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節(jié)
正是皇后謝映瑤。 殿中人數(shù)不多,一邊案前跪坐的奉昭大長公主秦姣笑叱道:“進宮了也沒個規(guī)矩?!?/br> “家家說她作甚?這丫頭就是知道我們都寵著她,才這般肆無忌憚。”皇后朝謝映棠招了招手,謝映棠忙上前來,皇后把小姑娘挽在身邊,柔聲問道:“怎么此時才來?趁著三弟忙于政事,你又跑到哪玩去了?” 這三年來,謝映舒在朝中大展才華,升官極快,如今才二十二,便已官拜度支尚書。 政務繁忙,謝映棠這三年學問精進不少,越發(fā)懂事伶俐,漸漸地,謝映舒倒對她不似往日嚴苛,她便得寸進尺,總戴了帷帽往大街上溜達。 謝映棠嬉笑道:“我昨夜趕了新的詩稿,今日親自送去老師府邸了,路過尚書臺時,順便將早晨熬好的熱粥給了阿兄。” ……還順便路過了高昌侯府,將大公子劉冶用激將法騙了出來,和他在望萃居搖著骰子大殺特殺,總算替謝秋盈出了這口惡氣。 后半截,謝映棠沒敢說。 皇后聞言,欣慰地拍了拍謝映棠的手背,“我們家幺兒懂事了?!鳖D了頓,又朝公主彎了彎眼睛,柔柔笑道:“從三年前起,棠兒才名便傳了出去,人家都說呀,謝定之家的端華翁主才貌雙全,猶擅書畫,滿城文人雅客都聞尋拜謁謝府,想與謝翁主一較高下?!?/br> 謝映棠心說:敢來謝府找我的,也得扛得住我那阿兄的刁難。 謝映舒雖是文官,在朝中那無人敢惹的煞氣,比起武官卻有過之而無不及。 謝映棠究竟如何,公主比誰都知道,當下只掃了她一眼,抬手命宮人全部退下,才正色道:“今日一早,中護軍王琰出城去了,迎的是何人歸洛陽,倒是沒同百官說?!?/br> 皇后蹙眉,良久方道:“今日一早,女兒去殿中拜見陛下,陛下似在見一故人,將我拒之門外。” 公主沉吟道:“故人?我倒是聽你阿耶提過一樁事?!?/br> “何事?” “刺史成靜擅自出兵,滿朝皆彈劾其目無君上,欲擁兵自重,欲勸陛下問罪于他。” “成靜成定初之才天下共睹,陛下未必肯動……阿耶又是什么態(tài)度?” 公主嘆道:“他并未表態(tài),但依我之見,今日應該便有結果了?!?/br> 皇后心念一動,抬眼看向公主,“母親是說……那位故人……” “應就是他?!?/br> 謝映棠緊挨著長姊,假裝正在專心地吃案上糕點,心竅卻微微一動。 三年未曾再聽過這個名字。 也不知那個人……如今如何了。 待長公主與皇后話好家長,謝映棠才隨母親坐上馬車,打道回府。 一路上,謝映棠一直在想著方才母親與長姊的談話。 曾經深閨懵懂,那文秀少年只需微微一笑,她便小鹿亂撞,不知如何是好。得知那人做了荊州刺史之后,她以為荊州遠在千里之外,這絕不是個好差事,還擔心得寢食難安,險些哭鼻子。 可三郎低估了親妹的執(zhí)著程度,謝映棠后來苦學禮樂詩書,又想辦法從阿兄的圈內好友手上討來了不少書冊,將大齊的萬里疆域、風土人情、先代野聞都了解得一清二楚,這才知曉,天下九州,荊州乃其一,位處長江中游,北可攻宛洛,東可取江東,西可進益州,地廣人密,極為重要。而荊州刺史之職,不是太壞,而是太好。 好到……可以殺人。 當初那個少年不過是扶持君王有功,不曾混跡朝堂,不曾上過戰(zhàn)場,不曾通曉為官之道,新帝繼位,各方勢力虎視眈眈,加之荊州駐守武將眾多,他空降刺史,不過淪為別人的誘餌。 