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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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無戲言,朕不會(huì)騙你的?!鄙蛐幰荒樂噶隋e(cuò)的模樣,頓了一頓,又說,“再說,你看這到處都是白的,跟靈堂似的,多不吉利啊?!?/br> “那奴婢叫人把它們換成明黃色!”蘇吟說著就要走,被他一把拽?。骸八懔怂懔恕?/br> 他重重地吁了口氣:“這樣行不行?日后朕喝藥的時(shí)候再也不把你支開了,你盯著朕喝不就放心了?” 蘇吟要的就是這個(gè)話,聽完之后心滿意足:“那行!” 接著她就干脆利索地叫來了宮女,把各處花盆上蒙著的白布全撤了。沈玄寧一臉無奈地睇了她半晌,揉起了太陽xue:“你絕對是上天派來治朕的?!?/br> “什么?”蘇吟沒聽清楚。 沈玄寧肅然:“沒什么。你去外頭跟他們說一聲,若周至明來了,趕緊請進(jìn)來,朕有事找他?!?/br> 楚霽帶兵出征,折子仍是按沈玄寧吩咐的三天上一封。在他的折子上到第四封時(shí),朝中對兵部尚書周至明、兵部侍郎顧墨白的彈劾已變得熱火朝天。 濫用職權(quán)、買官賣官、行賄受賄、私占民宅……各條大罪如同雪片般飛到沈玄寧案頭,每一條都說得有鼻子有眼的。 其中哪些是真哪些是假,沈玄寧一時(shí)不好判斷。但他到底還心里有數(shù),知道這二人就算有錯(cuò)處,也絕非這般十惡不赦。 第十三天,躲在后面安靜了多日的胡驍終于親自上了道奏折,折子里措辭嚴(yán)厲、大義凜然,要皇帝“秉公處置”,治周至明和顧墨白的罪。 當(dāng)天下朝后,沈玄寧氣得踢翻了乾清宮里的香爐:“朕倒是小看他了!” 滿屋子的宮人唰然跪地,無人敢出聲。蘇吟瞧瞧那銅質(zhì)的香爐,也沒法自己去扶,只好任由香料的灰燼在地毯上那么灼著。 而后她安安靜靜地到旁邊沏了茶:“皇上瞧著不像是生他的氣,是生自己的氣?!?/br> 沈玄寧咬了咬牙,沉嘆:“是!” 他是生自己的氣,氣自己著了胡驍?shù)牡馈?/br> 在周至明抱病不出時(shí),滿朝都在找顧墨白麻煩。他為讓顧墨白避風(fēng)頭,才讓他隨軍當(dāng)了軍師,這才到了今天的地步。 ——今天胡驍上奏說,該把周至明收入天牢,也該把顧墨白押解回來,一并先審清再說。 盤問官員不是大事,甚至革職查辦也不是大事。但顧墨白已經(jīng)隨軍去了前線,臨陣換將就是大事了。 他若答應(yīng),軍中難免人心不穩(wěn),到時(shí)就不得不派胡驍這“威望更高”的老將前去坐鎮(zhèn);可他若不答應(yīng),現(xiàn)下文武百官的呼聲也不是隨便敷衍一二就能過去的。 如他開口以動(dòng)搖軍心為由拒絕胡驍,那更是給了他們直接提出讓胡驍去坐鎮(zhèn)的機(jī)會(huì)。 胡驍一旦再立軍工,他先前幾年給楚霽積的威望便全盤白費(fèi)。想除胡家,便也難上加難了。 “皇上其實(shí)不必生自己的氣?!碧K吟緩緩道。 沈玄寧看過去,看到她正慢條斯理沏茶的背影,玉色的襖裙將她的身影襯得極為溫婉。 “當(dāng)時(shí)除了讓顧大人這樣避出去,也確實(shí)沒有更好的法子了?;噬先粢?dú)?,也該氣胡驍老jian巨猾,逼得皇上不得不按他的路子走?!闭f話間她沏好了茶,轉(zhuǎn)過身,一步步走向沈玄寧,“其余的,皇上心里都有數(shù)。既有數(shù),硬扛也要扛下來,不能讓他再得逞了。” “……你說得容易。”