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節(jié)
李牧到山上自己家院子門外時,他家籬笆院外已經(jīng)圍了不少人,而在他家籬笆院內(nèi),有三、四個大人護著個小孩跪在院子里。 這群人顯然已經(jīng)在這里有一段時間了,那小孩的情況有些嚴重,不知道昏迷了多久,一張小臉毫無血色。 “您就救救他吧……”該是那孩子娘親的婦人抱著孩子痛哭流涕。 “能看的人我們都已經(jīng)看了,只有你了……” “這孩子才五歲,他還小,您就施舍施舍吧,哪怕只是試一試也好……” 仲修遠背手立于院子之內(nèi),面對這群人的哀求,他那張臉上有了幾分動搖。 他雖然一直在學左義留給他的那些醫(yī)術(shù),可這么久以來,他基本從來沒有在人的身上試過。 早之前李牧也曾提過讓他接手左義的醫(yī)館,那時候他沒有給李牧答案,其中有一部分原因,也是因為他自己沒什么把握。 “怎么回事?”李牧站在人群的外圍,輕聲問旁邊的人。 原本正在看熱鬧的人聽見李牧的聲音,回頭望來,“是你呀,你可算是回來了,這一群人在你家院子里都已經(jīng)跪了好些時間了?!?/br> 見到李牧,這群人七嘴八舌的就說了起來。 這一家人是循著左義的名聲找上門來的,早些年的時候鎮(zhèn)上左義還是個挺有名的小名醫(yī),因此這一家人那孩子不知道得了什么病,誰看都看不好之后便尋了來。 “不過這家人手頭上估計也不寬松,看這樣子就知道沒錢……”眾人小聲嘀咕著,其實這話不用說,大家都看得出來。 這一家人都衣衫襤褸,怎么看也不像是能掏得出多少錢的樣子。 站在院子當中的仲修遠這會兒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了李牧,他看向李牧,后者卻沒說話,只讓他自己決定。 這一家人求得厲害,仲修遠遲疑了片刻之后,才指了對面鴻叔家那空出來的屋子,“你們先把他放到那邊去,我過會兒過去看,如果我治不好,你們就抱著他下山再找其他人去?!?/br> 這一群人聽仲修遠愿意幫他們看看,連忙感恩戴德的一陣謝拜,然后這才按照仲修遠說的,趕緊去那邊的院子。 眾人稍微散開些后,仲修遠來到了李牧的面前,“怎么上來了?” “聽說山上有人找?!崩钅粱仡^看向那小孩,“治不好?” 那孩子才五歲的模樣,倒是與之前的允兒有幾分相似,一樣的瘦弱。 仲修遠看李牧眼中流露出幾分柔情,也不由跟著望了過去,之所以沒有直接拒絕也是因為這個原因。 “這世上,病人有一種情況下,即使是有再好的藥也未必能治好。”仲修遠道,“那孩子已經(jīng)吃不下東西。” 人之將死,特別是病重的時候是連東西都咽不下去的。喉管緊縮,吃不下去東西喝不下去水,這樣還怎么治??? 就算他能佐以針灸和一些其它的手段,效果也甚微。 若換作大人,情況還稍好些,這孩子卻才五歲,受不起折騰。 李牧沒再說話,和仲修遠點了點頭之后,便進了自己家。 仲修遠則是在把院子外看熱鬧的那些人都趕走之后,向著對面走去。 望聞問切他基本都已經(jīng)學著,雖然還有些生疏,但一番看下來倒也看出了病狀。 不過把這個病狀看出,又問了這孩子的父母具體的情況之后,仲修遠的眉頭卻越皺越深。 片刻之后,仲修遠皺著眉頭回了對面屋,他沒有進堂屋,而是直接去了旁邊放著醫(yī)書的地方。 “怎么?”仲漫路也因為聽到動靜,從山下上來。 