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當(dāng)家微微一笑，又對謝悠然道：“如此，就有勞楊姑娘了。”

    謝悠然淡淡點頭。

    大當(dāng)家這才往他們前面走了去。他的手里還是拿著那根馬鞭，看起來好像是他不離身的東西。

    他的背影很挺拔，肩很寬，背挺得很直，走起路來很沉穩(wěn)，仿佛一步就是一個泰山。

    對襟馬褂配上一雙齊膝的漆黑色馬靴，感覺非常利落有力。

    可不知道怎么回事，謝悠然總覺得這個男人好像有故事。

    大當(dāng)家出去后，大夫人對謝悠然道：“楊姑娘，我這里沒什么事了，要不你先去休息一下吧，我讓人給你收拾一間干凈的房間，你好好睡一覺，這會子離天亮還有一段時間呢。有什么事我再讓人去叫你?！?/br>
    謝悠然瞧著她也沒什么異樣，便點了點頭，道：“也好。”

    大夫人這才叫了人進來，吩咐道：“阿虎，去把隔壁的房間收拾一下，給大姑娘住?！?/br>
    “哎?！蹦莻€叫阿虎的少年應(yīng)了，很快出去了。

    不多時，又回來道：“大姑娘，收拾好了，可以去休息了?！?/br>
    謝悠然點點頭，囑咐大夫人有什么事一定叫她，這才跟著阿寶出去了。

    出去后，她問阿虎，“哎，你們大當(dāng)家叫什么名字？”

    阿虎一臉驚奇的樣子：“不是吧？你連我們黑風(fēng)寨的大當(dāng)家的名字都不知道？”

    聽他那口氣，似乎這黑風(fēng)寨在附近非常有名氣，好像他們大當(dāng)家的名字是人人皆知的樣子。

    而他看她那表情，就像是看到了土包子進城，怎么著都帶點不屑和鄙夷的口氣。

    謝悠然不禁有些好笑，道：“我不是你們當(dāng)?shù)厝?，只是路過而已。所以并不知道你們大當(dāng)家叫什么名字！”

    阿虎驕傲地一抬頭：“我們大哥姓楚，叫楚凡，這方圓幾百里，提起大哥的名字，那可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誰不知道他是我們黑風(fēng)寨的大當(dāng)家??！”言語之間，頗為自豪。

    楚凡，不是什么吊炸天的名字，甚至可以說很平常！印象中的土匪，不是膀大腰圓就是五大三粗，或者就像大疤瘌那樣臉上有一道明顯疤痕的，好似只有長成這樣，才對得起“土匪”二字?？蓻]想到這個楚凡，不但沒有一絲的粗鄙，反而看上去非常斯文，當(dāng)然，不是那種瘦弱書生般的斯文，而是一種氣質(zhì)上的斯文。

    更難得的是，聽他說了這么多話，卻沒有大疤瘌那樣的一口一個“老子”，更多的時候，他總是喜歡唇角帶著一抹漫不經(jīng)心淡淡的笑容，看著是笑，實則疏離，給人一種捉摸不定的感覺。

    就好像你看著他明明在你的身邊，卻又隔了十萬八千里一樣。他連對自己的老婆，那剛剛給自己生了一個女兒的女人，態(tài)度也是淡淡的，不遠(yuǎn)不近，不冷漠，不親近。而只有在抱著孩子的時候，才能看到他難得溫存的一面，這個時候，才有了一些的慈父樣。

    第522章 查她底細(xì)

    而自從謝悠然上山到現(xiàn)在，他沒跟她說過幾句話，但每句話似乎都富有深意，他看向她的每一道目光，都帶著探究的味道，仿佛要把你研究透一樣，看得人心里直沒底兒。但對他的弟兄們，似乎又很包容，很縱容，而他的兄弟們也很尊敬他，這種尊敬是發(fā)自內(nèi)心骨子里的，從她吩咐大疤瘌去辦事時每一件小事大疤瘌都要先用眼神詢問一下他就看得出。

