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沒有沈惜，或許她已經(jīng)嫁給了喬湛，成了永寧侯夫人。哪里有后頭這些事！那日沈惜落水，怎么就沒病死她！

    正在幫常玥梳妝的兩個(gè)丫鬟見她神色有些猙獰，不免有些心中發(fā)毛。

    才剛剛收拾妥當(dāng)，便聽到外頭有人通傳說：“王爺?shù)搅恕！?/br>
    常玥雙手緊握成拳，旋即又松開。她不會就這樣認(rèn)命，她一定能想到法子！一定！

    說話間祁恪已經(jīng)自己撩了簾子進(jìn)來。

    今日祁恪穿了件寶藍(lán)色的親王常服，愈發(fā)顯得他面容俊美、身材高大，令人心折。然而他在常玥眼中，卻不啻于地獄羅剎。

    素日中待人溫雅有禮的祁恪，卻沒分丁點(diǎn)好臉色給常玥。

    他才進(jìn)來，便吩咐丫鬟們?nèi)慷汲鋈?，他有話要單?dú)同常玥說。

    常玥沒有由來心中發(fā)慌，她穩(wěn)了穩(wěn)心神，給祁恪請安后，又去倒了一杯熱茶，神色柔順的走到祁恪面前，低聲道：“請王爺用茶?！?/br>
    祁恪沒有接，而是若有所地的盯著常玥。

    沒有他的話常玥不敢動，只得垂著頭，保持著僵硬的姿勢站立。

    “那日你的酒，是給顧清準(zhǔn)備的罷?！逼钽∩裆⒗?，過了許久，方才淡淡的道：“莫非常大姑娘心中愛慕的是探花郎？”

    常玥聽罷，頓時(shí)心中一慌。

    她倒是想編個(gè)謊話，可此時(shí)祁恪正目光銳利的盯著她，似乎能看穿她所有的心事。她嘴唇微闔，卻沒有發(fā)出聲音來。

    難道真的要說出那日的實(shí)情來？

    正在她猶豫之際，祁恪忽然不逼問她了。唇畔浮出一抹淡淡的笑容來，仿佛回府了那個(gè)往日如同貴公子似的人。“府中過些日子要有喜事了，你就好好的待在院子里，別亂走動。”

    祁恪這么快就要娶王妃了？

    常玥心中忐忑不安，她只得干巴巴的應(yīng)了一聲，連句“恭喜”都沒說出口。

    “往后你且放寬心，王妃最是個(gè)心善寬和之人，你們又是相熟的?！逼钽」雌鸫浇?，眼底卻沒有半分笑意，他聲音悠然的道：“陳瑩同你仿若姐妹，我也就放心了?！?/br>
    安親王妃竟是陳瑩？

    常玥頓時(shí)感覺腦內(nèi)嗡的一聲，一片空白，手中的茶杯也沒握住，摔到了青石地板上，發(fā)出了清脆的聲響。

    她慌忙跪下，看著神色淡然閑適的祁恪，咬了咬牙，仿佛下定了決心一般。

    “您知道的，妾身怎么敢算計(jì)到您頭上！”常玥也是委屈，她再想不到祁恪竟會和顧清湊到一處，還喝了顧清的酒。她帶了哭腔道：“妾身知道顧清和沈惜有私情，那日妾身本想借機(jī)試一試他們二人——”

    常玥說她以為會讓祁恪目瞪口呆的消息，可祁恪面上卻是一派風(fēng)輕云淡，不免有些灰心。

    殊不知祁恪心中愈發(fā)有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酸味，看來顧清果然惦記著沈惜……