仲修遠沒有抬頭,又看了一會兒醫(yī)書之后,才頗為頭痛地看向李牧,“發(fā)燒發(fā)燙,疫病的可能性很大?!?/br> “疫???”因為外面來了許多人而藏進了屋子當中的允兒聽了這話,突然開了口,“你確定是疫???” 他眉頭輕輕蹙起,神色間多了幾分嚴肅。 李牧與仲修遠兩人,此刻卻已經(jīng)顧不上他那不符年齡的沉穩(wěn),而是緊張起另外一件事情。 “我已經(jīng)問過了,他們之前一起回來的一批人里,好幾個人都得了這種病,發(fā)病的時間非常短,其他的人基本都已經(jīng)死了,他們正是因為知道情況嚴重所以才四處求醫(yī)?!敝傩捱h劍眉緊皺。 疫病是最不容易控制也是最糟糕的情況,因為疫病大多數(shù)都是會傳染的。 李牧向前一步,想要去拿仲修遠手中的醫(yī)書看,仲修遠見狀卻是本能地退后了一步。 如果這疫病真的會傳染,那他們這些人就不應該再和那孩子有接觸,就連剛剛和那孩子有過接觸的他,也有一定的潛在危險性。 見仲修遠往后退去拉開距離,原本只是臉色有些不好的李牧,眉頭也跟著皺了起來。 仲修遠卻深吸了一口氣,穩(wěn)定了心神之后道:“我剛剛發(fā)現(xiàn)疑點之后,就觀察過那孩子的父母,他們兩人也出現(xiàn)了輕微的癥狀。” “若是發(fā)疫病,需要提前隔離救治,如果真的傳染開來,后果將不堪設想?!痹蕛哼€帶著孩子氣的聲音,怪異的透露著幾分冷漠與殺意。 這一次他不等眾人反應過來便又道:“你們立即下山去和山下的縣太爺說這件事,讓他立刻把這些人隔離開來?!?/br> 疫病的傳染速度有快有慢,若是情況嚴重,速度快,他們這整個鎮(zhèn)子連同這山里的人都要遭殃。 “動作要快,若有必要,為了抑制疫情擴散,適當?shù)臓奚?/br> 允兒的話還未說完,李牧已一爆栗打了過去。允兒猝防不及,被打得有些傻了眼。 吃痛的他抬起雙手捂住自己被李牧打了的額頭,有些驚訝,又有些不解地望著李牧,他以大局為重萬事防患于未然他說錯什么了? 李牧面無表情地冷冷看了他一眼,遂又回頭看向仲修遠,看他怎么說。 “晚些時候我先給他開些退熱的藥,明天看看情況,如果他的父母都越發(fā)的嚴重,那這件事情恐怕就麻煩了?!敝傩捱h放下了手中的書。 末了,他又說道:“今晚我暫且住在鴻叔家里,仲漫路回來住?!?/br> 李牧沉默的可怕,但也并未說什么。 晚些時候看著仲修遠拿了自己的醫(yī)書還有藥離開,他也沒了下山繼續(xù)忙的心思,幫著把他的藥爐和工具搬過去后,便一直站在院子里看著那邊忙碌的人。 “哥……”仲漫路不安。 允兒摸了摸自己,被李牧那一下打紅了的額頭,一時間竟有些害怕生氣了的李牧。 “家里的藥都是他自己做的,應該沒事。”李牧不知道是在說給仲漫路聽,還是在說給自己聽。 “家里沒啥藥啊?”仲漫路越發(fā)的擔心。 他們家里除了一些跌打損傷的,基本沒什么藥。 李牧還想說些什么,對屋的仲修遠已經(jīng)一臉赤紅地開了口,“小路你去山里幫我撿一些柴火回來?!?/br> 仲漫路不疑有他,“家里有,我去抱些過去?!?/br> “去山里撿?!敝傩捱h不容拒絕。 仲漫路越發(fā)疑惑,可他哥說的話定然有他的道理,他又擔心地看了看對屋的幾人后,這才趕緊往山下跑去。 仲漫路走遠,已經(jīng)漲紅了臉的仲修遠則是抬頭瞪了李牧一眼,以男人的身體承受,那些事上總是容易受傷,所以他一直都是自己配的藥自用,這是只有兩人才知道的秘密。 