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可況，他見喬湛運(yùn)籌帷幄信心十足的模樣，便知道喬湛定然不會白白讓出這兩成家產(chǎn)。

    這兩人的話已經(jīng)把那三人噎得無話可說，沈惜在心中暗暗好笑，只可惜她的身份不適宜開口說話，只得安心看喬侯爺?shù)谋硌荨?/br>
    三房已經(jīng)處于極為被動的地位，只能任人魚rou。

    “既是咱們說完了怎樣分派，也該清點(diǎn)到底有多少家產(chǎn)。”喬湛沒打算放過他們，窮追不舍的道：“把賬本都打開，當(dāng)著兩位見證長輩的面，好生查驗(yàn)一番?！?/br>
    見喬湛還要查賬，喬三老爺再也忍耐不下來，面上見了憤怒之色。今日被喬湛打得措手不及，已是失了先機(jī)。他冷聲道：“這賬是一日兩日能查得完的？喬湛，你胡鬧也要有個限度！在長輩面前，這樣的胡攪蠻纏，不怕被人看笑話么！”

    “喬湛做事進(jìn)退有度，何來胡鬧一說？”衛(wèi)國公開口打斷了他，他目光銳利的看著喬三老爺，道“正所謂親兄弟明算賬。如此稀里糊涂就分了家，那才是胡鬧罷！”

    被請來的喬氏族老也贊同衛(wèi)國公的看法。

    第167章 疏漏

    見兩邊僵持不下，從喬湛請來兩位見證人后便幾乎閉口不言的太夫人, 緩緩的開口道：“湛哥兒說得有理, 只是這賬目確實(shí)一時半刻難以查清, 不如日后你們?nèi)齻€房頭再各派人來查賬?！?/br>
    沈惜不動聲色的打量著坐在太夫人身邊的三房和四房。

    喬三夫人面上有些惴惴之色, 雖是從喬湛查出那幾處田產(chǎn)地契時她便著手去抹平賬目, 又把她經(jīng)手那幾年的賬讓人悄悄的調(diào)出來, 仔細(xì)檢查了她曾動過手腳的地方，確保不會被查出問題來，才又送了回去。到了此時她也不敢有十分的把握, 不會再被查出問題來。

    四房從未真正的接手過管家，賬房的人除了長房就是三房指派的，倒是樂得輕松。

    相比之下，喬三老爺總有不好的預(yù)感。光是近幾年的賬目都不少, 若是不看細(xì)賬, 查賬也沒什么意義。他能想到的，喬湛一定也已經(jīng)想到了，可喬湛仍是堅(jiān)持要查賬, 是他手頭有什么別的把柄么？

    他雖是已經(jīng)派人幫著喬三夫人去查過賬, 看是否有疏漏之處?？僧吘箷r候短, 難保萬全。

    “太夫人說的是?！眴陶可钜詾槿坏狞c(diǎn)了頭, 道：“既是如此, 就隨意翻幾處查查便罷了?！?/br>
    喬湛要隨機(jī)choucha？沈惜眸光微閃, 對喬湛的做法已經(jīng)有了計(jì)較。

    若是大張旗鼓的把細(xì)賬全查一遍, 實(shí)在不現(xiàn)實(shí)。且喬氏的族老和她舅舅也不能一直陪著, 就算是他們?nèi)齻€房頭都派出人來監(jiān)督查賬，那幾日里也足夠做手腳的了。這是太夫人的緩兵之計(jì)，喬湛應(yīng)該早就料到了。

    見喬湛似是退步，喬三老爺卻并沒能松口氣，他眼底閃過一抹警惕之色。

    恐怕喬湛是要?；印?/br>
    而喬三夫人卻是暗自松了口氣?？v然她又不周全的地方，既是隨意查看，總不會剛剛好就抽到她做過手腳的賬罷？

    可事實(shí)就是這么湊巧。

    當(dāng)喬湛看似不經(jīng)意的拿起一本已經(jīng)有些泛黃的賬冊，信手翻開一頁，便微微蹙起了眉。

    “三年前府里采買了一批瓷器，其中四套官窯茶具，花了一千兩銀子。”喬湛略略掃過一眼，吩咐一旁的文竹道：“讓人把入庫的冊子拿了來?！?/br>
    文竹才答應(yīng)著要去，喬三夫人當(dāng)即臉色微變。

