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節(jié)
荀若:“……”總有些時候,你想和你的摯友割席斷義。 孔禮道:“那你家就算你陷落,也算有后了?!?/br> 荀若:“……”忍耐,忍耐,你和孔禮作為摯友,早就知道他在私下就是這么一張臭嘴,不要和他一般見識。 孔禮道:“我兄長因和劉景交好,劉景重病時正好在荊州探望。在陛下去荊州之時,他雖不在襄陽,沒能面圣,不過他聽到消息后便留在了荊州,現(xiàn)在已經(jīng)暗中將家人全遷往了荊州,如今正在李昂手下為官?!?/br> 荀若:“……”所以我家兄弟還在趕路,你家兄弟已經(jīng)開始在皇帝陛下手下為官了,還是另辟蹊徑,沒有往皇帝陛下跟前湊,而是趁著李昂剛到荊州手中人不多的時候,趁虛而入? 好啊,那真是好啊。 荀若覺得有點(diǎn)嫉妒。 孔禮正色道:“既然兄長已經(jīng)脫困,禮也無需顧忌。明日我就再去魏周那老匹夫面前辯論一番!” 荀若頭疼:“等等等,你怎么一副要去送死的樣子?” 孔禮正氣凜然:“大丈夫,何畏死!” 荀若苦口婆心:“你就算被魏周賜死,又有何意義,不如暫且妥協(xié),留在冀州。如果魏周真的要和陛下為敵,我們也可小施計謀,和陛下里應(yīng)外合,早些攻下冀州?!?/br> 孔禮皺眉不語。與賊寇虛與委蛇,可不是他的性格。 荀若實(shí)在是不想讓好友自己去送死,繼續(xù)勸說道:“若我們都被魏周殺掉,魏周麾下就真的是鐵板一塊了。到時候陛下連個通風(fēng)報信的人都沒有,打下冀州豈不是要多費(fèi)許多兵卒?說不定,我兩還能在兵臨城下時,做一回開城門的人呢。” 孔禮道:“可我今日已經(jīng)得罪魏周……” 荀若道:“魏周知道你剛直,你若給他好臉色,他肯定才會懷疑有鬼。不過現(xiàn)在他也不敢殺你,你何不直接辭了官職,托病閉門不出。且忍一段時間,以陛下聲勢,要打下冀州也不需要幾年。到時候你再出仕,也不算和魏周虛與委蛇。魏周見你托病離開,知道你妥協(xié),暫時也不會拿你如何?!?/br> 孔禮被說服了,他道:“那你呢?” 荀若道:“我會留在魏周麾下。我擅長內(nèi)政,在他割據(jù)冀州的時候,我盡量讓冀州的百姓過得好一些。等陛下收回冀州,若看到民不聊生,尸橫遍野,也會為難?!?/br> 孔禮嘆氣:“也是。百姓是無辜的。希望魏周至少能對百姓寬和些?!?/br> 荀若沒有說話。 荀家自黨錮之禍后,就不再以匡扶漢室為己任,而是將這天下為己任。為了匡扶天下,最重要的是先保全自身。若自身不在,再多雄心壯志也無用。不到絕境,荀家可以想出一切辦法自保。 因此,荀家是最不像名士的名士。他們給宦官做壽,和外戚結(jié)親,若不是家中子弟才名在外,定會被人詬病。 亂世出現(xiàn)后,荀家子弟分散各個陣營,甚至互相為敵,就是為了他們心中的抱負(fù)。 他們選擇最可能結(jié)束亂世之人輔佐,為此,戰(zhàn)場相見也無所畏懼。 當(dāng)皇帝陛下出現(xiàn)在益州的時候,荀家其實(shí)已經(jīng)猜測,皇帝陛下可能不是傀儡皇帝。但他們并未準(zhǔn)備向益州派人。 至于之前為何不去益州,實(shí)在是他們小瞧了司俊,認(rèn)為司俊年紀(jì)太小,性子未定,不一定是能結(jié)束亂世之人。他們可以暫且觀望一下。以司俊年紀(jì),他們的子侄輩去投靠也是正好。 沒想到,他們荀家唯一還未離家的子弟,在荀家公認(rèn)才智第一的他那個不省心的弟弟,居然偷溜投靠了。 只是到處戰(zhàn)亂,消息傳達(dá)不暢,他弟弟錯過了最佳投靠時間。不過至少比他這個被困住的兄弟強(qiáng)。 想起他大贊魏周,他那弟弟一臉嘲諷,說魏周志大才疏,內(nèi)幃不修,不堪為主,他遲早會后悔。 那時候他那個生氣啊,道定要讓弟弟認(rèn)輸。 結(jié)果呢?嗯,臉好疼。 