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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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年了,再次見面,竟然是這種場景。 沈晚冬愣住,怨不得麒麟會叫他爺爺,他眼邊皺紋深淺不一,皮膚有些松垮,依稀能看到往昔俊美面容。氣度依舊從容,目中陰郁不曾減去。 他,真的老了很多。 “咳?!?/br> 榮明海輕咳了聲,佯裝看了圈內(nèi)堂諸人,給呆住的沈晚冬使了個眼色,隨后健步行至他的座位,坐好,朝著唐令微笑點頭,就算見過禮了。 三司長官依次上前,給安國公行禮,正要歸座時,只聽榮明海干咳了聲。 “此次會審,涉及大梁令與黃門令?!?/br> 榮明海懶懶地靠在軟墊上,從旁邊的矮幾上端起茶,抿了口,斜眼瞟了眼閉目養(yǎng)神的唐令,目光最終落在刑部尚書身上,淡淡一笑,不痛不癢道:“本公這幾日無事,便到瓦肆茶社閑逛,聽說尚書大人有意續(xù)弦,新夫人是大梁令韓泰的堂妹?!?/br> 不等刑部尚書辯解,榮明海直接揚手,指頭點向吳遠(yuǎn)山,笑道:“此案本該刑部尚書審理,大抵還須避嫌的好,如此換做都御史吳大人主審罷?!?/br> 刑部尚書大驚,忙看向唐令。 誰料正在此時,吳遠(yuǎn)山急忙向安國公躬身行禮,竟沒不搭理督主這茬,直接坐上正中間的位子,一拍驚堂木,令左右將犯人沈恩顧提上來。 刑部尚書愣住,雙眼微瞇,仍站在原地不敢動,等著督主示下。 唐令仍未睜眼,略微點了下頭。刑部尚書會意,從側(cè)面上座,協(xié)助吳遠(yuǎn)山審理。 沒一會兒,只聽陣鐵鏈聲響起,獄丞行在最前,后面跟著四個獄吏,押送著個身負(fù)枷鎖的少年,正是沈恩顧。 沈恩顧此時完全瞧不出人樣了,哪里還像個少年郎,身穿囚服,頭發(fā)臟且蓬亂,只要露rou的地方,皆是各種傷痕,雙腳赤著,粗鐵鏈將腳脖子磨得血rou模糊。他臉上刺了墨,眼神呆滯,干裂的嘴唇顫抖著,似乎在喊冤,又似在一遍遍喊著,娘。 可憐,親眼看著娘死在眼前,這份恨和痛,已經(jīng)永遠(yuǎn)烙在孩子心里了。 獄丞上前,將文書交給大理寺丞,待交接、驗明正身后,與相干人等退下,隨時等著傳喚。 上首坐著的吳遠(yuǎn)山微瞇眼,再拍驚堂木,讓人將涉案的大梁令與黃門令請進來。他冷眼掃視了堂下諸人,兩指捻起一張密密麻麻寫滿了血字的大紙,冷聲道: “本官日前于歸家途中,遇一女子持血書喊冤,此女子正是本案案犯沈恩顧姨娘小曾氏。小曾氏言,當(dāng)日內(nèi)侍官李靖調(diào)戲其姐,對沈恩顧大打出手,揚言要殺人,誰料踩到空酒杯,當(dāng)場觸桌而死,其手下諸人遷怒于大曾氏,將其扼死。大梁令,是也不是?” 大梁令韓泰瞧著樣貌堂堂,十分的鎮(zhèn)定自若,饒是到了大理寺三司會審,仍沒亂了陣腳。他身居高位多年,有獨斷刑獄之權(quán),對官府如何審案,以及吳遠(yuǎn)山何等陰險了如指掌。 他聽了吳遠(yuǎn)山這番話,不慌不忙地朝著皇宮的方向行禮,又給國公爺、唐督主及諸位大人見禮,淡淡一笑,兩指指向跪在地上的小曾氏,道: “刁婦可惡,竟捏造這等謊話?!?