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7章
傅宴存似不依不饒一樣,又刻意去尋他的目光,慌亂急切地去抓他的手,卻又在碰到前硬生生勒停,攥緊了拳頭。 “從前我…負你害你又拋下你,自知是再無顏面見你,可池樓為你打造的身份不同往日,你被迫陷入這場波云詭譎的聯(lián)姻中,不管順從他與否,池樓都不會再對你完全放心,他如今已經(jīng)忌憚你了。和王府的匾托,我就知道你是已經(jīng)有所行動了,只是以他如今的權(quán)勢,我怕你一個人是難與他周旋。我同你說這些不為求你要原諒我,只求能讓我護你在定朝的安康?!?/br> 玉回用力地閉上眼,這番剖心剖肝的話從前都是他在說,如今突然聽見這許多,卻并不覺得感動,涌上心頭的是抗拒,和不愿被動搖的頑強。 時間是錯的,人也是錯的,所以這樣的話再怎么說也是無濟于事。 他轉(zhuǎn)過頭去,平靜地看著傅宴存道:“你既然知道這種種,今日貿(mào)然前來可知不是陷我于困境?” 縱使心中還有千萬句想說的話玉回也不愿再開口了,他深吸一口氣,轉(zhuǎn)身往里屋走去。 他走得急,黑暗中踢到了桌邊的圓凳,嘭的一聲,格外的響亮。玉回疼得倒吸一口涼氣,撐著桌子就弓了背,可一聽見傅宴存在往這邊來,他便又忍著痛站直了身子。 “趁還下著雨,快走吧?!?/br> 話音落下,外頭的雨像是應(yīng)景一般,聲勢陡然變得更大了,打在紙糊的窗戶紙上,砰砰作響。 “我不會走的?!焙诎抵懈笛绱娴穆曇翮H鏘有力,“從前我離開太多次,這一次我無論如何都不會再離開?!?/br> “夠了!” 茶杯被猛地摔碎在地上,窗外的閃電打進來,將屋內(nèi)的情形照得如白晝一般,也看清他二人如天塹般的鴻溝。 “你口口聲聲說要護我周全,可你如今待在這里分明是要讓池樓知道你我二人有了聯(lián)系,你如此不就是在置我于死地!” 玉回看著床邊帷帳上搖晃的流蘇,腦海中往事一件件浮上心頭,黑夜中他的平靜徹底瓦解,再也無法維持他的淡然。 “傅宴存,我…我已經(jīng)幾次三番說過…不需要你插手,若不是月喜的事情,我是決計不會再與你有糾葛的?!?/br> “我對你確實心有不甘,從前你害我枉死,稀里糊涂重來一次又不知怎么竟荒唐地喜歡上你,可到頭來還是一場空,所以我恨你欺我瞞我,把我玩弄于鼓掌間,更恨你將我視作玩意肆意欺辱?!?/br> 玉回漸漸轉(zhuǎn)過身來,他的腳還隱隱作痛,可現(xiàn)在心里的痛顯露出來,再難壓抑一般,如數(shù)襲來,似有千萬根絲線勒緊了心臟,逐步收緊鋒利的線割得鮮血淋漓,也讓他艱難地喘息。 “只是死而復生,我能再活一次已經(jīng)是上天將恩于我,你若沉湎于往事我無話可說,可我如今…你也知道我活的艱難,便不要再來蹉跎我了?!?/br> “至于程琉青,他既然死了你也忘了吧?!彼詈箝L長地呼出一口氣,像是卸下了重擔。 聽著肆虐的雨,他的話似乎也變得一樣鋒利,劃破窗外晃動的竹枝,門前高高掛起的燈籠,以及墻上投下的高大身影。 “我從來…” 傅宴存只開口說了三個字便哽咽了,玉回的話如利刃刺破他,他急著開口反駁卻一時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聽著傅宴存的聲音消失下去,玉回兀自閉了眼,他的腳尖踩到了地上的碎瓷片,腳下一用力便碾碎了。他想,其實看起來這樣堅硬的東西也如此易碎。 傅宴存看著黑暗中消瘦的身影,無數(shù)次想要上前抱住他。從前他縱使有痛徹心扉的想念也無處可說,只能寫下寥寥幾筆燃于燭臺的灰燼里。 可如今真人立于眼前,傅宴存卻依舊只能如信中一般,用憐惜而愧悔的目光一遍又一遍看他眼底的烏青和削瘦的面頰,想是這樣,也能碰到眼前的人了。 “我從來對你是慎之又慎,愛你之心亦不會動搖?!?/br> 傅宴存說著話卻驀然瞥見跳躍的燭火,一簇奪目的火光讓他想起自己寫給程琉青的那些信。 琉青,我想或許我會在京城度過這個久違的春日。 燭火映出窗外雨水落下的痕跡,一道道清晰的痕跡也讓傅宴存的腦海突然敞亮起來。自己寫下的一封又一封的書信問好,不過是為自己心安,是希望他依舊是好好活著的。如今程琉青不僅性命無虞,更已身居高位,自己日夜所想所念的不正是如此,只是要他平安就好。 眼下只要除了池樓,應(yīng)是再不有人會對他有什么威脅了,他也不再需要自己寸步不離的保護了,自己也不必再三打擾他了。 所以這個春日過后,他回到鄢朝,自己也的確應(yīng)該離開京城了。 這樣豁然開朗的局面讓傅宴存突然笑起來,盡管他心底依舊苦澀,卻依舊故作輕松地看說道:“我知道你舉步維艱,往后都不會再來打擾你,不會讓任何人知道我們的過往?!?/br> 聽起來像是放手的意思,可玉回知道傅宴存的固執(zhí)從不會這樣輕易的善罷甘休。 玉回一步一步走近他,抬起頭,今夜第一次認真地看向傅宴存的雙眼,神色淡然,“我說這些只是要你明白,往后我的一切都與你無關(guān),你不必再為我做任何事情。” 捫心自問,玉回是真的不愿意再與傅宴存有多接觸了,便是有再多的復雜的混亂難解的心緒,他都要一并壓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