荀若心中嘆息。本來他想著,都和弟弟發(fā)這種誓了,如果魏周真的失敗,他就隱世不出——沒臉出了。不過若是皇帝陛下平定天下,他也就不用隱世了。 那是一個級別的嗎?他們荀家本來就是忠臣,幫皇帝陛下不是理所當(dāng)然? 好吧,為了這天下,荀家立刻就把忠臣牌匾掛了起來,恨不得廣而告之。 在這亂世中,和荀家作風(fēng)相同的家族不少。他們并非忠于某一個君主,隨時都可能背離君主而去。他們心系的,不過是天下。 世族崛起,門閥混戰(zhàn),民不聊生,這是一個極壞的時代,但這又何嘗不是一個精彩的時代。 孔禮面向西方,道:“愿天佑蒼生?!?/br> 明君出世,天下的劫難應(yīng)該快去了吧。 —————————————— “你說誰?荀文?荀明友?他不是在冀州嗎?”劉蕁差點(diǎn)被包子嗆到。 司俊覺得,他不應(yīng)該在早餐的時候說這事。 劉蕁灌了兩口豆?jié){,擦了擦嘴道:“那還等什么??!快去啊!我對明友可好奇了!這人一生簡直是個傳奇!” 司俊道:“吃晚飯再去。若說傳奇,現(xiàn)在這個時代,哪些有名有姓的名士不是傳奇?” 劉蕁道:“這個先力主將皇帝當(dāng)做傀儡,后又因主公廢漢室而抗議被殺的人,就算是傳奇,也是最厲害的傳奇之一了吧?” 司俊道:“你只是好奇吧?” 劉蕁道:“是啊,你難道不好奇嗎?他到底對漢室是什么態(tài)度?” 司俊道:“取決于這天下是變得好,還是變得壞的態(tài)度?!?/br> 劉蕁道:“但反正也要對漢室取而代之,他反對個啥啊?!?/br> 司俊道:“當(dāng)時時機(jī)不對。李昂自封為王的時間太早。若他丟掉了為漢室攻伐天下的招牌,對其他勢力就沒有太大優(yōu)勢了。以那時形勢,天下會以分裂形勢,存在很多年?!?/br> 劉蕁打了個飽嗝,道:“好像后來的確天下割據(jù),懸而未決,直到歷史中的我把他們殺了個遍,胡人又入侵,為了抵抗入侵,漢家殘存勢力終于集合在一起,這才重新統(tǒng)一天下。那李昂為何不聽荀明友的話?我覺得荀明友的話很對啊。” 司俊道:“英雄遲暮,時間不等人。荀明友是讓李昂的子孫做這些事,但李昂自己可不想一輩子都待在臣位上。就算待在臣位上,也要些特殊待遇。何況那時候李昂猜忌心隨著年紀(jì)增大,越發(fā)嚴(yán)重。荀明友的話,讓他誤以為荀明友忠于的是皇帝,而不是他。他怕自己死后,兒孫不給力,有荀明友幫助,皇帝說不定能摘了他的果子,重攬大權(quán)?!?/br> 劉蕁想了想,道:“他兒子的確不爭氣。他猜忌心這么重也是沒辦法。為什么這個時代許多虎父生下的都是犬子呢?是因?yàn)樗麄兠χ聵I(yè),沒時間去教導(dǎo)兒子嗎?” 司俊道:“或許是吧?!?/br> 劉蕁用茶水漱了一下口,道:“我吃飽了。我們?nèi)ヒ娷髅饔寻桑俊?/br> 司俊無奈:“你就不能召他見你嗎?” 劉蕁道:“那動靜多大啊。我覺得現(xiàn)在你們那群下屬的火氣有點(diǎn)爆啊,一個個斗得跟烏眼雞似的。雖然他們只是在工作上爭斗,算是良性競爭,但是他們看著我的眼神實(shí)在是有些瘆人……” 司俊打斷道:“那是你的下屬。” 劉蕁道:“好吧好吧,是我的下屬。我的意思是,如果我召見荀文,大概他們好不容易降下去的火氣又得起來嗎?難道是因?yàn)橥茝V辣椒的緣故嗎?為什么他們火氣一個個那么重?” 司俊不知道該怎么回答。 他也察覺他的下屬們的態(tài)度很是不對,狂熱的有點(diǎn)可怕。他們看著劉蕁的眼神不像是看著主公,倒像是邪教徒看著教主。 那好像準(zhǔn)備隨時表忠心的樣子,實(shí)在是太像是狂信徒了。 不過鑒于除了劉蕁被他們眼神表情嚇到之外,其他方面都是往好的方向發(fā)展,司俊也就將此事擱置一邊。 狂信徒就狂信徒吧,反正被崇拜的是劉蕁,不會礙事。 只是如果劉蕁召見荀文,或許真的會挑起好不容易因?yàn)橛泻芏嗍赂?,益州官場剛降下去的火氣?