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節(jié)
“可朕要管這么多百姓吃穿住行,每一個銅子都得精打細算,每一寸田地都要思索著能種出多少糧食。只要躺在長輩的蔭蔽下,躺在祖輩積攢的金銀堆上,誰都可以當(dāng)個斯文人,但唯獨皇帝不能?;实郛?dāng)個斯文人,那就是昏君了?!?/br> 劉蕁似笑非笑的看著劉聰,道:“你知道劉景為了荊州這片在戰(zhàn)亂中尚且算作樂土的地,付出了多少心血嗎?不說其他,和士兵們同吃同住,平定叛亂這種事,斯文的小公子,你做得到嗎?” 劉聰滿臉赤紅:“我、我……”我當(dāng)然知道,但是從未想過…… 他總覺得自己是對的,他接受的教育也是如此,但皇帝陛下這一頓連削帶打,把他抽蒙了。 皇帝當(dāng)然要關(guān)心百姓,關(guān)心百姓就該關(guān)心農(nóng)田,所以頂著惡臭還興致勃勃談?wù)撃切┪鄯x制作的農(nóng)家肥……似乎沒什么問題?可這真的很惡心啊,這種事交給下人就好,為什么非要親自去呢? 劉蕁似乎看穿了他心中所想:“領(lǐng)兵打仗也可以交給下屬,劉景為何要親自去呢?歷代皇帝,又為何要親自耕織呢?你以為,這僅僅是做些虛偽的面子情,就為了得些無知老百姓的贊揚嗎?你啊,真不像劉景,一點都不像。劉景像你們大的時候,差點因黨錮之禍被關(guān)在牢中永不見天日。你無論見識還是膽氣,都遠遠不如他??上Я藙⒕耙簧砗罋狻!?/br> 劉蕁見劉聰還是懵懵懂懂,絲毫沒有被觸動的樣子,遺憾的搖搖頭。 這孩子是真蠢啊。劉景怎么會有這么個兒子。這還能教的好嗎? “算了,你聽不懂也無所謂,反正有劉景給你創(chuàng)造的條件,你當(dāng)一輩子富貴閑人也沒問題,朕不缺這點錢,養(yǎng)得起你?!眲⑹n將視線轉(zhuǎn)向杜鑒,“劉聰是你表弟吧?你怎么不幫他他說幾句話?” 杜鑒忙道:“陛下說話,草民不敢插嘴?!?/br> 劉蕁似笑非笑,道:“劉聰不像劉景,你倒是很像杜毅。” 杜鑒心里咯噔一下,陛下這話到底是夸獎還是詆損? 劉蕁嘆氣:“你的確聰慧,也足夠自傲。不過,朕有句話送給你,別聰明反被聰明誤?!?/br> 杜鑒頓時似被一盆冰水,從頭澆到了腳。 劉蕁遺憾的甩了一下馬鞭,抽了一下無辜的草叢,道:“荊州就沒有還能看得過去的青年才俊嗎?不說比得過子杰,子杰天縱奇才,和他比實在是太欺負人了。但好歹能和朕差不多啊。” 嗯,夸自己之前,先狠狠夸一下小伙伴。 付風(fēng)忍不住偷瞟了大胡子司俊一眼,嗯,司公臉上還是一如既往的寵溺加無奈,仿佛就差說“陛下你隨意浪吧”這句話了。 咦?為什么付風(fēng)會知道這句話的意思?當(dāng)然是司俊在路程中已經(jīng)說過很多次了。 至于為什么是“隨意浪”,而不是“別浪了”……皇帝陛下的浪,能叫浪嗎? 欺負完兩個小少年,看這還涉世未深的小少年終于沒了其他小心思,那蔫嗒嗒的樣子,大概是想著回去要怎么跟長輩交差,劉蕁十分高興的上馬,不在路上浪費時間了。 司俊繼續(xù)無奈寵溺臉。欺負了人,陛下你就高興了是吧?你怎么就這么熊呢?這到底是跟誰學(xué)的?(蕭喵:阿嚏!) ———————————————————— 馬又行駛了五六分鐘的樣子,在劉蕁不斷追問司俊“你說快到了快到了到底是怎么個快到了法”的車轱轆話中,眾人終于看到了一茅廬。 說是茅廬也不算,還沒簡樸到那地步。 那幾間草房是用竹子和泥土搭建而成,或許是因為設(shè)計的美感,或許是因為經(jīng)常整修,房子看上去還不賴,像個小康人家。 