    “不必麻煩了，這四套茶具入庫時不小心被打碎了?！眴倘蛉送蝗怀雎暎娙说哪抗舛技性谒砩蠒r，她自悔失言的干笑了兩聲，解釋倒：“那四套茶具是我派人去采買的，本想分到各房中，所以記得清楚?！?/br>
    沈惜輕笑一聲。

    這簡直是不打自招了，偏生即便她不招，也能輕易的查出來。

    那幾套茶具，壓根不在庫房里。

    “三嬸好大方?！鄙蛳崛岬男α诵?，端莊又優(yōu)雅的道：“這樣貴重的東西被下人失手打了，還是一連四套，嬸子竟然毫不在意。知道的說咱們侯府寬宏大量，不知道的，還覺得咱們府上規(guī)矩松，由著底下的人胡來?！?/br>
    喬三夫人臉色由白轉(zhuǎn)青。

    這理由確實(shí)有些荒謬，哪里有人能連著打碎了四套茶具，還不被責(zé)罰。若是主子倒還罷了，可這一千兩的銀子白白的損失，既是用了公中的銀子，也該賠上才是。

    “惜娘你也經(jīng)歷過苦日子，總該知道寬以待人的道理?！眴倘蛉酥坏糜矒蜗氯?，她勉強(qiáng)笑道：“逼死那丫鬟也拿不回一千兩，倒不如做件善事?！?/br>
    沈惜唇角微翹，才要再說些什么時，卻被喬四夫人打斷了?！叭┑故鞘诸^闊綽，不在乎那一千兩銀子?？赡倾y子并不是三房的，而是公中的銀子。三嫂倒是拿著公中的錢自己做好人！”

    喬四夫人亦是有些憤怒。

    若是銀子都放在公中不動，還能有三成分到四房?？蛇@筆賬明擺著就是三房在貪銀子，找的借口罷了！這只是被喬湛揪出來的一件，誰知道后頭會不會有更多！

    這是太夫人、喬三老爺都不知道，只是喬三夫人私下里的行為，故此兩人心中深恨喬三夫人的貪婪，卻不得不在大面上維護(hù)她。總不能讓喬湛和沈惜夫妻兩個看了笑話去，還有衛(wèi)國公等人在這兒。

    “老四家的，你三嫂也是好心，誰還沒有犯錯的時候？”太夫人笑著安撫喬四夫人道：“她也是在給咱們侯府積德行善?！?/br>
    喬三夫人見太夫人肯維護(hù)她，緊繃的神經(jīng)松了松，看向喬湛夫婦的眼神中透著一抹得意和挑釁——她就是一口咬定被人摔壞了，兩人又能如何？

    “您親眼見到被打碎了？”沈惜像是沒死心，又追問了一句。

    為了擺脫嫌疑，喬三夫人滿口稱是。

    然而喬湛面上沒有一絲驚慌和懊惱之色。

    他又拿出一張薄薄的紙，遞到了喬三夫人面前?！斑@可是當(dāng)時買茶具的單子？”

    沈惜已經(jīng)看準(zhǔn)那是一張收據(jù)，時間和金額倒都對得上。她不禁為喬湛的縝密暗暗點(diǎn)頭，任憑喬三夫人怎么抵賴，有證據(jù)在手，總是讓人無法反駁的。

    喬三夫人接過去仔細(xì)瞧了，謹(jǐn)慎的點(diǎn)了點(diǎn)頭。

    “那真真是奇怪了?！眴陶苛硗饽贸鲆粡垎巫觼?，目露疑惑之色?！霸儋I回那套四套茶具沒幾日，那四套茶具就又被人以九百五十兩的價格賣了。要知道這四套茶具出自品茗閣，俱是精品。每一套都是有標(biāo)記的，那四套又重新流回到市面上——”