沈玄寧沉然嘆息,“胡驍手里,可不只是那些大臣。朕不答應(yīng),他們必有下一步動(dòng)作,到時(shí)自會(huì)讓讀書人、讓天下百姓都來罵朕是個(gè)昏君?!?/br> “哦……”蘇吟啞了一啞,這確是她沒有想到的。 可她緊接著又反問:“那皇上怕他們罵嗎?” 沈玄寧鎖眉:“但凡想做明君,總是要在意旁人評說的。否則史書上留下的全是罵名,就遺臭萬年了?!?/br> “可但凡能在史書上當(dāng)明君的,也都是把大權(quán)收在自己手里的?!彼惶郑蛐幗舆^了茶盞,她又續(xù)說,“皇上除掉胡驍,便是贏家。日后史書里,胡驍就是佞臣,而皇上還有幾十年去行仁政挽回自己在讀書人、在天下百姓心里的印象,何必這樣顧忌這一時(shí)呢?” 沈玄寧一訝,盯著她沉靜的面容,長吸了口氣:“你可真是愈發(fā)有本事了?!?/br> “奴婢只是紙上談兵?;噬先粽婺茏龅?,才是本事?!碧K吟說著垂眸想了想,又道,“而且,奴婢依稀記得楚將軍曾說過,胡驍在軍中威望雖高,但因行事跋扈,在將士中風(fēng)評算不得很好?” 沈玄寧點(diǎn)了下頭,她問他:“那群臣可以彈劾周、顧兩位大人,將士們?yōu)楹尾荒軐敱砺恫粷M呢?” “將士們不是人人都……”沈玄寧剛要說這行不通,轉(zhuǎn)念突然明白了她的意思。 他不禁嗤笑出聲:“你這都是哪兒來的鬼點(diǎn)子。虧得你不是個(gè)男的,否則你入朝為官,朕這皇帝可不好當(dāng)了。” 蘇吟臉上一紅,繃住了笑故作清冷:“奴婢若是個(gè)男的,朝堂如何只怕還不是大事?!闭f著她走近了兩步,湊在他耳邊壓音續(xù)言,“皇上別有龍陽之好才是正經(jīng)的!” “咝……”沈玄寧眉頭微挑,伸手一把掐向她腰際。 蘇吟癢得一縮,躲開兩步趕緊溜了,小跑的背影瞧著十分歡快。 沈玄寧笑望著她的背影又喝了口茶,靜了靜神,給楚霽回了折子。 于是,楚霽呈上的第五封奏折,讀起來忐忑不安。 沈玄寧讓馮深在早朝上讀了這封折子,折子中說,顧墨白頗懂兵法、還體恤軍士。近來軍中將士聽聞朝中動(dòng)蕩,不平之人頗多。懇請皇上顧全大局,此時(shí)不可動(dòng)搖軍心,無論如何都要等戰(zhàn)事結(jié)束了再查顧墨白??! 楚霽這樣把話說出來,與沈玄寧開口說動(dòng)搖軍心的分量可不一樣。沈玄寧說,文武百官可以順著提胡驍;但楚霽明確說了將士們掛念顧墨白,換胡驍去也就解決不了問題了。 沈玄寧在馮深抑揚(yáng)頓挫地讀完折子后,狀似頭疼地長嘆了口氣:“眾卿聽聽。將士出征,那是幾萬條人命,朕不能搭上他們的性命去查顧墨白?!?/br> 大殿里萬籟俱寂,朝臣們一個(gè)字也說不出。沈玄寧頓了頓,又道:“朕給他個(gè)將功抵罪的機(jī)會(huì)。他助楚霽打個(gè)勝仗回來,朕便饒了他。” 與胡驍交好的大臣一聽,這不成啊。楚霽平平安安地帶著人在外立了戰(zhàn)功,還有胡驍什么事兒?可他們想反駁,一時(shí)又想不出反駁的話。 便有人道:“皇上,那周至明……” “哦,朕昨日把周至明也派出去了,讓他一并將功抵罪?!鄙蛐幍馈?/br> 滿座朝臣都蒙了,下朝之后,蘇吟在乾清宮里聽說這事兒也蒙了:“皇上怎么把周大人也派出去了呢?” 沈玄寧仰面躺在羅漢床上,呵地一聲冷笑:“你說得對,不能再讓他得逞了。打今兒起,在胡驍?shù)氖律想抟徊蕉疾煌?。周至明與顧墨白就算真有罪,朕也日后再查,眼下讓滿朝文武明白朕的意思才是緊要的。” 他越硬氣,文武百官越會(huì)清楚這場矛盾不可能輕易過去。如此,他們便不要要重新思索究竟該如何站隊(du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