在籬笆內(nèi),有一不算美貌的婦人正在喂雞,見一群從穿戴上來看就明顯是富貴人家的劉蕁等人在門前下馬,她卻并不慌張,只是停下手中工作,對著眾人溫和一笑,道:“各位是來找郎君的嗎?郎君還在干農(nóng)活,并未歸家?!?/br> 劉蕁笑瞇瞇道:“夫人可是臥龍家的?若是臥龍家,朕的確是來尋他的。” 那婦人聽劉蕁自稱,淡然的神色頓時變得慌張。不過她舉止還是十分冷靜,并沒有慌了手腳。 婦人將喂雞的土缽放在地上,然后俯身下拜:“草民是孔家婦,草民拜見陛下?!?/br> 劉蕁道:“請起吧,不介意朕先進屋坐著等吧?” 婦人臉上顯示出一丁點掙扎。 若是其他人,哪怕是劉荊州來了,以郎君之意,郎君不回來,她一律不放人,只說是郎君意思就好。 當(dāng)然,若有人硬闖,她則以保護自己為主。 可對方是皇帝陛下啊,她怎么能將皇帝陛下攔在門外? 雖然不知道為何皇帝陛下會來到這里,但既然這人背后護衛(wèi)之人有文將軍,身份應(yīng)該不作假。 劉景也是來請過孔瑾幾次,雖孔瑾沒答應(yīng)出山,但也給劉景出過不少主意。劉景身邊得用將領(lǐng)的面容,婦人也差不多都記得。 婦人雖有些見識,但在面對皇帝的時候,她還是慌了神。 劉蕁好奇:“難道是孔瑾說過,不讓朕進去?” 婦人立刻臉色蒼白,忙下跪道:“并無此事!” 文曄對孔瑾頗有好感,忍不住幫忙道:“臥龍擔(dān)憂夫人安全,叮囑夫人,若他不在家,不能給任何人開門?!?/br> 劉蕁點頭:“原來如此,那就罷了。你派人去叫臥龍回來吧,朕在這里等著。” 婦人神情忐忑,不知如何是好。 司俊心中嘆口氣,道:“夫人去尋臥龍吧?!?/br> 婦人忙點頭,她害怕得罪了皇帝,連連告罪,然后親自去尋孔瑾。 司俊派了付風(fēng)隨婦人一同去把孔瑾請回來。 婦人離開之后,劉蕁嘆了口氣。 這cao蛋的封建社會,女子的地位還真是低呢。漢朝的女子地位還算比較不錯的了,但地位和后世仍舊沒得比。 見這婦人就知道了。在孔瑾不在的時候,她甚至連是否放人進門都不敢擅自做主。這地位,是放的足夠低了。 司俊見劉蕁嘆氣的樣子,知道他思維肯定發(fā)散了。 司俊勸說道:“孔瑾隱居,萬事小心,陛下莫怪。畢竟他也沒想到,還會有陛下親自前來之事。” 劉蕁搖頭,道:“朕不是怪那婦人,只是想著女子的地位也頗低了些,丈夫不在,連是否請人進屋,自己都做不得主。” 司俊哭笑不得。劉蕁居然是在想這個,這還真發(fā)散的夠遠。 其余人聽后,也覺奇怪。他們并未覺得婦人無法做主這一點哪里做得不對,最多想著孔瑾把所有人攔在門外,實在是太不給面子了些。 不過這亂世中賢才各個都有脾氣,孔瑾還算溫和的。 換個思路想,家中只有婦人在,請一大堆男子進屋,也不合適啊。 劉蕁又嘆了口氣。 好吧好吧,這是穿越者和封建土著的代溝。真懷念自己曾經(jīng)的世界呢。他還是喜歡自己那個世界那些小jiejie們神采飛揚,自信自立的模樣。 孔瑾耕種的田地茅屋并不遠,很快他就趕了過來,給正立在門前,說不進屋就不進屋的劉蕁磕頭請罪。 劉蕁見那做農(nóng)夫打扮的年輕人,道:“既然孔瑾已經(jīng)到了,該給朕開門了吧?!?/br> 孔瑾立刻給劉蕁打開門,請劉蕁進屋。 路過孔瑾的時候,文曄忍不住低聲提醒道:“氣華,這是你的機會。” 因敬仰孔瑾賢才,文曄跟著劉景來了幾次之后,就和孔瑾成為友人。他當(dāng)然知道,孔瑾一直隱而不出,是因為他心中尚且有匡扶漢室的心愿。而目前所有勢力,都沒有讓他看到這個心愿達成的可能。 而匡扶漢室,沒有比投靠皇帝陛下更合適的選擇了。 