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節(jié)
圣上攬過她,低頭看著她清媚的臉龐,溫聲哄道:“臨近中秋,我就是再想處罰十三娘,也得考慮阿娘的心情,等過了中秋再讓她去寺廟里靜修,磨磨性子,你看可好?” 韓貴妃不禁哄,就這幾句話便氣消了,靠進圣上的懷里,閉著眼睛:“我是擔(dān)心茜茜,她這婚事沒了著落,唉……” “青郎固然優(yōu)秀,但京城好兒郎多的是,找不到第二個十六歲的狀元,還找不到十七八歲的探花郎?”圣上不以為然的笑道。 韓貴妃也笑,試探問道:“聽聞李二娘子是宮經(jīng)使幫忙說動的,這東都連璧的另一位,我看也不錯,亦是年少成名?!?/br> 圣上微頓,淡道:“五郎確實不錯,但配茜茜,差了點。” 韓貴妃眼睛微閃,這是要給襄城留意著嗎? 從三年前開始,襄城每月都會去一次登云閣,向?qū)m闌夕請教書法,有人就以為,圣上是想要宮闌夕做襄城公主的駙馬,所以才默許了這種行為,現(xiàn)在看來,是真的? 第47章 中秋這天天氣有些陰, 太陽在云朵后忽隱忽現(xiàn)。楚言在出門前乖乖的坐在屋里,不亂跑不亂動,以防自己再出什么事端, 直到順利的出了門。 山上的香客很多, 馬車緩慢的走著,多用了小半個時辰才到寺廟。 一出馬車就見到一個男子站在旁邊高大的樹下, 漱漱清雋, 沉靜清冷, 竟是趙懷瑾, 而在楚言看見他時, 他也準確的掠過人群看向她,目光平淡,無喜無憂。 也不知他來了多久,過往的香客皆都往他看去,現(xiàn)在楚言下來了,他們的目光游蕩兩人中間,步伐也慢了下來。 誰不知道校場上發(fā)生的事情,從一開始與普安的比賽, 到兩人之間的比賽, 再到前幾日的意外, 夠京城的人議論好長一段時間了。 可惜的是楚言戴著帷帽, 看不到她的表情,而據(jù)說那差點讓趙懷瑾丟了性命的韓貴妃侄女韓小娘子也戴著帷帽,不知到底跟明河郡主究竟有多像。 趙懷瑾是因為她們長得像才豁出性命救得韓婉宜, 還是只因為韓婉宜的溫婉嬌柔。 先前躲進云朵后的太陽鉆了出來,頓時光華四射。 楚言低聲跟夏來說了句:“走吧!” 夏來看了眼趙懷瑾,應(yīng)聲上前開路。 韓仲安便不好去跟趙懷瑾打招呼,只得對趙懷瑾微微頷首,跟她們后面。來京城的這幾個月他已經(jīng)打消了趙懷瑾心悅meimei的疑慮,雖不知為何這位青郎當(dāng)初不顧性命的救meimei,盡心盡力的幫忙找醫(yī)官救治meimei,但絕對不是出于男女之情。 韓婉宜悄悄打量楚言,但兩重薄紗之下,實在看不出什么,她的氣息、她的步伐都正常無異。 趙懷瑾已經(jīng)看開,面上無甚變化,等她們進了門后,才踱步進去,遠遠跟著。 等著看熱鬧的人群見什么也沒發(fā)生,皆都散了去,但這短短的一個相遇,也足夠他們議論紛紛。 韓仲安先代韓貴妃上香還愿,了后,楚言也誠心的跪拜,唯一許的愿望就是愿阿翁安康長壽。 出了門,見趙懷瑾在院中,楚言扭頭隨口問韓婉宜許了什么,韓婉宜輕笑道:“愿望說出來就不靈了,阿姊。” 楚言囧:“我忘了,咱們?nèi)ゲ亟?jīng)閣附近轉(zhuǎn)轉(zhuǎn)?!?/br> 因為現(xiàn)在沒有戴紗帽,很多人都在看她們,臉上不加掩飾的露出驚訝的神色。 藏經(jīng)閣一般不許外人進入,但達官貴人要去,寺廟也得開放,因此除了僧侶,鮮少有其他人。 清凈是清凈了,但也出現(xiàn)了問題,那就是趙懷瑾的存在感明顯了起來,雖然一直都保持著十丈的距離。 偌大的藏經(jīng)閣里,只有書頁翻過的聲音,楚言面色淡然的看著經(jīng)書。 韓婉宜卻看不進去,小時候遠在揚州,她就聽到了有關(guān)表姊的各種事情,最令人議論紛紛的就十一歲時令人咂舌的言語,從此憲臺青郎與明河郡主緊密的聯(lián)系在了一起。 雖然她們是表親,但她們只在很小的時候見過一次,所以她也如尋常人一樣,不管聽到楚言做了什么驚天動地的事情,都當(dāng)做遙不可及的趣聞,還有羨慕,羨慕他們的天造地設(shè)。 