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開什么玩笑?！弊Ｍ媛曇纛澏镀饋?，蒼白的臉上顯得那么病態(tài)，灰白的指甲直直摳進了自己的皮膚：“她只是個人類，怎么會誕下真神。為什么！我不想死！涅墨西斯，你救救我，是你在我走出海浪時給予我愛神的命運！你救救我！救救我，我不想死??！”

    “你只要……”涅墨西斯的聲音如夢似幻：“不生就好了，你只要沒有孩子，這個預(yù)言就只是個悖論。”

    “……只不過，真正的愛神，也永遠不會誕生了。”

    祝棄霜感覺到周圍似乎一下子沉寂下來，涅墨西斯的話讓他骨子里竄出了一絲寒意。

    他沉默著，看向了仰著頭的祝望舒。

    ——他的父親。

    祝望舒蒼白的臉無可挑剔，祝棄霜甚至能從自己的臉上找到幾分討厭的相似之處。

    祂的眼睛里充滿血絲，一副死氣沉沉的樣子，半晌才開口：“換句話說，只要我拿到那個孩子身上的神格，就能成為真神，對吧。”

    祝棄霜的眼睛淡淡地看著祝望舒，哪怕祂并不知道口中那個孩子，就站在身邊看著祂說出這句話。

    這一刻，寂靜的空間里，祝棄霜卻再也聽不到一點聲音。

    他的耳邊，響起了巨大的轟鳴聲，那股氣浪，幾乎要掀開他的骨頭，隆隆低吟。

    他看見的一切，都在這一刻破碎，祝望舒、涅墨西斯的影子像鏡子一樣碎成無數(shù)片。

    無盡的黑暗像潮水一般涌向他的身體，他卻在黑暗中看見了一雙溫柔的眼睛。

    在看到那雙眼睛的一瞬間，周圍的一切又重新凝實。

    那雙金色的、琉璃般的瞳孔，像是他的救星。

    黑色的身影從黑暗中破出，和祝棄霜擦肩而過，手里的黑暗化作無數(shù)尖刺，刺穿了祝望舒的身體。

    祝望舒還沒來得及說一句話，身體就已經(jīng)化作無數(shù)碎片散開，其中一片被涅墨西斯捏在手里。

    “你們已經(jīng)傲慢得夠久了?！蹦堑篮谏纳碛奥逼鹕恚恢皇志o緊地捏著什么：“以為躲到幾千年前特奧蒂瓦坎的時空，我就拿你們沒辦法了嗎？”

    男人身旁的黑暗褪去，露出月白色的長發(fā)，和琉璃般的雙眼。

    是宿於。

    涅墨西斯手里握著那片僅剩的祝望舒的碎片，眼神悲戚：“這是命運?！?/br>
    “命運這個詞?！彼揿缎ζ饋恚骸拔乙呀?jīng)聽了無數(shù)遍了，我的人生就是在和命運作對。”

    “愛神不死。”涅墨西斯搖搖頭：“那個孩子已經(jīng)死了，他的愛魄連著真神的神格，都被伊什塔爾吸收了，你就算把那個孩子救活，他也只是個半死不活的人類——而這世間只要還有愛，愛神就能復(fù)活。”

    宿於張開手，冷淡道：“你說的神格，是這個嗎？”

    他的手心里，靜靜地躺著一小塊骨頭，屬于嬰兒的椎骨。

    涅墨西斯臉上沒有絲毫慌張：“你就算取了他的骨頭，也沒有辦法突破時空的界限將神格帶回原來的時間?！?/br>
    “這樣啊，所以你才要帶著祝望舒逃到幾千年前的時空?！彼揿锻蝗桓袊@了一聲：“你比祂聰明多了?！?/br>
    “把神格給我吧……”涅墨西斯低聲道：“一切都是命運的選擇，這沒有意義?！?/br>
    “我的選擇，才是意義?！?/br>
    涅墨西斯還沒有觸碰到宿於手上的神格，突然被冷厲的死神掐住了脖子，慢慢收緊：“我現(xiàn)在可以決定你的命運，無所不能的先知，掌管命運的女神，是你的預(yù)言殺了他。”

    涅墨西斯臉上仍舊是無喜無悲：“你知道即使在這里殺了我，我也不會死，為什么要這么做？”

    宿於沒有說話。

    她自顧自地說道：“即使殺了我，神格不死，我依舊能再生；你即使拿走了那個孩子的神格，也帶不出這個時空，等祝望舒復(fù)活，還是會被融合。”

    “你總是在做徒勞的事，我偉大的死亡之主，只有人類會這樣做，你還是忘不掉你的過去嗎？”

    宿於笑起來，并沒有被她激怒，倏然松開握著那一小段椎骨的手。

    骨頭落下來，變成了一小團紅色的光暈，像長了翅膀一樣飛出了這個地方。

    宿於緩緩地開口：“現(xiàn)在的時間點，應(yīng)該是特奧蒂瓦坎剛建立城邦的時候吧?！?/br>
    他手指輕輕一彈，面前出現(xiàn)了一個水幕。

    那團紅色的光暈，沒入了高臺上君王手上的那枚紅寶石戒指，璀璨的寶石閃爍了一下，但是沒人在意。

    “那就讓特奧蒂瓦坎的王保管，直到交到‘我’的手上?！彼揿缎ζ饋恚骸啊摇欢〞龅剿模驗檫@是我所相信的命運?！?/br>
    “看看誰的命運更勝一籌吧，死亡與復(fù)仇女神?！?/br>
    涅墨西斯閉上雙眼，在宿於手下逐漸失去了呼吸。

    宿於隨著黑暗的退卻逐漸消散，祝棄霜站在殿內(nèi)，只剩下涅墨西斯倒下的尸體。

    他靜靜地看著涅墨西斯失去生機的身體，黑紗上浸濕了血，蓋在她的五官上，像是一個輪回。

    他該走了。

    祝棄霜催動腳步，又頓住。

    黑紗下，死去的涅墨西斯睜開了雙眼，一眨不眨地看著他。

    作者有話要說：

    第104章 特奧蒂瓦坎之城

    祝棄霜很確定自己和她對視了。

    四目相接。

    涅墨西斯眼睛的焦點很明顯落在了他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