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節(jié)
守將廖遠也反對道:“這些信使不過末品小校,就算真弄死了,白虜推說是周人或者流竄的盜匪干的,只怕鎮(zhèn)國大將軍也不會大動干戈?!?/br> 幕僚卻露出一個微妙的笑容:“城主此言差矣,依屬下之見,鎮(zhèn)國大將軍必定會管?!?/br> “如何見得?” 幕僚笑道:“這幾個信使,尤其領(lǐng)頭的那個龐徽,談吐舉止,頗有貴氣,只怕是貴族子弟,只是因為年紀輕,尚未升上去罷了。若是被白虜殺了,說不定,不止鎮(zhèn)國大將軍,朝中也有人要不滿呢?!?/br> “你是說……”鐘躍頓時瞇起了眼睛。 回憶起來,那領(lǐng)頭的年輕人確實生得俊美非凡,談吐不俗,甚至連自己拿出烤串這種新鮮食物來,他們雖然有些驚訝,卻并未太意外,那模樣,顯然是以前吃過的。 “大人您想,咱們還是因為上個月一個路過的客商,才知曉此物的,如今北朔除了京城貴人,誰能吃過這些?!蹦涣艍旱土寺曇簦骸八詫傧聭岩桑@幾個人,若不是貴族子弟下來歷練,就……是控鶴營的人?!?/br> 控鶴營?這種身份……鐘躍神情閃爍了起來。 “這……此事需要從長計議,而且嚴格保密?!?/br> “先將這幫信使多留兩天,正好外面在下大雪?!?/br> 第179章 休整 在荒野上跋涉漫步了這么多天, 第一次有溫暖的床榻可以安睡,還有充足的熱水和食物。 秦諾激動地簡直想哭, 晏暢眾人雖然沒有他這么激動, 但也極為欣喜。尤其裴拓的傷勢,還有其他戰(zhàn)士的傷,如今也都得到了醫(yī)治。 躺在城主府內(nèi)招待貴賓的客房里, 秦諾痛痛快快洗了個澡, 然后美美地睡了一覺。 第二天早晨, 看著跪在榻前的兩個年輕漂亮充滿異國風情的女孩, 秦諾有些愣神。 這些年北朔攻略西域諸國, 一直打到了極西地帶, 將西域的小國滅的差不多了。如今北朔的權(quán)貴之家, 多有這些金發(fā)碧眼的侍女。 連大周在昌龍觀的互市, 都有很多北朔商人前來販售胡姬和西域?qū)毷摹?/br> 見秦諾起了身,兩個侍女立刻上前侍奉。 口音生澀,但談吐還算流利。 秦諾好奇心起, 忍不住問道:“你們是從哪里來的,原本西域的人嗎?” 其中左邊那個少女金發(fā)藍眼,白皙的肌膚上帶著幾點麻子,顯得俏皮可愛,她恭敬地回道:“將軍大人,奴婢叫東珠,祖上是西域澈遲國的人,十幾年前就到這里來了?!?/br> 右邊的女孩亞麻色的長發(fā), 深綠色的眼珠,膚色白皙,容貌更出眾,也更文靜一些,她略微抬頭瞟了秦諾一眼,低聲道:“奴婢叫紫茉莉,是西域安東國的人,兩個月前才剛剛被賣入城主府?!?/br> 秦諾立刻認出,她就是昨晚宴席上彈琵琶的女孩,笑道:“我記得你,你的琵琶彈得很好?!?/br> 兩人一邊說話,一邊服侍著秦諾穿好了衣服。 一夜安睡的功夫,衣服已經(jīng)被城主府的仆役漿洗干凈,并烘烤地溫暖干燥,穿在身上極為舒坦。 秦諾穿戴齊整,雖然只是低級軍官的制服甲胄,但他俊美不凡,天生貴氣,看得兩個小女孩臉紅不已。這樣俊美的小將軍,服侍起來,也不是那么難以接受了。 秦諾卻沒興趣理會兩個小女生的想法,不過晏暢可就不同了,他過來找秦諾,正看到兩個胡姬含情脈脈地盯著秦諾的背影。 待秦諾讓兩人退下,他忍不住吹了個口哨,笑道:“公子真是艷福不淺?!?/br> 同生共死這些天,在秦諾這個皇帝面前,晏暢也沒有之前的拘束了,談笑起來更加隨意自在。 秦諾瞥了他一眼,“有興趣嗎?需要幫你介紹嗎?” “呃,沒有。”晏暢趕緊擺擺手,旋即又露出一個微妙的笑容,“實不相瞞,公子,其實昨天晚上,卑職幾個的房里也都有美人進來服侍的,雖然沒有這兩個這般容色出眾。大家都沒有動?!?/br> 秦諾動作一頓,這招待也未免太熱切了吧?