來到了京城才發(fā)現(xiàn),一切都跟傳聞的完全不同,沒有明河郡主的窮追不舍,只有避之不及,而那位清冷的青郎也不如傳聞里的不喜阿姊。這幾月來,她雖沒有多問,但也有刻意去關(guān)注,看似平淡無聲,但憲臺青郎確實愛慕著阿姊。 輕嘆一聲,韓婉宜伸手合住了楚言翻開的書,輕聲道:“阿姊,趙御史等候多時了。” 話語雖輕,但在寂靜的經(jīng)樓里格外清晰,韓婉宜沒有刻意的壓低或者增高音量,像是提醒她有客來訪一般,平靜無波。 遠在另一頭的趙懷瑾聽到這話,隔著重重書架看向她們。 楚言看著那只蓋在書上纖細的手,良久才抬了眼,韓婉宜沒有躲開,直視著她的眼睛,坦然澄凈。 韓仲安微皺眉,但見她二人靜靜地對視著,也不好說什么,許久只見楚言微微一笑,開口道:“那么,有勞表哥阿婉都先回避一下?!?/br> 韓仲安訝異,不禁又看了楚言一眼,倒是韓婉宜笑了,拉著他出了藏經(jīng)閣。 在外面守候的青婷三人見他們出來,但楚言沒有出來,便上前問道:“郡主呢?” “阿姊在里面與趙御史說一會兒話?!表n婉宜道。 青檸松了口氣,趙御史這么沉默的跟著,壓力很大??!說說話也不錯。 夏來直接站到了門口,一旦有什么情況,可以第一時間到達。 屋里一片寂靜,趙懷瑾沒有動,遠遠的在書架縫隙間凝視著楚言的側(cè)顏,清麗而又淡漠,不可擾不可近,就這么看著,都讓他柔腸百轉(zhuǎn),無法自拔。 還是楚言走近了他,一步一步經(jīng)過數(shù)座書架,藍色的衣袖掃過木架邊緣,卷云高縵鞋踩過窗戶映下的斑斑紋絡(luò),轉(zhuǎn)彎袖輕垂,在窗邊站定,身后是照穿窗紙的明媚陽光,而他站在角落里,是書籍滿架的陰影籠罩。 兩丈之遠,卻是這么多日子以來,頭一次如此之近。 楚言笑了一笑,先開了口:“今日中秋,為何青郎不在家中,與家人共享佳節(jié)良辰?” 誰料趙懷瑾答道:“聽聞郡主今日來此拜佛,懷瑾便在此等候?!?/br> 楚言淡笑:“糾纏不休可不是你的風(fēng)格?!?/br> 趙懷瑾默了一瞬,嘴角泛起一絲自嘲的笑:“懷瑾是想食言,過去之事已是昨日,既然能重新開始,也應(yīng)該放下曾經(jīng)。” 這段話說的有些繞口,楚言浮起疑惑,那種從他身上透出來的怪異感,所以禁不住問:“你是發(fā)生過什么事嗎?” 話問的莫名,趙懷瑾的身子卻顫了一下,甚至暗暗扶住了身邊的書架,聲音微?。骸翱ぶ骱纬龃搜??” 楚言沒發(fā)現(xiàn)他的不同,只道:“我胡說而已,但請君莫負憲臺青郎的美譽,奴陋形,不值君如此?!?/br> 趙懷瑾已恢復(fù)如常,聽她越發(fā)疏離的語氣,忍不住上前一步,道:“美譽能讓懷瑾留住郡主嗎?若不能,我又何須在乎這些?懷瑾曾經(jīng)自以為是,失去方知痛悔,還求郡主原諒?!弊詈蟮牧鶄€字說的沉而有力,并非敷衍。 楚言震住,何曾聽過他說求這個字?又怎么敢想,有朝一日他居然會說求她原諒?她不可思議的看向陰影中的人。 趙懷瑾面上狼狽,想躲過她的視線,又強忍著失態(tài),強自鎮(zhèn)定的任她打量。 楚言有些恍惚,往后退了退,讓自己身處光亮之中,感受到溫暖后,她的思緒逐漸清晰,沉靜下來:“何必呢?青郎名譽京城,傾心于你的女子多不勝數(shù),而我——”她微頓,想笑卻笑不出來,“解冤釋結(jié),更莫相憎。一別兩寬,各生歡喜。” 如果在木蘭小筑里,她說的浮云飛鳥令他心痛不甘,那么此刻的話讓趙懷瑾面上血色盡失,慘白如紙。 因為這是一位郎君與娘子和離時寫的文書,溫柔風(fēng)雅,似有無限風(fēng)情,更有釋然灑脫,在民間多為流傳。 她以為他不知道,所以說了這番不合時宜卻別有深意的話……趙懷瑾垂首于書架間,似是受了極重的打擊,身子清晰可見的顫抖著,仿佛撐著書架的手松開就會頹然而倒。 前世楚言未拿到與趙懷瑾的合理書便命喪黃泉,今天算補全了吧!由她說出來,雖然他會感到疑惑。 楚言垂眸,轉(zhuǎn)身離開,身影在重重書架間忽隱忽現(xiàn),不消片刻,再無蹤跡。 