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節(jié)
齊氏立刻閉了嘴,拿了手帕捂著臉嗚嗚哭,沈拓被哭得額間青筋亂跳。 何棲不放心,隨了曹沈氏一同過來了這邊,曹沈氏也不認(rèn)識方氏,只是她厭惡齊氏,緣由還不清楚呢,就認(rèn)定是齊氏作怪。偏偏何棲又在她身邊,深感在新婦面前丟人,篤篤篤杵著拐杖,氣道:“你莫不是沈家的劫不成?左右是躲不開你?”又拉了何棲的手,“好孩子,她是個不曉的事,實(shí)不與大郎二郎相干……大郎可是個好的?!?/br> 何棲見她發(fā)急,忙道:“姑祖母,我知道呢,這不與大郎相干?!?/br> 王食手更急,問方氏道:“到底是為了何事,你倒說個明白,都頭又不是是非不分的人。”他也不信方氏惹事,言語間便帶了維護(hù)之意。 方氏哆嗦道:“我是……怕貓吃了魚……” 齊氏哭道:“這么多人,哪只貓兒這么大膽,避走還來不及呢。” 他們都不知道就里,只有大簡氏清楚,這二人怎么撞到一塊?沈家辦喜宴,改嫁的婆母撞上了現(xiàn)在夫家的前妻,真是一筆尷尬的糊涂賬。一時沒了主意,在那躊躇起來。 小簡氏不知原委,推她:“二嫂嫂是個爽快人,有話便說?!?/br> 大簡氏無法,只得低聲道:“她是李貨郎前頭的婆娘?!?/br> 沈拓深吸一口氣,濁氣悶在心口里出不去,沈計也沒了笑模樣,一張臉陰得能滴出水來。 何棲愣了片刻,但她見機(jī)快,上前撿起方氏扔到一邊的木棍,走到方氏面前笑道:“這位大嫂不知,我家婆母是個膽小的,偏偏大嫂也是個膽小的,倒是互相嚇唬了一場。這可是廚下之物?大嫂收好,丟棄了少不得要賠錢。” “對對對?!辈苌蚴宵c(diǎn)頭,笑道,“大郎她娘膽兒生得偏,些些的小事兒她就發(fā)抖,”偷漢子改嫁卻是大膽,又嘆氣,“倒把你這個老實(shí)人嚇得話都說不清,真是可憐?!?/br> 小簡氏吃了一驚之后,回過神,贊許地看了何棲一眼。一個箭步拉了齊氏,掏出手帕將齊氏的臉一抹:“表嫂就是膽兒生得不好,一頭大一頭小,可把臉都嚇白了,胭脂都糊了。大郎大喜的日子呢,倒把你嚇得跟鳩槃茶似的,快隨我去洗洗臉,重新畫了眉?!?/br> 小簡氏把人拉走了,知情的這幾個都舒了口氣。 大簡氏堆起笑臉:“竟是這么個糊涂事,倒把我們吃一驚。施郎、阿陳,大郎,你們快與客人喝酒去?!?/br> 眾人心知還有內(nèi)情,但這當(dāng)口誰會不識趣,俱紛紛點(diǎn)頭,那個說要新郎陪酒,這個道平日不得酒到肚,今日要喂飽酒蟲。 方氏還真信了何棲的話,見她新婦模樣,生得好看,又親切,倒說了一句囫圇話:“新娘子不知,我在那洗魚,見帳子動個不停,以為有貓來偷食呢?!?/br> 何棲安慰道:“大嫂好心,不與大嫂相干。” 方氏放下心,告了聲禮,自去洗魚了。她還不知道呢,她要打的“貓”,雙雙抱在一起魂都快飛。 