包括之前,按理說像他這種身份的信使,城主出面說兩句客氣話,喝上一杯酒就可以退席了。昨晚卻從頭奉陪到尾,當然,也可以解釋為關(guān)心前線戰(zhàn)事,想要探聽情報,但是送美姬來陪夜,而且不僅自己,連同晏暢他們幾個都送了,有必要嗎? 再一次與磐洛城主見面的時候,秦諾故意試探了兩次。 主動勾肩搭背,作出一副熱絡(luò)感激的模樣,鐘躍的反應(yīng)是——受寵若驚,全無戒備。 秦諾詫異,應(yīng)該不是看破他們真實身份的模樣,否則絕不會如此與自己親近的,不怕被擒拿為人質(zhì)嗎? 難道這城主就是如此熱情好客? 城外的暴雪還在繼續(xù),秦諾等人一時也無法離開。在磐洛城主的竭誠邀請下,暫時留在了城內(nèi)。 經(jīng)過幾日的歇息,再加上對癥下藥的治療,裴拓和眾人的傷勢都大有好轉(zhuǎn),體力和精力也都恢復鼎盛。 而更重要的是,經(jīng)過這兩天的旁敲側(cè)擊,秦諾他們逐漸知曉了一些外界的消息。 北朔皇帝駕崩,對外的宣稱是皇帝死于周人的陰謀詭計,不幸戰(zhàn)死。對這位從親王時候就開始領(lǐng)兵上陣,蕩平無數(shù)勢力,開疆拓土的英武主君,北朔從上到下都哀鴻遍野。對大周的恨意也越發(fā)劇烈。 而京城之內(nèi),太子已經(jīng)準備登基了,只是北朔國禮都效仿中原,新帝登基有一個復雜的程序,如今應(yīng)該還在太廟中祈福禱告吧。 又聽說鎮(zhèn)國大將軍慕容澈領(lǐng)兵屯駐寧猗府一帶,與函谷關(guān)遙遙相對,還聽說,西部原本正在與西域最后幾個小國糾纏的二皇子,開始領(lǐng)兵返回京城。 這位二皇子殿下,素有其父之風,從十幾歲就開始踏足戰(zhàn)場,武勛無數(shù),可惜因為母親出身卑賤,是個女奴,無緣大位。他返回京城,只怕太子殿下的皇位要坐得不舒坦了。 再就是秦諾一直懸心的東線突畢族的戰(zhàn)事,據(jù)說裴翎統(tǒng)轄北軍,從昌龍觀出擊,已經(jīng)與突畢族交戰(zhàn)十余場,互有勝負,如今正膠著在東部一帶。看起來是一場曠日持久的戰(zhàn)事。 一切還算順利,除了自己孤懸敵營之外。 ****** 這一日,秦諾去外面吃過晚飯,回到房內(nèi),卻見到兩個侍女跪在地上。 秦諾一驚,“怎么了?” 東珠立刻稟報道:“是剛才紫茉莉她笨手笨腳,將將軍大人您隨身的樂器摔在了地上。” 秦諾目光落在桌上,上面放著那只自己從帳篷里搜羅來的陶笛,上面崩開了一個小口。之前自己將這玩意兒塞在了枕頭旁邊,想必是她們替自己鋪床的時候不小心抖了出來。 紫茉莉顫聲道:“是奴婢不對?!?/br> 秦諾擺擺手,“沒關(guān)系。只是一個樂器罷了?!边@樂器本就是他撿來的,怎么可能因為這種小事去怪罪別人呢。 可是紫茉莉卻不想這樣輕易原諒自己,跪地磕頭道:“請將軍大人懲罰奴婢吧?!?/br> 旁邊東珠也道:“將軍大人的樂器奴婢從來沒有見過,必定是很珍稀的東西,卻被紫茉莉這樣弄壞?!?/br> 這扣鍋污蔑也太直白了吧……秦諾無奈,這兩天的時間里,他早就察覺到,紫茉莉和東珠之間不太和諧,尤其東珠對紫茉莉頗有嫉妒。但他并沒有放在心上,在經(jīng)歷了中原朝廷之中的勾心斗角之后,兩個小女孩這點兒小心機,壓根兒不夠看的。而且他也懶得去查明這點兒小糾紛,淡然道:“只是無意中所得的東西罷了,不算珍貴。我累了,先準備熱水洗漱吧?!?/br> 紫茉莉一愣,這才叩首道:“多謝將軍大人的寬宏?!?/br> 東珠一并彎腰行禮,臉上卻掠過一絲不屑。 服侍秦諾的間隙,紫茉莉突然道:“將軍大人,奴婢家中有人會修樂器的,能否讓奴婢試著修繕一番,再給將軍大人送來?!?/br> “好啊?!鼻刂Z無可無不可地回道。 紫茉莉躬身一禮,晚上告退的時候,果然將那支陶笛帶走了。 