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威嚴的布盧瓦城堡,矗立在城市中央的制高點,路易十二國王就出生在這座城堡里。而在那之后,過了一百多年,在法蘭西的宗教戰(zhàn)爭中,那位著名的德·吉斯公爵,就被亨利三世的加斯科尼衛(wèi)士們用匕首捅死在城堡里的國王臥室當中,據(jù)說時至今日,他的幽靈依舊每晚都在城堡的走廊里游蕩。那時的吉斯公爵擁有天主教同盟的支持,距離從那個古怪而不受歡迎的亨利三世國王手中奪得王位,只剩下一步之遙,就如同尤里烏斯·凱撒當年距離成為羅馬的世襲統(tǒng)治者的距離一樣近。而有趣的是,這兩個人最后也都遭遇了相同的命運。 在波旁王朝時期,路易十三國王的弟弟加斯東,在這座城堡度過了他的晚年,而無獨有偶的是,大仲馬也選擇這座城市,作為他小說中高尚的貴族阿多斯的安息之所,似乎也只有這樣一座美麗的城市,才配得上一位偉大的騎士在這里長眠。 在城堡的圍墻下面,城市像一幅畫卷一樣徐徐展開,如今已經(jīng)是二月份,春風吹散了寒意,盧瓦爾河也解凍了,新生的嫩芽給整座城市裝點上了幾分綠色,而隨著時間的推移,很快布盧瓦城就將成為一片花的海洋。 在這個陽光明媚的下午,呂西安·巴羅瓦正坐在他競選總部的辦公室里,回復(fù)著支持者寫來的信件,他的競選總部在一個月前就已經(jīng)在這里建立,而他本人則是一周之前才正式開始自己的競選活動的。這個總部位于城市的中心區(qū)域,有三層樓高,過去曾經(jīng)是一間小旅館,因此有著不小的空間,但是要容納呂西安的五十名雇員,還是顯得有些擁擠。 這些寄來的信件,大多來自好奇的舊交們,在一個人口不過幾萬人的小城市里,幾乎所有人都是沾親帶故的。與經(jīng)歷了大刀闊斧的現(xiàn)代化改造的大都市巴黎相比,這些外省的小城市似乎從十六世紀到現(xiàn)在都沒有什么太大的變化,而這些城市里的居民也與他們?nèi)倌昵暗淖孑呉粯樱^著一成不變的生活。在這個無聊的小城市里,似乎見面時唯一能聊的新鮮話題,就是每天還在不斷改變的天氣了。 在這樣的環(huán)境里,可以想象呂西安·巴羅瓦的參選,給整座城市扔下了一顆怎樣的重磅炸彈。巴黎的頭條新聞一日三變,而在布盧瓦城,整整幾周來,人們談?wù)摰脑掝}都是呂西安·巴羅瓦和他的競選。 城里的許多人都認識呂西安·巴羅瓦,即便不直接認識,至少也從某個人那里聽說過,或是在街上見到過這個讓人印象深刻的年輕人。巴羅瓦家從呂西安的曾祖父那一輩起就在布盧瓦定居了,因此在城里多的是親朋故舊,而呂西安的父親在普法戰(zhàn)爭當中的戰(zhàn)死,也讓人們對孀居的巴羅瓦太太頗為敬重。在外省,社會還秉持著過去的那一套古樸的價值觀,對于為國家獻出生命的人以及他們的家屬,外省人表現(xiàn)的比起本性涼薄的巴黎人要敬重的多。 而呂西安·巴羅瓦,這個“巴羅瓦太太的漂亮孩子”,也是一個只要見過他一面,就不會輕易忘卻的人。 小時候他是教堂唱詩班的歌手,那張?zhí)焓拱愕男δ樧屇杲呤睦仙窀竿耆珶o法抗拒他的任何要求,而這個聰明的孩子也時不時地利用自己的受寵愛來換取一點小小的特權(quán),例如在別人練習的時候,他可以躲在神父的藏書室里,一邊喝著冰鎮(zhèn)的李子汁,一邊閱讀神父的藏書,他也是從那時起培養(yǎng)了對文字的興趣。 人人都覺得呂西安·巴羅瓦必定會做出一番事業(yè)來,無論在小學(xué)或是中學(xué),老師們都對這個聰穎的年輕人贊不絕口,而他也不出意料地升入了大學(xué),為了供自己的兒子去讀大學(xué),巴羅瓦夫人把自己的所有首飾都典當了。 僅僅半年前,在巴羅瓦夫人的葬禮結(jié)束以后,呂西安像社會上每一個有抱負的人一樣,乘火車去了巴黎,那時候還有許多人在討論他要多久能夠做出一番事業(yè)來,邁入“體面人”的行列,例如成為一個律師,法院的書記官或是某個機關(guān)的主管之類的,等到他退休時,或許能夠有十萬法郎的積蓄呢。 可令這些在生活中習慣了平靜和按部就班的外省人大跌眼鏡的是,僅僅過了半年,“巴羅瓦家的孩子”就回到了故鄉(xiāng),來競選這里的議員了!本地的眾議院議員在布盧瓦人心目中的地位甚至比省長還要略高一頭,難道那位現(xiàn)任的眾議員雅克·萊菲布勒先生在省長的面前每次不也是擺出一副大人物的派頭嗎?畢竟眾議院議員是巴黎城里的人物了,如果把法蘭西比做一顆白菜,那么巴黎就是菜心,而剩下的外省不過是菜幫子,只有那些在巴黎沒有升遷機會的官員,才會來到外省做官,即便是貴為省長也同樣如此。 萊菲布勒先生是一位銀行家,但他從事的業(yè)務(wù)比起巴黎的同行來說要簡單的多,不過是簡單的放貸收息而已,和文藝復(fù)興時期的前輩沒有太大差別。萊菲布勒先生本人也說過,他自己的這點可憐的本錢,在布盧瓦或許算是頭面人物,可在巴黎的交易所里,哪怕他把全部身家都壓進去,恐怕也砸不出一點水花來,因此他還是離那些瘋狂的投機場越遠越好。 萊菲布勒先生已經(jīng)做本城的議員二十四年了,當他第一次當選的時候,拿破侖三世還穩(wěn)穩(wěn)地坐在皇位上,那時的眾議院還被稱作立法院,雖說皇帝為了維護統(tǒng)治向議會做了些讓步,可終歸還是個無足輕重的機構(gòu),而萊菲布勒先生參選也絕不是因為自己有什么政治抱負,只是為了讓自己成為家鄉(xiāng)的頭面人物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