    總之，這是一個謎一樣的男人！而這樣的男人，往往是很危險的，就像一只兇猛的老虎，他不發(fā)威的時候，你當(dāng)他是病貓，而他一旦發(fā)起威來，就無人能擋了。

    所以，謝悠然決定，明天無論如何都要想辦法下山，直覺告訴她，這個山寨不一般，多留在這里，就多一分的危險。而她沒時間在這里耽擱，她要去的地方是東皇，不能再滯留在西陵了。

    黑風(fēng)寨的聚義廳是在一個山洞里。

    這是個人工雕鑿的石洞，很大，足可以容納七八百人的樣子，洞壁上插著不少的松油火把，照得整個大洞像白晝一樣。洞里布置得很氣派，很有架勢，高高在上的正前方，雕著一個巨大的牛頭，估計就是他們黑風(fēng)寨的標(biāo)志了。那牛頭的底下，有一把金黃色的虎皮座椅，看上去非常豪華和具有權(quán)威性。座椅下有一級一級的石階，足足有十來極，人如果站在下面，得仰著頭才能看到坐在座椅上的人。想來，那就是楚凡的座椅了。

    黑風(fēng)山上有大大小小的山洞一百多個，土匪們平時都盤踞在洞里，洞成了他們天然的屏障，攻和守對他們來說都很有利，再加之地勢險要，易守難攻，官府攻打了好幾次，意圖收編他們對抗東皇的軍隊，但每次都大敗而歸，黑風(fēng)寨的名聲，也就如日中天了。

    洞里有三四百人，擺了一桌又一桌的酒，但他們都沒有開始喝，都在等著他們的大當(dāng)家和二當(dāng)家。此刻見到他們進來，全都熱烈地起身，叫了起來：“大哥，二哥！”

    楚凡點點頭，嘴角還是掛著那抹漫不經(jīng)心的笑，然后往那把虎皮交椅走過去。

    大疤瘌也緊隨其后，站在了石階上，擺擺手，大聲道：“大家先安靜一下，請大哥給我們講話！”

    所有人的目光都望了過去。

    “兄弟們。”楚凡看了一眼眾人，道：“今天，是我楚凡喜得千金的大好日子，咱們黑風(fēng)寨好久都沒有這么熱鬧過了，借此機會，咱們盡情的狂歡，喝它個三天三夜，喝它個不醉不歸，怎么樣？”

    大疤瘌首先響應(yīng)：“一會兒，兄弟們盡管放開肚皮造，酒咱黑風(fēng)寨有的是……”

    “好！”山洞里吼聲震天，眾人齊齊呼應(yīng)，一時山洞里好不熱鬧。

    馬上有人給楚凡倒?jié)M了一碗酒，楚凡端起，“我先敬兄弟們?！闭f著，一仰脖，將海碗中的酒一飲而盡。

    “大當(dāng)家好氣魄！”眾人齊贊。

    楚凡喝完了酒，走上石階，面向眾人，擺擺手道：“兄弟們請放開胸懷盡喝酒吃rou吧，今夜，沒有大當(dāng)家二當(dāng)家，只有喝酒的兄弟，大家隨意，盡興就好！”

    “好！”眾人又喝了聲好，這才紛紛端起酒碗，相互碰杯起來。

    一時間觥籌交錯，嬉笑打鬧，整個聚義廳里好不熱鬧。

    山洞里的氣氛熱鬧到了最高潮，楚凡坐在高高的虎皮椅子上，居高臨下看著底下的兄弟們大碗喝酒，大口吃rou，深邃難懂的眸子里散發(fā)出了一抹異樣的光彩。

    侍立在他身旁的是一個穿黑衣的青年男子，身強力壯，肌rou非常發(fā)達，眼神兇悍，看上去非常沉穩(wěn)兇狠。他叫劉一刀，是楚凡的心腹。據(jù)說這個人殺起人來心狠手辣，毫不留情，往往是一刀斃命，不給敵人留一絲活口。