睡了一覺,秦諾都要忘記這件事了,沒想到第二天傍晚,紫茉莉匆匆回來,竟然真的將陶笛修好了。 將陶笛崩開的部分用純銀鑲嵌,天衣無縫。原本黑漆漆的樂器,嵌上了一抹亮色,意料之外的透出一種典雅古樸的美來。 秦諾非常驚喜,這種細膩的手工應(yīng)該價值不菲吧?他身邊還有些銀兩,本想拿出來給紫茉莉。 少女卻堅持不受,低頭道:“只是奴婢族人的手藝,能入將軍眼中就足夠榮耀了,不敢當將軍賞賜?!?/br> “謝謝你,我很喜歡?!鼻刂Z最終只能用這一句話來酬謝了。 旁邊東珠忍不住好奇,“將軍大人,這究竟是什么樂器?。俊?/br> “這個叫做陶笛。” 東珠詫異地說道:“奴婢自有學習歌舞樂器之道,我們澈遲國的人尤其擅長歌舞,天下間的琴笛鼓箏,從遙遠的西方到南邊的中原,沒有我們不知曉的,竟然從來沒有見過這樣東西呢。” 紫茉莉突然開口道:“將軍大人,您會吹這個東西嗎?” 今晚雪勢已經(jīng)轉(zhuǎn)小了,明日他們就準備出發(fā)繼續(xù)向北了。外面風聲大作,在房間里吹一吹應(yīng)該沒什么問題。 這樣想著,秦諾將陶笛湊到唇邊,吹得依然是最熟悉的那首《故鄉(xiāng)的原風景》。 兩個女孩聽著,先是驚訝,逐漸轉(zhuǎn)為沉醉,到最后雙目晶亮,凝望秦諾的目光更加熱切。 其中東珠長大了嘴巴,似乎在驚訝這個看起來粗粗笨笨的東西,竟然能夠發(fā)出這么好聽的聲音。 而旁邊的紫茉莉更加激動,讓秦諾有些意外。 她眼中隱約泛起淚光,發(fā)現(xiàn)秦諾注視自己,她趕緊垂下頭,掩去了異狀。 簡單吹了半首,秦諾收起了陶笛,吩咐道:“天色已晚,你們也下去歇息吧?!?/br> 東珠磨蹭著,戀戀不舍地離開了房間,這樣俊美溫雅的軍官,還會吹樂器,如果能陪夜就好了。只可惜他從來不讓自己留宿。幸而他也看不上紫茉莉那個小蹄子。心中還算平衡。 待兩人走遠,秦諾開始收拾東西,其實也沒有什么好收拾的,只是將隨身的藥品和食物打成一個小包裹,隨時準備著出發(fā)。 合衣躺在床上,秦諾正思量著下一步的路線,遙遙牽掛著關(guān)內(nèi)的秦芷和霍幼娟他們,這時,突然門外傳來細微的腳步聲。 他內(nèi)功精湛,立刻聽聞了。 “誰?” 門外響起一個柔弱的聲音,“將軍大人,是奴婢?!?/br> “我已經(jīng)睡下,不必服侍了?!?/br> 一句話之后,門外安靜下來,卻遲遲沒有聽見離開的腳步聲。 想到外面狂暴的風雪,秦諾無奈,起身打開門,紫茉莉纖細的身影出現(xiàn)在門縫里。 她的頭發(fā)上,肩膀上都落了很多積雪,見到秦諾打開門,秀美的大眼睛撲閃著亮光,楚楚動人。 她并沒有趁機進入房內(nèi),隔著一道門,仰頭看著秦諾,“將軍大人是要很快離開了嗎?” “公務(wù)纏身,雪停之后自然要盡快出發(fā)。”秦諾公式化地點頭道。 “奴婢斗膽前來,只是想問一問,大人的笛子,是從哪里學來的?!?/br> “只是早年長輩傳授的罷了?!鼻刂Z隨意地笑著。 紫茉莉咬著唇,最終低聲說了一句,“大人若要離開,就請趁早吧。這磐洛城有可能要淪為戰(zhàn)場呢?!?/br> “什么?”秦諾詫異。 紫茉莉揉捏著裙角,低聲道:“只是奴婢聽前院的那些士兵們說的,白虜極有可能要在這幾天攻打城池。大人不是城內(nèi)之人,又有公務(wù)在身,還是早些離開的好。” 說完,她立刻轉(zhuǎn)身跑開了。 站在門邊略一思忖,秦諾提高聲音,呼喚晏暢幾個人的名字。 不像平日里隨叫隨到,停頓了半響,晏暢和陳長安才推門出來,探頭探腦來到這邊。 看他們那詭異的視線。秦諾無語,這幾個家伙是早就聽見了紫茉莉到自己房內(nèi)的聲音吧,他們在懷疑什么?以為自己還有心情干什么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