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的一個星期天下午，天空湛藍，涼風習習，柳溪月去到高梧桐宿舍，隨手拿起寫字臺上的普通話教材翻了翻，嘆了口氣。

    “又要考普通話了?！?/br>
    “準備得怎么樣了？”

    “有三個字的音一直讀不準。”

    “《新華字典》上沒有？”

    “有，但就是聲調(diào)把握不好?！?/br>
    “為什么不來問我？”

    “我怕你也讀不準?！?/br>
    “笑話！只要《新華字典》里有，我一定讀得出來。”

    “你太自負了。”

    “大學四年，《新華字典》我至少通讀過十遍，再生僻的字也認得?！?/br>
    “我還是有點懷疑?！?/br>
    “你寫出來我看，我一定把你教會?！?/br>
    柳溪月在紙上寫了三個字，遞給高梧桐。

    “高老師，請讀給我聽?！?/br>
    高梧桐一看，是“我愛你”三個字，愣了愣笑道：

    “原來是這三個字啊。”

    “高老師也不會讀吧？”

    “這是三個常用字，你應(yīng)該會讀。”

    “常用字？意思是你經(jīng)常用？”

    高梧桐一聽連忙搖搖頭。

    “沒有沒有。”

    “我還以為你在哪里經(jīng)常用呢?！?/br>
    “你先讀一遍我聽聽，哪里讀不準我?guī)湍阈Ｕ??！?/br>
    “‘你愛我’，對不對？”

    高梧桐大笑，摸了摸柳溪月的頭。

    “你這讀法太奇特了?！?/br>
    “對還是不對？”

    “對。但考試要從左到右讀，你讀一遍試試。”

    “我不會從左到右讀，你示范一遍，我跟著練習?！?/br>
    “早就教過你了?！?/br>
    “忘記了?！?/br>
    “要教多少次你才記得？”

    “最好每天一次。”

    “你不嫌煩？”

    “我愛學習?！?/br>
    高梧桐大笑。

    “我愛你！”

    柳溪月嬌羞地笑笑。

    “我愛你！”

    “你很聰明?！?/br>
    “老師教得好?！?/br>
    柳溪月臉紅了紅，掩口笑笑。

    高梧桐摸摸她白嫩紅潤的臉頰。

    “又想到什么好事了？”

    “一首詩。”

    “說來聽聽?！?/br>
    “‘江水春沉沉，上有雙竹林。竹葉壞水色，郎亦壞人心’”

    “郭元振的《雜曲歌辭?春江曲》，有何感想？”

    “最后一句可改為‘師亦壞人心’。”

    “為什么？”

    “感覺被你教壞了”

    “你太可愛了！”

    （本章未完，請翻頁）

    “你太壞了?！?/br>
    高梧桐去洗葡萄，柳溪月坐下翻看一本新畫報。高梧桐見她看得異常入迷，好奇地到她身旁一看，原來她在反復(fù)看幾幅水稻田野照片。

    “月兒，想不想去田間騎車玩？現(xiàn)在稻田正是一片金黃?！?/br>
    “這種玩法太老套了。你愛情電影看多了?！?/br>
    “你們家那里田壩少，難得見到一望無際的田野，我早應(yīng)該帶你去開開眼界了。另外我也想去感受一下秋意，聞聞新鮮稻子的氣息?！?/br>
    “太老套了，不去?！?/br>
    “你不會騎自行車？”

    “我才沒你那么笨?！?/br>
    “陪我去一趟吧?！?/br>
    “不去。”

    “沒有你在身邊，再美的風景也沒看頭?！?/br>
    “不去?！?/br>
    “求求你?！?/br>
    “不去?！?/br>
    “那我約別人去算了。”

    “約誰？”

    “你認識她的?！?/br>
    “快說是誰？”

    “我最愛的柳溪月?！?/br>
    “你太賴皮了，真拿你沒辦法?！?/br>
    “這才像我的好月兒?！?/br>
    “我不騎車，你帶我。”

    星期天早上十點左右，高梧桐先騎車到了文竹街等候，柳溪月從四合院走過去和他匯合，坐在自行車后坐上，由高梧桐載著往城郊去。

    出城不遠便是郊外。又騎了六七公里后，兩人離開國道，拐上一條土路進入田野。沒有了行道樹的影響，眼前豁然開朗，金黃的稻田一望無際。柳溪月頭依著高梧桐后背，隨自行車顛簸晃來晃去。高梧桐左手后探摸了摸她的手臂。