/br> 雖然司俊覺得,劉蕁私下去見荀文的事若傳出去,對荀文而言,那才是跟架在火上烤似的。 當(dāng)然,也可能荀文根本不在乎。就像是孔瑾現(xiàn)在這八風(fēng)不動,仍由別人嫉妒的樣子。他們這些從小就名聲在外的天才們,大概是不會在意這些嫉妒的眼光的。 司俊說別人從小就名聲在外,完全沒考慮一下,他才是最逆天的那個人。 劉蕁除外。皇帝陛下怎么能和其他人比呢。 因劉蕁今日也沒什么事,見他興致勃勃的樣子,司俊同意他出門見剛在成都下榻的荀文。并且,他準(zhǔn)備親自陪劉蕁去。 他對荀文也很好奇。 …… 荀文進(jìn)入成都之后,并不知道自己已經(jīng)被司俊發(fā)現(xiàn)了。 司俊隨時派著暗衛(wèi)在幾處城門口拿著一疊畫像守著,只要見到某些人,立刻跟蹤上報。荀文就是其中之一。 荀文現(xiàn)在好不容易找到了一個客棧,他對扮作護(hù)衛(wèi)的侄子荀尹道:“成都還真是繁華,比當(dāng)初京城還熱鬧些。” 荀尹道:“成都已經(jīng)近十年沒有戰(zhàn)亂,司益州大才,有如此氣象很正常?!?/br> 荀文道:“我當(dāng)初就看好司俊,但司俊一直宣稱,他背后還有人,讓我有些猶豫。司俊若為主公,當(dāng)是最有能力平定天下之人。可司俊背后之人不出,我心里可無法安定。誰知道他背后之人是什么樣子?!?/br> 荀尹道:“當(dāng)是人人認(rèn)為司益州只是擔(dān)心自己年紀(jì)太小,不能服眾,隨口一說而已。” 荀文道:“若只是隨口一聲,不會傳得人盡皆知。他明擺著是為某人鋪路。只是我沒想到,那人居然是皇帝陛下。真是失算了?!?/br> 荀尹笑道:“叔叔都猜不到的事,天下估計沒人猜得到。陛下和司益州,擺了天下人一道。” 荀文道:“這倒是。我都猜不到,這天底下肯定沒人猜到。我真的好奇,皇帝陛下到底是何樣,居然能得司俊如此忠心。以我觀司俊言行,他可不是個沒野心的人?!?/br> 荀尹道:“或許皇帝陛下真的是神龍降世?!?/br> 荀文冷哼:“司俊可不是那等因?yàn)樾┥癞惥蜁佬乃刂恕6ㄊ腔实郾菹掠羞^人之處?!?/br> 荀尹道:“見到皇帝陛下之后,不就知道了?!?/br> 荀文頭疼:“雖然的確如此,但是要怎么見到皇帝陛下?” 荀尹道:“我路上接到伯父信件,潁川有人已在成都為官,我們或許可以讓人舉薦。” 荀文驚訝:“是嗎?我怎么不知道?” 荀尹無奈:“叔叔一直在整理策論。讓我不要打擾啊?!?/br> 荀文摸摸鼻子:“對哦。那你知道潁川已經(jīng)來成都的是誰嗎?不知道有沒有交情。” 荀尹道:“有一人,和叔叔交情不錯?!?/br> 荀文道:“誰?別賣關(guān)子。” 荀尹道:“翟禹川?!?/br> 荀文驚訝:“他居然來成都了?!他不是去荊州了嗎?我記得他似乎要去會一會劉景?!?/br> 荀尹道:“他和同鄉(xiāng)陳文似乎在襄陽得罪了荊州杜家,被碰巧私服出游的皇帝陛下救了。然后他們就跟著皇帝陛下回了成都。雖然現(xiàn)在這兩人在益州官場名聲不顯。但我聽聞,他們兩似乎私下和皇帝陛下見過幾次面?!?/br> 荀文道:“陳文?陳元長?他也來了?他們兩居然還成為朋友了?以陳元長古板的性子,和翟禹川能成為朋友?他沒被翟禹川氣死?” 荀尹失笑。 潁川郡就那么大,有名之人,就算不認(rèn)識,也聽過名聲。陳文雖年紀(jì)不算太大,但其古樸固執(zhí)已經(jīng)很出名了。 當(dāng)然,翟陽的放浪形骸也很出名。 不過陳文作為世族官宦之后,名聲比翟陽顯赫多了。翟陽只有潁川少數(shù)幾人知道其才名。 荀文笑瞇瞇道:“我還以為我已經(jīng)投靠主公之后,他還沒出仕,得讓我推薦。沒想到卻是他來推薦我了。待休息一會兒,我就寫封拜帖?!?/br> 他正說著,突然有人敲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