/br> 說罷這話,大梁令韓泰直面三司長官,正色道: “本案于月前已具結(jié),當(dāng)日內(nèi)侍官李靖確實言語對大曾氏不敬,案犯沈恩顧見母親受辱,對李靖大打出手,推了李靖,致其當(dāng)場身亡。而其母見兒子殺人,言愿一命抵一命,自經(jīng)于房梁。本官念沈恩顧乃孝子,又乃沈家獨子,特許其家人送女子入牢房與其同寢留后?!?/br> 忽然,那立在一旁的黃門令上前來,此人約莫四十上下,中等身量,方臉厚唇,因打小就凈了身,臉上沒有一根胡子,皮膚松垮,倒像個半老徐娘。 這黃門令掌內(nèi)宮大小刑罰及事宜,有幾分權(quán)利,是唐令手下相當(dāng)?shù)昧Φ睦先藘?。他年歲漸老,無兒無女,便在宮里挑了幾個口齒伶俐、樣貌清秀太監(jiān)當(dāng)“干兒子”,順便出出火。 因有黃門令這樣的干爺在,那些干兒子內(nèi)侍官便無法無天了起來,在大梁jian.yin.婦女,敲詐勒索,簡直無惡不作,李靖就是其中最得寵,也是最橫行霸道的一個。 只見黃門令勾唇冷笑數(shù)聲,倒也不懼,面上憤恨之色甚濃,撲通一聲跪倒在地,瞪著小曾氏和沈恩顧,怒道:“殺人償命,這是天經(jīng)地義的事。小兒李靖無辜被殺,證據(jù)確鑿,而今此等刁民膽大包天,竟” “閉嘴!” 吳遠(yuǎn)山重重地拍了下驚堂木,摸了下從簽筒,卻沒拿任何簽子,獰笑了下,怒道:“公堂之上,豈容你這閹人大放厥詞?未經(jīng)傳喚便擅自言語,實乃藐視三司,來呀,給我掌嘴!” 黃門令大驚,這么多年了,他何時吃過如此癟子。 一個不好的預(yù)感登時從黃門令心底升起,難不成,真的要變天了?督主他,竟不行了? “督主!” 黃門令忙看向唐令,誰知卻見唐令仍閉著眼,面色平靜,一句話都不說。他眼睜睜瞧著兩個獄吏走過來,一個從后邊反擰住他的胳膊,另一個揚起手,重重地打了下來。 這些獄吏最是會打人,知道怎么打臉不會爛,可卻能將口里打到見血見rou,牙齒松脫,說不出話來。 狠,吳遠(yuǎn)山不愧是從督主牢里出來的,不愧是為官多年的酷吏,就是狠。 只見吳遠(yuǎn)山冷笑了聲,不再理會黃門令。他直接喚人,將大曾氏和李靖的尸體拉上來。 沒一會兒,幾個衙役便抬著兩具“尸體”進來,廳堂登時腐臭異常,令人作嘔。 一直癡呆的沈恩顧瞧見母親尸體,忽然驚醒,哇地一聲大哭,撲了上去。 蓋尸體的白布掉落,一具已被火化,骨灰裝進青色瓷瓶里,是李靖的尸體;另一具尸體則被燒成焦炭,而且還沒了頭顱。瞧著尸油尚往出滲,似乎是才剛燒了不久的。 “娘!” 沈恩顧嚎啕痛哭,如同瘋了般朝被掌嘴到七葷八素的黃門令撲去,他已經(jīng)是被判了絞刑的人了,哪里還管什么大官,只認(rèn)準(zhǔn)了,是這些jian邪小人害了他母親。 “快快拉??!” 吳遠(yuǎn)山趕忙讓左右拉住沈恩顧,許是尸臭實在太過嗆鼻,吳遠(yuǎn)山稍稍屏住呼吸,冷眼瞅向堂下站著的大梁令韓泰,陰惻惻道:“毀尸滅跡?” 聽見這話,大梁令韓泰仍是沉著冷靜,只不過嘴角難免泛起抹得意之笑。 “吳大人這話沒道理了?!?/br> 大梁令韓泰垂眸瞧了眼地上的焦尸,昨夜他從刑部尚書送來的秘信得知,三司要緊急會審曾氏辱母案,他立馬派人去義莊,將大曾氏的頭剁掉,并放了把火,毀尸滅跡,還好趕得及。 “本案具結(jié)后,曾氏遺體本該交由家人安葬,可其妹忙著四處誣告,將大曾氏尸體停在義莊。昨夜風(fēng)大,護院關(guān)窗時,不當(dāng)心碰翻了燈臺,至使義莊二十四具尸體全部被毀,至于大曾氏的頭為何不見了,興許是野狗叼去了吧?!?