    那只能說明這四套茶具壓根沒被打碎，只是被賣了而已。在場的人聽罷，腦海中不約而同浮起這個念頭。

    這樣一來，喬三夫人凈賺了九百五十兩銀子。

    “滿口胡言！”喬三夫人聽罷，仍是嘴硬道：“別在這兒詐我！胡亂弄一套什么茶具就來冤枉我，難道我還在乎著點(diǎn)銀子，放著自己的名聲不管？”

    沈惜在心里默默點(diǎn)頭，這還真的像是她能辦出來的事情。

    “三叔，查證這件事并不難。”喬湛神色淡然的看著喬三老爺，不緊不慢的道：“孰是孰非，只要查一查便清楚了。”

    事到如今，喬三老爺已經(jīng)完全明白了喬湛的用意。喬湛這是逼著三房把私吞下去的銀子給補(bǔ)回來！

    這一處是被喬湛抓住的把柄，旁的地方不知道還有多少！而喬三夫人在檢查賬目時自作聰明，認(rèn)為這些有理由能搪塞過去的，便沒放在心上。偏生在此處出了問題！

    “既是分家，還是查清楚得好?！北徽垇淼膯碳易謇显诼犕旰?，道：“若是真的，自該由三房把錢補(bǔ)上，再分家產(chǎn)?！?/br>
    衛(wèi)國公也微微頷首，道：“依我看，這侯府的賬，合該仔細(xì)查查才是?！?/br>
    疏漏不止這一處。

    喬三夫人心中“咯噔”一聲，頓時想起先前她為了貪錢，用的那些拙劣的法子。

    “那是自然，我們?nèi)拷^沒有貪家產(chǎn)的想法?！眴倘蠣斈樕F青，沉聲道：“而污蔑我們?nèi)康模覀円步^不容忍！”

    喬湛如刀削斧鑿般深邃的五官，冷峻中又透出一絲溫和，可看在喬三老爺和喬三夫人眼里，卻是森然又冷酷?！澳蔷秃?，查清楚了也免得咱們侯府臉上難看。這筆暫且記下，我再瞧瞧別的?！?/br>
    他修長的手指再一次準(zhǔn)確的翻出一筆喬三夫人私吞的銀子時，喬三夫人徹底臉色蒼白，牙齒不自覺的打顫。

    不容她置疑，喬湛又隨手翻出一件她瞞報的鋪面收入，而眼下的證據(jù)就讓喬三夫人無法反駁——

    這哪里是隨意翻出來的，簡直就是有備而來！

    喬湛是故意當(dāng)著兩位見證人的面，把她做過的手腳都抖落出來！

    原本喬四夫人還能為了太夫人的顏面不動聲色的聽著，越到后頭，她就越是坐不住了。喬三夫人當(dāng)家的時候不算長，趁機(jī)貪的銀子卻不少！怪道這些年府中的產(chǎn)業(yè)收益大不如前，她只當(dāng)喬三夫人不如喬湛之母方氏會經(jīng)營——原來是都入了自己的口袋！

    事關(guān)自己的利益，四房也隱隱站到了長房這邊。

    甚至喬四夫人還在猜測，太夫人是否早就知道此事，而她沉默了沒有說出來，是否大一開始就想要偏心三房？

    “既是如此，還是把賬徹查一遍，再行分家產(chǎn)?！眴碳易謇弦苍缇涂闯霾粚Γ绕饐倘蠣?，他更不愿意得罪喬湛。

    衛(wèi)國公自是附和了一句。

    喬湛和沈惜倒還罷了，喬四夫人最是精神一振。這一回查賬她可要盯緊了，凡事有漏洞的地方，絕不放過。畢竟這一回分了家，便是各自過日子了，誰都不嫌家底更厚些。

    太夫人和喬三老爺臉色難看卻又說不出反對的話來。

    喬三夫人則是煞白著一張臉，心中直突突，急得滿頭大汗。

    那些賬禁不住細(xì)查。

    而她腦海中靈光一閃，終于明白為何喬湛會給她機(jī)會補(bǔ)救賬目——若是她做過手腳的，定然會因?yàn)椴环判亩俨轵?yàn)一遍。喬湛只要派人盯住了，她到底都查了那些賬，便能知道哪些有問題！順蔓摸瓜，找出線索在容易不過。