    只要想到若是常玥的毒計(jì)成功，那日被顧清占了身子的就是沈惜——祁恪看向常玥的目光不由添了幾分毫不掩飾的厭惡。

    他還從未見過這樣又蠢又壞的人。

    “哥兒，您別過去，王爺這會兒有事。”忽然門外傳來聲音，讓屋里的兩人都住了聲。

    祁恪起身打開門，只見門外站著的是烺哥兒，奶娘焦急的跟在他身后。烺哥兒像是才哭過的樣子，眼中還汪著著兩包淚，十分傷心的模樣。

    “爹爹，她、是、壞、人——”烺哥兒一字一頓，聲音十分清晰，看向常玥的目光中，倒同祁恪如出一轍，滿是厭惡。

    到底是誰教了烺哥兒這些話？

    第126章 靜夜

    祁恪眉頭微蹙, 招招手讓烺哥兒走到他身邊。

    “烺哥兒?！背＋h心頭微顫, 擠出一抹笑容來。

    她怎的竟忘了，烺哥兒這孩子跟她不對付！想起在御花園時(shí), 烺哥兒撕心裂肺的哭聲, 她只覺一陣頭皮發(fā)麻。

    原先她再看不上烺哥兒，只因?yàn)樗龔臎]想到有朝一日會同祁恪扯上關(guān)系。素日里對烺哥兒輕慢, 覺得他是癡傻呆笨的，碰著面了不過敷衍一二。

    可這孩子偏生也實(shí)心眼，記恨上她，只怕輕易難以改觀。

    “她是壞人。”烺哥兒牢牢的記著這句話，仰著小臉兒望著祁恪，又重復(fù)了一次。

    祁恪心中清楚, 從水榭那件事后，烺哥兒對常玥就沒有半點(diǎn)好感。雖然他看起來不若同齡的孩童一樣伶俐活潑，誰對他好或是不好, 他心里都清楚。

    “烺哥兒, 我不是壞人?！背＋h當(dāng)著祁恪的面，自然是要裝出一副溫柔善良的模樣?！吧匣刂皇歉泗[著玩兒罷了。你若喜歡那些草編的小東西，我可以讓人去給你買?！?/br>
    烺哥兒把頭搖得像撥浪鼓似的，一點(diǎn)兒情面都不給常玥留。

    “王爺?！背＋h眼底濕潤，透出些泫然欲泣的柔弱來。“妾身——”

    祁恪抱起了烺哥兒, 看向常玥的目光十分冷淡。

    “從以往后，你只好好在院子里待著就是了，不要隨意走動, 更不許出府。”祁恪不愿意讓烺哥兒得知那些骯臟的事，當(dāng)著他的面，祁恪沒有多言，只是告誡常玥道：“也不要接近烺哥兒?！?/br>
    常玥心中暗叫不好，想要分辯兩句時(shí)，卻攝于祁恪冷厲的目光，不情不愿的應(yīng)了下來。

    等到祁恪父子離開后，常玥憤憤的摔了茶杯，又是又羞又怒。

    難不成往后她還要被個(gè)傻子壓一頭不成？

    瓷器破碎的聲音隱隱傳來，祁恪連眉頭都沒皺一下。他放緩了聲音，問懷中的祁烺道：“烺哥兒，為什么說她是壞人？”

    他知道烺哥兒不喜常玥，可烺哥兒進(jìn)去的時(shí)間太微妙了，偏生他去了常玥的院子，烺哥兒就追了過來。

    烺哥兒又沉默下來，過了好一會兒才道：“她是壞人。”

    見從烺哥兒口中已經(jīng)問不出什么，祁恪便沒有再問，讓長隨陪著烺哥兒去院子里玩，自己則是把他身邊服侍的人都叫了過來。

    首當(dāng)其沖便是烺哥兒的奶娘。

    “這幾日可有人對烺哥兒亂說什么話？”祁恪臉色微沉，目光銳利的看著跪在地上的奶娘道：“本王把烺哥兒交給你照管，不僅僅是王妃的意思，也覺得你還忠心。若是你這份忠心沒了，也不必在烺哥兒身邊服侍?！?/br>
    奶娘嚇得當(dāng)即變了臉色。

    當(dāng)初王爺身邊的侍妾想要討好祁恪，便買通了烺哥兒身邊一個(gè)服侍的丫鬟，想著打探些烺哥兒的事情。

    誰知被王爺察覺后，卻是勃然大怒，處置了那侍妾。據(jù)說那侍妾被送走時(shí)，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懷了身孕，王爺卻并沒有容情。

    那丫鬟更是牽連了家人，一家人都悄無聲息的在王府中消失了。

    “回王爺?shù)脑?，前兩日小皇孫入宮時(shí)，碰到了陳五姑娘?！蹦棠锊桓译[瞞，如實(shí)道：“五姑娘帶著烺哥兒去玩了會兒子，不許奴婢近身跟著?！?/br>
    陳瑩已經(jīng)是板上釘釘?shù)陌灿H王妃，她對烺哥兒親近些，便是祁恪在一旁還得夸她賢良。只是——

    奶娘見祁恪仍是目光如炬的看著她，只得咬牙繼續(xù)道：“奴婢仿佛聽到些，陳五姑娘說常侍妾害了永寧侯夫人，是個(gè)壞人。又教了哥兒幾句話，奴婢沒有聽真切……”

    果然是陳瑩。

    祁恪心中一沉，她自知嫁到王府尚需要些時(shí)日，又怕祁恪寵幸常玥，便想到要用烺哥兒對付常玥。

    而且還推了沈惜做借口。

    這要是傳出去，豈不成了烺哥兒受沈惜的挑撥，敵視常玥。常玥此時(shí)再不堪，也還是慶國公府的人，還是太后的侄孫女。

    “往后不許烺哥兒再接觸陳瑩?！逼钽‘?dāng)機(jī)立斷，旋即他又看著奶娘，目露威脅之色道：“別忘了你的主子是誰?！?/br>
    祁恪知道如今府中的人懾于陳瑩將成為王府的女主人，越發(fā)敬著陳瑩。有些事便不敢做，不敢駁回。

    “奴婢知道，奴婢知道了！”奶娘忙磕頭不迭。

    祁恪揮了揮手，讓她退下。

    他站在窗邊，看著不遠(yuǎn)處烺哥兒手中拿著已經(jīng)變得枯黃的草編蟈蟈，還是一副很珍視的模樣，想到那日在水榭邊那張蒼白卻難掩絕色的面孔，被他抱在懷中的嬌軟身子——