    這時，他往楚凡身邊靠了靠，低聲道：“大哥，老二擄回來的那個女子，要不要去調(diào)查一下身份……”

    楚凡沉吟了一下，道：“不用。”

    劉一刀一驚：“大哥，你就不怕她是官府派來的細(xì)作？”

    大疤瘌把那女子擄上山來的時候，他站在陰影里，眸光犀利地朝她打量了一遍。

    尋常的女子，一見到土匪都嚇得花容失色了，但此女上山后不但一絲驚訝和害怕都沒有，反倒跟在自己家似的，熟稔得好像是見到了多年的好朋友，怎么可能沒有來頭？他們必須得防著點她！萬一是官府派來的細(xì)作呢？這兩年，官府攻打了他們黑風(fēng)寨好幾次，雖然每一次都是大敗而歸，保不定他們就因為強攻不行，就來卑鄙的了。

    楚凡看了他一眼，笑著道：“怎么，你是懷疑大哥的眼光了？”

    劉一刀忙道：“那倒不是。只是，凡事多個心眼好，不知道她的底細(xì)，總歸是不放心的！”

    楚凡沉吟不語。他雖然覺得這女子看起來不像是一般人，應(yīng)該是見過大場面的人，定然也是有一定來頭的。但他一點也不懷疑她是官府派來的細(xì)作。畢竟，一個連黑風(fēng)寨的大當(dāng)家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的人，怎么可能會是官府派來的？

    而且，月娥早產(chǎn)毫無先兆，老二臨時受命下山去找穩(wěn)婆，這才碰到了她，把她掠上了山來，而且聽說她是當(dāng)晚才到村子里的，所以，她不可能神通廣大到連月娥早產(chǎn)的日子都能算得到吧？

    他沉思了一下，還是道：“那就去查查她的底細(xì)吧！”

    畢竟，就像劉一刀所說的，小心駛得萬年船。

    ……

    謝悠然一夜都沒怎么睡，所以外面一有人敲門，她就醒了，“誰？”

    “是我，楊姑娘?！笔悄莻€叫阿虎的少年。

    “有事嗎？”謝悠然和衣而睡的，當(dāng)下直接下了床去開門。

    阿虎急急地道：“楊姑娘，官府又來攻山了，大當(dāng)家交代，麻煩你幫忙照看著夫人和小姐……”

    謝悠然一驚：“你說什么？官府來攻山了？怎么回事？怎么會突然來攻山了？”

    阿虎搖搖頭，“我們也不知道。兄弟們都去山門口和官兵打仗去了，大當(dāng)家讓我留下來照顧你和夫人小姐……”

    第523章 冷箭

    謝悠然心念一動，這倒是個很好的脫身時機，趁著土匪們應(yīng)付官兵，自顧不暇的時候，她可以悄悄離開。

    想到這里，她對阿虎說了一聲：“你好好照顧大夫人，我去去就來。”

    阿虎一把抓住了她，“楊姑娘，你去哪里？”

    謝悠然掙脫他，頭也不回地跑了，“我去山門口看看！”

    “楊姑娘！”阿虎急急追了上來，“你不能去，山門口太危險了，你一個弱女子，去了誰保護你啊？大當(dāng)家他們都忙著迎敵，他們也都顧不上你的。你要是出了事可怎么辦？還是留在這里吧，不要去了……”

    聽到外面的聲響，原本在屋子里床上躺著的月娥也出來了，她的手里抱著那個襁褓中的嬰兒，清秀美麗的臉上一片擔(dān)心焦灼：“楊姑娘，阿虎說得對，山門口太危險了，你還是不要去冒險了……”

    謝悠然看到她，愣了一下：“大嫂，你怎么出來了？你還在月子里，不能吹冷風(fēng)的，這大早上的，山里很冷，你還是趕緊進去吧……”說著，她急急跑過去，一把扶住她就往屋子里走。

