲漫路收集起來的雞骨頭拿去喂狼時,早已經(jīng)是午后。 李牧請的那些個長工,自個兒回家吃完飯之后又來了山里,在山上拿了些工具之后便去附近的紅薯田當中割紅薯藤。 因為如今李牧養(yǎng)的鴨子多了,所以這些飼料李牧都開始自己種,這些人也得幫著種些。 允兒端著個小盆子,在院子的一角叫了聲,“木木?!?/br> 聽著這聲音,那被訓得很好的狼還有李牧一人一狼,兩人都同時回過頭去。 回過頭去,李牧看向允兒,好一會兒后才回過神來。 他木然地摸了摸自己的腦袋,頗有些懊惱地瞪了一眼在允兒腳邊吃著骨頭的那狼。 見到這一幕的仲修遠好笑,這人還在記恨當年允兒給這狼取名叫木木的事。 不過想一想,這人和那狼都是同一個名字,也確實是有些不方便,雖然他現(xiàn)在倒是有些想要叫聲‘木木’試一試,看這人會不會回頭看他。 不過他到底沒那膽子,若是他開了這口,估摸著今晚他就有罪受了。 這人表面看著一本正經(jīng)得緊,不正經(jīng)起來的時候卻總讓人羞惱這人到底是哪里想來那么多壞點子折騰人。 吃完了飯,李牧又和那些個長工交代了一番之后,便準備把秦老爺送上山來的東西再看一遍。 幫忙打探消息的事情還好,這讓李牧有些頭痛的便是關于皇商的任務的事。 他如今負責這一小片區(qū)域的商會,雖然地方看著不大但事情倒還不少,這片地區(qū)大大小小的一些商行,他都必須登記在冊。 這看著是件小事,但真的要挨著挨著做完做下來,少說卻得花個十天半個月的。 萬一遇著些不配合的,十天半個月都未必能做完。 特別是碼頭那一片,那地方原本就魚龍混雜,不好對付的人多了去了,估摸著也未必每一個人都會給他面子乖乖來登記。 李牧仔細的把手里頭的任務研究了一遍后,第二天一大早他就下了山,去找了鎮(zhèn)上的縣太爺。托著縣衙的關系,發(fā)出通告,讓附近大小商行自己過來登記名冊。 對于李牧提出的要求縣太爺是十分的積極,雖說要幫忙把這個通告發(fā)出去是需要費些時間,但是這差事對他來說卻是有利可圖的。 他們這鎮(zhèn)上不說,這附近其它幾個城里大大小小的商家那么多,可不是每一個都手腳干凈的,特別是在前十年那亂成一團的日子里。 如果上頭的人要追查下來,這些人可就要吃不了兜著走了。 如今要登記商行,自然是要大概摸查一番,這賣假藥或者賣假貨的,那當然是不能給登記的。 兜兜轉轉下來,這中間的利潤可大可小,這也是為什么之前那么多人搶著要這份差事的原因之一。 縣太爺就眼瞅著這中間利益好處,李牧卻是防著他。 雖說讓這縣太爺撈點好處也沒什么,畢竟是他請了這人幫忙,這種事也沒辦法真的杜絕。 但若是好處都讓這縣太爺拿了,到時候名聲全在他那他就劃不來。而且,萬一要是這縣太爺惹出什么事情來,還得他來背黑鍋。 所以,這幫忙發(fā)通告出去的事情李牧拜托給了縣太爺,但是這登記名冊的事情李牧卻是自己準備親力親為。 仲修遠與他一起下了山,兩人把左義之前的那藥鋪給收拾了出來,準備在這山下做個臨時的辦事點。 家里這生意的事情慢慢的也要做大,總不能真的一直待在山里,有事情都不方便。 左義在這鎮(zhèn)上也呆了有幾年的時間,平日里沒少看病救人,幾年之前他去世沒在這鎮(zhèn)上在這山里掀起水花,幾年之后的如今,大多數(shù)人更是已經(jīng)忘了這個性格有些怪癖的年輕大夫。 舊人舊事,眨眼幾年過去就無人記得了。 就如同這山里的桃花,開了一季又一季,花期過了就過了再無人惦記,盼也只盼新的一季桃花花期。 雖說知道戰(zhàn)亂的年代大家都自顧不暇人心薄涼,但李牧真地站在這冷清的醫(yī)館前時,還是難免有幾分不平與感慨。 費了些時間把這個已經(jīng)許久沒人住的藥鋪收拾完后,李牧洗了手,站在后院,隔著青磚碧瓦長著青苔的圍墻,朝著街道的方向望去。 街道上人聲沸騰,即使今天不是趕集的日子,也依舊熱鬧。 聽著那熱鬧的聲音李牧心中卻是一陣發(fā)寒,當初左義喪禮的時候,鎮(zhèn)上來祭拜吊唁的人屈指可數(shù)…… “他不在意的。”仲修遠的聲音突兀的在李牧背后響起。 李牧聞聲回頭朝著他望去,與李牧那雙幽幽的黑眸對上,仲修遠這才無聲的嘆息一聲,然后說道:“你覺得依著他的性格,他會在意這些事情嗎?他會在意這鎮(zhèn)上的人是否記得他,會在意他們是否去他墳前吊唁嗎?” 李牧平日里素來冷靜沉穩(wěn),做事情也是三思而行,但他卻喜歡鉆牛角尖。有些時候固執(zhí)得緊,比他還要固執(zhí)。 聽了仲修遠這話,李牧霎那間有一種恍然大悟的透徹感。 