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節(jié)
“我舍不得你死,反正我活著還礙了你的眼,全天下的人都看了我的笑話,我今兒就吊死你的門前,這樣等將來別人提起你,總是也會提起我!我死了都要糾纏你?!?/br> 陳闕余輕笑,諷刺意味濃重,親自奪過她手里的白綾,往橫梁上一拋,又親手替她打好結,說道:“死吧,你看我會不會眨眼。” 一旁的管家冷汗連連,也不知這兩位祖宗在鬧什么。 小公主驚的連話都說不出,快要當著他的面哭出來了。 陳闕余見她不動,火上澆油一般道:“是不是沒凳子夠不著繩子?”他轉過頭來吩咐管家,“去,給尊貴的公主搬個凳子來?!?/br> 小公主指著他,嘴唇顫抖,“你居然如此對我,好好好,我不死了,我告訴你,你不想娶我沒關系,你也別想領其他人進門?!?/br> 陳闕余兩片薄唇一掀,淡淡道:“鬧夠了就滾出去?!?/br> 他目不斜視,越過她的身子頭也不回的便走了。 小公主站在原地遲遲沒有反應,忽然間,跟前多了個人,男孩眉清目秀,面容雅致,星眸對上她的眼,啟唇道:“聽到了嗎?父親叫你滾。” 爹和兒子都要把她給氣瘋了。 * 夜里,窗外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 容宣這兩日又開始忙了起來,國子監(jiān)里的老師曾教過他,這兩日要回鄉(xiāng)探親,便請他過去代了兩天的課,進屋時,衣服上沾了不少的雨珠,還來不及換衣服,便聽書影說今日里陳闕余來過了。 容宣沐浴換衣后出來,坐在案桌前冥想了一會兒,便邁開步子去了杜芊芊那邊。 他總算是明白陳闕余前兩日輕易就讓瑾哥兒過來住幾天了,原來平日里見不著杜芊芊,便用了這么個迂回且有用的法子,算是費盡心機了。 若是以后陳闕余還故技重施,就沒那么容易得手了。 雨打夜窗,杜芊芊聽著雨聲坐在燭火前看書,容宣來了之后走到她身后,從后面抱住她,輕輕蹭著她的脖子,問道:“我聽說白天他來過了?!?/br> 杜芊芊沒想瞞他,“來過了?!?/br> 容宣漫不經(jīng)心的問:“你們都說了些什么?” “不是什么讓人開心的話?!彼久?,又道:“估摸著他近來肯定在想法子對付我們。” 這點毋庸置疑,陳闕余在朝堂上已經(jīng)迫不及待的要收拾他了,不過他早就有所準備,也算是應付的游刃有余。 容宣也就是隨口問問,“你不要想那么多,都交給我?!?/br> 陳闕余的到訪沒有促成任何改變,晚上睡覺前,容宣照舊喋喋不休的同還沒出世的孩子說話。 又把杜芊芊給哄睡著了,他抱著她也沉沉睡了過去。 幾天之后,徹底入了秋。 窗外的葉子漸漸發(fā)黃,樹葉飄零,整個樹下都鋪著金燦燦的樹葉。 算了算日子,郡主的婚期好像快到了,杜芊芊的身子已經(jīng)很重,她還是讓容宣等到了日子便把她也給帶上。 容宣拗不過她,值得點頭答應,杜芊芊就開始著手準備送給郡主的新婚禮物,挑來挑去都沒挑到滿意的。 愁的頭發(fā)都快要白了,容宣卻帶來了新的消息,郡主同陸書言的婚期往后推了四個月。 杜芊芊吃驚,問道:“怎么忽然就推遲了?” 明明她記得是沒有變數(shù)的。 容宣擰著眉,神色凝重,“陸書言舊病復發(fā),這些日子病重的連早朝都沒去上了,郡主特意去求了皇上,將婚期往后推遲了兩個月。” 