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節(jié)
申時的時候劉常從藥鋪里出來,在回劉府的路上遇到了幾位老友,一來二去的聊了幾句,硬是將他扣下,說要請他去飯館吃飯。 劉常拗不過他們,也只好去了。 離飯點還有不到半個時辰,飯館里的人不是很多,三三兩兩成一桌,各自談天說地。 老李頭剛和家里婆娘吵了一架出來,遇到劉常等人頓時話茬子打開,如滔滔之水就是一頓說,“你們可不知道我家那婆娘有多兇,廊城出了名的母老虎,說的就是她,今日我也就往我們隔壁那頭的寡婦身上瞧了一眼,她就把我說的里外不是人” 老趙聽了嘖嘖兩聲,“說來說去啊,還數老劉活的最恣意,最滋潤,家里原配小妾和和睦睦不說,年輕時還都是小有名氣的小美人,可被你賺大發(fā)啦” “哪里的話,你們的夫人也不差”人到中年,劉常也沒有心思談論這些風花雪月,家里接二連三的出了事,只要平安無波折就是最好不過的了。 “哪有你左擁右抱來的舒服” 老李頭嘆了聲氣,正要往下說,店門口就傳來一陣喧嘩,三人皆回過頭去看,原來是一對衣著邋遢的母女想要進來,小二不許,三人就此僵持不下。 年輕的那個兒,穿了身焦黃色的粗布麻衣,外衫成條,不成樣的掛在身上,她腳上趿了雙灰不溜秋的布鞋,像是剛在泥地里踩過。 一張臉上烏漆墨黑的,瞧不出真容。 女人單手叉腰,指著店小二道,“你們開飯館的就是讓人去吃的,怎地就不許我們進” 店小二還沒見過這么囂張的女人,他黑著一張臉,將抹布往肩頭一甩,“這位姑娘,進我們飯館的都是體面人,你穿成這樣……” 剩下的話不言而喻。 “穿成這樣怎么了?本姑娘有的是錢”她把同樣臟兮兮的手往一聲不吭的女人身邊一伸,晃了晃手,“娘,把我們的銀子拿出來” 女人身邊的大娘與她著裝無異,身體稍顯豐盈,她摸出了一兩白銀,搖晃道,“瞧見了,我們有銀子,也吃的起,你怎么能不讓我們進,把你們掌柜的叫來” 有其母便有其女,兩人如出一轍,囂張跋扈。 店小二瞅著白花花的銀子,心里腹誹著這銀子也不知這兩女人是從哪里偷蒙拐騙。 掌柜的雖說過不許乞丐進店門口,但只要有錢一切好說話。 店小二側過了身子,手往旁一引,“兩位貴客請進” 年輕女人哼了聲,鼻口朝天,大剌剌的走進去,正好坐在劉常等人的鄰桌,她翹著一條腿,敲了敲桌子,“把你們店里最好吃的都端上來” “好咧” 只是一件小事,三人回過頭,繼續(xù)他們的話題。 老李道,“我有這臭婆娘在旁,一點心思都不敢有,出趟遠門,她也會派人盯著,就算原本沒心,也被她氣到有心了” 老趙哈哈笑了兩聲,“你這媳婦也真是看的忒緊了些,不像我家那位,只要不在她眼皮底下就不會來煩你” 老李一聽他話里有戲,羨慕道,“老趙啊,你是不是有什么好事瞞著我們兩” “這有什么好瞞著你們的”男人一提到這種事就來了興致,他喝了口酒,唾沫橫飛,“這事啊也發(fā)生不久,就在三年前,我出遠門談生意的時候遇到了一個賣身葬母的俏丫頭,年紀也不過十八九歲,我瞧她可憐就給了她一筆錢,讓她去把老娘葬了” 他頓了頓,繼續(xù)道,“沒想到,她一心想跟著我,還想和我回廊城,我當時那里有這個膽子,趕緊把她安頓下來,花言巧語哄了好久,她才愿意留下來” 老李眼一瞇,指著他道,“老趙,你定是把姑娘家身子也騙了” “這是人之常情,換老李你,你還能忍得?”老趙大言不慚道,“后來我也沒把這件事放在心上,直到二年前又去了一次,我心血來潮想看看那小姑娘還在不在了,沒想到她不僅還在,還有了個半大小子,你們也知道,我老趙就兩女兒,見了這么個兒子那里舍得扔下” “美得很,美得很”老李羨慕的連連點頭,目光一移,對劉常道,“話說老劉,你有兩位嬌妻才旁,定不會有這種風流韻事了吧” 幾杯酒下肚,劉常也有些醺醺然,他放下酒杯當真回憶起來,“那是一件陳年往事了,不值一提” “該提該提”剛說完自己的風流往事,老趙那里肯放過他。 