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節(jié)
新帝雖然是皇上,也是他的表弟。 陳闕余之所以有恃無恐,無非是仗著太后和國舅的保護,念著舊情,皇上也不會動他。 不出他所料,皇上即便氣的半死,也沒對他做什么,可是圣旨既然發(fā)了出去,斷斷沒有收回的道理,這會兒正坐在御書房里發(fā)脾氣呢。 罵起他的表哥來毫不含糊。 “一個個的什么麻煩都往我這推?!?/br> 他兩邊都不好交代,一邊是皇妹,另一邊是他的表哥。 當皇帝真的煩。 想了半天,也沒想到好辦法解決,他就懶得想了。 可宮里的消息跟長了翅膀一樣傳到了宮外,且沸沸揚揚。 杜芊芊也沒多想,陳闕余愛娶不娶,與她無關,可能他是怕瑾哥兒難過,又或許是他根本就看不上小公主,可這些都和她沒什么關系了。 就這樣又過了兩天,陳闕余忽然上門來容家拜訪了。 杜芊芊想直接讓人把他轟出去,他來干什么?! 偏生他給出的理由很理直氣壯,他說他是上門接兒子的。 也是,瑾哥兒在她這兒待了好幾天,母子倆相處的極好,她都快忘記瑾哥兒是要回去的。 第61章 晴光正好,陳闕余一襲黑色的圓領袍,上面用金線繡著走獸,日光照在他白璧無瑕的容顏上 ,偏生這張俊秀的臉上沒有半分表情,與生俱來的貴氣彰顯在外,他涼涼瞥了眼擋在跟前的書影,冷哼了一聲,冷嘲熱諷,“別真以為我稀罕來你們這,若不是為了接兒子,你當我愿意過來惡心我自己嗎?” 書影一動不動,只是固執(zhí)的站在他跟前,這陳闕余定是刻意挑的容宣不在的時候上門接人,他皺著眉,正想著怎么才能把人給擋住。 陳闕余瞥了瞥他,沒有將這人放在眼里,邁開步子朝前走去,真打起來,書影能不能打得過他還不一定。 攔肯定是攔不住他的,也沒有站得住腳的由頭能把人擋在門外。 杜芊芊這幾日同瑾哥兒相處的正好著,她起的晚,往往她起床用過飯后,瑾哥兒才剛剛寫完老師給他留的作業(yè),這孩子好學,壓根不用人看著,自己便能看的進書,完成課業(yè)后就跑來她的屋里。 她一般不會問瑾哥兒學業(yè)上的事,反而還怕他學累學傻成了個書呆子,她記得當年她是不愛去上課的,要背繁雜冗長的課文就算了,還經常被罰抄書,手都快被抄斷了。 聽聞陳闕余上門要人,杜芊芊便將在內室待著的瑾哥兒叫了出來,嘆道:“你父親過來了?!?/br> 瑾哥兒表現(xiàn)的倒很冷靜,他知道他爹是會來接他回去的,那天過來娘親這邊,還不是他主動提起的。 他還生著父親的氣,一時半會沒辦法原諒,這口氣憋了足足一個月也沒能壓下去,幾乎沒怎么跟父親說過話。 陳闕余那天叫住他,蹲下來同他說話,笑了笑問:“還生氣呢?” 瑾哥兒抿著嘴,一聲不吭。 陳闕余眼角笑意淺淺,想了想后,他嘆聲道:“既然怪我,我就帶你去見見你娘,這樣你總該不生氣了吧?”他摸了摸瑾哥兒的腦袋,“放心,我很快就接你回來?!?/br> 瑾哥兒抗拒不住這種誘惑,點頭答應了。 這會兒聽見父親過來了,心里復雜,一方面他舍不得離開娘親,另一方面,他的確想他父親了。 “那我收拾好東西便跟他回府?!?/br> “瑾哥兒?!倍跑奋泛鋈唤凶∷?/br> 瑾哥兒回過頭來,“娘,怎么了?” 杜芊芊提著一口氣,擺了擺手,那句“你爹和我,你選哪一個?”終究是沒能問出來,她勉強笑了一下,“不要落了東西?!?/br> “好。” 