    “月兒，不要打瞌睡??！”

    “我已經(jīng)睡著了。呼—呼—”

    高梧桐停下自行車，兩人在路邊眺望遠方，柳溪月晃晃高梧桐的手。

    “這路在田間穿來繞去，望不到盡頭，你說最后會通到哪里。”

    “通到遠方?！?/br>
    “到了遠方，還會有遠方?！?/br>
    “通到天盡頭。”

    “到了天盡頭，還會有天盡頭?！?/br>
    “也許就和人的向往一樣，得到一樣，又會想著下一樣，總會產(chǎn)生新的向往，永無止境?！?/br>
    “你會不會這樣？”

    “你就是我的終極向往。”

    “有時候真想找條路，一直往前走，走個十天半月，體驗一下什么感覺。你愿不愿意陪我走?！?/br>
    “放假就可以陪你走。”

    “你看那個稻草人，衣服顏色、張牙舞爪、面目猙獰，很像你?！?/br>
    “如果我是稻草人，你愿不愿意變成稻草人？”

    “不愿意。我要變成一只漂亮的小鳥，在你心里做個窩，高興了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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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歌給你聽，不高興就在你頭上拉便便，還要啄你幾下?！?/br>
    “好漂亮可愛的小鳥！”

    高梧桐哈哈大笑，親了親柳溪月的手。

    兩人繼續(xù)騎車往前走，一個樹木環(huán)繞的小村出現(xiàn)在田野間。

    一個年輕男子騎車超了上去，車后坐著個年輕女子，背上背著個圓臉大腦袋的幼兒，眼睛一轉(zhuǎn)一轉(zhuǎn)的。高梧桐左手后探摸了摸柳溪月的背。柳溪月?lián)溥暌恍?，拍了拍高梧桐的背。高梧桐大笑?/br>
    “如果我考不上大學，大概就是那樣了?！?/br>
    “田園生活，也不錯?。　?/br>
    “田園風光確實不錯，但田園勞動并不那么輕松。你看這水稻，栽秧要不停彎腰，酸痛得直不起來。摜谷子要趁天晴，烈日炎炎，手酸腰酸灰塵仆仆。有時候想想，如果在家當農(nóng)民，有幸娶到你這個美麗聰慧的小媳婦，還真是難辦！叫你去干活又舍不得，閑養(yǎng)著又怕你閑不住。”

    “你只管放心。你栽秧，我在田埂上吃草莓。你摜谷子，我在田埂上嗑瓜子，摘朵牽牛花戴頭上騙蝴蝶玩，每天等你收工回家煮飯給我吃?！?/br>
    “好啊，就當你是兩三歲的小meimei?！?/br>
    “那村像不像你們村？”

    “有點像。不過我們村是翠竹環(huán)繞，房前屋后都是竹子。夏天是村綠田綠水綠，感覺心也綠茵茵的?！?/br>
    “那么多竹子，是不是經(jīng)常騎著竹馬去繞青梅?！?/br>
    “我們村有石榴、桑葚、柿子，就是沒有青梅。在萬溪中學，倒是想騎著竹馬去你家繞一繞，但又不敢，怕見不著你，還被你爸狠揍一頓?！?/br>
    “我確實想叫人揍你一頓，因為你一直不來我家看看?！?/br>
    “我怕人家說我騙小女孩?！?/br>
    柳溪月輕輕背誦了李白《長干行》中的幾句詩：

    十四為君婦，羞顏未嘗開。

    低頭向暗壁，千喚不一回。

    十五始展眉，愿同塵與灰。

    常存抱柱信，豈上望夫臺。

    十六君遠行，瞿塘滟滪堆。

    “你看看人家，十四五歲就結(jié)婚了。你去實習那學期，雖然我剛滿十六歲，但已不是什么小女孩了?！?/br>
    “在你最美的年華遇到你，我太幸運了?！?/br>
    到了一座小石拱橋前，高梧桐停下自行車，兩人站在橋上眺望。橋下的小河蜿蜒伸向遠方，看不出去向何處，更看不出源自哪里。高梧桐感嘆道：“生命的長河，也許就像這小河，既然能流到這里，必定有源頭，但會流向何方，流到何處，永遠是未知的謎。遠方之美，也許就美在可望不可及。一個女孩在遠方眺望，她是遠方的風景，心里又向往著遠方?！?/br>
    “那個女孩叫青梅吧？”

    “叫柳溪月?！?/br>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