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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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陣法普通人無法設(shè)立,至少必須在渡劫期的強(qiáng)大魔修才能勉強(qiáng)啟用,對不對!” 鬼蕭:“一般渡劫期的魔修也不見得能設(shè)立,至少得有尊上的實(shí)力,或者他們彼此聯(lián)合?!?/br> 奚皓軒長劍刺入鬼蕭體內(nèi),怒道:“普天之下還有哪個魔修的力量會超過玄陰魔尊?你說,這陣法是不是他設(shè)立的?” 他本來以為鬼蕭會狡辯,甚至?xí)医杩凇?/br> 可鬼蕭很坦然地點(diǎn)頭:“沒錯,世俗界三千六百個國度,全部被尊上布下了天煞七絕陣,且陣法互通,如果破壞其中一處,其他各處會立刻運(yùn)轉(zhuǎn),到時候世俗界一個活物將會不存?!?/br> 奚皓軒只覺得渾身的血都逆流上頭頂,滿眼悔意:“我該早殺了那個混賬!” 在他懷疑東方敘身份的時候,在他知道東方敘還很弱小的時候,甚至在東方敘上山的時候…… 裴練云漸漸地感覺到懷里的嬰孩呼吸越來越弱,她一把按住奚皓軒的肩頭:“他有點(diǎn)不行了?!?/br> 奚皓軒渾身一顫,長劍一丟,趕緊把嬰孩抱過來。 幾乎沒有猶豫的,他就用真元注入那嬰孩的體內(nèi),護(hù)住他的一絲生機(jī)。 這邊鬼蕭直面望著裴練云:“你怎么想?” 裴練云:“他為何要這么做?為了渡劫?” 為了渡劫,他可以假意待在她身邊,就為盜取虛天九鼎,為了渡劫,他甚至可以犧牲無數(shù)人的生命嗎? 裴練云從未覺得自己是個大義凜然的人。 可是,抱著嬰孩的那瞬間,她的心是軟的,軟到不能容忍任何人去傷害那只脆弱而美好的生命。 鬼蕭不答反問:“你要聽實(shí)話還是假話?” 裴練云:“你說呢?” “實(shí)話就是……”鬼蕭嘆了口氣,“五百年前尊上發(fā)現(xiàn)那份典籍后,因?yàn)檠芯坎煌改顷嚪ń?,所以就到世俗界各地嘗試,這北辰國是他嘗試的最后一個地方,也是陣法最完整,一旦陣法運(yùn)行便首先產(chǎn)生影響的地方?!?/br> 他這話一出,不僅裴練云愣住,連奚皓軒都愣住了。 奚皓軒咬牙:“你不要告訴我,他是為了好玩!這種理由你覺得我們會相信?” 鬼蕭:“信不信由你們,我只是覺得沒必要撒謊?!?/br> “魔修向來狡詐,謊話連篇,你以為我真的會信?”奚皓軒怒道,“那血輪法王為了煉制魔血僵尸,殺屠了數(shù)個小國,九煞魔君為了修煉陰陽道禍害了成千上萬的十歲童女,你還要我給你舉例哀牢山的惡行嗎?” 鬼蕭淡淡地反問:“如果你真的那么確定,何必來問我?還是你想要從我口中得到否定的回答,減少你沒有提前扼殺尊上造成生靈涂炭的負(fù)罪感?” 奚皓軒緩緩起身,腳步虛浮地走到鬼蕭面前:“就算他真的是為了玩,也害了無數(shù)人!” “哼,惡行?害人?你我修士早就跳脫輪回俗世,為求力量尋天道不折手段,不同的是我們壓榨凡人你們壓榨天地罷了,善惡這種莫須有的道德枷鎖,你犯不著給我們戴著,就算是尊上所為,我也不覺得有任何問題,不過是為了更進(jìn)一步的方法手段而已。” 