十三歲的謝映棠拿著書,沖進了謝定之的書房,彼時謝定之正在寫奏折,忽然就看見一團不知道是什么的東西一頭扎進了自己的懷里,小姑娘嗷嗷大叫,“阿耶!成大人有難!” 謝定之莫名其妙,待謝映棠慢慢說來,他才恍然大悟,原來是這小丫頭動了芳心。謝定之在心里發(fā)愁,還是扛不住軟磨硬泡,回答了女兒的問題:“成靜畢竟過于年少,當初他一人鎮(zhèn)壓世家,看似得人稱頌,風光無倆,但是已經得罪了諸多家族,陛下將他派去荊州,一是想用他一人,換世族平息怒火?!?/br> 謝映棠問道:“那二是什么?” 謝定之嘆道:“二是,若他沒有能力保全自身,那么將來朝中,陛下不缺他一人輔佐。若他真的身負大才,安然無恙地坐上了那刺史之位,將來必為陛下手中利刃?!?/br> 謝映棠一聽,當即十分心痛,在心里把自己那皇帝表兄罵了好幾遍,又老老實實回了閨閣,開始著手了解朝中大員。 這一了解,便是三年暗中觀察。 謝映棠正在思量間,馬車便停了下來,她在母親身后走下馬車,眼前便一花,一個龐大的粉紅東西猛撲了過來,一把將謝映棠抱了個滿懷,“棠兒!你總算回來啦!” 奉昭長公主瞇了瞇眼,謝映棠奮力將那粉紅東西從身上扒下來,果真是謝秋盈。 謝秋盈這才注意到公主正在一邊,忙放開謝映棠,頗為緊張地屈膝一禮,“秋、盈見過殿下?!?/br> 公主上下打量了她片刻,淡淡道:“本宮知曉你與棠兒感情好,但在人前,也需注意禮節(jié)?!币娭x秋盈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地稱是,方才面色稍霽,抬了抬手,帶著身后一干嬤嬤侍女回了公主府。 謝映棠等母親一走,忙拉著謝秋盈去了謝府花園的小亭子里。 兩個小姑娘對坐著,開始神神秘秘地咬耳朵。 謝映棠掏出那玉鐲子,遞給她,悄悄道:“你再去找那人丟骰子,我下回便不管你了?!?/br> 謝秋盈把鐲子揣進懷里,趕緊奉承道:“果然棠棠一出馬,劉冶定被殺得片甲不留?!?/br> “那是?!敝x映棠笑出兩顆小虎牙,小小地得意了一下,隨即正色道:“我讓你打聽的事情怎么樣了?” 她已經十六歲了,正是嫁人的好年華。 世人都知,謝家四女謝映棠,母親乃是當今陛下的親姑姑,父親乃是當朝三公之一,族中男子皆為朝中棟梁,謝映展如今駐守一方,謝映舒年紀輕輕,已官拜尚書。 家世如此顯赫,加之端華翁主才貌雙全,前來提親之人,早已將謝家門檻踏破。 謝映棠為此愁得不得了。 朝中勢力錯綜復雜,若說族中長輩嫁她不為聯(lián)姻,那定是天方夜譚。 可她誰都不愿。 世族男子中,三妻六妾者數(shù)不勝數(shù)。權貴之家,明爭暗斗亦不可少。若那人是皇族宗親,那她只會面臨更大的約束。 只有一人,她曾經想嫁。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以下小可愛: 等等扔了1個地雷投擲時間:20190125 19:52:45 讀者“君子式微”,灌溉營養(yǎng)液+1 20190130 23:17:48 讀者“拂袖°”,灌溉營養(yǎng)液+5 20190130 21:16:31 讀者“老櫟樹的夢”,灌溉營養(yǎng)液+4 20190130 18:40:47 讀者“拂袖°”,灌溉營養(yǎng)液+5 20190128 18:20:07 