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0節(jié)
秋子固熬了一夜,回到廚房時,倒也不覺得困,反精神很好,看見案上一堆芥菜頭還沒切,要水洗了手便來cao刀。 不想才握了刀,指尖便傳來一股微妙的酸痛,好像有幾百只螞蟻在蠶食他的手指,頓時力道全無不說,還沒了知覺。 正文 第222章壞事了! 閔大正在外頭看著幾個小伙計擠蝦仁,忽聽得廚房里桄榔一聲巨響,嚇得渾身一哆嗦,以為鍋翻灶倒了,忙不迭進來看,心想一定是哪個不成器的狗材干的,張嘴正要開罵,不想?yún)s看見了秋子固。 案上,芥菜堆紋絲未動,地上一柄鋒利的菜刀,正正掉在秋子固一塵不染的涼鞋凈襪邊,只差一點兒縫隙,就要砸到他的腳了。 秋子固左手握著慣常使刀的右手臂腕,愣愣地站著,不動。 “喲秋師傅,”閔大慌得上去撿起刀來:“這是怎么說的?” 秋子固臉上都是汗,一言不發(fā)。 閔大揣著小心,將刀放回案上,又問了一句:“是不是一夜沒睡,累著了?” 秋子固還是不說話,青絲絹布袍下,手臂上的肌rou繃得緊緊的,眼中陡然掠過一道血色光芒。 閔大心里明白,必是跟珍娘有關,秋師傅只要一接觸到她,必生妖蛾子,只不知,這回又是怎么了? “手上不得勁?”閔大湊近秋子固身邊,裝作摸菜,低低地道。 伙計們進進出出,貌似若無其事,可人人都在暗中觀察著秋子固。 “嗯,許是有些眼花了,”秋子固的心揪成一團,可面上還不得不裝得風輕云淡:“我去屋里洗把臉換件衣服,你看著這里?!?/br> 說著就走了。 閔大順手拉住一個配菜臺上的伙計就問:“剛才你是不是在旁邊?看見發(fā)生什么事了沒有?” 伙計嘆了口氣:“秋師傅的手,怕是不中用了呢!” 閔大這一驚非同小可,猶如一盆冷水從頭澆到腳,整個人都涼透了。 “你這小子扯哪門子的屁話?!你見過什么碟兒天來大?”閔大兜頭就打,打得那伙計抱頭躲避不迭:“閔管事你別打我啊,我說得是真話,不信你問他!” 說著拉過另一個人。 那人也點頭:“才我親眼看見的,秋廚本來精神挺好,進來就要切菜,誰知刀一上手,刺了筋似的就落了地,閔管事你說說看,這不是不中用,是什么?” 閔大還是不信,心里那根弦繃得緊緊的,就快斷了,卻還是不愿意相信伙計的話。 “一時錯手也是有的,怎么就不中用了?哪個廚師沒失過手?這又什么大不了的?” 伙計們同時嘆氣,愁眉苦臉的。 “閔管事,你什么時候見秋廚失過手?”一個伙計垂頭喪氣地:“我剛才就在他身后呢,親眼看見,他一拿起刀來臉都發(fā)白了,由不得就丟了手,閔管事你自己說說看,若不是手疼,何至于此?!” 閔大向后連退幾步,直到撞上灶臺,燙得一蹦三丈高,嘴里想說什么,卻一個字也吐不出來。 秋子固不知自己是怎么回去的,失了魂身子也能動? 好容易挨進屋去,他一頭載倒在炕上。 一路上他不住地挨個掐著自己的指尖,可不管他怎么用力,還是一點兒知覺也沒有,麻木得好像十根棍子,甚至變得僵硬,連彎曲也成問題。 透過窗邊半明半晦的光線,秋子固勉強鎮(zhèn)定住精神,坐了起來,攤開雙手,細細打量著:修長白皙,外頭看著好端端一點毛病也沒有。 可一經(jīng)按壓,就覺得了異樣,沒有感覺,一點兒感覺也沒有,最初的酸疼感過后,現(xiàn)在則是一片死寂。 他試著彎曲手指,可就這一點兒平時極為容易不放在眼里的小事,如今卻變得十分艱難,直到他咬緊牙關,頭上繃出汗來,方才見指尖,微微動了一丁點兒。 秋子固頹然向后,再次重重倒了下去。 不知過了多久,閔大的聲音從外頭傳進來: “秋師傅,秋師傅!” 秋子固一聲不吭。 閔大推門進來,看見炕上那具一動不動的身體,由不得長長嘆息。 “我就說,您別自找麻煩去接近那個姓齊的姑娘,您就是不聽!忘了您為什么出京了?忘了高僧是怎么說的了?”閔大走到炕前,看著秋子固疲憊倦怠的身軀,幾乎要落下淚來。 秋子固倒反慢慢坐直了身子,看著閔大,臉上猶有微笑:“我沒怎么樣,你怎么反哭起來了?” 閔大險得站不住,身子一軟,坐在了秋子固身邊:“師傅,您這是何苦來呢!”一個大男人,眼眶里包著兩汪淚,眼巴巴地看著身旁人。 秋子固還是淡淡地笑:“何苦來?”他似是對閔大說的,又似是自言自語:“這種事你不明白。一個人久了,本已習慣,身邊都是些紛擾,以為這一輩子就這樣清冷冷地過了,也蠻好。不曾想她來了,來也罷了,又偏跟自己有些糾纏,這也罷了,以為避開就好,卻總也躲不掉,” 說著說著,秋子固的眼睛里亮了起來,本是古井般幽深的雙瞳里,絕望之情暫時滅了下去,燃起兩團熱情的火苗來: “后來才知道,她就是高僧口中的魔障。原也以為她是克自己的,因她一來自己就輸在她手里??珊髞韰s發(fā)現(xiàn),不是那么簡單?!?/br> 閔大聽著愈發(fā)糊涂:“高僧明明說魔障克您,只有過了她這一關,您的人生才能順遂,這有什么復雜的?” 秋子固的笑仿佛凝在了臉上,唇角彎起幽涼的弧度來:“過了這一關?如何算過?打倒算過,相依相伴相隨,彼此依戀,是不是也算過?相克卻也有相生之說,難道一定是你死我活?” 閔大聽不下去了:“可是秋師傅,自打您遇見了她,只有消沒有長,并無相輔相成之說,怎見得不是你死我活?” 秋子固搖頭:“你不知道,開始我也以為是這樣,”遂將后來自己不能聞膻不能碰蝦皮膚過敏,直到珍娘出現(xiàn)方好轉的事說了。 閔大啞口無言。 “我這才知道,高僧的話竟還有這層意思。她是我命中魔障,卻也是必得的貴人,今生注定的緣分。” 秋子固口中難得說出這樣的話,若不是太過真摯,簡直有些rou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