鬼蕭面對奚皓軒,目光卻注視著裴練云:“前提是這陣法被尊上啟動,如果不是呢?” 第68章 魔修行事,向來利己,肆意而為。 同是修真者,魔修之所謂被眾人不恥的原因,是沒人能說得準(zhǔn)是否上一刻還在對你微笑的魔修,下一刻是不是就要將你碎尸萬段,抽魂煉魔。 這個群體向來都是生活在爾虞我詐中,欺騙與被欺騙已經(jīng)習(xí)以為常。 鬼蕭的話半點(diǎn)可信度都沒有。 奚皓軒冷笑:“十幾年前,玄陰魔尊渡劫失敗。這個陣法可是他最后的機(jī)會?!?/br> 鬼蕭只盯著裴練云問:“你也這么想?” 裴練云歪了歪腦袋,略微思索,問:“你問我?為何?” 東方敘到底有沒有因?yàn)槎山偈韱雨嚪ㄖ圃鞖⒛?,跟她有什么關(guān)系。這樣的念頭稍微劃過裴練云心頭,她的心居然微微顫抖了下。 頭又開始疼了……裴練云用手指敲了敲腦袋。 鬼蕭面無表情地盯著她,語調(diào)幽冷:“我等魔道中人,可不像你們之中那些偽君子,守著秘密裝無辜。做了便是做了,尊上何必要為那些沒做的事情負(fù)責(zé)?” 裴練云眨了眨眼,說:“就算讓他負(fù)責(zé),他也不可能做,是與不是,有何區(qū)別?” 鬼蕭一愣,突然在陰森的臉上蕩起詭異的笑容。那個笑容逐漸擴(kuò)大,他竟然長笑而去。 奚皓軒有意要追,被裴練云伸手?jǐn)r住。 “我們再去看看其他地方?!彼谋砬椴⒉幌衩鎸硎捘菢虞p松,反而異常凝重。 奚皓軒舍不得放下安家的骨血,不忍也不放心離開。 裴練云從老者手里抱過嬰孩,問:“能帶走他嗎?” 那安老頭驀地激動起來,扶著裴練云的手就要跪下,被裴練云隨手一揮,給立正站好了。 “好好說話。”裴練云皺眉道。 從幼年起,她一直不太能適應(yīng)某些太過強(qiáng)烈的情緒,潛意識里總覺得麻煩,不管是這種情緒是她對別人,還是別人對她。 安老頭滿眼悲傷地卷起袖子看自己的身體,那里有些腐爛的rou都開始發(fā)臭往下掉,面對他掙扎不能,反抗不能的絕對力量,他的目光除了哀傷還有些絕望。 “能帶走最好,帶走吧,我們反正也……活不了多久了。”他戀戀不舍地望了一眼孫子,果斷地轉(zhuǎn)頭。 孩子的父母也最后望了一眼,然后彼此相擁,如他們的父親,別過眼再不去看。 “你們……”奚皓軒話沒出口,就感覺一道禁制法訣打入了自己體內(nèi)。 他瞪著眼看裴練云。 裴練云則面無表情地單手拎著他的衣衫,將他拖走了。 紙車載著兩人,漸行漸遠(yuǎn)。漆黑的山巒間,廣闊庭院陡然燃起了耀目的火焰,火光隔著老遠(yuǎn)都能映照在裴練云兩人身上,然后逐漸消失在黑暗中。 馬車?yán)锏膵牒⑼鄣匾宦暱奁饋?,哭聲又脆又軟?/br> 奚皓軒之前消耗極大,裴練云的禁制力量都能將他封得動彈不得,他只能這么眼睜睜地看著,連半點(diǎn)聲音都無法發(fā)出。 裴練云伸手摸了摸那哭泣的孩子,掐了訣用那傀儡重新化成一株草,幽幽的聲音在奚皓軒耳邊回蕩。 “生也死之徒,死也生之始……” 奚皓軒閉眼,聽著她語調(diào)中的通透,心中暗嘆自己還不如這么一個小輩,修道多年,生死之事依舊想不開。 可若是想開了,他還修什么仙,尋什么道。 從踏上昆侖開始,他就只想找回那個站在花藤下對他笑的少女。