    月娥搖搖頭：“我沒事的，楊姑娘。你可是我們黑風(fēng)寨最尊貴的客人，萬一出了點什么事，那可怎么辦啊……”

    “不會有事的大嫂！”謝悠然給了她一個放心的微笑，“我的命很大的，死不了。大嫂，你好好在屋子里待著，我去去就來！”說著，她一狠心，跑出了屋子。

    月娥急得在后面叫道：“楊姑娘，要小心啊……”

    看到阿虎還愣愣地在一旁站著，她急得跺了跺腳：“你還愣著干什么？還不快去保護楊姑娘？”

    阿虎為難了：“夫人，我要是去了，誰來保護你??？”

    月娥瞪了他一眼，“我在這兒好好的，要什么保護?。恐灰介T好好的，我這兒就不會有事。你趕緊去跟著楊姑娘，千萬不要讓她出什么意外……”

    “知道了夫人?！卑⒒?yīng)了一聲，剛跑過去，就見謝悠然牽過拴在一旁馬廄里的馬，縱身躍上，一晃不見了蹤影。

    阿虎看得目瞪口呆，楊姑娘上馬的動作可真好看，行云流水，一氣呵成，看起來真是賞心悅目。

    等他回過神來時，謝悠然已不見了身影。

    “楊姑娘……”阿虎跺了跺腳，上了另一匹馬，追了過去。

    謝悠然的馬兒嘚啵嘚啵地拐進了后山，一路上，她見寨子里的人行色匆匆，都在忙著給前方供給。

    大家雖然慌，但并不亂，進出井然有序，訓(xùn)練有素，不像一般的土匪，倒像是經(jīng)過嚴(yán)格調(diào)教的軍隊。

    想不到這楚凡還真有兩把刷子，能把一個土匪的山寨治理得像軍隊一樣，這人倒是挺有幾分本事的。

    空氣中隱隱傳來廝殺聲，還有大炮的轟隆聲，謝悠然下意識皺了皺眉頭。

    穿過來的這些日子，一直都住在煙村那種小山村里，頂多是在昭陽轉(zhuǎn)轉(zhuǎn)，很少接觸到外面的世界。

    只是聽說西陵和東皇兩國一直不和睦，邊境時有戰(zhàn)事，但并沒有親眼見過，也沒有經(jīng)歷過，所以，并不知道這古代打仗到底是怎么打的。

    如今聽到這炮聲，顯見這個年代打仗已經(jīng)用上這種殺傷力十足的武器了，黑風(fēng)寨只是一個土匪窩，沒有這么強的實力，那么，這大炮應(yīng)該是官兵的了。

    大炮轟山，想必今日黑風(fēng)寨難以全身而退了。

    想到這里，謝悠然下意識勒了勒韁繩：“聿——”

    晨光中，她坐在馬背上，眸中一抹遲疑之色掠過。

    她雖然是被擄上山的，而且跟這幫土匪接觸的時間也不長，但他們并沒有為難她，相反，對她還挺客氣的。

    尤其是大夫人和阿虎等人，看得出來，他們都是善良的人，對她也很關(guān)心。

    昨晚這山里的弟兄剛為了慶祝大當(dāng)家喜添千金而狂歡了一宿，大家都喝得有點多，官兵這個時候來攻山，可以說是打了他們一個措手不及。對方手里又有炮，黑風(fēng)寨這次肯定兇多吉少。

    想到大疤瘌說的，這里的人都是窮苦人家出身，他們本不是窮兇極惡的人，只是逼不得已才落草為寇的，這會子他們在前面跟官兵打仗，她在后方偷偷落跑的話，顯得有點不太仗義。

    而且，她就這么跑了的話，大當(dāng)家他們會不會以為官兵是她帶來的？會不會把她當(dāng)做細(xì)作？

    想到這里，她眸中的遲疑之色更甚了。

    晨光漸盛，陽光透過濃密的樹葉照射了下來，灑滿了一地的金黃。