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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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霽領(lǐng)了命,便帶人走了。幾個吏部官員也告了退,其中有兩人要跟著楚霽一起去巡撫那兒,倘若巡撫真被斬了,他們得暫時頂一下巡撫的差事,把賑災(zāi)的事辦好。 眾人都告退后,屋里終于安靜下來,氣氛也松快了些許。蘇吟沏了一盞安神茶呈進(jìn)屋,勸他說:“皇上喝些安神茶,趕緊睡一會兒吧,天都快亮了?!?/br> 沈玄寧沉默地坐在那兒,似乎過了半晌才反應(yīng)過來她在說話,搖了搖頭:“等老師和丞相起床,請他們過來一趟?!?/br> 蘇吟一嘆:“皇上不能這么硬熬著?!?/br> “不打緊,朕想趕緊把正事辦了?!鄙蛐庨L聲嘆息,說著抬眼看了看她,“你去睡吧,不用你一直在這兒盯著,朕不亂沖宮人發(fā)火?!?/br> “……”他竟然知道她為什么一直在這兒? 蘇吟不太好意思地一哂,屈膝福身:“那奴婢讓他們上些吃的來?皇上吃點(diǎn)東西,奴婢就去睡。” “也好。”沈玄寧笑笑,“一起吃。哎……昨天幫你忙的那小姑娘,你許人家的面給了沒有?” 蘇吟點(diǎn)頭:“早就給了!現(xiàn)在在奴婢房里睡著覺呢。聽說她家中長輩在這次水災(zāi)里都沒了,回頭把她交給官府吧。” “當(dāng)?shù)氐墓俑鄙蛐幍男β曨D時一冷,轉(zhuǎn)而搖了頭,“送她去京城吧。留在宮里給你打個下手,或者在京中找戶人家收養(yǎng)她都行。” 蘇吟啞然,倒是清楚地感受到了他現(xiàn)下對河南官府有多不滿。 接著她便退出去著人上了幾道早膳,有三樣包子、兩道小菜,還有兩碗粥。沈玄寧從昨晚看到那碗粥起就氣得沒顧上吃飯,不見到吃的時沒感覺餓,吃了兩口立刻就覺得餓狠了。 蘇吟就一個勁兒地往他粥碗里夾小菜,吃了幾口之后,他嗤地一笑:“你吃你的,朕就熬了一晚,不用你這么擔(dān)心?!?/br> “這不是還顛簸了好幾日么?”蘇吟望著他蹙眉,“奴婢覺得,不然在這官驛多歇幾天好了,好歹能好好睡幾覺,別累壞了?!?/br> 她勸得語重心長,但沈玄寧搖頭不聽。她瞪他,他還是不聽,只夾了個豆沙包送到她碟子里,哄她說:“放心放心,朕心里有數(shù),絕不能累壞了自己給你添麻煩。” “……不識好人心!”蘇吟惡狠狠地咬了口豆沙包,而后就氣哼哼地不跟他說話了。 用完了膳,她很“守信”地去睡了一覺,沈玄寧則跟帝師和丞相議了一上午的事。 兩天后,先前擋了道的流民過去,圣駕便如舊進(jìn)入了山西。與此同時,隨行出來的官員輕裝簡行,兵分三路也進(jìn)了山西。 他們悄無聲息地經(jīng)過各城,看了不少地方、也打聽了不少事,沈玄寧聽回稟聽得郁結(jié)于心: “朝廷撥下去的錢,根本就到不了災(zāi)民手里?!?/br> “以重建房舍為例,朝廷是以每戶五兩撥的款。但山西巡撫巧立名目,以各種理由從中克扣,最后到了災(zāi)民手中的錢不足一兩。” “那些流民就是這樣來的。不足一兩的銀子,無論如何也不足以他們重新安家,只好背井離鄉(xiāng)去別處謀生?!?