和風(fēng)輕暖時,可以擁她在懷,嗅著她身上甜甜的清香,一起度過安靜又平和的下午。 可他卻只能看著她絕望,看著她墮落,看著她身隕…… 最后什么都做不了,什么都……只能看著。 他突然覺得有些累了。 連她的家人后人都保護(hù)不了,這樣的他有什么顏面還活在這個世界上。 啪嘰一聲。 站在他肩頭的仙草葉片狠狠地抽在了他的臉上。 裴練云簡短的傳音飄了過來:“想太多?!?/br> 奚皓軒微微回過神,耳邊嬰孩的哭聲又大了些。剛才心里那抹陰霾仿佛瞬間被那哭聲給沖破,心中頓如明鏡。 “是戾氣?” 他心有所感的時候,身上的禁制也隨之解開。 裴練云道:“這陣法異常霸道,不僅剝奪生命,還收人神魂。他們所謂的那些人不斷死去,大概和你境況差不多?;昶嵌急魂嚪ㄖ械撵鍤饫p走,身體便只能是行尸走rou罷了。那個老頭只剩下一魂一魄,過了今晚,怕就是堆腐rou了?!?/br> 而他們這種修道之人,道心堅定,自然不會被陣法里那點(diǎn)戾氣影響,所以死的基本都是普通平凡的生命。 至于奚皓軒的情況,只是因?yàn)橛|景生情,亂了方寸而已。 奚皓軒沉默一瞬,暗自用了清心訣穩(wěn)定了被擾亂的神魂,道:“天道講究輪回,滅人魂奪人命,這是在和道規(guī)作對。” 裴練云:“或許就因?yàn)檫@樣才能破開法則之力,打開去往上界的通道?!?/br> 奚皓軒抱著安家最后的骨血,嘆了一聲。 修真者逆天而行,破壞法則平衡,引來天劫。如果加上這種陣法的罪孽,天劫之力恐怕更強(qiáng)。雖然鬼蕭說不是玄陰魔尊所為,但是玄陰魔尊渡劫乃是天地間最強(qiáng)的九天神雷劫,恐怕也變相證明了這事。 畢竟奚皓軒之前還奇怪,就探聽到的玄陰魔尊的行事作為,本就只是邪氣囂張而已,并非那種殺孽yin孽到天地不容的,為何偏偏是那九天神雷劫。 現(xiàn)在看來,恐怕都是玄陰魔尊布置了這些陣法所致。 等等…… 奚皓軒神色一震,突然想明白了。 如果玄陰魔尊真的因?yàn)椴贾昧岁嚪ㄔ饬司盘焐窭捉?,那他就更不該傻到之后還要啟動陣法。 這個陣法太過滅絕人性,能不能打開上界之路,本就是傳說。 萬一陣法不完善,無法打通上界之路,他下一次遭受的天劫,恐怕就是毀滅性的。 有人會為了一個虛無縹緲的傳說,而賭上自己好不容易撿回來的命? 何況玄陰魔尊還有潛入昆侖盜取神鼎的選擇,并非走投無路到用這種最后手段。 世俗界的時間對修真者來說,過得極快。 一夜無話,奚皓軒帶著裴練云漫步在這片他曾經(jīng)待過的國度里,只覺得滿目瘡痍,風(fēng)卷殘沙,天地間只剩蕭瑟。 數(shù)枚飛劍的傳音符從他頭頂飛過。 奚皓軒雙指并攏,用法訣牽引下來,讀了訊息。 毫無例外的,所有傳音符上面全是憤怒。 修真者特別是仙修,總是以上仙自居,時常覺得高人一等,已經(jīng)視世俗凡人為螻蟻。 可是真的如這陣法這樣,滅絕生命的做法,卻是觸到了他們中間各門派的底線。 修真者再清高,他們的根基在世俗界。 門派要擴(kuò)大,要發(fā)展,基礎(chǔ)是人。 缺了人,千百年看不出來,那萬年呢?萬年以后呢? 等待后繼無人的時候,垂垂老矣的孤家寡人守著仙山也沒用,因?yàn)闊o法長生,又沒有后人,只能等著滅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