王食手沒想到方氏和沈家竟還有這種七拐八彎的糾葛,想著到底是自己沒打聽清楚,上前道:“都頭,我不知方氏與……她沒生計,手腳又勤快,早知如此,我就不找她來” 沈拓道:“王食手不必放在心上。”又道,“也不與那位方大嫂相干,家中還有喜事,還請食手來。” 王食手心道:平日就聽聞沈拓此人雖是差役都頭,名聲卻好,果然是個大肚豪氣的。 一場事雖了,沈拓到底不是滋味,他與何棲的大喜之日,卻有了這些滑稽。他母親又是這等…… “阿圓,剛才全賴你化解一場難堪?!鄙蛲剌p聲道。 何棲見他眉頭微鎖,道:“說得好生分?可是要和我分彼此?” 沈拓有點(diǎn)急,道:“我怎會與你分彼此……”轉(zhuǎn)頭就見何棲笑著沖他眨了眨一只眼,又嬌又俏,喉嚨一緊,啞聲道:“是不是彼此,晚上就知道了。” 何棲紅臉,借著寬大的袖子偷偷掐了他一把,她這點(diǎn)力道對沈拓跟撓癢癢似的。 曹沈氏老雖老,眼卻尖,卻只當(dāng)沒看見,扶著大簡氏的手,在兒女的簇?fù)硐禄亓俗?。曹九?dú)自一人,視萬事如浮云,已經(jīng)趁亂喝了好幾杯酒了,笑得如同一個頑童。 看到沈拓和何棲,招招手,從懷里摸出一只小小的金柿餅來:“此后,事事皆如意,接好接好?!?/br> 沈拓和何棲雙雙行禮接了小金餅:“多謝姑祖父。” “好好好?!辈芫旁S是喝醉了,一邊摸著白胡子,一邊搖頭晃腦。 一時宴席傳送上來,四干果、四冷碟、四葷八素,糕點(diǎn)果酒。宴至一半,酒至半酣,也不知誰起了頭,挽了手踏起歌。 “君若天上月,奴是月邊星。 日間雙隱,夜間長伴。 君是屋中梁,奴是梁上燕。 相棲相伴,長長相隨。 陌上楊柳青青,燈下玉人雙雙。 噫,今日與君相執(zhí)手,此后依守共白頭。” 何棲吃了一杯酒,聽著歡歌聲,側(cè)臉看了沈拓一眼,見他也有了幾分醉意,呼吸間微有酒意,只是在那傻笑。何棲不知道為什么,看著他笑,自己也笑起來。 許氏也喝了幾盞酒,帶著醉意道:“唉喲,時辰可是不早了,我們送了新郎新娘入了洞房,回來再接著喝?!?/br> 何棲只覺自己和沈拓暈暈然得被拉起了身,被眾人裹挾著一般送往了新房,人群帶著歡笑又流似般得退去,接著咯吱一聲,連門都被人體貼得關(guān)了。 第三十六章 外間喧鬧漸止, 賀客道別的道別,歸家的歸家, 只有幾個好酒之徒,興未盡, 酒未醺,依舊聚在篝火前吃rou賭酒。 月朗星稀, 寒意漸深, 墻外道上, 一個胖和尚牽了一個小和尚,戴著斗笠,托著缽。 “師叔, 這么晚,這戶人家還好生熱鬧?!毙『蜕泻闷娴?。 胖和尚只管拉了他的手:“應(yīng)是戶主辦喜宴。” “早知就來這戶人家化緣?!毙『蜕蓄H為遺憾,飯褡癟搭搭的, 沒要來多少飯糧。 胖和尚輕斥道:“下山化緣乃是苦修,再者,出家人無欲無求,切莫為五鈍使所趨?!?/br> 小和尚側(cè)目:“師叔又哄人, 我就曾見你偷喝酒?!?/br> “那是素酒?!迸趾蜕修q解, 想想又道,“人無癖不可交?!?/br> 小和尚依依不舍隨了胖和尚離去,尤自回頭看著依然笑語歡聲不止的院落, 雙眸中隱隱羨慕。 