他一直惦記著這件事情,一直記著,惦記得甚至都有了些耿耿于懷。 但他卻忘了,依照那左義的性格,估摸著他根本不會在意這些,因為他在意的從來都只有一個人的看法一個人的想法。 “其實他才是那個比誰都想得透徹的人。”仲修遠把手里的抹布放下。 左義敢愛敢恨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除了他要的那樣東西之外,這鎮(zhèn)上的人這醫(yī)館對他來說都毫無意義。 即使沒有這鎮(zhèn)子沒有這藥廬醫(yī)館,他也依舊是他,未曾改變。 這幾年來,這醫(yī)館一直這樣一點不變的放在這里,如今要被改作其它用途,李牧之前還有些介懷,如今被仲修遠這么一說他卻忍不住苦笑。 他以為他留的是念想,結果其實只是魔障,困住他自己的魔障。 他以為被困住的人,其實早就已經(jīng)解脫。 有些事情,過去了就過去了。 或許就如同那人自己留下的信里寫的那樣,他只是去找人了,他急著去,是怕再蹉跎了。 布滿青苔的圍墻外熱鬧的聲音又清晰起來,李牧心中之前的那一份苦澀被一掃而空,他抬頭,望向身后的群山。 只是不知道這桃花開了一季又一季,那人到底找著人了沒? “這醫(yī)館你要開嗎?”李牧突兀地說道。 仲修遠愣了好一會兒后,才明白李牧是在與他說話。 他是左義的徒弟,唯一的一個徒弟,雖然他跟著左義學醫(yī)的時間并不長久,但左義的一身醫(yī)術悉數(shù)傳給他了。 左義的醫(yī)術確實是好,仲修遠越是學下去,便越是這樣覺得。然而他只在這山中與李牧隱居,著實有些浪費了這大好的醫(yī)術。 李牧說的接手這醫(yī)館的事情,仲修遠之前也曾經(jīng)想過,只是他一直沒想出個結果,畢竟山里頭的事情也多。 003. “山里頭的事情有我,不用擔心?!崩钅恋馈?/br> 萬事開頭難,他這家業(yè)剛開始時確實是需要人手十分的苦累,但現(xiàn)在他薄有家底了,事情反而變得簡單了。 人手不夠他大可以再去山下請個人,這年頭,四處還依舊動蕩不安,給錢請個愿意幫忙做事的人十分簡單。 更何況他現(xiàn)在這皇商的事情也定下來了,往后的日子只要不出現(xiàn)什么大規(guī)模的重創(chuàng)變故,他這山里頭的家業(yè)只會越來越大。 如今這會兒,早已經(jīng)不再是當初需要兩個人背朝藍天面朝黃土,滿山遍野打飼料的日子。 仲修遠卻沒有馬上說話,沉默了一會兒之后,他繼續(xù)做著衛(wèi)生。 他若是想要把這醫(yī)館接手下來,并不只是他獨自一人分離出去不幫家里做事情這么簡單,如果他真的要做,這藥材的進出和各方面的調配都需要人幫忙,是要給家里添事情的。 再說,雖說兩人都并不是那種對錢財看得很重的人,但過日子總歸要算計著點,若是這醫(yī)館開起來了,總歸不能還虧本進去…… 幾年的變動過去,鎮(zhèn)上已經(jīng)又有好幾家醫(yī)館開了起來,早已經(jīng)不是當初只有這一家的時候。 仲修遠沒有給個答復,李牧也沒有追問。 收拾完了這醫(yī)館后,兩人拿出早已經(jīng)寫好的紅紙貼在了牌匾之上,這地方便搖身一變,成了李牧接下去辦公用的地方。 依舊是那醫(yī)館大堂,但裝著藥材的柜子沒了用處,閑置著,屋子里倒是多安置了兩張桌子。 收拾完了東西,兩人上了山。 接下去的幾天,兩人都在為商會的事情忙著,消息傳出去之后,最先有動靜的當然就是他們這鎮(zhèn)上的。 李牧要列單記錄的商會,并不是街上隨意開一家小店賣包子的這種,而是稍大些的,稍正規(guī)些的。 具體的要求,已經(jīng)隨著之前秦老爺給他送來的那些東西一起列單送了過來,李牧只需要按照上面的要求,把所有的名單記錄,并且分類。 李牧聽其他的人跑來跟他說山上有人找他們家時,他正在山下忙碌著。 得了消息,李牧立刻扔下事情往山上跑去,到了山上時才知道找的人并不是他而是仲修遠。 李牧原本以為是齊鑫的家人找來,到了山上時才知道是鎮(zhèn)上的一批歸來的難民。 算起來,停戰(zhàn)協(xié)約簽訂到現(xiàn)在也才半年,這半年的時間原本離開逃難的人陸陸續(xù)續(xù)的都回來了,有些人有所成但大部分人卻都是一窮二白。 這一窮二白中,又有不少一身病傷的,因此很長一段時間內鎮(zhèn)上的醫(yī)館都生意紅火。 找上山來的幾人,是順著左義的徒弟這事兒找來的,找的是仲修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