瑾哥兒前腳剛進內室,陳闕余踩著黑靴揭開門簾便進了屋。 杜芊芊如今瞧見他沒有丁點不自在,就是看著他覺著討厭罷了,總歸她虧欠了誰也沒虧欠過他,反過來,陳闕余當初身為她的丈夫,虧欠她的可不少。 她垂下眼,甚至連個多余的眼神都不愿意給他,在他開口之前,杜芊芊先一步說道:“瑾哥兒在里頭收拾東西,你等等便是?!?/br> 陳闕余沒有搭腔,仿佛冷笑了一聲,他背著手,目光在這間小屋里轉了轉,這屋里布置倒不錯,簡單中透著玄機。 視線最后落在她已經肚子上,好像比上回見到的那一次更大了些,陳闕余藏在背后的手捏緊了些,眼眶有一絲不易察覺的紅,他出聲,“你倒過的悠閑。” 杜芊芊在心里冷笑,一個字都不想搭理她他,跟這種人有什么好說的呢? 陳闕余見她不理自己,怒火中燒,那股別扭的氣來勢洶洶,他道:“瑾哥兒心里念著你,就不知道等你肚子里這個孽種出生后,他還會不會認你這個娘了。” 他的親兒子,什么性格他不會不清楚,在他面前裝的好,他也就不打算說什么。誰讓杜芊芊要來惹怒他?既然如此,他也不會叫她好過。 杜芊芊氣的半死,呸了一聲,“你才是孽種?!?/br> 陳闕余當初是被陳言之抱養(yǎng)來的,父親是陳家旁支里的籍籍無名之徒,母親不詳,聽說是青樓里的妓子,不過這事只在很多年以前傳過,聽過這事的人多數(shù)都已經死了。 杜芊芊會清楚,是當年有一回陳闕余大半夜又開始發(fā)瘋,有不知死活的人在他面前提起了這件事,惹的他雷霆大怒,把嘴碎的人給弄死了。 當年她腦子里的水都可以拿來養(yǎng)魚了,聽了這事之后非但不覺得他可怕,反而覺著他很可憐,孤苦伶仃,難怪對誰都冷著個臉,不搭不理。 陳闕余利劍般的目光朝她射來,總歸是在高位上待了好幾年的男人,即便動了怒,臉上仍舊帶著笑,他冷冷地說:“我是孽種,瑾哥兒也是孽種?!?/br> “你怎么還沒死?”兩個人都是牙尖嘴利的,罵起人來誰也不讓誰。 杜芊芊以前罵不過他還會跟自己生悶氣,如今是什么惡毒的話都想要用在他身上。 陳闕余淡淡道:“你別咒我死,我才是你真正的丈夫,你肚子里的就是個孽種,先不論他有沒有機會出生,就算你平安生下來了,能不能活著長大還是個疑問?!?/br> 為母則剛,杜芊芊怎么能聽得下他咒自己的孩子,一時顧不得合不合適,沖上去抬起手就想給他一耳光。 陳闕余冷笑,像是在嘲笑她的不自量力,攔下她的手,掐住她的手腕,“還想打我?” 杜芊芊胸前劇烈起伏,她掙開手腕,瞪著他的雙眸里飽含nongnong的恨意,“你不該被我打我?你口口聲聲我和你才是真正的夫妻,可是我死之后你都做了些什么?” “你設靈堂立牌位了嗎?!你查清楚我是怎么死的了嗎?我生前你是怎么對我的?你害得我和瑾哥兒母子分離,你有把我當成你的妻子嗎?” 一連串的問劈頭蓋臉的朝他砸過去。 陳闕余一個都沒有回答,她的死他比誰都清楚,甚至有一部分是他促成的。他清楚他的想法不太對,有些病態(tài)。 可是他沒辦法控制自己,陳闕余厭倦了和她吵架,厭倦了看見她面對自己總是一副不開心的模樣,厭倦了喜歡她,厭倦被她左右情緒的感覺。 所以當時他想,如果杜芊芊死了就好了,這個世上便沒了可以控制他情緒的人,他不會傷心不會難過不會為她憤怒。 沒有她就好了。 這種想法一旦在腦子里成形,便揮之不去。 那毒藥是誰拿進府里想殺了她,他也知道。 國公府上,就沒有他不清楚的事,所以他眼睜睜的看著她去死了。 