/br> 吳遠(yuǎn)山一時語塞,好生jian猾,不過…… 正在此時,一直閉目的唐令忽然睜眼,他從袖中掏出方帕子,輕捂住口鼻,淡淡說了句:“看樣子尸體是查不出什么端倪了?!?/br> 說罷這話,他冷眼看向刑部尚書,淡漠道:“聽聞當(dāng)日跟著李靖的幾個小孩子全都嚇得不見了蹤影,此案似乎也沒有必要再審下去了,尚書大人,結(jié)案吧?!?/br> 刑部尚書點點頭,準(zhǔn)備開口結(jié)案。 誰料榮明海笑了聲,端起茶杯,將茶水慢悠悠地撒到自己的棉帕子上,目中隱隱有擔(dān)憂之色,他將濕帕子遞給身后那個不住反酸水的瘦小侍衛(wèi),淡淡地說了句:這味道實在有點沖,小孩子頭一回聞,難免會泛嘔。 說罷這話,榮明海依舊懶洋洋地坐著,笑看對面的唐令,云淡風(fēng)輕道:“本公麾下的梁校尉喜歡釣魚,今兒早上出城玩兒,在河里撈出個人頭,也不曉得是不是大曾氏被野狗叼去的那顆?!?/br> 這話一出,大梁令韓泰臉色登時煞白。千算萬算,只顧著提防吳遠(yuǎn)山和戚秀林,怎么忘了他們背后的安國公! 沒一會兒,只見身穿重甲的老梁從堂外進來,他面色凝重,懷里抱著個木箱,身后跟著個身穿官服的仵作。 老梁向在場的各位權(quán)臣大臣依次見禮,不慌不忙地將木箱放在地上,隨后,他擔(dān)憂地朝哭到幾乎昏厥的小曾氏看了眼,走到沈恩顧恩前,全全將孩子擋住,不讓孩子見到母親的頭。 “將木箱打開,立馬驗尸。” 吳遠(yuǎn)山坐直了身子,忙讓仵作去勘驗尸體。 只見仵作先蹲跪到那具燒焦的女尸跟前,仔細(xì)地察驗了番脖子端口處,不慌不忙道:“傷口邊緣齊整,無撕咬痕跡,應(yīng)是被利刃切斷。” 說罷這話,仵作將木箱打開,取出里面放著的那顆人頭。人頭被黑色長發(fā)胡亂包裹,加之臉色灰白,眼珠子幾乎要瞪出來,顯然是死不瞑目,讓人瞧著就膽戰(zhàn)心驚。 仵作將人頭接在焦尸上,他指著脖子上的道道指印兒,絲毫不懼地看了眼大梁令韓泰和黃門令,以及上首坐著的唐督主,正氣凌然道:“女尸脖子上有指痕,臉上頭皮也有被虐打痕跡,眼珠充血暴起,是被人活生生掐死的?!?/br> “行了行了?!?/br> 吳遠(yuǎn)山招招手,讓仵作先行退下,隨后,又讓手下將人證趙六兒帶上了。 沒一會兒,一個瘦小、渾身都是污泥的男子被衙役押著上廳堂,正是當(dāng)日跟著李靖等人鬧事的小嘍啰。 這趙六兒一進來就跪下,大聲嚎哭,跪行著上前來,直指著黃門令,喝道:“當(dāng)日李公公不幸踩到杯子摔死,我們幾個將氣撒在那女人身上,誰料竟掐死了人家。李靖是黃門令的干兒子,又是相好的,他為了給兒子報仇,指使我們做假證,冤枉沈恩顧殺人。昨晚上,黃門令將我們幾個叫到城外,說是給銀錢讓我們避風(fēng)頭,誰知竟讓人活埋了我們。天可憐見,一場大雨,將小人沖了出來。而今三司會審,小人再也不敢冤枉孝子,特來指認(rèn),一切都是黃門令的主意!” 黃門令才剛被掌了嘴,這會兒口中如同被塞了好幾個雞蛋,嗚嗚咽咽想要為自己辯解,想要求督主幫自己說幾句話,竟也不得。他不過是給大梁令打了個招呼,讓大梁令改改卷宗,將那害干兒子不幸身亡的賤民沈恩顧絞死,誰料這么個小事,竟會鬧得三司會審。 不經(jīng)意間,黃門令看向安國公榮明海,恍然大悟,這一切其實就是針對督主的開頭罷了。 完了,沒救了,如今人證物證俱在,他就算與此案無關(guān),也會受牽連。 果然,只聽堂上驚堂木一拍。 