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好像有一大塊被挖掉了，空落落的。

    有什么東西壓在他心口，他想要喊出來，可是又不知道該怎么發(fā)泄！

    明明已經(jīng)將余生都給安排好了，要為尋她不惜陷入深淵。

    可現(xiàn)在計劃都亂了，深淵已經(jīng)被填平。

    原計劃走出一步就墮入魔道，如今卻發(fā)現(xiàn)踏出一步，腳下的土地依然是堅實(shí)的。

    天上云卷云舒，鳥雀漫不經(jīng)心地飛過，人世間的喧囂不曾因?yàn)榈弁醯男乃槎v足半刻。

    他依然是皇，他依然是成漢的最高主宰，可是傷心事更與何人說？

    沒有人會懂他這種悲傷，原來這就是心碎的感覺。

    當(dāng)年道隱死的時候，她也曾這般傷心過嗎？

    殿內(nèi)一片寂靜，跌落神壇，這位自以為無所不能的皇才發(fā)現(xiàn)，他原來也不過是一個凡人，這樣的無可奈何。

    九重樓上，風(fēng)鈴依舊不諳世事，隨風(fēng)起舞奏出單純的樂章。

    正是：

    白雪臨刃血如泓，百里蒼茫獨(dú)千秋。

    若問明珠還君時，瀟湘夜雨寄魂舟?！?】

    說回那日李不言，自己在身上綁了石頭墜入水中，他以為自己死定了，也算是以死向智伯瑤謝罪。

    但他卻在一陣燥熱之中醒來。

    李不言卻發(fā)覺自己躺在一張柔軟的大床上，室內(nèi)昏暗異常，但有天光從縫隙之中漏進(jìn)來，刺眼得很。

    “這位公子，你可算是醒了！”一個小廝模樣的人見他眼皮微動，手上沒有輕重一把將他提起來，“你說說你，跳河也就算了，還要在身上綁石頭，害我們救你真是困難重重?！?/br>
    “你們救了我？”

    “不然呢？梁上居士李先生！”

    李不言揉揉自己似乎要炸裂的腦袋：“你家主人是誰？為何要救我？”

    “公子這話說的早了，我家主人未必是救你?！毙P打了一盆水，叫他擦把臉換身干凈衣服，“主人已經(jīng)在等你了，請吧?！?/br>
    李不言換上一身黑色勁裝，隱隱有種熟悉感。

    在女侍的指引下，李不言來到一處房間前。

    “公子請?！迸套隽藗€手勢，但看樣子她不打算進(jìn)去。

    一路走過來，李不言心中大致有了判斷，他處在一個地下宮殿之中，對方看上去組織嚴(yán)密，不是一般的雞鳴狗盜之輩，找他來會是為了什么事？

    求畫？又或者是要他出手盜取什么東西？

    既然對方留了他的性命，他暫時沒有性命之虞，如此一想，李不言就放心了，推開門大步走進(jìn)去。

    女侍貼心地關(guān)上門，隨后退下。

    屋子里有一張很大的床，外面圍了一層紗幔，室內(nèi)很暗，裊裊青煙從香爐之中緩緩散出。

    一種濃重的藥味撲鼻而來。

    這屋里除了床上的病秧子，沒有其他人，這是李不言初步的判斷。

    “你來了？”紗幔之中的人緩緩說了一句，她聲音低沉沙啞。

    是個女人，這是李不言沒有料到的，他全神戒備：“閣下是？”

    那女人并不回答他的問題：“成漢有一位師同方師大人，你可知道？”

    “知道一些?！睅熗绞敲T之后，家中字畫無數(shù)卻根本不懂得仔細(xì)保存，李不言光顧過他家?guī)状?，把書畫全都換成了贗品，至于真的，自然被他拿去賣了錢。

    “他遇上一些麻煩，有人要害他，證據(jù)就放在繡衣使者的庫房中，拿出來，銷毀它，這點(diǎn)兒小事想必對于昔日圣手李不言而言，絕非難事?！?/br>
    “閣下都說了，是昔日，”李不言伸出自己的雙手，正反打量一番，“我已經(jīng)做畫師多年了，拿的動畫筆，卻忘記是否還能拿得起當(dāng)年的看家本事?！?/br>
    “嗖”的一聲，一柄飛刀沖出紗幔，直沖李不言面門而來。

    李不言下意識一個閃身出手，再看，那柄飛刀已經(jīng)夾在他兩根手指之間。

    “學(xué)會的東西，從來都不會忘記，”紗幔中那人緩緩道，“是一個怎樣的人，終究不會變成另外的人?！?/br>
    “可我還有一個問題……”

    李不言話沒有說完，就被紗幔之中那人打斷了：“我乏了，你下去罷。”

    李不言目測自己與紗幔之間的距離，最后認(rèn)為自己不得貿(mào)然行事，只好退出門去。

    門外已經(jīng)有人在等他了，是方才引路的女侍，她蒙上李不言的雙眼，扯著他的袖子領(lǐng)著他走。

    越走路越窄，腳步聲回響在耳畔，濕氣很重，想來這暗宮是建造在河流之下。

    不知過了多久，女侍忽然停下腳步。

    李不言也停住了，他聽到耳畔傳來水流拍打在石頭上的聲音，知道走到了出口處。

    “事成之后，我要怎么來找你們？”

    “公子到此地，自會有人接應(yī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