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14
感情執(zhí)著到一個(gè)地步之后,很容易由愛而生恨,這點(diǎn)我深信不疑。所以往往要到發(fā)生憾事之后,才能看得清楚自己到底是愛或恨。 親身經(jīng)歷了輪回之苦,讓我看透了感情的虛假。能夠那么快抽身,是因?yàn)槿松淼亩虝海瑹o法擁有太多時(shí)間。 但魂體不同,歷煉了三千多年的歲月,好不容易才遇上同你真心交往,卻要割捨、放手,這種痛無法與凡俗的愛相提并論。 魂體不比rou體本身具足精氣神的優(yōu)點(diǎn),可以很快的忘掉前一段感情。 因此不論是妖怪或天人們,伴侶最多只能擁有兩個(gè)。再多者會因?yàn)楹馁M(fèi)了太多的精氣而縮短靈體存留的時(shí)間。 前一任天帝就是因?yàn)檫^好女色而提早仙逝。 「祈櫻?!归愜娮呓诵?,臉色很難看:「你認(rèn)為我們的感情微不足道?」 我避開他的眼神,向著小菁吩咐:「請你告知山神,妾身待會兒將去拜訪尊駕?!?/br> 「是?!股平馊艘獾男≥己芸斓拇饝?yīng),沒再多問。 等她消失后,我才轉(zhuǎn)向閰軍,鎮(zhèn)定的說:「我已經(jīng)做出了選擇,還請閻大人不用在妾身身上留下心思。」 望著他痛苦的神情,天知道我要用多少精神才能平復(fù)忽之欲出的情感,才能冷漠以對。 未明白本質(zhì)之前,我還能被俗世之塵蒙蔽,體會不了對他的情感。但此刻,我不僅恢復(fù)了祈櫻的身份,也取回了那份求之不得的感情。 掙扎的心仍在隱約的顫動著。 「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他不理我的話,仍是重覆的問:「我們之間的感情,真如你所說那么的微不足道嗎?」 「閻大人已是天人身份,悟力相對的也會比妾身高,我不相信你聽不懂話里的意思?!?/br> 「所以...你的意思是說,要我忘了你?」他不可思議的看著我。 我暗自的擰著手心,困難的點(diǎn)頭:「還請閻大人成全。」 閻軍先是面無表情的,盯了我好一會兒,才輕笑著:「受劫過后的你,果然變的不同了。」 我沉默著,不想接話。 「原來在你的心中,我本是可有可無的存在。」他面露凄涼的笑。 「妖怪本來就該有自己的目標(biāo)與夢想,但這個(gè)夢想不該包括與天人共渡馀生。」幸好我體內(nèi)留的,本是樹木冷漠的性情,所以能若無其事的說出這些話。 「好?!钩聊艘粫?,他才點(diǎn)頭?!肝也粸殡y你,但只要你一樣?xùn)|西。」 「請大人明說。」 「既然你已恢復(fù)原靈的身份,那可否請你將我們之間的那份情感還給我?」他挑著眉,清靈的雙眸眨也不眨的望著我。 我愣了會,遲疑的問:「大人的意思是...」 「把你對我的那記憶分離給我,這對修煉三千多年的你不是難事?!顾俅蔚母苍A。 我感到心寒,像是被刨了心口般的痛。「大人...為何要妾身的記憶?」 讓他消失在我的記憶當(dāng)中不啻是種難以割捨的抉擇,雖然我得不到情感,但至少我能擁有回憶,他怎能如此忍心要我完完全全的忘了他? 「捨不得,對不對?」此時(shí)他才露出淡然的笑容,他早已料到了我的反應(yīng)。 「我...」他那道風(fēng)清骨的身影是我觸不可及的夢想,我的心...好疼。 「既然捨不得,為何還要逞強(qiáng)說我們的感情是微不足道?」他走到我面前,很自然的牽起我的手?!改阍诿掀琶媲白龅倪x擇,我不怪你,因?yàn)槲抑滥阈哪c軟,不能讓這遍森林的眾生化為烏有,所以我不怪你。」 我急燥的想抽回手:「妾身...妾身答應(yīng)了孟婆說的條件,是出于妾身本意,并非胡言亂語?!?/br> 閻軍手握的更緊,清涼般的觸感順著手心傳達(dá)到了我的心上,我都忘了...他靈體上的觸感如絲綢般的滑順,涼而不寒,讓我燥熱的心很快的降溫。 「是的,為了眾生,你的答應(yīng)是出于本意,但你對我的情意仍是濃厚的,我能感覺到?!?/br> 「我...」我再次的停頓,且躊躇著。 沒錯(cuò),經(jīng)過了兩百年多年的分離,我依舊無法將他忘懷,對他的渴望反而更深切了。