讀者“風鈴草/:p”,灌溉營養(yǎng)液+1 20190125 20:44:16 讀者“拂袖°”,灌溉營養(yǎng)液+1 20190124 23:23:31 讀者“閃閃”,灌溉營養(yǎng)液+2 20190124 23:01:02 讀者“等一個二少的密聊”,灌溉營養(yǎng)液+1 20190120 23:55:31 讀者“繾綣”,灌溉營養(yǎng)液+4 20190120 22:33:37 讀者“曦云”,灌溉營養(yǎng)液+10 20190120 11:36:29 讀者“瓷中半枝蓮”,灌溉營養(yǎng)液+14 20190120 06:29:21 第11章 邂逅 謝秋盈說到謝映棠的婚事,忙緊張兮兮地將謝映棠拉到一邊去。 謝映棠也跟著緊張得不得了。 謝秋盈道:“我今日一大早就在大門口蹲點,我感覺我快變成了門口那只大石獅子?!?/br> 可以想象,謝二爺膝下的大小娘子活寶似地蹲在大門口,像是她做得出來的。 謝映棠直入主題:“然后,你看見有人來提親嗎?” “可多了!”謝秋盈貼上她的耳朵,“旁的都是些無名小輩,我若是大伯,定然不會將你嫁給那些人,可有一人,甚為可能。” 謝映棠睜大眼睛,一雙黑眸閃著水盈盈的光。 謝秋盈嘆道:“是吏部尚書江郁?!?/br> 謝映棠:“……” 江郁此人,乃鄴城江氏嫡子,尚書令江施之子。 ……亦是她阿兄的好友之一。 謝秋盈沒有細看謝映棠臉色,繼續(xù)道:“他今日親自帶著仆人送了禮來,然后遞了拜帖,應是被下人放到書房了,三堂兄今早去官署之后,只匆匆回來一次,只是他未去書房,稍歇一下便又出府了?!?/br> 也就是說,謝映舒許是還未看到拜帖。 謝映棠起身便要走。 謝秋盈一把拉住她的手腕,急道:“你去做什么?” 謝映棠抿緊了唇,眼色微沉,“江郁此人好色,我三年前便親自見過他狎妓,如何使得嫁給他?”見謝秋盈驚疑不定地看著自己,她微頓,語氣也沉下來,不容置喙道:“我絕不坐以待斃,此事我也絕不會拖累于你。” 說完,便抬手屏退侍女,獨自往三郎院中走去。 還未至謝郎院中,沿路看去,拱門前便守著一二侍衛(wèi)。 謝映棠的華貴裙擺輕輕掃過繡鞋之下的嫩草,傳來隱約的沙沙聲,侍衛(wèi)聞聲看來,便見端華翁主眉眼岑寂,紅唇淡抿,慢慢走了過來。 她步履從容,在門口略略一頓,隨即進了院中。 一路暢通無阻,謝映棠來至書房前,見門口有兩三持刀侍衛(wèi),便決定另辟蹊徑。 她若無其事地四處亂走,在無人處尋了一個粗細合適的樹枝,鬼鬼祟祟地繞到書房側面,將窗子翹了開。 她提起裙擺,雙手撐著窗沿,靈巧地翻窗而入。 書房內光線昏暗,三郎素不喜奢華,陳設倒極為簡單,墻上懸著一副潑墨仙鶴駕云圖,案上書冊擺放齊整,不染一絲塵埃,隔著書柜,一邊放著一面描金山水冷玉屏風,帷幄虛束,半掩了里面光景。 謝映棠在案上翻找片刻,還是沒有找到那拜帖。 她的目光從桌面掠至書架,又在書架上找了半天,余光忽然瞥見屏風之后,帷幄忽然動了動。 她眼皮倏地一跳,袖中手不由得緊了緊。 誰在此處? 她阿兄的書房,外有侍衛(wèi)把守,誰又能在此處? 謝映棠渾身汗毛都要豎立起來,動也不敢動,順手取了案上一本書,狀似無意般往那處靠近。 她屏息須臾,忽然一掀那簾,就要往那人打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