他學的那些東西,別人是沒用上他自己第一個用上了,這事兒他本來就窘迫得厲害。 現(xiàn)如今都這時候了,李牧他就不能記他些好?居然還和別的人胡言亂語。 第63章 心頭的朱砂痣 001. 仲漫路大概是被嚇到了, 所以動作很快,沒多久就抱著一堆的碎樹枝從山下跑了上來。 仲修遠那邊又在一番仔細的檢查之后, 開了一張藥方出來, 單子上的藥大多數(shù)家里都有,都是平時仲修遠去山里時偶然見到了,就順手采回來的。 他親力親為撿了藥又讓仲漫路打了井水后, 便在對面的屋里熬起藥來。 對面的屋子自從鴻叔不在了之后,就一直空置著。李牧雖然偶爾會去收拾一番,但也已經(jīng)有段時間沒住人。 藥熬完, 仲修遠把藥分了出去, 幾個大人一人一碗,剩下的那一碗藥他卻犯了難。 那孩子年紀還太小, 之前身體一直十分虛弱, 現(xiàn)在又是病重, 根本吃不下東西, 這藥即使是有了,也未必有辦法讓他吃下去。 仲修遠看著那孩子的母親努力的想盡了辦法給他喂藥,但怎么都無法讓他喝下多少后崩潰的哭著, 劍眉也隨之緊鎖。 如果吃不下藥, 那任何人都沒辦法。 折騰了許久, 一碗藥大部分都浪費掉之后, 仲修遠才制止了他們喂藥的行為,他拿出了左義之前傳給他的那一副銀針,用針灸的方式試圖讓他喝下藥, 但效果依舊不明顯。 下午,又折騰了許久之后,眾人都有些疲了。 吃完仲漫路放在院子里的飯后,仲修遠把幾間屋子收拾出來,讓這一家人暫且住下,他自己夜里也住在了這邊。 具體的情況還要等明天才知道,現(xiàn)在他只能等待。 李牧家一共就兩間住人的屋子一間堂屋,之前因為允兒來了的原因,所以仲漫路住到了鴻叔那邊。 現(xiàn)在仲漫路回來住了,這房間就必須從新安排。 仲漫路自然是要獨自住一間的,所以李牧便讓允兒過去跟他睡。 夜里,洗漱完,李牧坐在床邊看著坐在床上另外一邊的允兒。 “知道我為什么打你嗎?”李牧問道,下午一直忙著藥的事情,因此他都沒功夫和允兒說話。 洗漱完,穿著一件里衣坐在床邊的允兒突然聽見李牧的聲音,小小的身體一震。 對李牧他莫名的有些怕了,李牧下午那一下打在他的頭上,十分的突兀,并不是特別的痛,但確實嚇了他一跳。 那之后,他非但沒有生氣,反而是不由得生出了幾分畏懼,他總覺得讓李牧生氣是一件十分恐怖的事情。 那種感覺和他在宮中的時候不同,宮里頭的人即使生氣了,他也無所謂。 可李牧只是一個冷冷的眼神,他便心里發(fā)慌。 李牧看著不敢言語的小人,語氣卻并未柔和,“別把你那些小心思用在我這里?!?/br> 允兒抬頭看了一眼李牧,他其實有些不明白李牧到底在說些什么,但隱約間好像又有些懂。 就在他疑惑間,李牧突然又伸出手來捏住了他的臉。 這一次,李牧手上用了些力道,他捏著允兒的臉讓他回過頭來望著自己,然后又把另外一只手也伸了過去,一左一右地捏著。 “知道了嗎?”李牧問道。 允兒想點頭,但自己的臉落在了李牧的手里,所以他只得含糊不清的開口,“知道了?!?/br> 李牧又捏捏允兒的臉之后,這才放開了他,“睡覺?!?/br> 允兒抬手,捂住自己被捏的紅彤彤的臉,兩只眼睛一直追隨著李牧。 見李牧在床邊躺下留下里面半張床,允兒站起身來,站在床邊,“我在地上睡就好?!毕肓讼?,他又補了一句,“我習慣一個人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