但是,有種無法言喻的感覺哽在我的心頭上,透不過氣。 「我一直守在初歸地等著你回來,...前兩世,我都很容易的能將你尋回?!顾焕砦业倪t疑,自顧自的說了:「但是第三世...被其他因素影響了,所以我一時(shí)認(rèn)不出你。」 所以我回到歸地那天,他才把我當(dāng)成了大逆不道的女子來審問嗎?我都忘了有這回事??嘈χ以俅纬榛厥?,很堅(jiān)持的。 他訝然的,不明所以的望著我。 「所謂的其他困素,該不會是那一直默默守候著你的女子吧?」我抬起頭,認(rèn)真的打量著他:「她可是天帝稱讚有嘉的嫻慧女子?!?/br> 經(jīng)過那么多年,我還是記得。 那個(gè)名喚荷羚的女子是西海龍王的親女兒,也是天帝親自下達(dá)的婚配。 閻軍有些赧顏:「你知道那女子非我所選,我遠(yuǎn)離她都來不及了,不會有所謂的影響?!?/br> 「那為何,你的塵世之鏡里的影像是荒蕪的沙漠?」我提出質(zhì)問。 他很快的回答:「再好再美的風(fēng)景沒了你一同分享欣賞,我像是活著卻又像死去。還有...情兒不是也同你說過,那是我心境的反射,荒蕪的沙漠就是代表我對任何事都無法掛在心上,這一切就是因?yàn)闆]有你在我身邊?!?/br> 我又再次的苦笑,且有些心灰意冷:「這些話,你騙葉佳芳可騙的過,但祈櫻.....不是你該騙的對象。」 閻軍臉色微恙,但仍應(yīng)了聲:「我何必騙你。」 「是,不該騙我?!刮尹c(diǎn)了點(diǎn)頭,輕聲回道:「但仍是騙了?!?/br> 他緊張的抓住我的手,很用力的:「祈櫻!請你相信我,我仍是你希望的那個(gè)人!」 希望的那個(gè)人?我停頓了下,淡然的笑:「你以為,我希望的那個(gè)人是怎么樣的?」 他默然,只是目不轉(zhuǎn)晴的看著我,像是第一次認(rèn)識。 「不只是開心的時(shí)候同我分享,悲傷、困難的時(shí)候也同我分享,這是我希望的那個(gè)人,或許有時(shí)會有小爭吵,這樣也無所謂。這代表還在乎著對方,所以才有爭吵。」我說著,難過的酸楚漸漸侵襲上心頭:「但是,最基本的,感情不該是用欺騙來對待?!?/br> 他收回抓住我的手,露出慚意。 看來,我證實(shí)了我的論點(diǎn):「情兒是西荷羚的婢女吧?」 他沒回話,等于是默認(rèn)。 既然他不答腔,我又接著說:「她一直勸我再次輪回,就是不讓我在你身邊待著,是不是?」 「祈櫻....」他下意識的轉(zhuǎn)頭,表明了不想再聽我說下去。 但是我不說不快。 「你明明知道她的身份,還讓她待在我身邊,是為了要避開我和西荷羚的相遇機(jī)會,對不對?」我又大膽推測了,其實(shí)我根本沒把握西荷羚也在初歸地,但他的表情讓我知道我又猜對了。 他的語氣漸漸地變得不耐:「我沒這么想...」 「但是,她三番兩次、幾乎是想到就拚命的告訴我、灌輸我投胎后的身份是多么的高貴、不愁吃穿..其實(shí)是為了讓我遇見孟婆吧?見到了孟婆,一切就能照你們的安排進(jìn)行?!刮疑詈粑?,因?yàn)檫^于激動眼角都滲出了淚水:「所以...你其實(shí)也知道我會選擇保住這里的眾生,而放棄和你....」 我說不下去了,張了口但出不了聲,因?yàn)檎嬲氖聦?shí)深深刺傷了我的心。 『仙人儘是靠不住的種族....』山神一直諄諄告誡,但我聽不下去,依舊又傻又笨的付出感情。 閻軍背過身沒再看我一眼,他的背影依然蕭瑟,但是影響不了我了。 「大人,就讓我留下與你之間的回憶,至少可以提醒妾身,不該存有攀龍附鳳的妄想。」我冷淡的說,緩緩地,那絲殘馀的酸楚情感已經(jīng)悄悄的化成了云煙,消失于無形之中。 「我之所以會稱自己妾身,是因?yàn)榇笕水?dāng)初的允諾的婚配。今天,這是最后一次的自稱,若是你我能有機(jī)會再次相見,就當(dāng)是陌路相逢的遠(yuǎn)客,而你我之間的情意就到此結(jié)束。」 含著淚水,我朝他的背影行了個(gè)禮,步出森林快速的向著山神的住所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