杜芊芊也不知這一出算是好事還是壞事,婚期推遲便意味著郡主的死期也往后推了,她至今都沒辦法接受親夫殺妻這種事,簡直是喪心病狂。 “你怎的如此關心他們兩個?我記得你和他們的感情都很一般?!比菪騺韺λ氖虑槎加浀们迩宄?/br> 杜芊芊含糊道:“我就是覺得他們不般配?!?/br> “不必管他們,都是不相干的人。” 陸書言這個和他好多年的同窗就這樣被劃為不相干的人了。 杜芊芊抬起臉,璀璨的眸子盯著他看,想從他這里打探初點消息來,她問:“你和陸書言很熟悉,那你一定知道他是個什么樣的人對吧?你跟哦好好說說?!?/br> 她這話問的容宣幾乎都快認為她是看上陸書言了,盡管臉上不悅,他還是老實回答 ,“溫柔和善,不爭不搶,正直高雅,是個出淤泥而不染的好人?!?/br> 在陸書言做出殺妻這種事之前,杜芊芊也是這么想他的。 容宣低頭,見她想的出神,臉上不太愉快,“怎么忽然關心起他來?” “就覺得他可能沒你說的那么好。” 那句話叫什么來著,人不可貌相。 容宣沒料想到她會說出這句話來,方才的那點不愉就輕而易舉的被她化解,他輕笑,“確實不能以貌取人?!?/br> 杜芊芊心想她恐怕也琢磨不出陸書言的動機了,便也懶得去想,該做的她都已經(jīng)做過,郡主的命能不能保下來,就看她自己的造化了。 轉眼,窗前的樹葉已經(jīng)黃透,掉的只剩下光禿禿的樹枝,剎那間,好像就從初秋到了深秋,馬上又要入冬。 杜芊芊的肚子圓滾滾,還有不到半個月便要生了,郡主的婚期也快到了。 這幾個月來,她擔心的事情沒有降臨,一片和平,風平浪靜,陳闕余那天說的狠話好像就是說說而已,暗中什么壞事都沒干。 唯一不好的一點便是,她也有好一段日子沒見過瑾哥兒了。 陳闕余不肯放人,她就束手無策,她如今這么笨重的身子也不好出門。 含竹院里早就有接生婆和奶娘住下了,這是容宣的第一個孩子,府里上上下下的人都挺看重,尤其是老太太,雖然嘴上對她說著刺耳的話,但該少的也沒少過她。 容宣也表現(xiàn)的比平時緊張,每日下了朝就往她這里鉆,什么事都不讓她看,戰(zhàn)戰(zhàn)兢兢小心翼翼。 杜芊芊還想笑話他,但看他認真的擔心的模樣又笑不出來了。 從前可沒人這么寶貝過她還有她的孩子。 她忽然覺著,也許和容宣就這么過一輩子也還不錯,比上次婚姻要幸福許多。 容宣這日和她一起躺在院子里曬太陽,囑咐了一句,“這幾日,你就不要出門了?!?/br> 杜芊芊覺得好笑,指了指自己的肚皮,“我這樣還能出門?” 走一段路都覺得累。 容宣嘆氣,就知道她沒明白自己的意思,“我是說,不管發(fā)生什么,含竹院的院門你一步都不要踏出去。” 陳闕余恐怕等的不耐煩,就趁著這個時候要下手了。 第63章 十二月的寒風凜冽,遠處的房檐上覆著一層薄薄的雪,天氣寒冷。 屋內(nèi)點了香,門窗緊閉,杜芊芊抱著暖壺靠在軟塌上,身上蓋著個小毯子,閉著眼睛睡著了,直到懷中的書從她身上掉到地上才醒過來。 杜芊芊睜開眼時,已經(jīng)接近黃昏,窗縫透進來的光是溫暖的黃色,一束束落在她身上,也不知是睡的太久還是因為別的什么,她的腦袋還有些疼,看了一圈沒有看見容宣人,問綠衣,“他還沒回來嗎?” 這一個月容宣不怎么忙,多數(shù)時間都留在屋子里陪著她,一起看看書說說話什么的,很少有他不在的時候。 綠衣照實回答,“爺來時您還在睡,他便坐在窗邊看了一會兒的書,后來書影來給爺說了件什么事,爺便出門去了,還沒回來。” 