架不住兩位老友的念叨,他也只好說了,“這件事也差不多有十九年了,當時我和娟兒剛成婚沒多久,她有了我們老大,頭兩個月還算好,越到后來娟兒的情緒就越大,吃進去的東西不消半會兒就會吐出來,一日,她非鬧著要吃娘家種的青棗,市面上的青棗她還不愿吃,就非要吃娘家種的” 當時的劉常也不過是個愣頭青,剛娶了媳婦,疼的很,天還沒亮就駕了馬要去幫黃娟摘遠在撫州的青棗。 “我那時剛學會騎馬,還騎得不太好,撫州也不算近,折騰了我一些時間,剛到撫州時馬不知是累了還是怎地了,竟把我生生從馬上摔了下來,我就順著山坡滾了下去” 劉常越往下說下去,當時的場景就又清晰,他道,“我昏迷了好一段時間,醒來是竟瞧見一個□□的女人摟著我,按她的話說我當時渾身冰冷,還發(fā)著燒,她沒辦法才出自下策,我當時血氣方剛,就做了對不起娟兒的事” “后來呢?那女人沒纏著你?”老李忍不住問道,這種好事怎么就不是他遇到。 劉常搖了搖頭,“我也覺得奇怪,換做一般的女人,被男人碰了身子無論無何也會纏著的,可她不同,她一連照顧了我兩日,一字未提這件事,我心里愧疚,就自報了家門,說我是廊城劉保堂的劉常,如果將來她有困難,可以來找我,等我回了廊城就一直忐忑的等著,我覺得她肯定是會來的,可一等就等了這么些年,她還是沒有出來,如果不是今天無意提起,我也快把這件往事忘了” 老趙不禁乍舌道,“比起老劉,我還真是小巫見大巫了,沒想到老劉心里竟還藏著這么大一個秘密,那女人不會是什么山鬼之類的” “這世上哪有這種稀奇事”劉常道,“那個女人就是個普通山婦” “這么多年過去了,就算那山婦找來,也認不得了”老趙笑道。 “那會認不得,認不得我們老劉,也認得老劉屁股上的那顆大痣” 幾個男人的話一字不漏的落在了鄰桌女人的耳里,她該坐為蹲,腳踩在板凳上,大口用手吃著rou,一雙眼睛貪婪的盯著衣著華麗的劉常。 劉保堂啊。 好像是廊城名氣最大的一家藥鋪,她沿街走來,聽到了不少關于劉保堂的事。 她用小指掏了掏耳朵,端起手邊的碗大口喝干了手邊的湯。 她吃了個飽,打了個嗝,跳下椅子,一屁股坐了下來,等身邊的老娘吃飽喝足,她拍下一錠銀子就拉著老娘的手走了出去。 店小二瞧著桌上的一錠銀子不禁乍舌,沒想到衣衫襤褸的一對母女,出手竟然這么闊綽。 邋遢女人名喚陳青萃,她的娘叫呂二妹,呂二妹見女兒出手就是一錠銀子還不收余銀,心里頗有不快,“女兒,我們的銀子來的不容易,你這樣出手,我們還沒出廊城就被你花光了” “娘,你剛沒聽見那幾個男人說的話?”陳青萃指了指飯館,把呂二妹拉到墻角跟。 “什么話?”呂二妹只顧著吃,那里聽得見隔壁桌在說什么,她一路走來,已經有好幾日沒正兒八經的吃東西了,好不容易飽餐一頓,那里聽得進別的東西。 陳青萃在她耳邊耳語了一陣,呂二妹聽完,頓時目露精光,“你說的劉保堂,就是我們剛才經過的哪家?” “是極,娘,如果這事真的成了,我們就犯不著做些偷雞摸狗的事了,也不用怕官府的人找到我們了,別說是一錠銀子了,成千上萬兩銀子都是我們娘倆的,往后他們見了我都要喊我一聲劉小姐,叫娘一聲劉夫人” 光是想想陳青萃就笑的合不攏嘴。 那白花花的銀子好像就在唾手可得的地方。 呂二妹聽了那里還待得住,恨不得馬上實施計劃,“女兒,你可有把握?” “娘你放心,我陳青萃從不打沒把握的仗,瞧著劉常的意思,只要那個女人來找他,定不會絕情不認” 正說話間,劉常等人從飯館內走了出來。 陳青萃下意識的拉著呂二妹往旁邊藏了藏,見他們在門口告別,各自離去,她連忙跟上了劉常的步伐,“娘,我們先跟去看看他住在哪兒” 第33章 嬌妻第三十三問 紅墻綠瓦, 四周綠樹茵茵, 正中的墨黑牌匾上寫著蒼勁有力的劉府兩字。 