可等她真的死了之后,陳闕余發(fā)現(xiàn)還是不行,他還是會為她難過,偶爾半夜醒過來,摸著胸口,總覺著心口空蕩蕩的缺了什么東西。 陳闕余沒有良心,哪怕是有一點點的后悔,他也不會承認。 沒關系的,沒了她,還有瑾哥兒。 他加倍的對瑾哥兒好,像是在用另一種方式補償她。 “確實,我對你不好,可是怎么辦?我也見不得別人對你好。”陳闕余好笑的看著她,似乎胸有成竹,“好好珍惜你這段安逸日子吧?!?/br> 真的,杜芊芊上下兩輩子加起來也沒見過比他還壞的男人,這個賤人還壞的如此理所當然,仿佛他永遠沒有錯。 她止不住的搖頭,“你有毛病?!?/br> 陳闕余上前兩步,她抬起手擋在胸前,連連往后退,這個閃躲的動作讓他心里微微一痛,站定了身子,他說:“你不該讓我發(fā)現(xiàn)的?!?/br> 正說著話,瑾哥兒抱著他的東西從內室出來了,方才他們兩個說話也沒避諱,不知道瑾哥兒聽去了多少。 杜芊芊已經開始破罐破摔,瑾哥兒上回就該看出來他的父母沒有他想象中那么好,她甚至惡毒的想,就讓瑾哥兒看清楚他敬重的父親是個怎樣惡心的人。 不過九年的父親感情,看清后,瑾哥兒受的傷害肯定不小。 “父親,我們回去吧?!辫鐑荷先孔∷氖郑Я俗氖种割^。 他只是害怕,父親還會傷害一次娘親,才迫不及待的想把父親給哄走。 陳闕余臨走前意味深長的看了看她,接過瑾哥兒懷里的一包書,“走吧。” 瑾哥兒不忘同杜芊芊道別,抬起眼看著她,眸光不舍,“娘親,我有時間便過來看你?!?/br> “你……你好好聽先生的課。” 聽誰的都好,就是不要聽他這個倒霉催的親爹。 父子兩個剛出了容府,小人急匆匆的來報,“爺,不好了,公主去了國公府上,鬧著要上吊自殺!” 站在一旁的瑾哥兒垂下眼眸,臉色森冷。 第62章 小公主是比陳闕余還要不講道理的人,本來知道皇兄要給自己賜婚的消息還高高興興,一聽陳闕余當即抗旨不尊,不認這門婚事,她整個人跟被雷劈了一樣炸開了,火光帶閃電的從公主府里跑去國公府。 她是本朝的公主,打小就受寵,親哥哥還是皇帝,性子張揚跋扈,想要什么得不到?唯有一個陳闕余,她費盡心機都沒把人弄到手,厚著臉皮去求皇兄給賜婚,還被人當眾打了臉,她無論如何也忍不下這口氣。 可偏偏她去的還不是時候,陳闕余出門了,問管家他去哪兒了,管家一問三不知。 小公主恨得牙癢癢,看什么都來氣。 撒了頓潑后,便拿起提前準備好的白綾,胡攪蠻纏起來,“本公主都臉都讓你們主子給丟盡了,成為人人口中的笑柄,我還活著做什么?還不如去死!” 管家趕忙攔下她,“公主,您別沖動,爺馬上就回來了,有什么話您跟他好好說。” 小公主又不是真的要去死,只是裝裝樣子罷了,“他人呢?。俊?/br> “小的已經讓人去找了?!惫芗也敛梁梗澳业鹊?。” 這位金枝玉葉若是真的在國公府上出了什么事,怕是整個府都得讓皇上給填平咯。 好在沒等多久,陳闕余便出現(xiàn)在她眼前,瑾哥兒跟在他身后。 小公主看著陳闕余的眼睛里滿滿的癡迷,撲了上去,眼淚說掉就掉,指著他控訴,“你憑什么拒婚!那可是死罪!” 陳闕余一個好臉都沒有,“那你讓皇上殺了我好了?!?/br> 一句話就把小公主的臉氣的煞白,她如果舍得他死,今天也就不會站在他跟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