趙懷瑾右手抓著心口的位置,似是極痛,劇烈的咳嗽了一陣,靠著書架喘氣,嘴角泛起慘笑,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可他不愿放手,無論如何都不愿,這一次就算用盡手段、哪怕卑鄙,他也要定了楚言! 房里那一陣撕心裂肺的咳嗽聲,在外面也聽得到,大家見楚言面色無異,且對那咳嗽聲毫無反應(yīng),便也不好多問。 只韓仲安有些擔(dān)心,楚言與趙懷瑾怎樣他們無權(quán)說什么,但趙懷瑾是他meimei的救命恩人,他猶豫著怎么開口,便聽楚言說:“表哥不妨去問問趙御史怎么回事,我與阿婉先去廂房休息了?!?/br> 韓仲安微怔,點點頭進了經(jīng)閣。 到了廂房里,韓婉宜道:“阿姊是否怨我多事?” 楚言搖頭,面上一絲疲倦:“你做的對,他現(xiàn)在讓我很困擾,以前他對我就如我現(xiàn)在這樣吧!”說著,自嘲的笑了一下。 韓婉宜卻有很多話想說,以前還以為阿姊是因為趙懷瑾對她舍命相救,所以生氣而疏遠他,她多有忐忑謹慎,后來才明白是自己想多了。 比賽那天她看到趙懷瑾一直注視阿姊,雖隔得遠,但也清楚的感受到,阿姊擊球入門時,那個一向清冷的郎君氣息變得柔和,那種感覺偽裝不來。 “今日天氣陰晴不定,也不知晚上的月亮?xí)粫粸踉普谧??!彼黹_了話題。 “闔家團圓便好?!边@是楚言重生來第一個團圓的節(jié)日,忽然好想立刻回到家中,又意識到表哥表妹卻不是人月團圓,便道:“姨母一直希望你在京中修養(yǎng),恐怕明年等到科舉放榜之后,才會讓你帶著喜訊回家了?!?/br> 韓婉宜笑道:“阿娘下個月底產(chǎn)期,如果可以,我想趕在那之前回去?!?/br> 楚言微愕:“這么急?” 韓婉宜輕輕點頭:“雖有書信報平安,但我還是擔(dān)心阿娘多想,對身子不好?!敝心暧性校t(yī)官說得多加注意。 楚言默了一會兒,點頭,這幾個月有人在府中陪著,她覺得沒那么寂寞,而且韓婉宜知書達理溫柔解意,說說話很舒服。 中午用過齋菜后,他們在廂房中休息,因為這個時候很多人趕著下山,為避免擁擠,他們打算午休后回去。 屋里檀香煙霧飄散,楚言睡的朦朧時,忽然失重一樣的驚醒,又覺渾身無力,難以動彈,她心里一驚,被下藥了? 意識到這個,她張口欲喚青檸,卻發(fā)不出聲,想動一下更是難,怎么回事?是誰這么大膽? 忽然一陣急促的敲門聲,夏來在門外叫她,沒聽到應(yīng)聲后直接破門而入。 “郡主!”夏來面色驚慌,見青檸在榻上昏睡不醒,顧不得禮規(guī)的進了里間,一把掀開床帳,看到楚言還在放下了心。 楚言也同樣放下了心,對他笑了一下。 夏來拿出一個藥瓶子,放在楚言鼻尖,氣味刺鼻難聞,但聞了之后,她清醒了許多,又服下一枚藥丸,不消片刻便可以出聲了。 “怎么回事?”她問。 “是屬下疏忽,剛剛才察覺到那熏香不對勁,讓郡主受驚了?!毕膩碜载?zé),他和護衛(wèi)在院中巡視,也是無意間聞到了迷魂香的味道,這才察覺到不對。 楚言搖頭,忙問:“阿婉、表哥他們呢?” “屬下當(dāng)然是以郡主先,還未去韓郎君那里?!毕膩淼?。 “趕緊去看看他們,”楚言不安,“先去看阿婉。” 雖然一墻之隔,夏來也沒自己去,而是讓護衛(wèi)去察看韓氏兄妹,自己不離開楚言房間半步。 韓婉宜韓仲安也中了迷香,夏來給他們用了藥,四人先后醒來,意識雖然清醒,但皆都渾身無力。 “這是怎么回事?”韓仲安啞聲道。 “屬下也不知,當(dāng)下還是盡快下山?!毕膩碚f,但楚言和韓婉宜讓他有些為難。 楚言道:“不用顧慮,把帷帽給我們戴上,青婷青檸用衣服遮一下,讓人背著我們四個便是?!?/br> 夏來也不拖拉,讓隨從分別背了韓仲安四人,自己則親自背起了楚言。 院里沒見到一個僧人奴仆,寂靜的很,夏來加快了腳步,然而剛出院子走到小路上,十幾個人蒙面人沖了出來。 第48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