劉蕁坐下之后,司俊立刻請婦人回房休息,自己接過婦人工作,給劉蕁倒了一杯涼水。 他聽婦人說,涼水都是燒開后放涼,才敢讓劉蕁喝。 付風(fēng)本來想做倒水的工作,沒想到司俊速度太快,他一臉沮喪,心想回去之后,又得被付壽抽。 其他人以為司俊只是劉蕁侍衛(wèi),倒是沒有意外。 劉蕁讓孔瑾坐下,看著孔瑾惴惴不安的神情,開門見山道:“司子杰是朕的人,現(xiàn)在荊州也歸朕了,朕要重新打下這天下。” 孔瑾驚訝:“重新打天下?” 劉蕁挑眉:“漢室頹微,朕可不會天真認為,朕想當(dāng)個明君,這天下人就能讓朕當(dāng)明君了。朕只好將這天下當(dāng)做已經(jīng)不是漢室的天下,一個個收服了,才能做其他事。” 孔瑾被劉蕁一席話嚇懵了。不過他畢竟是有臥龍之稱的人,立刻回過神來,道:“陛下此舉十分冒險……” 劉蕁道:“最開始是挺冒險,不過現(xiàn)在益州和荊州都是朕的地盤,今后就不冒險了?!?/br> 劉蕁頓了頓,道:“其實朕一點都不冒險,冒險的是子杰,辛苦子杰了。他還要裝亂臣賊子,還瞞住了益州上下所有人,朕到了益州,差點沒把益州上下給嚇出毛病來,好不容易才讓他們接受了他們不是亂臣賊子而是漢室忠臣的事實。” 劉蕁笑瞇瞇道:“他們那時候的表情可真有趣,朕覺得可以笑一輩子?!?/br> 付風(fēng):“……”陛下你原來是這種心思!陛下你這樣不太好吧陛下! 文曄和劉聰、杜鑒也跟著進來了,其余士兵留在門外。他們?nèi)谋砬橐彩志省?/br> 司俊忍不住干咳兩聲:“陛下!” 劉蕁笑瞇瞇道:“以后孔瑾就是你們的同僚了,總要讓他知道一下內(nèi)情,以后才好找共同話題嘛?!?/br> 付風(fēng)干巴巴道:“陛下,末將不覺得這個共同話題不錯?!?/br> 孔瑾要敢用這個和益州上下套近乎,絕對會被打。 劉蕁搖頭晃腦道:“付小將軍,你居然學(xué)會吐槽了,你學(xué)壞了,再也不是以前那個純白純潔,被朕一逗弄就臉紅結(jié)巴的小可愛了?!?/br> 付風(fēng):“呵呵?!?/br> 劉蕁嘆氣,看,還會“呵呵”了,真的學(xué)壞了! 被劉蕁嚇得腦袋一片空白的孔瑾好不容易找回語言:“陛、陛下……這可真……” 劉蕁接嘴:“真頑皮對吧?子杰也是這么說朕的。人生不開心的事這么多,朕總要自己找點樂子。” 司俊嘆氣:“陛下你的樂子就是看益州上下笑話嗎?” 劉蕁道:“哪能啊,朕是這種人嗎?朕就是看著益州上下嚷著要和子杰割席斷義,覺得特別有意思。” 司?。骸啊前?,你還慫恿他們套司益州麻袋?!?/br> 孔瑾干巴巴問道:“套麻袋?” 付風(fēng)面無表情道:“套麻袋揍人,這樣看不到是誰揍的?!?/br> 孔瑾和荊州三人:?。。?/br> 好吧,至少可以看得出來,皇帝陛下和司益州關(guān)系是相當(dāng)不錯了。怪不得皇帝陛下這么信任司益州,司益州也肯將自己辛苦治理的益州拱手相讓。 劉蕁道:“好了,不開玩笑了。你已經(jīng)沒那么緊張了吧?” 孔瑾驚訝:“陛下?” 劉蕁道:“朕又不會吃人,你這么一副如臨大敵的樣子做什么。嗯,現(xiàn)在表情自在多了?!?/br> 孔瑾心中不由有些感動:“讓陛下見怪了?!?/br> 劉蕁道:“不見怪,不見怪,朕習(xí)慣了。嗯……作為和子杰齊名的人,朕可以問你一些問題嗎?” 孔瑾正色道:“不敢與益州牧比,陛下請講?!?/br> 劉蕁問:“孔瑾你種的什么糧食?。坑袔桩€地?。砍霎a(chǎn)多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