    這回是她自己將把柄遞到了喬湛手上！

    喬三老爺看她的臉色，就知道喬湛所言非虛。

    他緊繃的面孔中，到底還是瀉出一抹頹然。

    這個家，非分不可了。

    第168章 暴露

    分家之事已經(jīng)塵埃落定，至于查賬, 四房也上了心, 再加上喬湛手里已經(jīng)掌握的證據(jù)，三房想要隱瞞是不可能了。

    喬敄心中清楚, 喬湛籌謀此事不是一日兩日，恐怕從喬湛承爵的那日起，就已經(jīng)在籌謀要如何分家。只是當(dāng)時顧忌喬漪年幼，沒人照顧, 這才暫時忍了下來。

    只是今日之事讓三房顏面盡失，喬敄和喬三夫人回去后, 又是一番吵鬧。

    喬三夫人怨喬敄行為不檢，讓人抓住了把柄；喬敄則是訓(xùn)斥喬三夫人藏了私庫，府中的賬目漏洞百出。

    “你倒是自作聰明！自以為一倒手就凈賺九百五十兩銀子，到頭來還要再賠上五十兩！”喬敄越看喬三夫人越覺得煩躁厭惡, 先前因?yàn)橥等⑼馐倚睦锏哪屈c(diǎn)子愧疚，早就被消磨沒了。“這幾樁是被喬湛拿出來的, 你暗地里到底做過多少，現(xiàn)在就給我說清楚！”

    雖然喬敄和喬湛叔侄兩個矛盾已深, 卻也知道這幾件事到底算不得大事，喬三夫人所貪的絕不止這幾千兩銀子，喬湛還是給他們?nèi)苛袅诵╊伱娴摹３吮粏倘蛉诵麚P(yáng)的滿京都知道他娶了外室——到底還沒抖落出來江哥兒的年齡。

    若是喬湛肯配合, 這件事還能遮掩過去。

    說到底喬湛的目的是分家, 如果真的把喬湛逼急了, 只會鬧到兩敗俱傷。

    喬敄權(quán)衡再三, 只能這次認(rèn)栽。

    他本就因?yàn)榇藭r心中不悅，偏生喬三夫人也惱羞成怒，嚷嚷道：“還不是你這恬不知恥的風(fēng)流種子做了下賤的事！要不是你偷娶外室、還在熱孝里頭有了孩子，何至于被喬湛牽制??？現(xiàn)成把柄遞到別人手上，你倒埋怨起我來！”

    “那幾千兩銀子的事，他喬湛敢以此要挾分家？”

    兩人鬧得不可開交，喬沁姐妹也不敢上前勸架，長子喬池又被送到外頭讀書不在家中，一時間秋水院整日不得安寧。

    三房雞飛狗跳，四房則是有條不紊的準(zhǔn)備搬家之事。

    “我看娘偏心三房更多些，出了這樣的事，還只是護(hù)著?！眴趟姆蛉艘幻嬷笓]丫鬟們清點(diǎn)箱籠，一面對喬四老爺?shù)溃骸叭┕芗疫@幾年，一應(yīng)用度不如大嫂管家那會兒，聽說各鋪面的出息也少了許多，誰知道她都弄到哪兒去了。娘難道一點(diǎn)兒都不知情？”

    喬四老爺喬敘雖是安撫了她幾句，心里也有些不滿。

    當(dāng)年他三哥要同侄子爭爵位，喬敘便覺得不贊同。可偏生他們娘竟也支持，見當(dāng)時方家勢弱，想著一門心思把永寧侯的爵位搶過來?？蓻]想到那時看著在錦繡堆里長大的喬湛，竟也在軍中混出了一番名堂，乃至后來軍功累累，讓今上另眼相看。

    永寧侯府素來都以軍功立身，算是武將一派，故此爵位再無爭議。

    “如今分了家，隨著他們怎么折騰，我是再不管的?！眴趟姆蛉寺裨沽藘删?，道：“老爺，親兄弟還得明算賬呢，你可別又心軟手軟！擱不住別人兩句好話，咱們兩個哥兒、兩個姐兒可還都沒成家，都是不小的花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