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節(jié)
劉景也算明白了,自己死后,最可靠的還是皇帝陛下。自己兩兒子再平庸,跟著皇帝陛下,就憑他主動交出荊州,就憑他姓劉,將來兒子富貴一生是沒問題的。 其他勢力?哼。他不過是重病,就有人對他下手,他甚至查不出是誰下的手——這大概是荊州許多望族都有插手吧。待他死后,說不定自己兩兒子會成為這群人投靠其他勢力,表達忠誠的“獻禮”。到時候別說富貴,可能連命都沒了。 劉景撿回一條命之后,疑心病更重了,看荊州所有望族都不順眼,覺得人人都想害他。 有這種心思,他當然不遺余力的幫劉蕁打壓荊州望族,讓李昂赴任之后,簡直覺得太容易了,一點挑戰(zhàn)性都沒有,甚至有點小失落。 李昂這點受虐狂似的小心思暫且不談,劉蕁見劉景身體好轉(zhuǎn),開始投身和荊州望族互懟的偉大事業(yè)之后,他一時半會兒不想回益州,就跑去荊州探訪賢人去了。 劉蕁這膽子大到劉景終于了解了鄭直說起皇帝陛下時那無時不在的苦笑是什么意思,他也終于確定,或許司俊真不是借刀殺人,實在是拿皇帝陛下沒法子。 劉景只能派自己最信任的文曄,領(lǐng)著精兵保護皇帝陛下的安全。 文曄本來對投靠他人很是有些抵觸,但劉景“投靠”的是皇帝陛下,他就沒有什么心理壓力了。 說白了,劉景本就是皇帝陛下任命的荊州牧,只要劉景沒有自立,那么他們就還是漢朝的官吏,忠于皇帝陛下不是什么難以接受的事。 因此文曄對此事表示一定會盡心盡力,定不會讓宵小傷到皇帝陛下一根毫毛。 劉蕁低頭看了一下自己手臂上的毫毛,然后當著文曄的面扯下一根。 文曄:“……”皇帝陛下這是什么意思? 文曄將軍現(xiàn)在的表情當然是懵逼委屈到慘不忍睹的。 司俊忍不住嘆氣:“陛下,別調(diào)皮?!?/br> 劉蕁攤手:“朕只是見文將軍太緊張,忍不住開了個玩笑。放松,放松?!?/br> 文曄板著臉,覺得自己更加不能放松了。 付壽跟在鄭直身邊,準備接管荊州軍務(wù)。 這接管,肯定是要和荊州眾將領(lǐng)打過一場的。就算劉景發(fā)話,這群將領(lǐng)也不一定服氣一個外人。定是要付壽一個個把這群人打服了才成。 武人們的心思挺直白,只要拳頭大就成,比文臣之間彎彎道道好多了。 不過鄭直可不怕這些彎彎道道。 文曄是個死心眼,劉景說歸順,他就決定歸順,何況對方是皇帝陛下。他完全不需要跟付壽比拳頭。 雖然付壽很是躍躍欲試,文曄總以同僚之間不能亂來為由拒絕,讓付壽很是挫敗。 因為付壽怨念實在是太濃了,所以跟在劉蕁身邊的付風小少年,也很是躍躍欲試。 然而文曄就是不接招,付風小少年忍不住有些蔫嗒嗒的。 看現(xiàn)在,付風小少年又纏著文曄要比試了,劉蕁還在旁邊添亂,讓文曄這死人臉也忍不住露出了無奈的神情。 仍舊沒有掉馬甲,被所有人認為是劉蕁親衛(wèi)的司俊忍不住道:“陛下,別太欺負人?!?/br> 劉蕁笑道:“朕哪有欺負人?對了,你不也是武將,你不想和文曄比一比?” 司俊道:“不比,比試不疼嗎?” 劉蕁啞然。好吧,這個理由非常正當。他都不好意思再說讓司俊和別人比武了。 在戰(zhàn)場上也就罷了,無謂的比試讓司俊受傷,他可不樂意。 “說起來,咱們要尋訪的是誰啊?!眲⑹n轉(zhuǎn)移話題。 司俊嘆氣:“陛下,你不知道尋訪的是誰?” 劉蕁道:“不知道啊,朕只說尋訪賢才,劉景就說,會派人保護朕去南郡。朕就來南郡了。南郡有誰???” 司俊道:“南郡有好幾個人賢才。陛下先去尋誰?” 劉蕁道:“不知道啊,朕連南郡有誰都不知道。你給朕推薦一個?” 