陳青萃跟著劉常來到劉府, 看到眼前的深宅大院不禁瞪目結舌, 拉著呂二妹手臂的手也忍不住加重了力道, 眼里閃露著貪婪的精光,她用力搖了搖呂二妹的手臂,“娘,這下我們可要衣食無憂了,這劉府是戶大戶人家,我們不用再挨餓了” 呂二妹也被眼前的高宅庭院驚的說不出話來, 轉念一想, 她冷靜了下來,“女兒,這戶人家恐怕不像其他人那么好對付, 我們貿貿然前去,要是被他們報官抓去該怎么辦?” “不會的”陳青萃已經被眼前的劉府迷了眼,心里一陣盤算,拉著呂二妹的手往回走, 她們需要一套干凈的衣服, 她邊走邊說,“我們就著劉常方才的說辭往下編一編, 他不會不信的, 況且我還聽到劉常的一個秘密, 加上這一點, 他絕對深信不疑” 就算不是長久之計,騙一段時間是一段,大不了搜刮了劉府后再拍拍屁股走人,她還從來沒有當過有錢人家的小姐,那滋味定然是非常好的。 “那我們可要串好詞,到時候可別說漏了” “娘,你聽著,我們明日就這么說……” *** 午時,飛雪正和黃氏,許姨娘在前廳用膳,偌大的飯桌上就她們三個女人,兩位少爺從清早起就不見人。 飛雪舀了口湯,輕輕吹了吹,還沒喝下去就聽見外頭一陣喧嘩聲,伴隨著的是女人尖銳的說話聲。 她秀氣的眉微微擰了起來。 黃氏也聽見了,她板著一張臉,不悅道,“是哪個不懂事的小丫鬟,如此鬧騰” “夫人,奴婢出去看看” 夏桃在黃氏身邊已有好些年,早學會了察言觀色,黃氏嗯了聲,任由她去處理了。 那尖銳的聲音停了一會兒,又響了起來,夏桃的聲音夾雜在里面,竟弱下了一頭。 “你們是誰?”夏桃的聲音由遠及近,“你們這是私闖民宅,我們可以到官府里去派人來抓你們” “私闖民宅?你知道我是誰嗎?膽敢這么說” 說話間,一身綠衫的陳青萃已經跳進了前廳,她一眼看見端坐在桌旁舉止優(yōu)雅斯文用膳的飛雪。 手如柔荑,膚如凝脂,螓首蛾眉,美目眇兮。 形容的就是她這種女人吧? 沒來由的,陳青萃一股嫉妒心起。 飛雪抬起眼眸就對上了陳青萃帶著幽怨的眼神,一陣不好的預感讓她的心咯噔了一下,她放下手中的銀質湯勺,站起身來。 飛雪一起身,陳青萃就看的更清楚了,她身上穿的那件是粉色水仙散花綠葉裙,這么挑人的顏色,穿在她身上就好像量身定做一般,合稱的很。 黃氏沒有起身,仍然端坐在位,不溫不怒道,“請問兩位是有何事?竟慌的等不及下人通報就闖了進來”她雖坐著卻沒落下下風。 陳青萃在飛雪身上瞥了一眼,才看向中間的黃氏,想來這位就是劉常的夫人了,看上去不是個好對付的角色。 她揚了揚頭,沖黃氏道,“我是來找我爹的” 爹? 飛雪略有些詫異,眼前忽然闖入的綠衣女子,面目陌生,站在她身邊的豐盈夫人,大抵就是她娘了。 如此勞師動眾,驚擾了一整府的人,她要找的爹不會是…… 飛雪不敢往下想去。 她垂下眸子看向黃氏。 黃氏原是十分鎮(zhèn)定的,聽陳青萃這么說,心里莫名的有絲慌張,她用笑掩飾道,“請問姑娘姓誰名誰,家住何處?你要找的爹,怎會在我們劉府” “我爹爹是你們最熟悉不過的人”陳青萃背著雙手轉了一圈,在黃氏面前坐下,“這位大嬸,你聽好了,我姓劉,名青萃,撫州人士,我爹呢就是劉保堂的劉?!?/br> 此話一出,黃氏和許姨娘瞬間煞白了臉,飛雪同樣白了臉色,她注意到位上的黃氏有些坐不住的晃了晃身子,忙扶住了她,對陳青萃道,“這位姑娘,飯可以亂吃,這話可不能亂說” “你是誰?” 陳青萃本就看不順眼飛雪,聽她這么說,頓時嗆聲道,“這兒還輪不到你說話” 飛雪現如今雖收斂起了性子,變的溫婉了不少,可聽她如此嗆聲,還是忍不住想回擊,朱唇剛啟就被黃氏用手壓了壓手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