杜芊芊揚眉,問:“ 他看上去很急嗎?” 綠衣點頭又搖頭,“和平時一樣,就是臉色不好看?!?/br> 眼看著從她這里是問不出什么了,她揉揉眉心,方才的午覺睡的不是很好,接連做了好幾個稀奇古怪的噩夢。 夢里面,有個青衫少年拿著刀對著她,無論她再怎么拼命都看不清他的臉,直到少年走近對自己笑了笑,她才看出這人眉眼和瑾哥兒有七八分相似,像是瑾哥兒長大后的樣子。 她還沒來得及張嘴同他說句話,胸前就被刺穿,眼前的少年郎手執(zhí)長劍,一劍捅進她的心口。 哪怕是夢里被刺了一劍,杜芊芊也感覺到了鉆心的痛,她大口大口的呼吸,心口傳來一陣又一陣遏制不住的疼痛,眼淚一顆顆往下滾。 這個噩夢好像怎么都醒不過來,好像一眨眼的功夫,瑾哥兒就不見了,眼前的人變成了容宣,他對她招了招手,杜芊芊腳下的步子不受控制的靠近他,他的雙手用盡了力氣抓住她的手腕,幾乎是用拽的把她丟在床上,嘴里念念有詞,可她就是聽不清楚。 只覺著夢里的容宣很可怕,神色言語都不太正常。 夢醒過來時,還心有余悸。 “姨娘,你今晚想吃什么?奴婢吩咐小廚房的人去做?!?/br> “想吃酒釀圓子?!?/br> “好嘞?!?/br> 綠衣圓溜溜的眼珠子在她身上轉了轉,忽然開口:“姨娘臉色好像有些白,是冷著了嗎?” 杜芊芊搖頭,她這不是被冷著,是被噩夢給嚇的。 可能是因為太久沒見過瑾哥兒了,故而才會夢見他,不過這個夢還真是夠可怕的。 “我不冷,也沒事,你不用擔心。”她就是最近想的事情太多了,憂心忡忡的看起來才比較虛弱。 杜芊芊原以為估計生下孩子之前都見不著瑾哥兒了,沒成想這天傍晚,前院便傳來消息,說國公府的小世子上門拜訪,帶了好些東西來。 幾個月不見,瑾哥兒的個子又拔高了不少,身高都到她的下巴處了。 年關一過,他正好十歲,也算是個小大人。 少年挺拔著背脊,如玉般美好的容顏上難尋笑意,他讓人把東西搬進屋內(nèi),便就把他們打發(fā)走了。 杜芊芊撐著腰站起身子來,走到他跟前,驚喜道:“我還以為你出不來了呢?!?/br> 瑾哥兒沒有說,這幾個月不是父親不讓他往這邊跑,是他自己忍著不過來的,他見母親肚里的孩子實在太礙眼,生怕是自己控制不住做出什么不好的事情,便死死憋著不出門,眼不見心不煩,這樣也就不會亂想。 他淺笑,也學會對她撒謊了,且還是面不改色撒謊的那種,他道:“父親嫌我成績差,不讓我出門,讓我待在家里頭好好學習?!?/br> 杜芊芊摸了摸他的臉,“你對我說什么假話?” 瑾哥兒心里一縮,還以為是自己的謊話被拆穿了,緊跟著聽見她說的話才松了一口氣,她說:“準是你父親不讓你過來的吧?” 他點點頭,“是的吧?!?/br> 杜芊芊一臉“我就知道”的表情,她頗為自豪的說道:“你的學問一點都不比當年的你父親要差,他有什么資格嫌棄你?” 連個人都沒學會當,還對兒子指指點點。 瑾哥兒不好回答這句話,便岔開話題,深眸落在她的肚子上,暗光閃過,他問:“娘親,弟弟是不是要從你肚子里出來了?” 杜芊芊也不想和他繼續(xù)提起陳闕余那個人,話很順利的就被他帶過去,“是啊,沒幾天了?!?/br> 逆光站著的瑾哥兒神色不明,純白的氅子上的雪花融了冰水,那股子寒涼好似穿過衣衫透進他的血骨中,自他身上散發(fā)出來的氣息有些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