    祁恪眼底罕見露出一絲茫然。

    ******

    陳瑩和常玥的事已經(jīng)告一段落，沈惜暗暗佩服祁恪能把這兩人給湊到一處去，往后安親王府是要熱鬧了。

    其實(shí)祁恪本該娶個(gè)溫柔大度的妻子，能容下烺哥兒的。

    沈惜輕輕的撫著自己的小腹，想到烺哥兒對她的依戀和慕孺，心里覺得難過。

    烺哥兒自幼便沒了母親，祁恪身邊的女人，至多只是侍妾之流，沒人能以母親的身份給他關(guān)懷。自己不過是對他溫柔些、耐心些，他竟念念不忘至此。

    “在想什么？”喬湛撩了簾子進(jìn)來，看到沈惜愣愣的在出神，神色間還有幾分凝重，忙快步走了過去。

    沈惜抬頭，唇邊露出淺淺的笑容。“侯爺。您回來了！用過晚飯了么？”見喬湛點(diǎn)頭，她才繼續(xù)道：“我在想，嫻姐兒就要出閣了，添箱時(shí)咱們送些什么好？”

    方嫻的親事在即，沈惜如今顯懷后行動笨拙了些，喬湛便輕易不許她出門。幸而有周氏時(shí)常帶著櫻娘和元哥兒過來，還有高氏也來看過沈惜一回。

    高氏得知那日在客院發(fā)生的事情后，心中也是后怕不已，得知沈惜當(dāng)日脫險(xiǎn)的過程后，對沈惜也有些愧疚。若是她一直陪著沈惜，便不會發(fā)生這樣的事。

    萬幸孩子沒事，因?yàn)檫@個(gè)秘密，兩人的關(guān)系便也更親密了些。

    這算是沈惜有的頭一個(gè)自己的朋友。

    “改日讓她們拿了冊子來，你挑些便是了。”喬湛是男子，對這些不大在意，覺得禮夠厚就得了。

    沈惜莞爾，卻沒有點(diǎn)破，微笑著點(diǎn)了點(diǎn)頭。

    喬湛自覺身上寒氣沒了，才伸手扶著沈惜回到床上靠好。他解開沈惜身上的大氅，房中地龍燒得溫暖如春，沈惜里面只穿了絲綢的寢衣。柔軟的衣料貼著她鼓起圓潤弧度的小腹，喬湛把被子替她蓋好，拿過一個(gè)大迎枕塞到沈惜的腰后，輕聲問道：“孩子今日乖不乖？”

    “動了兩次，力道都不大?！鄙蛳χ鴳?yīng)了一句，旋即苦著臉道：“還有好久他才能出來呢。”

    喬湛唇角微翹，他知道沈惜在抱怨什么。

    到了冬天后，自己便不許她出門。整日待在屋子里，怕她也覺得悶了。

    “等天氣好了，我陪你出去轉(zhuǎn)轉(zhuǎn)？”誰陪著沈惜出門喬湛都不放心，這兩日恐怕要下雪，天氣不好，他不敢輕易帶沈惜出門。

    沈惜不過是抱怨兩句，想到以她如今的狀態(tài)出去游玩，只怕會十分麻煩。她還是乖乖的在家中，也不讓別人cao心。

    “嫻姐兒的好日子快到了，侯爺有空便多去舅母那兒看看，有沒有需要幫忙的地方?！鄙蛳u了搖頭，又道：“只怕我去了，反而要讓舅母麻煩?！?/br>
    眼看方嫻的親事在即，沈惜倒是有心帶著喬漪去了一次，反而讓容氏百般費(fèi)心照看她，怕家里亂，沈惜不小心磕了碰了。畢竟她肚子里的是喬湛的嫡長子或是長女，方家上下也十分看重這個(gè)孩子。

    “嫻姐兒出閣時(shí)，外祖父外祖母和二舅舅一家也會進(jìn)京?！眴陶亢鋈粔旱土寺曇?，其中還夾雜著些許喜悅?！笆鞘ド嫌H自派人傳的口諭?！?/br>
    沈惜聽罷，聯(lián)想到前些日子喬湛的大舅舅才被擢升到戶部任職，喬湛的外祖父也被召回京城——莫非這是要讓方家起復(fù)？

    “那就太好了！”沈惜由衷的道。

    若是方家重回京城，喬湛也能放下一件心事。在喬湛和喬漪看來，太夫人算不得他們兄妹的親人，曾經(jīng)她想要喬三老爺爭爵位的事，已經(jīng)寒了他們兄妹的心。

    方家在京中，他們也算是一家人重新團(tuán)聚了。

    “不知外祖父和外祖母何時(shí)到？”沈惜頓時(shí)緊張起來，要知道她曾經(jīng)給方家留下的印象并不好，她可要抓住機(jī)會好好表現(xiàn)才行。她不免絮叨道：“要準(zhǔn)備好禮物才是。我記得二舅舅家也有個(gè)meimei的。對了，還有大舅舅家的表哥也會來罷？還要見表嫂和侄子，我得好好合計(jì)一下?！?/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