吳遠(yuǎn)山將案桌上堆著的卷宗一封封解開,斜眼瞧著底下,冷笑道:“來呀,將黃門令官服給我扒去。此閹宦仗著自己的權(quán)勢,為給干兒子報私仇,遷怒無辜的孝子沈恩顧,此罪一;放火毀尸滅跡,殘忍坑殺數(shù)人,此罪二;縱容手下人jian.yin擄掠,欺壓百姓,弄得民怨沸騰,此罪三;種種行徑,罪無可赦,本官判其斬首;至于大梁令韓泰,他,” “咳咳?!?/br> 唐令忽然咳嗽了兩聲,硬生生打斷吳遠(yuǎn)山的話,他冷眼看向這發(fā)號施令的jian猾小人,冷笑道: “大梁令多年來盡忠職守,此番也是被黃門令這小人蒙蔽,這才導(dǎo)致誤判,小懲大誡即可。對了,本督記得,韓大人的長女四年前與皇后一同入宮,被封為淑妃。而今淑妃有孕在身,怕是……” 聽了這話,榮明海淡淡一笑。 大梁令韓泰是老唐的人,多年來手握重權(quán),說什么都要保的,再審下去,怕會生變。 “本公同意督主的看法,小懲大誡即可,吳大人,你看呢?” 吳遠(yuǎn)山是聰明人,何嘗不清楚安國公什么意思。他裝模作樣詢問了番身邊的大理寺少卿和刑部尚書,一拍驚堂木,結(jié)案:大梁令誤判之事,有玩忽職守之嫌,先禁足家中,待本官同兩位大人進宮稟明皇上,請皇上定奪;黃門令罪行累累,立馬投入詔獄,聽候行刑旨意;至于沈恩顧,孝子不匱,永錫爾類,為母憤而出頭,實乃難得孝子好男兒,當(dāng)庭釋放,許其母親尸體帶回,好生安葬,念其在獄中受盡冤屈,三司復(fù)議后,自會還其應(yīng)有公道;而李靖,雖已經(jīng)化為灰,可一切罪孽由其而起,且其人惡性累累,實難容忍,特判骨灰沉入糞坑,永世不得挖出。 宣判罷,立馬有衙役上前,幫沈恩顧除去桎梏。就在孩子要暈倒前,老梁忙上去,及時扶住孩子。他也顧不上別人異樣目光,背起奄奄一息的男孩,與小曾氏一起出堂,趕忙尋醫(yī)去了。 一切都完了?怕只是個開始吧。 沈晚冬長出了口氣,沒敢看堂中擺的那具焦尸。不經(jīng)意間,她竟對上了唐令的目光,他一直盯著她。 他目中并沒有精于算計的冷漠,更多的是懷念和柔情,原來,他早已看出來了。 可是,他很快撇過頭,沒有說一句話,起身離去…… “冬子,怎么了?” 榮明海扭頭,輕聲詢問低著頭、目中似有淚花的女人。 “有點難受,老是反胃,咱們也走吧?!鄙蛲矶÷暤?。 “好?!?/br> 榮明海起身,準(zhǔn)備帶著這有了身孕,聞不了尸臭的媳婦兒離開。 可臨走前,他特意回頭,給吳遠(yuǎn)山使了個眼色,并朝著此時臉色煞白、滿頭是冷汗的大梁令韓泰笑了笑,什么話都沒說。 對,什么話都不用說,自會有人給他把事辦好。 第104章 風(fēng)雨交加 灰云越積越多, 終于忍不住,淅淅瀝瀝下起了雨。 雨滴噼里啪啦地打在車頂上,猶如大珠小珠落玉盤般好聽。可心里裝著事的人總會覺得, 很煩。 大梁令韓泰此時盤腿坐在車?yán)? 心亂如麻。他是督主的門生,亦是督主手下最鋒利的一把劍。這些年來, 凡是進了大梁獄的官員,只要督主一句話, 沒有誰能活著出去。 他幫著督主鞏固權(quán)勢, 而督主亦幫著他成為真正的皇親國戚。 四年前皇上大婚, 原本選進宮的一后二妃皆是宗親世家的貴女。督主說,宮里得有咱們的人,于是, 他的長女同日進宮,被冊封為淑妃。而今娘娘深得圣寵,已懷有身孕,若是生了男孩, 那就是皇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