看著劉蕁那理直氣壯的樣子,司俊忍不住又嘆了口氣:“陛下,那臣先介紹一下?” 劉蕁道:“不用那么麻煩啊,你覺得南郡誰最厲害,咱們就去找誰唄。你跟朕說這人情況就是。你能看得上的人,一定不錯?!?/br> 司俊將南郡中幾人名字在腦海里轉(zhuǎn)了一圈,道:“那就去尋孔瑾吧?!?/br> 劉蕁道:“孔瑾是誰?。侩抻洃浿袥]這人啊?!?/br> 司俊道:“孔瑾陛下沒聽說過,那臥龍呢?” 劉蕁道:“那不是蕭小賤那個世界的諸葛亮嗎?” 司俊道:“若論孔瑾雖行軍打仗可能不如蕭悅口中諸葛亮,但內(nèi)政上不一定會輸他??上Э阻缤觯虼藲v史中他的名聲不算響亮,陛下不知也正常?!?/br> 劉蕁道:“既然歷史中沒有多少功績,那怎么知道他內(nèi)政厲害?該不會是吹出來的吧?” 司俊道:“孔瑾有幾個弟子,各個都在后世很有名氣。不過那些弟子,現(xiàn)在大多還沒出生?!?/br> 劉蕁道:“哦,既然他弟子都那么厲害,當先生的肯定很厲害了。那咱們?nèi)に?。你說他給不給朕面子啊?!?/br> 司俊道:“孔瑾乃是忠于漢室之人,陛下去請,他一定出山?!?/br> 劉蕁笑道:“這倒是真的像諸葛亮了。諸葛亮也是一心想著匡扶漢室呢。那么朕就先去尋他吧。對了,這里既然都有臥龍了,雛鳳有嗎?” 司俊道:“雛鳳沒有,但鳳子有?!?/br> 劉蕁道:“誰啊?!?/br> 司俊無奈:“我?!?/br> 劉蕁:“……” 突然有點尷尬,他居然不知道自家小伙伴還有個這么酷炫的名號! 第35章 劉蕁干笑:“你有這么酷炫的名號, 朕怎么不知道?” 司俊微笑:“上輩子沒有, 不代表這輩子沒有?!?/br> 是、是嗎?他就說, 記憶中司俊雖然有神童之名,死的也很可憐,但是絕對沒有這么中二的名號啊。 至于這輩子,被困于深宮,每天忙于學(xué)習這個世界各種知識的劉蕁還真沒關(guān)注過。他把一切都交給了司俊, 自己只想著趕快多學(xué)點, 不要給司俊拖后腿。 因身后還跟著荊州的人,司俊只壓低了聲音逗了劉蕁一下, 就停止這個話題了。 再說下去, 他就掉馬甲了。 劉蕁見司俊沒有生氣的意思,他換上乖巧的笑容湊上去討好道:“你還有什么名號?。侩抟欢ɡ卫斡涀??!?/br> 司俊道:“名號什么都不重要了, 現(xiàn)在世人多以州牧,或公卿來稱呼我。” 言下之意,他已經(jīng)過了需要用名號來推銷自己的時候了。 劉蕁心想,州牧的位置還太低了一些,公卿也有些名不副實。等荊州的事穩(wěn)定之后,他重開朝廷,到時候至少給小伙伴弄個丞相當當。 若不是怕那一干忠臣撞柱子,小伙伴也嫌麻煩絕對不樂意, 他真想封司俊一個一字并肩王當當。 劉蕁變著法子夸司俊道:“既然有膽子跟你并稱,看來那個孔瑾一定是個能耐人。他隱居在南郡干什么呢?收入來源是什么?結(jié)婚生子沒有???劉景都沒有征召他當官嗎?” 司俊聽著劉蕁那一連串的八卦,簡略回答道:“孔瑾已經(jīng)成婚, 無子。他用盤纏買了些地,自給自足。劉景有征召他,他沒有答應(yīng)?!?/br> 劉蕁往周圍田地看了一眼,道:“親自耕織?這些隱士們能靠這個養(yǎng)活自己?” 司俊微笑:“是不是,陛下親自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嗎?馬上要到了?!?/br> 劉蕁看著周圍青青的麥子苗,翻身下馬道:“既然快到了,就走著過去了。朕正好看看這里的麥子長得如何?!?/br> 司俊聞言,也跟著下馬,陪著劉蕁巡視田地。 