/br> “賣兒賣女之事四處可見。聽聞這兩個月來,四處的人販都愛往山西來,有些地方,三斤糙米就能換走一個丫頭?!?/br> “災(zāi)情嚴(yán)重之處,父母食子之事也是有的?!?/br> 凡此種種,無一不令人心驚膽寒。是以那費(fèi)盡心思想要巴結(jié)圣上的山西巡撫,在得見圣顏之前就人頭落地了,死得比河南巡撫還快。 接著自然還有一系列的抄家、徹查,不少京中官員不得不快馬加鞭地趕來面圣,然后奉旨將山西、河南兩處的官場查了個底兒掉。 天子雷霆之怒下,半個月里,二十多名官吏人頭落地,革職查辦的不下五十,兩省的官府幾乎都徹底換了血。 一時之間,舉國的目光都投到了此處。 若說此行是為了賑災(zāi),沈玄寧可以說是挽住了狂瀾;若說此行是為了立威,那更是沒有比這更好的立威手段了。 在這樣的腥風(fēng)血雨里,沈玄寧一連數(shù)日,每天都只睡兩三個時辰。但他倒沒覺得累,反倒神清氣爽。 這大概就是主宰天下的暢快。每了卻一樁事,都令他熱血沸騰,轉(zhuǎn)而有了更多的力氣去應(yīng)付接下來的一天。 然而蘇吟卻撐不住了。 在小半個月里,她隨駕輾轉(zhuǎn)于山西多地,沈玄寧還總熬著不睡,她休息的時間便也不多。原本她倒也沒覺得怎樣,但一覺醒來忽然頭重腳輕,下意識地一扶額頭,燙得嚇了自己一跳。 她只好叫來田燕怡,讓她幫忙去告假。田燕怡便稟給了馮深,馮深一聽,咧了咧嘴:“不好辦啊……” 他往里屋瞧了瞧,皇上還在里頭議著事,好像打算明兒個起駕去陽泉。 陽泉這回受災(zāi)倒不嚴(yán)重,但這陣子徹查下來,官員們無意中發(fā)現(xiàn)那邊官商勾結(jié)得厲害,大有地頭蛇的味道。 眼下官員辦了,商可還在?;噬戏挪幌滦?,官員們沒親眼見到當(dāng)?shù)厍樾我裁粶?zhǔn)狀況,所以打算索性走一趟。 蘇吟這會兒病了,可真有點(diǎn)兒棘手。 馮深在屋外打著圈掂量了一下蘇吟的分量,最后覺得,也不能一味地委屈蘇吟。 萬一她有點(diǎn)什么閃失,皇上肯定也不高興。所以他還是得稟上去,大不了把蘇吟留下養(yǎng)病嘛! 馮深便在幾位朝臣議完事準(zhǔn)備告退時進(jìn)了屋,到沈玄寧神色躬了躬身,壓音道:“皇上,蘇吟病了。” 沈玄寧剛端起茶盞喝了一口,聽言手上一滯。 然后他鎖眉看向馮深:“怎么突然病了?” 馮深道:“估計是連日來累狠了。突然發(fā)了高燒,剛讓燕怡來告的假?!?/br> 沈玄寧沉了一沉,掃了眼已經(jīng)退出去的幾個官員,道:“朕去瞧瞧,讓太醫(yī)也趕緊過去。” 出門在外突然生病不是鬧著玩的,指不準(zhǔn)就要小病鬧成大病。沈玄寧走進(jìn)蘇吟的住處時,蘇吟正燒得七葷八素,嘴皮都白了。 他坐到床邊摸她的額頭,她迷迷瞪瞪的還擺手跟他說沒事,睡一覺就好了,看得他揪心。 他便跟她說:“你好好養(yǎng)著,接下來幾日沒什么事了,咱們在這兒好好住幾天?!?/br> “……?”馮深在旁邊聽得直一懵,滯了滯,又低眉順眼地低了頭。 嘿,前陣子蘇吟那么擔(dān)心皇上累壞,天天變著法地勸皇上多歇幾天,皇上都沒聽。眼下蘇吟一病,皇上卻立刻說“接下來幾日沒什么事”,要“好好住幾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