盧繼抬眼看月微斜, 要了一壺酒, 與曹大施翎告辭。 曹大攜了他的手不放道:“天色尚早,大郎這門親事全仗盧相師一手促成,你又是愛酒這人,如何現(xiàn)在就走?” 施翎也道:“盧家哥哥再喝幾杯,橫豎家中還有盧嫂嫂。” 盧繼搖頭,笑道:“我也不是歸家,今日沈家是熱鬧,別家卻冷清,我去相陪一二?!?/br> 曹大施翎知他說的何老秀才,放開了手,雙雙將他送到院外,。曹大道:“依我說,遲早要做一塊,明兒將親家接了來便是,你們非要等過了三朝回門?!?/br> 盧繼笑:“何公心中自有打算,他是重規(guī)矩之人?!币嗍侵厍橹耍艏抑?,陪亡妻等出嫁女三朝歸家。 沖著曹大施翎二人擺擺手:“有這酒便好。曹家大伯與阿翎不必相送,還有客在,客去又要打掃歸整,今晚怕是不得早睡?!?/br> 施翎有心想跟上去,到底這邊還有事需他幫忙,只得與曹大回轉(zhuǎn)。 沈拓怕被捉弄,進(jìn)了房后,又拿了燭臺四處檢查了一下門窗,確認(rèn)了沒藏著什么花招這才放下心來。 回轉(zhuǎn)身,何棲俏生生地坐在妝臺前,燭影搖曳中,臉若春桃,唇似紅櫻,眸中微光點(diǎn)點(diǎn),幽幽淺香醉人心脾。 沈拓坐臥不對,言語失聲,何棲似有點(diǎn)羞,似有點(diǎn)婉轉(zhuǎn),背轉(zhuǎn)身對著海棠鏡,道:“釵環(huán)壓得脖子疼,我先取下來?!?/br> “我來幫你。”沈拓忙道。 何棲仰了臉看他,有點(diǎn)不信:“你可會?” 沈拓還真不會,強(qiáng)自嘴硬道:“我只輕一些?” 何棲將貝齒咬著唇,依言坐定,由他為自己除去滿頭的首飾。沈拓對著她頭上的花釵、金鈿,看了半日無從下手,思來想后,將對插一對鏤空銀葉簪輕輕從發(fā)間拔了出來,放在了妝臺上,何棲輕笑,沈拓有點(diǎn)沾沾自喜,一樂取八瓣蓮小金鈿的時候扯了何棲的發(fā)絲。 何棲“唉喲”一聲,下意識將頭偏了一下,偏沈拓還拿著她纏了幾根發(fā)絲的小金鈿在手里,這一拉扯,凍得何棲眼淚都下來了。 沈拓連忙丟開手,慌到:“可是弄疼了你?” 何棲忙道:“只是一個不防?!?/br> “怪我粗手笨腳。” “不不不,只是一時不慎?!焙螚钡?。 兩人客氣半天,大眼瞪小眼,何棲架不住先笑了,將往日的熟捻又重?fù)炝似饋?,道:“我自己來,大郎與我倒些水來,臉上撲了一層厚粉,悶得很?!?/br> 沈拓笑:“這個倒會?!逼鹕砣ジ糸g倒了水,又細(xì)心摻了爐子上溫著的熱水。 何棲已經(jīng)將一頭的釵環(huán)都卸了下來,散了頭發(fā)。一手拿了自己的發(fā)尾,輕輕將頭發(fā)抖散,這才用梳子細(xì)細(xì)梳理了一遍。拿手帕沾了水,將額間花鈿,唇間口脂輕輕拭去,讓沈拓將水盆放在妝臺上,找了一盒澡豆粉洗凈了臉。 沈拓輕舒一口氣,盛妝的何棲美則美矣,只不太真,眼前笑顏如花,清水芙蓉的何棲才是他熟知的阿圓。 “阿圓。”沈拓拉了她的手,一用力,何棲整個就跌進(jìn)了他的懷里。 “大郎?”何棲臉上的水都還沒擦干,水珠順著臉頰打濕了衣領(lǐng),水漬映著燭火的昏黃一直蜿延到脖頸中間,隨著她呼吸的起伏,帶出無限春、情。 沈拓嘴唇發(fā)干,也不顧濕,將自己的額頭貼著何棲的額頭,二人只感對方的睫毛如蝶翅在自己的臉上扇動,他啞聲道:“阿圓,我要喚你娘子?!?/br> 何棲感到他的鼻端的氣息灑在自己的蜃邊,一點(diǎn)點(diǎn)癢,細(xì)聲笑道:“我要喚你夫君?郎君?大郎?阿郎?都頭?沈郎?” 沈拓深深地看著她,看她花般的唇一開一合得吐著戲謔的話,驀得一把將她抱了起來,轉(zhuǎn)身放到了床上,笑道:“你說要叫我什么?夫君還是沈郎?” 何棲忙抱了他的脖子,笑著倒在了一片溫軟里,床帳鋪陳得整齊,撒了紅棗、桂圓等物。燭移帳影,影影綽綽,何棲反手摸了一顆棗子出來,塞進(jìn)了沈拓嘴里,還問:“可甜?” 沈拓抱著何棲翻轉(zhuǎn)身,讓她趴在自己身上,掌中的纖腰不堪一握,生怕自己一個大力就折了它,心頭只余情/動,將一枚棗子吃了之后,忽然吻住了她的朱唇,舌齒相弄。何棲微微嬌喘,舌尖嘗到一絲甜味,混合著男子氣息。 明明無酒,二人卻是生醉,神思都變得恍然,天地之間只有紅帳夜暖。 紅裳綠服,脫在了一邊,糾纏成了一團(tuán),回頸雁帳鉤放了床帳,左右相對,似是恨不能振翅飛到了一塊。 何棲覺得身體不是了自己的一般,所思所行全不似自己所控,她的指尖滑過他結(jié)實(shí)有力的臂膀,蜜色的肌膚,精壯的肌rou紋理,它們隨著她的指尖輕顫微伏。 “阿圓!”沈拓壓抑輕喚一聲。 襦裙半解,腰帶輕分,回眸間整個被摟在懷中,何棲秀眉輕蹙,覺得痛,試著將他推了推,沈拓卻將她抱得更緊了,汗水濕了鬢角,軟枕被推到了一邊。她的聲音里都透著顫抖,顫抖里又夾著一絲的歡愉,那絲歡愉漸漸從一生二,二又生四,千絲萬縷,細(xì)細(xì)密密,繭一般將二人包裹在其中。 婉轉(zhuǎn)承、歡,春蠶纏綿,發(fā)絲糾纏,何棲眉目微斂,將臉無力地靠在沈拓的肩上,淺深浮沉、淺抽爭律之間,腰酸無力,幾乎哭出來,只能昏昏然由著他帶著自己直到銷魂癲狂。 “阿圓……”沈拓貼在她的耳畔喚道。 “嗯?”何棲偎在他的懷里,輕應(yīng)一聲,回過心神,想著先前的放浪不堪,拉過被子遮住臉,鉆進(jìn)去又覺得不妥,又露出頭,扯過一邊的衣服蓋在臉上。 沈拓笑了起來,見她害羞,不知怎么自己忽然也有點(diǎn)不好意思,又有點(diǎn)擔(dān)心:“阿……圓,你可有不適的地方?” “我想沐浴?!焙螚暼粑孟墸钟X得累,改了口,“擦洗一下?!?/br> “我?guī)湍?。”沈拓道?/br> 何棲漲紅臉,氣道:“不要你,你只幫我打水。” “好,以后天天都為你打水?!鄙蛲睾宓?。 何棲耳根一熱,摸出一顆桂圓就砸了過去。 沈拓笑著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