付風這一路已經(jīng)習慣了劉蕁對百姓的關(guān)心,對劉蕁心血來潮并不感到意外;文曄只管自己保護皇帝陛下的職責,對其他事似乎都混不在意,至少臉上沒有露出什么特別的神色。 但還有兩人,則露出意外的神情。 皇帝單獨出游,劉景既然已經(jīng)選擇歸順,并孤注一擲將自己全部身家都壓在了皇帝身上,做出了他年老之后難得的大賭,自然不會有所限制。但為了親近皇帝,他肯定還是要近水樓臺先得月,比如把自己幼子劉聰塞在皇帝身邊。 荊州望族也是如此想,杜毅將自己最看重的兒子杜鑒也塞進了皇帝的隊伍。 劉蕁一直和司俊說話,偶爾帶上付風,頂多再慰(調(diào))問(戲)一下文曄,這兩小少年一直沒有和皇帝搭上話。 他們也不是莽撞之人,知道現(xiàn)在沒有自己主動搭話的份,就乖巧把自己當侍從看待,一直沒說話。 現(xiàn)在看到皇帝心血來潮跑去巡視田地,似乎對麥田了解頗深,兩人都露出了震驚的神情。 一直接受良好教育的劉聰忍不住皺眉:“陛下這樣,有辱斯文?!?/br> 他嫌棄的用袖子掩住口鼻。剛施過了農(nóng)家肥的田地味道可不好聞。 杜鑒倒是沒有露出嫌棄神情。他既然被老謀深算的杜毅視作驕傲,自然不是劉聰這種喜形于色的傻白甜。他只是好奇的看著這位和他想象中完全不同的皇帝陛下,不知道在想什么。 不知道是不是變貓變多了,劉蕁的耳朵變尖了,劉聰話音剛落,他就回過頭:“你說朕有辱斯文?” 劉聰立刻臉色蒼白。 雖然他是個傻白甜,雖然他心直口快,但也知道這話不是自己該說的。 杜鑒眼中閃過一絲興味。 劉聰腦抽,這不過腦子的話脫口而出,聲音可不算太小。他不意外皇帝陛下能聽見,他只意外皇帝陛下會將此事堂而皇之的說出來——鑒于皇帝陛下親自來收服劉景,大概不想因為劉景這個沒腦子但是最受他喜愛的兒子和劉景撕破臉。 杜鑒心想,早些年的劉景可能的確是個梟雄般的人物,讓父親也樂意投奔,甚至將家族的未來壓在他身上。但年老的劉景至少在子嗣方面糊涂的不是一星半點。將這被寵溺得一點腦子都沒有的蠢貨放在皇帝陛下身邊,是特意讓皇帝陛下降低對這蠢貨的評價嗎? 雖然這蠢貨從血緣上還算是自己的表弟,但杜鑒實在是看不慣劉聰那模樣。 劉蕁倒是沒有生氣,他只是好奇劉聰怎么會說出這種話。 他打量了劉聰許久,打量得劉聰背后都冒出了冷汗,才道:“你可真不像劉景的兒子。” 劉聰:“?。。 ?/br> 劉聰:“胡說!他們都說我才最像父親!” 杜鑒:“……”這傻子,他到底有沒有意識到,站在他面前的是能決定他未來的皇帝陛下? 顯然劉聰再次心直口快之后,又再次意識到了這個問題。他立刻低下頭,想要道歉,又丟不開面子。 哦,這傻孩子還準備在皇帝面前保留自己的面子。他還以為他是荊州最尊貴的,把長兄都逼得去外地當郡守自保的小公子。 劉蕁看著這個蠢萌蠢萌,像只炸毛小奶狗的小少年,忍不住換上了一副慈祥老爺爺?shù)奈⑿?,看得司俊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說你像的,是哪些人?”劉蕁忍不住逗弄道,“雖說你看人不一定看得準,但荊州哪些人比較厲害,你聽總該聽過。那些人有沒有說過你和劉景像?” “你雖沒有經(jīng)歷過,但總聽說過劉景是怎么單騎赴任的。你覺得,劉景是個斯文人?從你口中,怎么會說出有辱斯文這種話。”劉蕁指了指面前這片麥田,“你知道什么是斯文嗎?滿口詩書禮儀,風花雪月,別說十指不沾泥水,連腳底最好都別沾。這種斯文,得有大把金銀養(yǎng)著,且心無旁騖,不理俗事才能做到?!?/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